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地点定在马场旁边的一家火锅餐厅。
吃火锅很容易让衣服粘上味道,怎么想都不是一个体面优雅的吃饭环境。
但简总作为一个外国友人,对中国独特的美食有着奇怪的执着,尤其爱吃火锅。
他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极力推荐:“火锅真的很好吃!”
安时点头如捣蒜:“是的,火锅很好吃!尤其是酸汤汤底!”
安时不喜欢吃西餐,听到这个提议,简直要双手双脚赞成。
生怕傅淮深不同意,安时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
傅淮深一垂眸,就见安时仰着脸,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浓密的长睫轻颤,抿出一侧脸颊的梨涡,尽管一句话都没说,但他莫名觉得很吵闹。
仿佛满脸都写着:求求你啦求求你啦求求你啦求求你啦求求你啦求求你啦……
傅淮深不自觉地蜷了一下指尖。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抬手,戳上了安时一侧脸颊的梨涡。
很软。
很滑。
安时没动,但表情看起来有些迷茫。
傅淮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视线落在别处,淡淡道:“别撒娇。”
随后对简总微笑:“简总,那就吃火锅吧。”
安时顿时笑开了,梨涡越发明显,然后极其自然地上前一扑,勾住了傅淮深的胳膊,整个人都挂在上面,并且还晃了晃,甜滋滋的:“那走吧~”
一旁的周行见了,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但很快他又想明白了。
安时的演技确实不错,看看人家这自然度。
活该他挣这份钱。
就是……就是不知道,这演技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心。
来到餐厅,傅淮深开了一个包间,勉强算是隔绝了过重的油烟气。
安时像是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等傅淮深拿过来菜单点菜,他啪叽坐在了座位上,又黏了过去。
简总见了,直呼“好恩爱”。
安时腼腆一笑:“应该的,应该的。”
傅淮深:“……”
傅淮深拿起笔,勾勾选选,最后又交给了服务人员,安时偷偷瞄了一眼,但因为角度问题,没看见点了什么。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过来加汤底。
总共两个锅,一个清汤,一个酸汤。
安时眼前“唰”的一亮。
酸汤锅底!他的最爱!
傅淮深余光里瞥见他的表情,又看向简总:“天气热,酸汤锅底比较开胃,简总可以试一试。”
简总也是第一次吃这种味道,闻言笑道:“傅总有心了。”
安时在一旁美滋滋,心说有客户就是好,他也跟着沾沾光。
等到菜和肉上来后,傅淮深刚把毛肚放下锅,便觉得刚才还揽着自己的手瞬间消失,轻快的像是一阵风,扭头看去,便见到安时已经搓搓手,准备开动了。
傅淮深:“……”
锅内瞬间出现四双筷子。
呼。
安时迅速夹起一片毛肚。
好险。
差点就错过了毛肚的最佳品尝期。
而望着其他三双筷子的主人,安时抿唇:“好巧哦。”
其他三人羞涩:“不巧不巧。”
安时略微停顿,微微一暼,便见其余三人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安时轻声,“原来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其他三人不禁露出了矜持的笑容。
“你…也是专门盯着夹的啊?”
“对呀,我也是。”
“嗯!”
室内顿时一片活泼愉快的气息。
一旁的傅淮深:“…………”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像是一个拔x无情的渣男后,安时立刻拿起公筷,涮了一片毛肚,想了想,又夹了两根海带,用筷子把毛肚包了起来。
然后放在了傅淮深碗里。
傅淮深看向他,眼底露出询问之色。
安时诚恳:“我的歉意。”
傅淮深微微垂眼,看向碗中被五花大绑,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毛肚:“……?”
安时指了指:“你不觉得他像是一个礼物吗?”
说着,还用手指演示了一下包礼物的动作。
一旁不明真相的季白见了,一边吃,一边道:“哇,好恩爱啊,还要给包成礼物的形状,好羡慕。”
骑虎难下这个词,就是形容现在的。
“……”傅淮深静默片刻,轻轻夸奖,“手真巧。”
然后面不改色地咽下了那奇奇怪怪的海带味酸汤毛肚。
安时很是热心,见一旁的季白说话,顿时跃跃欲试:“你也想尝尝吗?”
傅淮深偏头看了他一眼。
季白:“我也可以尝尝吗?”
安时点头:“当然。”
傅淮深轻轻蹙起眉心。
季白挠挠头:“啊?你要给我包吗,那多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安时:“是挺不好意思的。”
季白:“?”
安时拿起筷子,眼睛亮晶晶,像是一个纺织男工:“我可以教你呀!”
季白:“……也行。”
安时对傅淮深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他现在可是有夫之夫,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亲自动手呢?
