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
面前的人突然顿下脚步，珞宁本来想着跟上前面人的步子，却笔直地撞了上去。
“痛吗？”
周青璟似乎早有预料，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绒绒的脑袋。
珞宁想要抬起头来，刚看到姐姐嘴角像是噙着有些故意的笑。
原以为是错觉，还未看清楚便又被她的手抵住额头在她胸前。
再次撞在这上面，珞宁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身板还怪硬的，撞上去像石头。
她以为姐姐即便不是弱不禁风的身形，但至少撞上去也是软软的，没想到居然相当地疼。
感觉额头上有点发红发烫的触感，所以珞宁老实道：“痛。”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心里的想法，周青璟垂下眼，这次是用手抵开她被撞得有些微红的额头，“又在偷偷说我？”
就算确实是这样，但她不敢承认。
见眼前的人带上了一些愠怒，珞宁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缓解了选择转了个话题，“姐姐……这是什么？”
刚刚珞宁一眼就看到了，在她腰间别着像是玉佩的另一半，和她之前展示给齐叔看的显然是一对。
“陆柏延房里拿的。”
周青璟简洁明了地回答她，随后抄起手，像是放过她。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她凉凉地笑了，“定情信物。”
珞宁：“……”
别用这样的语气，再这样真的误会你同陆公子了。
珞宁不说话了，她索性迈开脚步，老老实实跟在周青璟身后。
其实她知道，姐姐大概是会拿着这一对玉佩去给穆苏看。
珞宁刚刚才知晓，穆苏虽然年轻，却是这一族支的族长。
虽然不知道穆苏同陆公子又是怎么样的关系，但也大概是做了交易，再加上姐姐同他幼时的关系，她们应该能够顺理成章地留在这。
原本担忧的一切好像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画上了句号吗？
突然有一种跟着姐姐躺赢的感觉。
但好像……又不是这样？
等到珞宁钻出门外的时候，这才发现已经是将近傍晚时分，日晖洒落下来，给院内镀上了浅浅的金光。
想起刚刚接二连三的事情，珞宁的脸上还是烧得厉害，默不作声地跟在三人身后。
直到在一道门前停留了下来，两个孩子拉开帘子，院内的景象随着门帘缓缓拉开，清晰地展现在两人面前。
珞宁刚才在门前不远处便就闻到了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大大地拉高了她的期待。
现在走进院内，珞宁发现这座小院收拾得相当地温馨又整洁。
大概是因为这次宴请的人数比起往日要多，所以桌子特意摆在了檐下的回廊上。
因此刚进入院内，就能看到最明显的那一桌子，已经被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所满满当当地盖着。
而穆苏已经站在了桌前，似乎正在帮忙着上菜，刚从屋内端着盘子走出来。
很快，一个约莫三十多岁、辫子上缠着绳巾的女子也从里面出现。
“阿娘！”
原本忙碌着的女子，听见小姑娘的呼唤声，几乎也是第一时间抬起了头。
“……乌珠穆，说过很多次了。客人在的时候，不要大喊大叫。”
看见咋咋呼呼的女儿，年轻的女子似乎有些无奈。
女子嘴上念叨着她们的语言，尽管话里是批评着孩子，但语气却极其的温柔，并不像是生气。
乌珠穆努努嘴，又跑过去讨好般地接过了女子手上的食物，显然是习惯了母亲不痛不痒的说教，并没有放在心上。
女子看着撒娇的小女儿，带着些许歉意地笑了笑。
随后带着笑意抬起头，看向珞宁二人，而这次开口，居然也是用的汉话。
“我是央珍，你们叫我珍娘就好。”
珍娘说得有些不熟练。
但速度很慢、声音也十分轻柔，给人的印象如同她的长相一样，没有什么攻击感。
珞宁静静地听着，便觉得像是流水在耳内舒缓地按摩。
珍娘说完似乎又有些怕她们介意，连忙补充了一句，“穆苏已经介绍过你们了，不用客气，菜等会就凉了，快过来坐。”
好温柔的娘子。
珞宁有些受宠若惊，道了一声谢。
等她坐在桌前，映入眼帘地几乎像是想象中的大餐，珞宁愣神了一下，突然觉得像是在梦中。
放眼桌上，几乎是珞宁设想里的西北风味，又带着此地独有的特点，乳茶、奶酪、羊肉抓饭……品种繁多。
首先让她注意到的，是桌上最明显的那盘烤羊肉。
用着描绘着彩色的纹样的盘子，盛着刚刚烤制出来的羊肉，像是锦上添花一般让人大饱眼福。
不仅事先被腌制过，再被撒上盐炙烤后，又抹上蜜水后再次加工，最后呈现出来的是相当诱人的金黄色。
