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时回和慧和大师的谈话内容就到了皇帝的手里,第二天左秀裳带着时回的书信和精心挑选的月饼一起进了皇宫。
此时已经是半下午了,皇帝收到的月饼不但有昨天晚上消息中提到的烘烤月饼,还有一种半透明糕点。
同样精致的图案,加上晶莹剔透的饼皮,还有少见的水果馅料,都让冰皮月饼一露面就获得了皇帝的喜爱。
而时回不但敬献了月饼的实物,还敬献了详细的方子,另外还有多种荤馅儿,可谓是一点不藏私,让皇帝感慨良久。
再看看之前太子写回来的信,第一次反省是不是自己不会教儿子?不然怎么能如此蠢笨不知事?
皇帝这种生物善于思考权衡,但同样善于推卸责任,他前前后后仔细想了想发现,在太子短短十五年的人生中他能真正参与的很少。
早前他忙着帮父亲一起稳定朝政,随着父亲年纪变大身体变差,他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还要照顾作为皇帝的父亲的心情,那些年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朝堂政事之上,虽说不至于精疲力竭,但也确实无暇顾及很多。
其中还有岳父过世,妻子病重最终撒手人寰,他后来迎娶小高氏本就是让她好好教养照顾太子。
如今太子变成这样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疏忽,皇帝不否认这一点,但难道充当母亲的小高氏,和他为太子延请的先生们没有责任?
想到这里他不期然想到和太子同日出生的那个高家庶子。
根据送来的消息,这个孩子根本不得高敏重视,乔氏甚至还会出手搓磨,但这个孩子过世的亲娘是个好的,用心维护教养,即便没有高敏的其他子嗣被重视,也长得非常出色。
不管是在外头的学院里还是面对他,都能看得出来此子不凡。
可见母亲对于孩子的重要性……
皇帝心中这样想着,便让人拎着时回孝敬的月饼去往高贵妃的芳华宫,他要去看看他的三皇子,多机灵的一孩子,可不能给小高氏给霍霍了,他要好好看看,是不是要将三儿早些移出芳华宫独居。
此时的芳华宫里,三皇子秦峒正被高贵妃拘着背书,才两岁出头的小娃娃口齿清晰,眼神灵动,尽管还不知道自己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能得到母亲的夸耀就是他最欢喜的事情。
所以尽管背诵的东西十分拗口,他根本无法理解,但还是在母亲和身边宫女太监的吹捧之中得意洋洋地认真跟着读跟着背。
皇帝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小高氏和过世的皇后大概有那么三分相像,平时的时候并不显现,但是这时候却让她看上去格外地相似。
犹记得皇后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太子,在边上教小小的太子读书背书,那时候的太子看上去虽然不说有多聪慧敏秀,但眼神表情也机灵可爱。
所以是什么时候开始,太子渐渐平庸的呢?
“陛下怎么来了?”高贵妃一脸惊喜地看向皇帝,三皇子也立刻跑出来抱住皇帝的大腿,仰着头喊着父皇我想你了。
皇帝看着小高氏和抱着他大腿的三儿目光沉了沉。
或许有什么东西他一开始就弄错了。
“永安给朕送了些稀罕的点心,朕拿来给你尝尝,顺道看看朕的稚儿。”秦峒的小名就叫稚儿,是皇帝心爱的小儿子,也是皇帝给太子寻的后路。
皇帝将抱着自己大腿的秦峒捞了起来,瞥了一眼脸上带笑的高贵妃:若是小高氏的存在会影响到太子和稚儿,拿他便要另做打算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高贵妃亲手接过魏海手里的点心盒子迎了皇帝进门,从七月提着的心稍稍放开了一些,果然在太子越来越不知事的如今,便是为了她的稚儿,陛下也会给她体面。
不过这一次也是给她提个醒,虽然她自觉和哥哥与太子不是一路人,但是在陛下眼里他们荣辱与共,所以她必然不能再像早前一般置身事外,不然难保陛下不会起疑心。
高贵妃想通了,决定改变自己态度,但她不知道,她醒悟晚了,皇帝比她想象的更加敏感。
这之后后宫便一如往常,之前高贵妃那短暂的失势就好像是错觉一样。
只是再看高贵妃的哥哥和嫂子,却并没有得道皇帝的宽恕,高贵妃也完全没有要求情的意思,倒是反手跟着皇帝一起赏赐了不少东西给住在皇明寺的永安公主。
这永安公主最近咋回事儿,宫里的赏赐一波接着一波,果然盛宠!
