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衍还没有回营,众人难免猜测他的去向,连顺安帝都派人来问曲筝。
清乐公主替她打发来人,“少夫人昨夜宿在本公主帐内,哪里知道小公爷现在何处。”
等人走后,她才低声问曲筝,“萧凌霜今天有意无意问过几次,你昨夜为何宿在我的帐篷,其实我也想知道,谢衍昨夜把你送过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去做?。”
曲筝坦诚,“他夜里要办差。”
谢衍一定是相信清乐公主,才把她送过来,那么她没必要欺骗公主。
清乐公主一副“难怪”的表情,“我就说若不是紧要的事,他才不舍得把你送给我。”
曲筝心里一晒,公主好像误会了谢衍对她的感情。
晚膳后,仍没有谢衍的消息,曲筝被清乐公主拉着去山林边遛马,清乐公主有一匹通体枣红的汗血宝马名,叫映雪,当宠物养着,从来都不舍得骑,偶尔带出来都要亲手牵着才放心。
清乐公主边给映雪梳毛,边说,“若不是想在入冬前最后带映雪吃点新鲜的草,我才不跟父皇出来秋猎。”
曲筝指着不远处道,“我记得那边有涧水,水边的青草黄的慢,咱们带映雪去那边吃。”
二人找到山涧,果见两旁草还是绿的,谁知映雪才嚼两口草,御前侍卫来禀,“太后收到陛下的鹿肉,很是欣慰,命御膳房做了全鹿宴,送了一份来给陛下和公主品尝。”
萧太后不是顺安帝生母,两人竭力在朝臣面前维持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清乐公主看着都累,却还得配合父皇表演。
她把手里的缰绳递给曲筝,皱着脸道,“你帮我陪映雪在这里吃草,我尽快回来。”
曲筝点头答应。
清乐公主急着快去快回,却没发现所有的侍卫都跟着她离开了。
曲筝看到也没多想,专心带映雪吃草。
才过了一会,身后突然有人冷哼了一声,曲筝转身,见萧凌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
看她一副来者不善的表情,曲筝暗暗握紧手里的缰绳。
萧凌霜淡淡的瞥她一眼,冷笑,“众人找小公爷都找疯了,少夫人倒是存得住气,还有闲心替别人喂马。”
曲筝轻轻一笑,疑问,“不知萧姑娘嘴里找疯公爷的众人都是谁?我怎么记得,除了陛下问过一句,连御史台的人都不曾找他呀。”
谁紧张谢衍不在,才会到处找,无利害关系的人最多问一句罢了。
萧凌霜差点说露馅,面色一红,语塞半晌。
一个姑娘,蠢无可厚非,傲慢也不是不可原谅,但既蠢又傲慢,简直就是灾难。
曲筝决定离她远一点,牵了映雪往山涧对岸走。
萧凌霜脸涨成了紫红,恶狠狠的眼神突然透出凶光,当映雪走过她身边时,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尖锐的金钗,猛地戳了一下马屁股。
映雪嘶鸣一声,原地尥了个蹶子,曲筝感觉情况不对,死死拉住手中的缰绳,但映雪被养的膘肥体壮,一摆头,就把曲筝甩开,映雪则掉进山涧,身子陷在水中央,拼命挣扎。
曲筝双手脱缰,人跌落在草地上。
见曲筝摔的不轻,萧凌霜心中解气。
萧凌云那个懦夫,不知何时被谢衍吓破了胆,竟劝她千万不要动曲筝,她偏不信,有大伯父在,她今日就要报这几日受的怨气。
手朝山上一挥,两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武士飞奔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明晃晃的银刀架到曲筝的脖颈上。
曲筝心里一落,看来萧凌霜比她想的还要狠,还叫了杀手来。
萧凌霜趾高气昂对黑衣人道,“她是你们的了,要杀要剐随便。”
声音冷酷,让人不寒而栗。
黑衣人横刀,对曲筝道,“进山。”。
刀架在脖子上,她不得不站起身,眼睛飞快的睃了一圈周围的情况,堪堪向前走了两步,猛然转身朝刚从水涧中挣扎出来的映雪身边跑。
