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衬衣,袖子老老实实地贴着手腕,哪怕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闷热感也没让他把衣袖撸上去。随着转身的动作,有一半的身影踏进了客厅透出来的光线里,另一半身体却依旧站在阴影中。
那双眼眸带着凛冽,因那三个字而不小心泄露出来的丁点情绪,几乎一下子就被沈郗所捕捉。
周斯离眸光深深,眉宇间蒙上一层冷意,缓缓开口又重重咬字地重复了遍她的话:“死了?”
沈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大脑斟酌过后再多的话语都在触及到他眼眸时欲言又止,迟迟没有出声,片刻后才低低嗯了声。
奴奴是高中时两人养的一只小猫,是只流浪的小橘猫,长得很漂亮,时常会在家门口串悠。
沈郗动过想带回家饲养的念头,但一想到对小动物有多排斥厌恶的父亲就只得作罢。
好在小橘猫也懂事,很亲近人,一点也不怕生,每到饭点就会老老实实地摇着尾巴出现在沈郗跟前,任由她挠着自己下巴,被摸得舒服了还会发出愉悦的声音。
他们心照不宣地瞒着沈父在外面偷偷养着奴奴,算是两人独有的小秘密,谁也没戳穿。
直到周斯离离开的那年,沈郗在原地等了两三个小时也不见奴奴出现,心里疑惑着它是不是忘了时间,便先把猫粮倒进它吃饭的盆里。
次日,猫粮少了一半,与此同时,地上出现的摊摊血迹无不在昭示着什么。
沈郗站着沉默了很久,蹲下身捡起了被丢下的项圈,上面挂着的小圆牌还刻着奴奴这两个字,她想,再也不要养猫了。
沈郗不知道周斯离听见这个消息会怎么样,毕竟那时他的轻微小洁癖无法容忍她用摸了猫的手再去摸他,每次喂完都要抓着她的手去洗个几遍才肯罢休。
雨早就停歇了,被浸洗过的凉风慢慢悠悠地逃进来,从容地游移摇荡,亲吻着裸露在外的双臂,肌肤冰凉一片。
沈郗偏头咳嗽两声,又抬手摸了摸额头的温度,还好。
良久都没有等到周斯离的声音,沈郗摸不准他的想法,叹了口气,垂眸当着他的面将束缚在手腕上的红绳解了下来。
然后视若无睹般迎着他如炬的视线走了过去,在他身前站定,对方抿唇不语,冷着脸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沈郗牵起他的手,将红绳放在其手掌心里。
刚从手腕上拿下来的红绳还沾有些眼前人的余温,周斯离保持着手举着停在半空中的动作没动,不多时,残留的温度也消耗殆尽。
他扬起眉毛,黑眸里盛满了讥讽,冷眼看着她。
“物归原主。”沈郗耐心道,却仿佛没注意到落在自己脸上的那道视线,微偏过头躲开了。
周斯离嗤笑,心烦意乱地将红绳收进了口袋里,瞥了眼沈郗依旧抿唇冷淡的眉眼,面不改色。
她倒是洒脱得很。
“行。”周斯离听见自己淡定的语气。
沈郗顿了下,想起他先前在医院地下停车场说的话,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下,掀起眼皮跟他对视,可对上周斯离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眼睫颤了颤,盖住了眼底那股差点掩藏不住的黯淡。
“冰箱里还有东西吗?”周斯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去,然后自己将阳台的门关上后才亦步亦趋地跟在沈郗后面,回到客厅。
沈郗轻轻摇头,她回来的太急,连打扫都是匆匆忙忙的,哪里还有时间去买食材回来填充空无一物的冰箱。
“你是打算空腹吃药?”周斯离眉心蹙了蹙。
“点个外卖吧。”沈郗没打算跟他纠缠,走到沙发上顺手拿过抱枕抱在怀里让自己稍微休息下,又想了下周斯离问的问题,眼里透着好奇:“你会做饭?”
