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吗？好像不是。男生二十出头的样子，脸蛋圆圆的，五官普通，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男生身高不高，站在台阶上也才勉强比她高一点点，视线几乎与她平齐。
“你是？”日藜疑惑出声。
“你不认识我？”男生表情一下子变了，五官诧异地皱成一团，又松开，“不是吧日藜，你会不记得我？你就装吧！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你就坐在我隔壁桌，还偷偷看了我好几眼！”
“？”日藜更迷惑了，她吃早饭的时候一直在发呆，在心里计划着电击手套的制作问题，完全没注意到隔壁桌有人。
“我想起来了，你是单升。”几秒后，她看着男生身后的摄影老师，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微胖的男生是综艺嘉宾之一，单升！日藜前几天看打榜排行时，他排在第一名。
难怪自己对他有印象……日藜这几天拍摄时都没怎么认人，就只认识自己小组的两个小朋友。不过他怎么突然挡在这儿？
系统终于有用了一次，适时地塞了一堆资料给日藜：【单升，少年天才，高中时连续两届物理、数学国际竞赛冠军，高中毕业后，就读于首都大学物理系。只可惜他大学后一直没有什么新的突破，甚至读了五年本科都没毕业，总是被人感叹“江郎才尽”、“伤仲永”。这几年，他一直活跃在网络上，收获一大批忠实粉丝。】
“这样啊……”日藜的关注点集中在第二句话上，少年天才，长大后却变得平庸，心里一定很难受，很不平衡吧？压力太大精神失常，难怪他刚才这么阴阳怪气，也挺可怜的。
日藜以前研究脑神经学的时候，有在精神病院做过义工，所以她对精神有问题的人，包容度一项挺高。
日藜这时再去回想单升说的那些话，一下子就搞明白了——所以说，他这些年苦于瓶颈，不甘平庸，但又一直没有突破，所以闷闷不乐。直到这几天，他知道日藜是迈尔斯教授的弟子，一下子动了像她请教的念头，今天特意堵在图书馆门口。
嗯……原主的确是迈尔斯教授的关门弟子，日藜在朋友圈回复迈尔斯教授后，他这几天连着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邀请她去他的实验室做研究，在他门下继续读研读博，热情得不行。
日藜没想过读研读博的事儿，不过她还是和迈尔斯教授聊了很多，了解原主的情况。
她思索着，单升想要向她请教，也不是不行，她喜欢有上进心的小孩。但是单升想要向“作为迈尔斯学生”的原主请教，就不太好办了——
迈尔斯教授在不列颠国生活，深受资本主义熏陶，他这一脉的师徒可以为别人解疑，但是规定了要收钱的啊！
而且收费还不低，明码标价，一个问题10w不列颠币——和国内的汇率换算一下，是100w左右。
淦，都怪万恶的资本主义。
……
与此同时，日藜直播间的弹幕一片焦急：
【等等，这不是单升吗？？？他想干什么？】
【“让我来考考你？”就他也想考藜姐？他配吗？他也好意思考我们藜姐？论学校，藜姐可是lk大学毕业生，有毕业证的，他呢，他在首都大学读了五年都没毕业，哦不，明年就第六年了，高中学历的废物也好意思去碰瓷藜姐？】
【淦啊，藜姐快离这个油腻下头男远一点！！！】
单升的确有大量粉丝，但他在大众眼中的风评其实并不好。因为他的粉丝群体，大多是怨天怨地的底层乐子人，没有素质、不听人话、油腻自信，属于是人人喊打的互联网老鼠，正常人都不想和他沾边。
他的粉丝有个外号是：互联网蝗虫。
单升经常开着直播和粉丝一起通宵开黑玩游戏，一言不合就把对手的id挂出来，煽动所有粉丝去“招呼”人家。
他还经常在直播时“查房”别人的直播间，尤其是查女主播，然后开着直播对人家长相一顿锐评，这时候，他的粉丝会一股脑涌入那个女生的直播间，告诉她“你被我们单哥看上了”，然后笑嘻嘻地看那个女孩手足无措的样子。如果女生哭了，单升就嬉皮笑脸地连麦给打赏，但凡女生敢骂他，那完了，他的粉丝就会像蝗虫过境般席卷直播间，对女生的长相、声音、身材评头论足。反正他们不骂人，网监也管不了他们。
这些行为让他的粉丝非常有归属感——他们已经是底层烂人了，而单升这个曾经的世界冠军竟然陪着他们一起烂，多风光啊。
每当有人指责单升的种种行为，他的粉丝立刻就会跳出来说：他大学虽然还没毕业，但人家高中时就拿了两个竞赛冠军，你行你上啊？你能比得过他？你就是个废物！