不过这些事情引起的风浪只是一时的,因为朝堂上出现了一桩更加重要的事情。
皇帝提出要规范和培养医者,要编撰医道大全,但凡对医之一道有所贡献皆要有所赏赐。
皇帝既要规范医道又要提高医者地位,这事儿不但朝臣不看好,就连民间大夫都不看好。
毕竟医者讲究家传绝学,多是家族父子传承,若是医者行医的权利掌握在别人手里,那他们这些家传绝学岂不是全部都要废掉?
倒是朝廷要你们献出医书,加入医道大全,你是给还是不给?
皇帝也很光棍:医者乃是凡人行神灵之事,岂能单凭自己空口白牙说上一句,会治病就治病救人?
治理天下百姓,为官做宰需要被人认可,医者同样如此,不被认可的医者那就是庸医,误人性命误人钱财,此乃百姓安居乐业的大患。
朝堂里吵得厉害的时候,时回披上了厚实一些的外衫,也收到了皇帝的回信。
大概是的意思是:先是肯定了时回的孝心和提出的想法,不过时回手里那点子钱就让她自己留着买花戴,他一个做长辈还能要侄女的脂粉钱。
和信一起过来了的还有皇帝给的赏赐,当然后面还有高贵妃的赏赐。
时回:皇帝和高贵妃可真有钱。
给她省钱她自然是乐意的,不过总也要做些什么尽尽自己的心意。
于是时回让左秀裳给留在公主府的贺勇传讯,找几个信誉好的大药商,有公主府出资,买上几批基础的药材送往西北军和边军的所在地。
另外也打听打听民间有哪些口碑好的大夫,特别是在某一方面比较杰出的,看看对方是否需要资助之类的。
然后又想到奖学金和医学奖项,她现在这个身家,完全可以设立一个这种大奖,不单单是医学,其他也可以……不过这个还需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现在手头没有人用了。
整个公主府的人单是现在这两事情就已经被时回指挥地团团转了,至于时回自己则又开始悠闲地看起了各地送上来的书稿。
司南这边白天忙着整理书稿,晚上则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皇明寺。
时回是从左绣裳那里得到消息的,而且司南的样子也不像是要瞒着她。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时回只是愣了愣就放开了,崽子大了有自己的秘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自己也不是浑身的秘密。
咱养崽归养崽,崽子的隐私还是要充分尊重的。
就这样时间到了金秋九月,医者一事终归还是皇帝占了上风,毕竟说到底也影响不了朝堂上的大人们当官,只是单纯作为既得利益者本能排斥改变而已,但你要让他们为了不是自己的事情跟皇帝死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皇帝说的也不错,若是规范了天下医者,也不担心自己遇到那些单纯运气好但名不副实的庸医了。
他们尽可以找那些有行医证的大夫治病。
至于行医证怎么拿到,考些什么,皇帝决定昭告天下征集天下名医先编撰医道初本,以此为内容考核医者,只有通过了这个考核才有初级医者的行医证,之后的医者考核和等级则需要天下名医来京城共同商讨。
当然若是谁家医者不来,那有同行来了,那么话语权自然就掌握在别人手里了。
于是虽然很多医者大夫并不认可皇帝的告示,但为了不被排斥在外,也只能捏着鼻子骂骂咧咧地收拾行李上京,而那些得过且过医术平庸的大夫则突然用功起来,不为别的,只为了以后不要被砸了饭碗。
而这个时候皇帝又收到时回给他写的信了。
大意是,皇帝你做的事情是大事,作为小孩子自然不该插手,但她毕竟是受一国供养的公主,既然戴了公主的爵位头衔自然也要回报应有责任义务。
所以她想设立奖学金,奖励给在各级考核中名列前茅的优秀医道子弟。
另外还想要拿出一部分财产置办产业,并将这些产业的收益奖励给在医道上有杰出贡献的大夫。
最后询问皇帝,她现在能不能先从历代名医开始评比,为他们著书列传并且奖励他们的后人。又问皇帝会不会在京城开设大的医学院,就像国子监一样,若是开设了,她能不能为这些名医的铸造雕像陈列在医学院中,并为他们刻碑列传永传后世。
这是缺人手的时回想到的办法,咱做天使投资人可以跟上皇帝的脚步呀,要是皇帝不走,咱还可以推一把。
皇帝拿着时回的信,深吸一口气;小高氏当真是罪孽深重,太子别说对比高家有亲娘的那个庶子,就连没有父母只一老太太看护,在京都出了名没才没学的永安也远远不比。
还记得时淳临死托孤,就怕孙女单纯不知事犯下大错,请求他以后回护一二,遇事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说出【只要能活着就行】这种话。、
如今看看永安再看看太子,皇帝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别提多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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