她会骑马。
跟着黑衣人走必死无疑,倒不如自己博一条路出来。
谁知那黑衣杀手眼疾手快,反手一转,还未等她跃上马背,刀尖就顶着后脊刺来。
曲筝心道不妙,任命的闭上眼。
千钧一发之时,耳边传来“叮叮”两声脆响,背后的刀尖撤去,她睁眼,只见两个黑衣人已倒地。
而一旁,谢衍苍松般挺拔的身子立在血泊中,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凛然之气。
曲筝紧绷的心弦断裂,脚下一软,向下跌落。
谢衍长臂一捞,将她那不盈一握的杨柳细腰揽进臂弯,眼睛却睨着一旁的萧凌霜。
萧凌霜吓傻了,看着谢衍手握滴血的长剑,慌不择路的将手中的金钗对准他,惊惶喊叫,“此事与我无关,你不要过来。”
谢衍恍若未闻,剑光一闪,笔直挥出,萧凌霜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整个人僵若木鸡,眼睁睁看着染血的剑尖直奔心口而来,魂飞魄散。
利剑在刺入心脏之前骤然停下,谢衍的声音仿佛淬了寒冰,“你应该庆幸自己是女子。”
生死一线之间,萧凌霜终于懂了萧凌云说到谢衍时眼里的恐惧。
谢衍手腕回转,剑尖挑起萧凌霜跌落到地上的那根金钗,用薄薄的剑刃一挡,一击,金钗如离弦之箭,不偏不倚刺入已奔出数丈的马脖子中,鲜血猝然喷向空中。
映雪失声长啸,脖颈处血流如注,步伐越来越慢,终于轰然倒下。
曲筝不忍的闭上眼。
萧凌霜颓然坐在地上,看着倒下的马蹄慢慢不再动弹,没魂般喃喃,“映雪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谢衍牵着曲筝的手径直离开从她身边离开,背后冷冷丢下一句,“你自己和公主解释吧。”
萧凌霜面如死灰,她如何解释?
那根刺入马脖子的金钗,是她的。
*
走了一段距离,谢衍的手还拉着曲筝。
见他没有松开的意思,曲筝腕部向后一缩,想默默把手抽出来。
谁知谢衍一把抓住那想逃走的手腕,轻轻一拽,将她整个人转到他的面前。
曲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男人伸手一揽,将她锁在胸前。
曲筝惶然抬眼,只见他眉心微微皱起,看着她的眼睛寒潭一样幽深。
她几乎瞬间就读懂了他眼中的怒意,挣扎出他的禁锢,退了两步,垂睫道一声,“抱歉。”
方才那两个黑衣武士明显是想把她带走,如果萧家用她当人质要挟,谢衍和御史台这些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一脸的不悦,定是因此而来。
是她大意了,合该道歉。
谢衍黑瞳深深的看了她两眼,满腔的怒火终是被那声温软的“抱歉”融化成平平的一句,“以后记得保护好自己。”
曲筝点头道,“知道了。”
之后一路,谢衍再没开口,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回帐篷。
一进帐内,谢衍忽然捂住胸口,弯腰,手扶着帐篷的竖梁,缓缓坐在地上。
曲筝定睛,才发现他鬓角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胸前洇出一大块乌黑的印迹,看样子,像血渍,“你受伤了?”
谢衍头靠在木梁上,缓缓吐了一口气,不以为意道,“留了点血,不碍事。”
可那片血渍还在不断扩大,根本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曲筝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太医。”
“不能让人知道我受伤。”谢衍一把拉住她,骨节分明的大手充满了力量,只是掌心很凉,说话的声音明显虚弱很多,刚才还神色如常的脸,疲倦、苍白。
曲筝明白他的意思,就没再追问。
纵然是陌生人,也不能眼看着他流血不止,她蹲下来,轻声问,“我帮公爷上药?”