反正对单升粉丝讲道理是没用的，骂也骂不过，被黏上了就只能跑远点。
所以日藜直播间的粉丝万分焦虑，恨不得到现场一把扯开她：【藜姐你别理他啊啊啊啊啊！快跑！！！】
【藜姐千万别被他弄生气啊，你要是生气他和他粉丝反而会开心！】
【啊啊啊啊信女愿吃素十年换单升远离我藜姐】
然而镜头中，并没有因为那句“让我来考考你”生气，而是露出一点点狐疑的表情，然后那点儿狐疑逐渐转变为很明显的同情，甚至怜悯。
只见日藜和身后的工作人员商量了一下，然后掏出手机，点开一个页面递给单升。摄像头没有拍到完整画面，但隐约看到是二维码。
【？？？？】
【不是，日藜你要干什么？】
【和单升那个混蛋加微信？不要啊啊啊啊！！！】
镜头中，单升也迷惑地皱了皱眉头，下一秒，他表情立马变得灿烂。啧，日藜这个长相的女生，要靠撒娇加好友来逃避他的考验，也不是不可以。
他也和工作人员沟通一下，得到允许后拿出手机，看都没仔细看，就扫了扫日藜的二维码。
跳出来的不是加好友界面。
而是付款界面。
而且是已经定好价的付款界面，不多不少，整整10w。
“——？？？”单升明显地愣住，“日藜，你是不是摁错了？”
“没有啊，10w，没错。”日藜反问他，“你不是有问题想咨询我吗？按照迈尔斯教授门下的要求，本来是100w一次，明码标价，不信你去教授的官网看看。看在你和我参加同一个综艺的份上，给你打骨折，只收10w，怎么样？”
日藜目光异常真诚。
直播间一片爆笑：
【真诚果然是最好的必杀技hhhhhh单升人都傻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觉不觉得藜姐看单升的眼神里，竟然有种长辈看晚辈的和蔼】
【hhhhhh竟然是真的，我去查了，迈尔斯教授的官网真的有写！一次100w哈哈哈哈！！！】
“我、我、你……咳、咳咳……！”面对日藜真诚的目光，单升结巴一下，差点一口唾沫呛死自己，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颊通红破口大骂，“我找你请教个屁！！！是节目组让我在这儿拦着你问你问题，艹！！！”
弹幕：【破大防了hhhhhh】
【哈哈哈哈想不到啊，这就破防了？单升居然是这种高攻低防的弱鸡】
【急了他急了，哈哈哈哈哈艹，单升你也有今天】
“是吗？”日藜的目光依旧柔和，仿佛在看一个不好意思说实话的小朋友。
她问了问节目组，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恍然拿回手机：“这样啊，那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你别激动，我不收你钱了。”
【藜姐：我好像不小心吓到小朋友了（赶紧收起二维码）】
【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单升这辈子就没这么吃瘪过】
单升用力喘好几口气，胸腹大幅度起伏，终于平复下心情，仰起脑袋恶狠狠问：“你对光学芯片的前景怎么看？”
他很自信，日藜绝不可能答得了这个问题。就算看过迈尔斯教授给日藜颁发毕业证书的视频，单升也不相信她真是迈尔斯的学生。二十出头的女生怎么可能搞工程，搞电气，还搞出成绩来了？
单升听人说过，国外大学水深得很，那些top学校交钱就能上，甚至还有富二代花钱雇人替他读书，从入学到毕业连学校都不用去一次。日家不是很有钱吗？日藜肯定就是这种类型。
至于那几篇文章他没有看，但他觉得肯定不是日藜自己写了，花钱抢了人家的署名权罢了。
“光学芯片？以这个时……以现在的科研水平，最多五到十年就能有大突破吧。”日藜回想着这些天看过的文献，认真思索道，“目前光学芯片难点主要在降低光模块成本，突破口在卷积神经网络……”
这段时间里，日藜浏览过很多文献，但她看得最多的还是芯片相关。她想要创造出人工智能“星辰”，就算只是简化版的星辰，都必须要更高级的光芯片，目前的科技水平承载不起星辰的算力。
日藜还没想好从哪儿入手推动这个时代科技发展，但她不介意先在光芯片这个领域点一把火。所以她说得很认真、很仔细。
“……”
“然后是能源问题，可以通过新型的光子电路架构解决，参考《zr·光学》三天前的那篇文章，着重点在……”
听着听着，单升的表情从最开始的傲慢，一点点变得呆滞。他大学后屡屡挂科，成绩越来越差，但还是能听懂专业上的一些术语，他能感觉出来，日藜没说错。
