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洲于十月一号晚七点四十抵达了冧洲,赶到梁雪婧的场子时,她正坐在会所包间里的吧台上,穿着一身浅蓝色的抹胸短裙,长长的头发垂泄在后背,她像一只慵懒的猫儿,趴在吧台上与朋友聊天。
梁雪婧是个生性浪漫又自由的人,她不像林笙,对待感情和事物永远认真。
分手那天,她便跟他说:“承洲,我依然还是会为你这张脸感到心动,可是我的爱不能持续太久,永远对着一个人,我会厌烦,所以在我厌烦之前,我们分开吧,这样,我们还能做好朋友。”
梁雪婧对待感情抽身的态度和速度,令人咋舌,她真正做到了自己口中说的那般——体验人间,享受自由。
包厢内的男性有很多,绝大部分对梁雪婧都有意图,她深知,却从来不戳破,举起手中的杯子,与对面的好友碰杯,再将那带着冰的酒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往下,酣畅淋漓。
放下杯子时,扭头望去,便看见许承洲右手拿着西装,站在门口凝望着她。
越过众人,他们的目光交汇,灯光闪烁、音乐挑染氛围,他缓缓走到她跟前,“生日快乐,阿雪。”
梁雪婧大方的站起身来拥抱了他一下,笑着说:“我没想到你真来了,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怎么会。”他温柔的笑着:“只要是你的事,我一定会到。”
梁雪婧搂着他坐下,笑意盈盈的与周围人介绍许承洲,然而称呼不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我的好朋友’。
许承洲掩饰着内心的失落,装出大方模样,与周围不相识的人握手喝酒。酒过三巡,已然是累了。
忙了一整天,又马不停蹄的坐飞机来这里,他只是想与梁雪婧多说几句话而已,可是她待他真如好朋友,多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拿出手机,下意识的翻开了林笙的朋友圈。
意外的是,林笙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他心里咯噔一下,又点开她的聊天界面,给她发了个表情。
但是发送出去的瞬间,就弹出来一个窗口:{千寻花店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许承洲的目光死死的屏幕,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快速的拿起手机给林笙打了电话,但电话那头一直都在说对方正在通话。
很明显,林笙将他的微信跟电话都拉黑了。
“承洲,再来喝一杯。”
梁雪婧见他独坐在角落里,便端来了酒水坐到他身边,笑着搂着他的脖子:“你这么大老远跑过来给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许承洲回过神来,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酒水后,突然就提起了西装,“不好意思阿雪,我可能要回去一趟。”
梁雪婧拽着他的手:“都这么晚了,你要回哪里去?刚才是谁说只要是我的事,一定会到的?我好不容易回国,你就这么离开?”
她缓缓站起身来,抓着他的领带,媚态至极:“我不准你走,好好在这陪我。”
许承洲的领带被她拉扯着,踉跄的往前走。
那一夜,冧洲天晴,但榕洲却下了一夜的暴雨。
许承洲六点钟就乘坐飞机赶回了榕洲,急匆匆的回到了家中,打开门就看见林笙的房间房门敞开着,因为敞开,所以可以一眼就看清里面的摆设——空空如也。
林笙的床上四件套全没了,只剩下床垫,旁边的柜子敞开着,春夏秋冬的衣服也跟着消失不见,整个房间空荡荡,仿佛根本没人住过一样。
许承洲的心莫名的抽疼了一下,扭头望去,就看见书桌上正放着一张纸,纸被杯子压着,上面娟秀的字体一眼就能映入眼帘。
是林笙的字。
她写了两页的字,都是写给许承洲的。但她没有选择用手机或者当面跟他说,而是用这样的形式来表明,若要割舍,便是一点退路都不留。
许承洲颤抖的拿起了那张纸,上面写着:许承洲,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同意跟你结婚,其实那天同学聚会你说得没错,他们就是很讨厌我,很厌恶我,你一直都簇拥在鲜花和掌声中,不懂我高中三年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我遇见你的第一次,是站在那些人中间,被他们取笑‘胖子’,你路过一句‘别取笑别人,再见到我就动手了。’
你确实是路过,但是我却在那个平凡又普通的午后喜欢上了你。
当然,现在想想,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又怎会记得一个平平无奇,长相普通的胖子,所以当你跟我说,你要跟我结婚时,我惶恐不安又害怕,深怕是梦,又深怕醒来。
后来我们领证,我妈问我,为什么领证要在清明节啊?我说,因为今天对我而言,是最好的日子。
许承洲在看到那句‘因为今天对我而言,是最好的日子’时,心猛然的抽痛了一下,身子踉跄的跌坐在位置上。
他们领证那天,确实是清明节,他没有过分去看日子,只是挑了一个有空闲的周末去领证,领完才知道是清明节,但那时,他全然不在意,也压根没有看见林笙那激动又兴奋的模样。
原来对她而言,那天那么重要吗?