谢衍合着眼,微摇了摇头,“不用。”
顿了顿又睁开眼,认真的看着她,解释,“怕吓着你。”
曲筝有心理准备,上一世他前胸后背汩汩流血,肌肉外翻,骨头都露出来了。
他这次的伤,明显比上次轻多了。
她径直起身,先去拿了一套干净的中衣,放在他面前,没有征询他的意见,直接道,“请公爷换上这套中衣。”
说完不等他拒绝,兀自又去找行军药匣。
曲筝终于在谢衍平时办公的地方找到药匣子,弯腰取出,一转身,见谢衍已经换下身上的血衣,眼睛正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曲筝若无其事的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把药匣子放在一边,再一抬头,视线正好对上他的双眸。
曲筝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低头打开药匣,眉头不由自主的轻轻拧起。
谢衍淡淡一笑,慢慢收回目光,悠悠道,“你知道么,今天早晨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埋伏,有整整三十个杀手追袭我。”
见他不再那样看自己,曲筝心里一松,掀开他半掩的衣襟,看到里面横七竖八的伤痕,道,“如此来说,公爷身上只受这些伤,还算好的。”
三十个杀手,就有三十把快刀,放在普通人身上,钢筋铁骨也要砍得遍体鳞伤。
就如他上一世一样。
这次身上至少还有囫囵肉。
谢衍又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沉沉的,仿佛染了浓墨,“知道我为什么能死里逃生么?”
“为什么?”曲筝避开他的视线,转头去拿药膏和绷带。
谢衍不动声色的清了下嗓子,缓声道,“因为有人告诉我,今夜要小心。”
曲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是自己,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提醒,竟帮他捡回半条命。
心领神会的勾了勾唇角,她一手拿着沾了烈酒的棉巾,一手拿着药膏,严阵以待道,“我要开始换药了。”
谢衍嗓音闷闷的“嗯”了一声,目光投向帐顶。
他不知道如果没有她昨夜的那句关怀,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山林,杀手们训练有素,专门冲他而来,刀刀致命,他一度以为自己过不了这一关。
被团团围住的那一刻,脑海中不停回响着她那句,“公爷今夜要小心。”
就是这句简简单单,很平常的一句话,牵绊着他必须全须全尾的回来,仿佛他孑然一身的生命中,也有人在等他。
所以当他终于杀出山林,看到她脖子上明晃晃的刀时,怒不可遏。
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她知道提醒他,却不知道保护自己。
*
虽说谢衍这次的伤比上一世好,可全身也布满了长长的伤口。
曲筝拿着棉巾战战兢兢的擦拭血迹,生怕用力过猛。
谢衍瞟了她一眼,调侃道,“不用怕,我没那么娇气。”
“哦。”曲筝这才放开手脚。
她的手很轻,很软,没有骨头一样,拂过男人硬弹的皮肤,就像轻羽划过心房,激起一阵酥痒。
谢衍干咽了一下嗓子,喉结跟着滚了滚。
曲筝专心致志的处理伤口,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
他身上的伤口又深又多,才忙了不到一半,曲筝就累得小口喘气,额角细细的绒毛间渗出一层汗珠,鼻头也湿湿的,把透明的皮肤洇成浅红色,像熟透的桃子。
谢衍漫不经心的撇开视线。
处理完上面的伤口,曲筝弯下腰,继续给下面的伤口擦拭、涂药,随着她手臂的动作,胸口的软绢交领开开合合,露出里面雪白的轮廓,饱满丰腴的堆挤、变形。
只看一眼,仿佛就感受到了捧在手心碾转的滑腻触感。
“疼么?”感受到谢衍胸腹在微微颤动,她手轻轻按住他的肌肉,声音柔软,“再忍耐一下。”
忽然手腕被抓住,男人五根修长的手指钢索般箍住她细细的腕部,缓缓将她的手指从身体上移开。
她抬头,只见谢衍下颌线紧绷,脸上仿佛回了一丝血色,泛起微微的红,瞳孔外阔了两圈,黑黢黢的仿佛要吞噬人。
他端过药匣,哑声,“我自己来。”