不仅没说错，不止这么简单！日藜的这段话，甚至能、能给芯片圈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单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目光中带着种生无可恋的徘徊与迷茫。日藜还在说，他却已经没心情听下去了，他感觉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巴掌打在他脸上，日藜说得越多，他的脸就越痛。
林诺这个学生物的反而听得入迷，如果不是大包小包提着东西，他恨不得拿出小本本做笔记。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日藜说完，迈步走上台阶，她比单升高小半个脑袋，垂眸看着他，很自然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大概知道你的经历，别自卑，人生还长，你还年轻，未来的选择多了去了。加油。”
日藜面无表情地走过他身旁，走进图书馆里。
单升呆滞在原地，看着日藜一点点远去的背影，足足愣了好几秒，突然猛地爆发，双眼通红地朝她冲过去：“日藜，我****！”
他把日藜最后那番话当成了彻头彻尾的侮辱。
日藜没回头，一旁的林诺眼疾手快，放下礼物一把将他摁在地上。
“艹！放开我你个小白脸！”单升眼眶都变红，眼白布满血丝，疯子一样嘶吼，“我这辈子最恶心的就是你这种娘炮小白脸！长得娘们儿兮兮的了不起啊！靠！”
单升在地上拼命挣扎，也没挣得动一点。
林诺摁着他，没动，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在叹单升——单升骂他是娘炮小白脸，却连他的钳制都挣不脱，甚至压根挣不动，矛盾到可怜。
林诺只是长得精致了些，看起来阴郁瘦弱了些，身上肌肉多着呢。
几个工作人员急匆匆跑过来，林诺放开单升，拍了拍手上的不存在的灰：“几位老师，单学长有些激动，你们劝一劝他吧。”
说完他拎上礼物就走，快步追上日藜的脚步。
单升趴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终于哆哆嗦嗦站起身。
此时单升的直播间里，不但没有粉丝安慰他，反而是一片谩骂：
【废物！！！】
【单升你连一个女的都说不过？连个小白脸都打不过？你还能不能再废一点？】
【丢人，单升你丢死你爹我的脸了！】
眼看粉丝们骂得越来越狠，就连一心只想要热度的导演组都看不下去，紧急关闭他的直播间。
这就是单升的粉丝。
当单升纵容、甚至带领这群互联网蝗虫去吃人时，他就应该知道，他的这些粉丝迟早会吃到他身上。
将人性的恶当做手中利刃，随意刺向他人者，终究会被这把利刃反噬。
他被反噬了。
……
与此同时，锦城科技学院的一间实验室里。左边是一台台洁白干净的电工实验室集成设备，白桌上摆放着各种复杂的仪器，电子屏上数据不断跳跃。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是一个宽阔的办公室。
一群穿着实验服的人正聚集在办公室里，激动地看着大屏幕，一遍遍循环播放日藜说的那些话。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迈老太太走进来，笑呵呵地说：“又在摸鱼休息啦？今天你们在看什么节目呢？”
老太太满头白发，似乎已经年近九旬，眼睛却异常明亮，气质灼灼，笑容和蔼。她拎着小皮包，暖色调运动型防晒衣更是为她添了层时尚感。
“不是的，荀、荀教授，我们今天没有摸鱼，您、您快来看！看了您就知道了……！我们的实验终于有头绪了！”说话的人激动得想哭。
一名学生急忙把椅子推来，等老太太坐下，他们立刻重头播放日藜那段关于芯片前景的那些话。
老太太笑盈盈地看着屏幕，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听着日藜说的那些话，脸上笑容逐渐收敛，她扶着金丝眼镜，神色变得无比认真、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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