来人却并非这些日子来营救林仙儿的刺客,只是书生打扮,面红耳赤,似乎喝多了酒,互相搀扶着东倒西歪趟过桥来,有人大着舌头喊了一声,“哎——来来来......继续喝!”
一个公子衣冠不整,嘴里念叨着不知哪位先贤的诗词,反反复复颠颠倒倒,且逐渐串了起来。
另一人则直奔旁边的树木而去,扶着腰,“哗啦”地吐出无数食物,晚上吃了什么看的清清楚楚。
傅瑶环&阿飞:“......”
不管阿飞心里是怎么想的,傅瑶环反倒松了口气,扯着他的衣袖离开了此处。
等到回房冷静下来再想这件事,她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行为有点冲动了。
第一次正常跳跃世界而非死亡脱身,她不知在感觉到离去的信号后,具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离开。
或许是下个月,下个星期,明天,甚至是今晚。
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随便留情比较好,主要是傅瑶环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喜欢对方的苗头,还是仅仅对帅哥见色起意?
说起来虽然很不负责任,但如果是后者,那还好说。
毕竟阿飞是很好的人,身材好,武功高,长得帅,也很符合她的审美,最重要的是单纯,并没有寻常男子身上那种污秽恶臭的思想。
只要两厢情愿,谈个甜甜的恋爱调剂生活她没什么介怀的,甚至更进一步直接全垒打,她也隐隐有些好奇,很想尝试一下。
但若是前者,那么这种有始无终的感情可能会伤到彼此,且或许会在她心中留下破绽和漏洞,对她将来迈向更高层次的武道境界有害无益。
这么一想,傅瑶环蠢蠢欲动的心情瞬间冷却下来。
好在阿飞似乎也对这种感情很是朦胧,他毕竟自母亲死后便从未体会过这样强烈的情感,如欲挣脱樊笼的野兽却不得,找不到正确的出口。
几人第二天便启程押送林仙儿上少林,阿飞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追随着傅瑶环,像只迷路的小狗,但却没有再像昨夜一般咄咄逼人。
既然没有捅破窗户纸,她决定顺其自然。
***
车中李寻欢与心眉面面相觑,忍不住笑道,“没想到这趟少林之行,还是没躲过。”
心眉大师道了一声佛号,“老僧险些冤枉檀越,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马车摇摇晃晃地在路面上颠簸着,虽然各方面都比不上轿车,但也比骑马舒服多了,实在是林仙儿太会享受,让他们在押送的路上也体会了一把这样的待遇。
林仙儿和她的追求者与下属们有独特的联系手段,几人顺势将他们都诱了出来。
心眉大师上少林的一路从没有哪天是平静的,接连不断有人试图将她救走,可惜撑不过几个回合便都命丧黄泉。
帘子掀开,傅瑶环身姿轻盈地窜了进来。
“阿飞呢?”
“他去喂马了。”她刚和阿飞过完招,约定互相不用兵器,用轻功完虐了对方一把。
他们一路上打打闹闹,从没消停过,起源于傅瑶环一时兴起隔空点住了阿飞的穴道,却意外发现对方竟然不会解穴。
当时阿飞抓住了洪汉民却无法控制他,于是将对方紧紧绑在椅子上,又用布塞住嘴,第一次救李寻欢铩羽而归也是因为解不开他的穴道,只能独自离去。
“那我点住你的那天岂不是很危险?”
傅瑶环心里一跳,这才知道她认为阿飞几分钟就能冲破的穴道硬生生等足了半个时辰才解开。
若非那些杀手被吓破了胆,只要有一个回头看的,他当场就得交代在那。
于是她拉着要教阿飞点穴解穴,不容他拒绝地时不时点中他一下,终于将阿飞激怒,试图把傅瑶环摁倒。
但已经和哈密瓜练出本能反应的傅瑶环又怎么会重蹈覆辙?于是在他身边混乱走位,忽来忽去,保管他连自己一片衣角都别想摸到。
逼得阿飞现在开始主动埋伏她。
这几日傅瑶环几乎每时每刻都能察觉到对方跃跃欲试的、仿佛雪原中野狼伏伺猎物般的眼神。
林仙儿被关在另一个马车中,身为女子的各种不便令她很难看守,好在有傅瑶环陪着,晚上也睡在一起,坚决杜绝她任何逃走的可能。
一见傅瑶环进来,她就立刻垮下了脸,只用恨恨的眼神瞪着她。
她觉得自己的皮肤已经吹弹可破,毫无瑕疵了,却发现对方的皮肤竟然比自己还好,润如凝脂,莹然生光,几乎无懈可击。
她觉得自己的头发已经柔软秀亮,光滑似锦了,却发现对方的头发才是真正的青丝如瀑,又密又厚又长,晚上卸下簪子时一下松散至腰间,雪肤墨发,艳的惊人。
无论是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还是下颌,傅瑶环都比她好看,组合起来更是美的不可方物,美的就像碧水深湖里若流云般浮漾幽艳的梦。
只要一想到自己接下来数日都要对着这张脸,林仙儿就觉得十分崩溃。
她想诅咒,想谩骂,但除了逼问名单的时候,傅瑶环从不和她说一句话。
而只要她说的不是名单上的名字,立刻会被点住哑穴,再饿上一天。
这夜她们依然在一起入睡,林仙儿抱着有人将她救走或将这里的人都杀光的期待,在郁闷中睡着了。
第二天,马车外躺着三具尸体,其中一具身穿青布袍,面色也发青,躺了一夜后有些发黑了,居然是青魔手伊哭。
伊哭有一双可怕的不像人的眼睛,发着青色的幽光,宛如黑夜中亮起的鬼火。
但他已经死了,所以那双瞪大的眼睛现在已不能令人感到害怕,只能令人感到好笑。
他昨夜悄无声息地出现,想闯进马车中,杀了里面的两个女人。
因为其中一个不识好歹,胆敢将他的儿子丘独擒入华山,而另一个则蛇蝎心肠,利用完丘独后就派人将他杀人灭口,以保护自己的秘密。
阿飞昨晚守夜。