还有相当令人在意的，几乎都被片成规整一致的大小，能看出来掌刀者似乎刀功绝妙——或许还有些许强迫症。
她看着那盘像是整整齐齐砌出来的羊肉，又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上，突然觉得有些震撼。
穆苏看着她眼神停留在那盘羊肉上，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少年叉着腰，看上去颇为开怀。
他骄傲地提起，“怎么样？虽然肉是珍娘烤的，但肉是我切的、也是我摆的盘！是不是很好看？”
珞宁：“……”
她觉得穆苏的脑回路还真是难以捉摸，不过依旧礼貌地接下他的话茬，“确实怪整齐的。”
穆苏咧着嘴笑。
他倒是觉得小时娘子有趣。
虽然现下才相见不久，但……总能接上他的想法？
而当下色香味俱全的饕餮盛宴，却是珞宁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吃到。
穆苏看着她眼底惊艳的目光，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也赞不绝口，“珍娘在我小的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厨娘了，你们今天能够吃到这样的味道，也算是没有白来。”
珞宁鼻尖萦绕着香味，听着这样的话，也勾起了好奇心，“珍娘有开店吗？”
听到穆苏的夸奖，珍娘也含着羞、腼腆地笑了，只不过笑完之后，脸上又显得又有些失落。
她声音放低了下来，细若蚊呐，“以前开过。”
……言下之意。
珞宁忽然有些懊恼提到这件事。
之前她还带着疑惑，为什么之前在集市上那些本该出现在记忆里西北特色的食物，在这里并没有。
又想起后面穆苏提到的，大概是原本的洛河是属于北狄的，留在这里的少民原本来自于敌国。
但现在融入大雍的时候，却处处受着限制。
哪怕是那家布铺的老板娘，经营起来却也经历了诸多艰辛。
尽管后来这里的汉人来到这里生活，人口和贸易逐渐繁茂了起来。
但这样的繁华却与当地的原住民几乎无关，当时的老板娘提起这件事还是有些郁结于心。
这里的百姓像是无形中的枷锁限制着，被划分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所以在她们两个初来乍到之时，因为不清楚情况、闯进老板娘的店里的时候，才让她如此惊讶。
老板娘提起过，像她这样专做少民生意的，几乎少有汉人光顾。
那日她们来到的巷子，也是一边由汉人开设，一边做少民生意的，几乎是单独来往着，互不干涉。
珍娘只轻轻地道完这一句，就又回过神来。
她有些歉疚地看着珞宁也随之神情低落，倒是主动为她们姐妹两个倒上了一杯乳茶。
“这乳茶是加热过的鲜羊乳，又用炒过的茶煮好的。”
珍娘心中似乎有些忐忑，说到这里，连微垂的眼睫也轻颤了起来，“这边很多汉人都说喝不惯，但其实没有什么膻味的。”
珞宁连忙接过。
只是……
她有些疑惑的眨眨眼。
入口回甘，口感温温热热，还带着微微的甜味，怎么会有人觉得不好喝呀？
对于这样的好味道，珞宁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珍娘一直在偷偷地观察着她，现下原本忐忑的心也瞬间放了下来。
她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一点如释重负的笑容，从旁边又拿过了一个小碗，里面盛着奶黄色的、乳酪状的食物。
珍娘这次胆大了起来，一只手捧着小碗，另一只手直接用勺子舀过一勺，递到她的嘴角边。
绵密的口感，和微微发酸的味道，这次却是有一些羊味，但后面细细尝起来，还是乳酪的味道更加醇厚。
这样的食物对于珞宁来说，好像不难接受。
而且……她在心中暗暗欢喜，被投喂的感受真不错？
这顿饭吃得相当尽致，珞宁甚至在席中便开始产生了大胆的想法。
于是饭后几乎是遇到知音一般，试着教着珍娘做一些现代才有的食物。
到最后，两个人愈发亲密，甚至从原本“珍娘”的称呼，变作直接唤她“姐姐”。
珍娘许久没被其他的姑娘这样亲近地过。
这一晚几乎她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不论珞宁说到什么方子，都耐着性子一一应下，只叫她明日过来看成品。
待到两人道别，已经夜幕完全降临。
珞宁本想找周青璟的身影，原本以为她同穆苏有事商讨，却发现似乎是在席间已经早就离去。
她打算按照记忆里的原路返回，正欲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低低地唤声：
“终于想起我这个姐姐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