说完,转过身去,自己涂药。
曲筝以为他不喜自己碰他,虽然觉得那些伤口还需更多的处理,但见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也没勉强。
谢衍潦草的涂抹一番后,就慢慢的走到矮案前坐下。
待曲筝净完手出来,就看见矮案前,谢衍已经铺开一张御史台专用官笺,上身挺直如松,目光炯炯似炬,紧握在手中的紫狼毫仿佛一把利刃,奋笔疾书。
与刚才的虚弱判若两人。
只是苍白的唇色,暴露了他身上受着多么重的伤。
曲筝走过去劝,“公爷先休息吧,身子缓好了再写不迟。”
谢衍手下的笔没停,摇了摇头,“耽搁了今夜,就来不及了。”
想必是他已经查到确凿的证据,需要尽快写好檄文,呈给顺安帝。
曲筝知道他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于是转身离开,不再劝。
这一晚,前半夜曲筝帮着谢衍研了几回墨,后半夜文情回来,她就进内账睡下,模糊中听到文情又替他换下一件血衣。
天亮时,曲筝起床,见案上已堆积了厚厚一沓子檄文。
而谢衍显然是一夜未睡,脸像白纸一样,没有一点血丝,正对文情道,“把这些交给陛下。”
嗓子哑到几乎失声。
文情领命,把所有的文稿装到一个木匣子中,带了出去。
“公爷...”曲筝刚想叫他进内帐休息,只听哐啷一声,刚才还稳坐如钟的男人,倒在地席上。
*
曲筝以为谢衍只前胸和腹部受伤,没想到后背也有,五个御医忙到午后才堪堪将所有的伤口包扎好。
如此看来,这一世和上一世他都不是受伤导致昏迷不醒,而是因拖着伤躯,写了一夜的檄文。
真是个疯子。
谢衍昏过去后,旁人都不方便,只得由她这个妻子来照顾,因着有上一世照顾他的经验,再来一次已是游刃有余。
清创、换药的手法比御医都娴熟,喂食更是轻车熟路。
这些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妻子对丈夫的无微不至,无不夸赞少夫人对小公爷的一往情深。
曲筝无奈,却也没心情解释,因为她正在发愁另一件事。
因着谢衍病重,不宜起驾回京,顺安帝将原定半个月的秋猎又往后推了十日,说等谢衍养好伤再走。
可是按上一世的时间来推算,父亲应该快要回江南了,她得想办法在他走之前回府一趟,劝他把曲家在京的产业一并撤走。
若是再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就来不及了。
*
第二日一早,曲筝听到一个消息。
萧凌霜因为刺死了清乐公主的爱马,惹得龙颜大怒,萧家人明哲保身,把她送回灵州祖宅念佛去了。
看来萧凌霜为了掩盖买凶绑架曲筝的事,没有把谢衍供出来,而是承担了杀死映雪的罪名。
这应该是萧家人的选择,她不过是个牺牲品,萧家把她送那么远,估计也是想隐瞒什么。
曲筝没有顺着想下去,夜里照顾谢衍几乎没敢睡实,这会想去床上歪着眯会。
为了方便起夜,她让文情搬了一张小床并排放在他的旁边,此刻她实在太累了,外裳都没来得及脱,头一沾枕头就在小床上睡着了。
晨曦透过帐篷低矮的窗户射进来,洒在她的脸上,鬓角几缕绒发都泛着金光。
这时对面床上,谢衍慢慢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他好像又回到儿时,辛苦照顾了他一夜的母亲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终于累的睡去。
“母亲!”胸腔低低的喊出尘封多年的称呼,谢衍睁大眼睛,猛然坐起来。
这才发现旁边躺着的不是母亲,而是曲筝。
小的时候,他喜欢跟母亲去北郊军营舞刀弄枪,折胳膊断腿都是家常便饭,每到此时,夜里母亲就让人搬一个小床放在他的床旁边,和衣而睡,整夜守着他。
没想到母亲走后,他的生命中还会出现另一个女人,做着同样的事。
他那颗冰封多年的心,仿佛被撞了一下。
知道谢衍醒来,顺安帝立刻派人来请。
谢衍到的时候,他又亲自到出帐迎他,尽显舅甥情深。
一起往帐内走的时候,顺安帝道,“收到檄文后,朕就按你呈折上写的方法,拖延回京时间,并派京城锦衣卫暗暗搜查证据,等你养好伤回去,势必要将这些贪赃枉法之徒一网打尽。”
谢衍拱手,“谢陛下信任。”
顺安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我的亲外甥,我不信你,信谁?”