他的双手颤抖着,捏着那张纸继续往下看,她的笔迹流畅又娟秀,像极她那温柔的个性。
“其实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梁雪婧,我从好多人的嘴里都听到过你们的事,有的时候为了得到你一点消息,会特意跑到你的班级门口,借着借书的理由来打听你,或者是来看你,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卑微得不像我了,可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
我们结婚后,你一直都很抗拒我,你不愿意跟我同房,不愿意抱我、亲我,甚至连跟我说一句体己的话都不愿意,你真以为我蠢到极点,连你厌恶我都看不出来吗?我只是不愿意拆穿罢了。
你不喜欢我,我可以努力让你喜欢。
你不爱我,我也有一辈子跟你慢慢耗。
可是,没人告诉我,原来等一个人爱上自己的代价,是要慢慢的死在他面前。
许承洲,我累了,如果有天你还能想起我,那我希望你眼里的林笙,没有那么不堪,也祝愿你跟梁雪婧白头到老。”
看到这里时,再掀开第二页,便是明晃晃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映入眼帘。
他的手一抖,两张纸就这么翩然的落在了地面上。紧跟着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开车前往林笙的花店途中,他单手解开了领结,眼眸逐渐充血,满脑子都是林笙的说的那些话。
——承洲,我会好好做个好妻子的。
——承洲,你今天会比昨天多喜欢我一点吗?
——我不介意你不跟我同房,我知道的,你还没有彻底接受我。
试问一个女人,怎会容忍自己的丈夫不与自己同房?她从一开始就在忍受这些不公平,在忍受他的区别对待。
林笙……
许承洲双手紧握方向盘,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般闷疼。
他快速的来到了千寻花店,大陈跟小程正在店门口处理鲜花,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她们跟前,问道:“林笙人呢?”
大陈跟小程抬眸望去,看见来人是许承洲时,分外意外。
两人犹疑片刻,才回答:“许总,不好意思,我们老板休假了,至于去哪里,她没跟我们说。”
“你们少诓我。”许承洲一把抓住大陈的胳膊,厉喝:“她要是没跟你们交代,你们会是这样的态度吗?”
一句话,吓得大陈跟小程一身冷汗。
许承洲不愧是在商场驰骋的老者,仅仅是两人这冷漠又疏离的态度,便让他察觉到不对劲。
他以往要是来花店,她们那次不是笑脸相迎?
唯独这次,对待他像对待普通路人似的。
“快说,她在哪!”
大陈被吓得快哭了,小程倒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顶撞道:“许总,笙笙姐心情很不好,所以她要出去散散心,去哪里是真的没有跟我们说,但是你作为她的丈夫,不关心她、不过问她,连她去哪里都要来问我们,你觉得合适吗?”
也许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小程也就秉承着破罐子破摔,继续说:“笙笙姐每天在店里这么忙,还要惦记着你,惦记着你是否吃了饭,是否有休息,是否很辛苦,她每次给你送饭,都是抽空回家做的,做完给你送过去,又急匆匆的跑回店里,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你呢,你为她做了什么?”
林笙有一阵确实一直在为他送饭,但是她送的饭,全都被他送给了前台。
他一次都没有吃过。
他恍惚的回了一句:“确实,我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说完,便松开了大陈的手,转身离开。
大陈吃痛的揉着自己的手,看着许承洲离开的背影,小声的说:“真不说吗?”
“说什么,笙笙姐都交代过,她已经跟他离婚了,我们要做的就是闭好嘴巴。”
因为下了一夜的雨,整个榕洲的地面都沾满了雨水,许承洲在开车回去的路上,精神恍惚,他的右手靠在车窗旁,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
他开得很慢很慢。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低头一看,便是母亲的来电。
他按下接听键,便听到母亲的声音传来:“承洲,我让你爸去送小月出国了,晚上有空的话,你跟笙笙回家吃饭。”
许承洲心里一颤:“她有事,来不了。”
“有什么事啊?”许母察觉出不对劲,“你们不会吵架了吧?笙笙跑了?”
一语中的。
许承洲烦躁的扯了扯领带,用手狠狠敲打了一下方向盘:“怎么可能,她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会跑!”
她一定是在玩所有女人都爱玩的把戏,欲擒故纵是吧?
行,只要她回来,他愿意陪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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