安时教完季白,又陆陆续续给傅淮深夹菜,一边夹一边还道:“我记得你喜欢吃牛肉,多吃点。”
傅淮深愣了一下,偏头看了他一眼。
安时赶紧把煮好的毛肚捞在碗里,随意道:“我们一起吃饭时,我见你多夹了几次,应该没记错吧?”
静默片刻,傅淮深:“没记错。”
安时动作流畅自然,一边给他夹,一边还不忘自己吃,场面之温馨,就像是真正的新婚夫夫。
-
吃过饭,安时一行人又回到了马场。
经过了今天一上午的熏陶,安时看着一匹匹骏马,也有些跃跃欲试。
简总骑在马背上,看向安时,微笑道:“安先生不准备来试一试吗?”
安时本就想玩,被他这么一说,立刻看向傅淮深。
傅淮深被他看着,招来服务人员,领着安时去选马。
选马也是一个精细活。
傅淮深是这里的高级会员,傅家也声名在外,工作人员自然不敢怠慢。
一路指引着,把安时请到了马舍里,一开始的那几匹连介绍都没介绍一下,直接就上头等货。
工作人员:“这匹马性格温顺,特别好骑,就是奔跑的速度快了一点。”
工作人员:“这匹马虽然性格一般,但是胜在跑起来超级稳,一般新手都能驾驭的了。”
工作人员:“这匹马长的特别好看,许多人都喜欢他,而且它是个自来熟。”
工作人员叭叭了一通,安时一一望过去,开始陷入沉思。
他怎么觉得看起来一样。
工作人员问:“怎么样先生,有您满意的吗?”
安时一一看过去,忽然眼前一亮。
啪嗒啪嗒小跑过去,他站在马前,回头道:“那这一匹呢?”
他说的这一匹马通体雪白,但鬓毛是黑色的,看到安时,也并不热切,反而把脑袋撅在一旁。
安时:好、好有个性的马。
工作人员顺着看过去,面上一顿,又一喜:“这匹马是我们馆里的镇店之宝,安先生真有眼光啊。”
安时:“……”
总感觉自己现在好像一块待宰的大肥肉。
他定了定心神,接着问道:“那他性格怎么样?”
工作人员:“他的性格比较傲娇,不怎么亲人,但是性格很稳定,这种马一旦认你当主人,就肯定会一心一意的。”
安时道:“那就他了。”
工作人员:“如果您很喜欢,也可以买下它哦。”
安时摆手:“那倒不必了。”
工作人员:“诶?”
安时腼腆一笑:“我就喜欢这种万马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感觉。”
傅淮深:“……”
工作人员:“……”
牵着马走了出去,迎面就碰见了季白。
季白手里也牵着马。
看到安时,季白问道:“你怎么牵了这匹马出来?”
安时冒出一个问号。
季白道:“这匹马出了名的难伺候,你是不是被他坑了。”
安时:“他说这是他们的镇馆之宝。”
“……”季白侧过身,把身后的小胖马让出来,“他也说这是他们的镇馆之宝。”
安时:“……好巧。”
两人相视一笑。
都是被镇店之宝坑过的人儿。
没一会儿教练就走过来。
教练是个年轻人,但带着眼镜,一看就非常靠谱。
安时向他打了个招呼。
教练笑笑:“安先生竟然选了这匹马。”
安时习惯,轻声:“嗯,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挑战。”
经常挑战自己的眼光。
教练虽然年轻,但参加过比赛,后来退役,也算是经验丰富。
安时扭头换好衣服,就跟着教练一起训练。
没一会儿,教练讲的口干舌燥,询问道:“安先生听懂了吗?”
安时抓着缰绳。
真好。
这种知识从脑子里划过但是不留一丝痕迹的感觉真让人痴迷。
他委婉道:“教练,刚才风有点大。”
教练:“……”
教练哈哈大笑:“安先生可真是有趣啊。”
……
这边,季白、周行和傅淮深一同坐在工作人员特意布置的观赏区观景。
季白把手搭在眉骨处,看了一眼场上,皱眉道:“嫂子在跟他们说什么呢,说了这么久,这么开心,也没上马呀。”
季白和他们熟悉起来,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很顺嘴。
傅淮深抬眼望过去,安时已经换成专业的马术服,侧脸精致,笑起来两眼弯弯,细长的腿被包裹在白色的长裤里,将他本就好的身段衬得一览无余。
说话的功夫,场内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季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内幕,但周行知道。
不过鉴于之前的视频电话,他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进展的。
总不能一边签着协议,一边不走心,又一边走肾吧……
他认识傅淮深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身边有什么伴,傅淮深肯定是不重欲的。
但那通“十五分钟”的视频电话怎么解释?