“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周斯离不冷不热地道。
沈郗望着他,额前的黑发懒懒地搭在眉骨上,虚虚遮着眉眼,微挑的眼尾泛着丝丝冷意,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有些散漫。
他头发好像长了点。
沈郗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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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郗没什么胃口就点了两份白粥,虽然对客人要跟着自己吃得这么平淡有点不好意思,但看他慢条斯理,不紧不慢进食的样子,也就把那句要不要再点些别的,默默咽了下去。
吃过饭后她就去吃了药,顾及着今天还淋了雨,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把澡洗了。
沈郗不在,周斯离对这栋房子倒是熟悉得很,他上楼走到以前曾经住过的房间门前站定,又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
他跟沈郗的房间相对着,里面的布局几乎还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也不知道她床上那只棕色的小布偶熊是不是还在。
周斯离拧开门把手,摸到墙边的开关摁下,白炽灯瞬间亮起,他粗略环顾了圈阔别已久的地方。
大致没什么变化,大概是沈郗连带着一起打扫了,但就是床单被套都被扯下,没铺。
估摸着是拿去洗了,周斯离没太在意,他抬步走进房内打算拉开衣柜看看还有没有被子,刚走没两步余光就无意间瞥到放在床对面书桌上的一个小型的圆形环状物。
恰好躺在书的旁边,周斯离视线一顿,脚步一转就走了过去,待拾起它看清楚全貌后,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时针刚过凌晨,好在缓过秋季雨后混杂在空气中的那股潮湿劲儿后就没什么了,卧室内的窗帘被紧紧拉上,没有透露出一丝缝隙。
沈郗站在浴室镜子前,头发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想着天气缘故还是穿了长袖睡衣。她微微弯腰用手捧了把水,闭眼轻轻扑在脸上,接着睁开眼,直起身抬手抹了把脸。
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许是刚洗过澡,沈郗清冷的眸子里沾染了些雾气,温热的水流也将额前的碎发打湿了些许,水珠顺流而下滑过下颚线,睫毛也逃不过湿漉,唇瓣更是借着水渍的晕染更是红润,睡衣的衣领包括胸骨上窝也必不可免。
沈郗垂下眼眸,顺手关掉水龙头,捏了捏鼻梁,正打算抽张纸擦擦手,却不料手一不小心打到了刚进浴室带进来放在洗漱台上的那瓶香水。
玻璃瓶猝不及防地在地上被摔成四分五裂,里面的液体也混杂着流水瞬间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雪松气味,充斥在整个小空间内。
大量的味道顷刻间便将沈郗包围,晕眩感再次袭来,与此同时在外头响起的敲门声让她不自觉双手扶着洗漱台边缘,狠狠闭眼让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企图喘口气。
随着储藏气味的破碎,那段被她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似乎也被这股味道牵引了出来。
也是像今日这般的一个夜晚,雨后、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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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郗端着果盘推开周斯离的房门,没看见他人却听见了浴室里传来的水声,知道人在洗澡就没去打扰,就干脆坐在书桌上等人出来,还时不时吃口水果。
前几天班内进行了次小测试,而周斯离那张班级第一,用红笔写着139分的数学卷子正大大咧咧地躺在桌面上,沈郗随手翻了两下,正想感慨一下准确率的时候却没注意到身后悄然推开的浴室门。
沈郗还没看完,手中的卷子就忽然被抽走,她下意识抬眸便撞进来人似笑非笑的眼瞳里。
他刚从浴室里出来,头发湿了个彻底,短发还在往下滴着水,左手还拿着擦了一半的毛巾,有些水珠来不及擦便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滑下,落入性感的锁骨和胸膛。
沈郗看了两秒,当着他的面,面无表情地又嚼了两下刚吃进嘴里的苹果。
“与其看卷子,怎么不见你来问我这个当事人?”周斯离晃了晃卷子,轻挑眉头,然后又对着卷子看了两眼,勉强得出了个结论:“也不算多难。”
只考了一百的沈郗:“........”
她懒得再搭理这人,好心把果盘递了出去:“吃不吃?”
“你要有来问我吃不吃的时间,倒不如多回去刷两道题,免得下一次又被悟空叫去办公室。”周斯离松松垮垮地站着,随手把卷子丢回桌上,话倒是一点不客气。
沈郗没好气地把果盘收了回来抱在怀里,还不如不来。她冷哼一声,起身正要绕过周斯离离开,还没跨出一步,手腕就被他握住。
手掌温热的体温顺着肌肤相触,明确地传了过来。
沈郗还没反应,那人就用盘里的牙签插了块西瓜递到她嘴边,她下意识咬了口。
“怎么样啊,好不好吃?”周斯离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然后用手背轻轻擦去她唇瓣旁沾到的水渍。
回过神来的沈郗知道自己又被逗了,当机立断把果盘往他怀里塞,冷淡开口:“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刚说完她的鼻子就捕捉到了一缕很淡的香味,登时心生疑惑,往周斯离方向走了两步,狐疑地望着他。
周斯离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说话就见沈郗骤然贴近,两人的距离从来没这么近过,导致他顿时卡壳,想说的话都没说出口。
周斯离屏住呼吸,略微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想着往后退两步,还没往后仰,肩膀就被沈郗搭住,不得已停止。
“怎么了?”周斯离喉结上下滚动了番,偏头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就是没和沈郗对上。
沈郗凑到他颈边闻了闻,还没嗅出个所以然来她就察觉到周斯离又不老实的小动作,冷清清地道:“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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