谢衍长睫微敛,掩住里面一闪而过的晦暗。
进去后才发现,皇帐内坐满了人。
这次行动谢衍虽是首功,也离不开同僚的配合,顺安帝把参与此次探查的所有御史都请来,打算提前论功行赏。
他们每人身边还坐着自己的夫人,都穿着诰命服,按北鄢律法,丈夫立了功,有品级的命妇一并进宫领赏,与有荣焉。
这些长年囹圄在后宅的女眷,平日见外人,都是谨小慎微,低眼耷眉,此刻坐在皇帐内,却昂然挺胸,神采奕奕。
这是女子唯一能和男子平起平坐,享受尊荣的机会,脸上的骄傲都是从心底发出来的,格外耀眼。
谢衍和蒋大人一同坐在上席,入座后,蒋夫人稍显遗憾道,“可惜少夫人还没来得及封诰命,否则今天就能和我们一起坐在这里。”
谢衍面上不动声色,漆色的瞳孔隐藏了所有的情绪。
准备批捕的这些官员,显然也是顺安帝的心头病,故而这次的嘉奖力度前所未有的大。
蒋大人升至正三品御史大夫,谢衍连升两级,为正四品中丞,其他御史及家眷亦论功行赏,分别赐百金、宫扇、玉笔,金花生等不胜枚举。
封赏完,众人跪拜谢恩后一一退出皇帐,顺安帝单独留下谢衍,对檄文中的一些细节再度商议。
说完正事,顺安帝道,“你能这么快醒来,少不了你妻子这一天一夜精心的照顾,连朕的御医都自叹不如。”
说完,顺安帝觑了谢衍一眼,难得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柔软,又顺水推舟道,“她照顾你也算立了功,朕打算赏她点什么。”
谢衍恭声道,“但凭陛下做主。”
“赏什么呢?”顺安帝有点犯难。
身后的方公公小心翼翼道,“听闻少夫人是江南首富之女,金银珠宝自然是见惯了,不稀罕的。”
顺安帝点头,“你提醒了朕,商人不缺银子,最缺的是贵人的身份,那么朕就赐她镇国公夫人的诰命吧。”
和镇国公府搭边的事,谢衍本能的想拒绝,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以前对女子的诰命没概念,以为就是领点俸禄,得些赏赐而已,今日见那些穿三品、四品诰命服的夫人脸上满足的表情,才知道这个身份对女子多么重要。
更何况公夫人可是女子最高官阶。
他上次拒绝了祖母的提议,这次却没有。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也想让她高兴一下。
顺安帝见谢衍面有动容,心知今日这事算是办对了,忙对方公公道,“你即刻去传少夫人来,别忘了提前和她打个招呼。”
方公公得令,趋步走出皇帐。
曲筝睡醒后,见谢衍已不在床上,就知他已经醒了。
这一世他果然伤的比较轻,才睡了一天一夜,上一世可是五日五夜。
谢衍醒了,她也可以轻松一些,于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重新理了云髻,这时听外边人传方公公来了。
方公公见到曲筝后,满眼含笑,先握拳道,“咱家给少夫人道喜,陛下请您过去,要封您为镇国公夫人呢。”
曲筝怔住,眼中的疑惑显示她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喜事。
方公公误以为她不知诰命的好处,忙细细数来,“公夫人是超一品诰命,俸禄只比清乐公主低一档,另赐田产殷封,更重要的是见官不用下跪,逢大的节庆还能随意出入皇宫。”
说完他看着曲筝,静静等她脸上欢呼雀跃的表情。
曲筝很给面子的盈盈一笑,道,“那就麻烦方公公前面带路吧。”
进皇帐前方公公忍不住又叮嘱一遍,“待会陛下若问您想要什么赏赐,您直说就行。”
曲筝没接话,直接走进帐中。
行礼后,顺安帝道,“你的丈夫为朝廷铲除奸臣立了大功,朕已经封他为四品中丞,作为妻子,你悉心照顾他也值得嘉奖,你说说,想要朕赏你什么?”
很多时候,顺安帝赏赐下面的人,总喜欢弄出一副“求仁得仁”的和谐画面。
谢衍也把目光调到曲筝身上,隐隐也期待看到获封后她脸上的熠熠生辉。
曲筝沉默几息,恭恭敬敬的朝顺安帝行了一个妇人礼,而后温温开口道:
“民妇想求陛下恩准,明日回家探望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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