周行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越想越觉得有些渣男。
想到这里,他看向好友,忍不住试探:“哥,就……你和嫂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傅淮深的眼睛紧紧盯着马场,闻言蹙眉,头也没转一下:“什么?”
周行悄悄,凑近一点,用只能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道:“就是,你们还是单纯的协议关系吗?”
傅淮深:“嗯。怎么了?”
周行:!!!
周行不懂,但大为震惊。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傅淮深:“你怎么这样了?”
傅淮深:“?”
一边睡人家,又一边让人家不要对你有真感情,这也太无耻,太卑鄙,太下流了!
他的好朋友怎么突然变成了渣男!
周行试图把人劝回正道:“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过分吗?”
“过分?”傅淮深短暂地思考了一下,“不觉得。”
周行苦口婆心:“我觉得这样不好……”
他道:“你这样干,他要是真喜欢上你了怎么……”
还没说完,下一秒,傅淮深蓦地站了起身。
周行:“?”
看着傅淮深的背影,周行伸出尔康手:“你上哪去?”
傅淮深没有回答。
…
安时暗示完教练后,教练马上又教了一遍。
并且在他上不去马时,热心地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借力。
安时的韧带并不柔软,大跨腿的动作做的比较艰难。
教练帮他扶着胳膊,让他上马容易了很多,还没上去,便忽然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还用不用帮你扶着腰?”
安时下意识回复:“谢谢,你真是个好……”
话未说完,他扭头一看,傅淮深正站在一旁,眉眼冷淡,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安时:“诶?你什么时候来的?”
傅淮深:“刚才。”
安时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你是来教我怎么骑马的吗?”
傅淮深静默片刻:“是。”
安时腼腆低头:“是不是我刚才的动作不太符合豪门身份?”
傅淮深眼前闪过刚才教练的那只手,压了下嘴角:“嗯。”
“那你快教我,让我领略领略……”安时眨巴了一眨眼,“豪门风范。”
经过刚才教练的指点,再加上傅淮深的帮助,安时终于掌握了上马的诀窍。
就是——
和傅淮深一起上马。
等到坐上马以后,安时看着身后的人肉教练傅淮深,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在一般情况,是个蛮独立的人。”
傅淮深:“那现在呢?”
安时:“现在是二般情况。”
傅淮深:“……”
有了傅淮深的在后方的指导,安时心满意足地坐在马上闲逛。
甚至还有心情和下方的朋友们招招手。
“……”傅淮深提醒,“牵住缰绳。”
安时想了想,确实有点风险,马上牵住了,却不想屁股坐得有些偏左,一个不稳,猛地向下一坠!
傅淮深反应极快,一只手握着缰绳,单手就把他捞了上来,但因为惯性使力,缰绳被猛地往后一拉——
傲娇骏马顿时一仰头,飞快地在马场上奔撒丫子跑了起来。
安时瞬间被吓到模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
他整个人都因为惯性而往后倒去,被颠的像是要飞起来,傅淮深拽着缰绳控制方向,安时迎风说话:“傅~~~淮~~~深~~~”
说出去的话被吹成了海浪的形状。
“……”傅淮深,“闭嘴。”
安时绝望地闭上眼睛,只觉得头顶上的太奶忽明忽暗。
骏马在傅淮深的控制下跑了一圈后终于安静下来,走到旁边,吃了一口草,补充补充体力。
驮着两个人累死人家了。
安时察觉到平稳,勉强睁开了眼。
没事了?
没事了!
安时捋了下心口。
好险。
对方撤回了一个太奶,并向你扔了一个外孙。
马场事故就此结束,安时被刚才一吓,也没能打消他的激情,还是想闲逛一下。
骑着马溜溜哒哒,身后人肩膀宽阔平直,拢着他也是轻轻松松,他撑了一会儿,太阳照着眼睛,忍不住往后磕了一下。
咚。
安时迷茫地睁开双眼,傅淮深垂眸看着他。
安时软的跟个面条一样,意识到发生什么以后,嘿嘿一笑。
傅淮深无奈:“坐在马背上都能睡着。”
安时:“我一般情况下,其实是一个蛮警惕的人。”
傅淮深:“那现在呢?”
安时:“现在是马上时刻。”
傅淮深:“……”
安时仰起头,看着他线条清晰的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是因为你在我身后,我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安时因为说话,所以要仰起脸,扑簌簌的睫毛颤抖着,过近的距离,让傅淮深都能看清楚他脸上的细小绒毛,脸颊因为出汗,而泛起细微的薄红,露出一段雪白脆弱的脖子,毫无防备。
傅淮深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周行的话此刻突然回荡在耳边。
“他是喜欢上了你怎么办?”
他蓦地皱眉。
心中隐隐出现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安时现在就好像……好像在、
引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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