于是伊哭现在就躺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的尸体没有人碰,因此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少,反而多了一样。
喉咙上多了个洞,血洞。
傅瑶环极为短暂地感慨了一下错过了一个刷积分的机会,就将他抛之脑后。因为另一个人已经引起了她的兴趣,势必要将那人的积分或许还有性命拿到手。
李寻欢看了看这碗粥,又看了看被毒死在道旁的无辜小狗,“能从草木中提炼毒药的人不少,但能从蛇虫中提炼毒药、并杀人于无形的,普天之下不过仅有一两人而已。”
寥寥数人中,苗疆极乐峒的五毒童子正是其中之一。
他座下的四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小童曾在抢夺金丝甲时意图分一杯羹,奈何踢到铁板,被初出茅庐的阿飞一剑一个弄死了。
但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五毒童子似乎将这笔帐算到了李寻欢的头上,因此千里迢迢自苗疆赶来寻仇。
这一回阿飞没有被骗感情也没有被百晓生捉住,因此一路同行,反而让他寻到了真正的债主。
“我早就知道他必定会来,这下麻烦大了。”李寻欢淡淡说道。
因为这里一共五个人,除了林仙儿个个武功高强,却没有一个会用毒、懂毒的。
江湖上的人最讨厌的对手便是会用毒的对手,只因下毒的手段往往令人防不胜防,面对强敌大可一拼到底,可一旦中毒,就是一身盖世武功也休想使得出来,只能任人宰割。
更遑论有些毒中之毒会给人带来莫大的痛苦,被下毒后药石无医,只好惨叫七天七夜然后毙命的事情,在江湖上可并不少见。
心眉大师从前宅在少林,高深在内功,对毒药自是毫无了解,傅瑶环在无心教导下懂一点十分浅薄的知识,医毒buff只能让她中毒之后有反击的可能,本人却是分辨不出毒药的。
好在有阿飞和李寻欢,两人都有一种奇特的感知,说不出所以然来,但却能判断一碗粥到底能否入口。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傅瑶环很是纳闷,毕竟今天的饭是她和心眉大师做的。
当然了她不会做饭,只负责在一旁充当气氛组。
但能逃过两人法眼,无声无息将毒下在粥中,实在了不得。
几人只好下马车买食物吃,但诡异的是无论哪个店家的食物都好似被人提前下毒,而别人吃过一半的馍馍烧饼,其他人吃都没有关系,可一到他们手里便又充满剧毒无法入口。
“我只想不明白一件事。”傅瑶环道,“为什么他不直接下毒毒我们,非要在这里糟蹋粮食呢?”
能使用这样神鬼莫测的手段下毒,比直接一把毒砂毒粉毒雾洒出要高明的多,他能做到前者,必定也能做到后者。
阿飞点着头表示赞同,他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讨厌浪费食物的人。
每个感受过饥饿的滋味的人都会讨厌这种人。
“人总会想要炫耀自己高明的手段的,何况他要我们在恐惧和绝望中死去。”
李寻欢笑道,“又或者,他只是个很谨慎的人,也很有自知之明。”
五毒童子若是敢在几人面前洒毒粉,保管在他手还未抬起时便当场毙命。
心眉大师也面色凝重,因为他们刚到市镇,马车中的食物已吃的差不多,若接下来所有的食物都被提前下过毒,用不了几顿他们便会被疲惫和饥饿击倒,届时就是五毒童子出手的时候。
这样的方法很缓慢,很拖沓,但又真的很有效。
他的担心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当晚,傅瑶环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着一堆这种聚集小村落绝不可能出现的食物。
三只醉鸡、两盘明火暗味炙鹅鸭、一大碗又香又浓的火腿干丝,金荠玉烩,鲜虾腰子烩溜海参,还有一锅在奶白汤汁中翻滚的豆腐丸子,十几碟子精致的糕点。
甚至特意为心眉大师准备了荷叶冬笋和炒蚕豆,配着两个干馍馍。
若是五毒童子用毒药直接出手,反而可能会造成困扰,但若他非要用这种猫捉耗子般的方式耍弄几人,却是打错主意了。
李寻欢带着笑意的眼睛看了看这一桌子的好菜,忽然叹道,“晚饭没有酒,就像没有加盐的菜,无趣极了。”
他已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但等了半天,都不见人拿出来。
傅瑶环没好气地丢过去一壶酒,心想这人鼻子真是比狗鼻子还灵。
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大家当然默契地都没有问。
傅瑶环向众人强烈安利自己的玫瑰松子糖,这糖上还带着糕点铺的独门标记,众人自然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太甜了。”阿飞露出牙酸的表情。
“那你再试试这个。”她又举起一块米糕,见阿飞脸还鼓鼓的在嚼,还往后躲,“不要走,你怎么吃的这么慢。”
阿飞吃饭好像只是为了活着,没有任何品味美食的意思,如同在嚼一块干塑料,真的会让人食欲全无。
就这样两天过去了,明明已算出他们食物耗尽的五毒童子却没有等到任何出手的机会。
还有两天就会抵达嵩山脚下,届时少林僧人前去接应,出手的机会将更加渺茫。
他只好今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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