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没关,进门的三人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檐下悠闲啃着黄瓜的苏立秋,瞬间,三人三色。


    满脸透露着不高兴的赵继中立马变得眉开眼笑,挣脱出王小草的手,飞快朝苏立秋扑去,但到她跟前时又想到妈妈怀了弟弟,急忙刹住脚步,只仰着头甜甜唤了声“妈妈”。


    苏立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继续把视线投向门口的两人。


    “跌个懒婆娘,懒事不做,只晓得吃。”王小草先是小声咒骂,又扯开脸假笑着,指向身旁的人,道:“老大家的,起来啦?瞧瞧谁来看你了?”


    她指着的那位是个体态丰硕、穿着整洁、看着保养得不错的中年妇女,也正是让原身本能惧怕的后妈——


    李银花。


    默念着名字,苏立秋和来人对上了视线,两人都在细细打量对方。


    大概是从小被呵斥打骂怕了,原身在家总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地躲在角落里,不论是后妈还是亲爸都不敢多瞄两眼,所以记忆中的李银花尽管气势骇人但面容都是模糊的。


    苏立秋却是没在怕的,趁机将人看了个清晰:一张慈眉善目圆白脸,面容和蔼不显刻薄,一副来探望出嫁女儿的亲切架势。


    难怪李银花嫁到苏家后,即使原身三姐妹过得再苦,她在工人家属院里的风评都还不错,看这面孔就不像个刁钻、会为难继女的人,众人都暗道是苏父自己嫌弃没给他生儿子的亡妻,也因此恨屋及乌厌恶先头三个女儿,亲爸都那般,一个后妈又能怎么管呢。


    不过,这假面可唬不到苏立秋,表情再温和也盖不住眼神中的冰冷犀利,她暗嗤一声,应了王小草一句便不想再理会,牵着赵继中的手准备带他去洗把脸,满头都是汗。


    “老大家的,你干什么去?你妈来看你了,快来接一接呀。”


    王小草见苏立秋人都不叫,视她后妈若无睹,心中愈发疑惑:这老大家的到底怎么了?不干活儿也就算了,怎么见到她后妈都不畏怯发憷了?撞坏了脑袋还是鬼上身呐?


    一边想,她一边偷摸瞥眼望向李银花,想瞧瞧她的脸色,继女这般不逊不恭,亲家母要跟她一样被气死了吧。


    然而出乎王小草的意料,李银花倒是面不改色,哪怕她内心里也在翻江倒海:看来王小草说的不夸张,继女真的变了一个人似的。


    总是低着的头抬起来了,一直用发丝遮住的面容也首次在她面前落落大方的露出来了,还添了几分恣意,目光亦不再躲躲闪闪的,反而灿若繁星、炯炯有神。


    方才若不是赵继中扑上去叫妈妈,她还以为是旁人呢,若是单独在县城遇上她绝对认不出来。


    其实,除了那次原身投河,李银花勉强敷衍过几天,旁的时候她就没把原身当回事儿过,即使原身和赵承业结婚了,她也有自信原身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原身两个姐姐便是如此,嫁人了还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从小暴力威压、洗脑操控的结果,只是李银花顾忌赵承业,想自己孩子能被赵承业帮衬,才没在原身出嫁后做得太绝。


    可是,即使她松了绳儿,原身照样自己紧着、俯首帖耳的对待她,哪有现在的轻蔑不敬、目中无人样儿。


    继女变成这般状貌的原因她还没了解清楚,眼前之人甚至让她有种逐渐要失控的感觉,王小草除了会翻来覆去骂人没一点用,没办法,李银花只能压下心中的暗怒,停好车,噙着笑,好声好气的边上前边说话。


    “立秋,妈来看看你,听你婆婆说你昏倒了?怎么回事儿啊我可怜的孩子,是不是赵家欺负你了,你跟妈说,妈给你做主。”


    待到苏立秋跟前后,李银花满脸心疼:“来,让妈瞧瞧,看这小脸憔悴的!怀着孕呢,竟然让你累晕了。亲家母,你们赵家也太过分了!不行,立秋得跟我回去住住,咱苏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说着,她就伸手去拉苏立秋的手。


    这番话听下来,苏立秋没反应,王小草倒是满腹不满,只是,终究是她喊李银花来治苏立秋的,也就咽下来了差点就吐口而出的脏话,讪笑两声,僵着脸看她们母女在那儿拉扯。


    赵继中衣服汗湿了,苏立秋急着带他去换一身,压根没工夫搭理李银花的场面话,她不是原身,李银花温情下暗藏的恫吓也吓不到她。只是,看着那立刻就要摸到她的手,她竟不由自主的一哆嗦,头差点就低下去了。


    克制住这股让她心悸的反应后,苏立秋往旁边退了一步,捂住赵继中的耳朵,接着仰起头,目光凌厉的刺向李银花,表情冷若冰霜:“妈?我妈早死了,想当我妈,去阎王爷那儿问问我妈同不同意吧!”


    讲完也不管被她胆大包天的话惊呆了的李银花和王小草,自顾自牵着赵继中进了屋。


    院子里半晌无言,到点回来吃午饭的赵家人也愣在外面抬不动脚,没想到平时三杠子压不出个响屁来的人突然嘴毒起来能这么狠。


    这哪里是众人口中关系不错的后妈继女啊,简直是恨之入骨的仇人,直接咒人去死。


    张萍更是后怕不已,看来大嫂昨晚是收了嘴的,那罐麦乳精得赶紧还回去。


    当然,所有人都没有李银花的震撼大——


    早上,王小草去找她,没说两句就开始骂她继女不听话、躲在房里不干活、半夜还偷吃......言语间意图让她下乡来教训一下人。


    乡下脏乱路难走又远,她本不想来,但王小草作势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理论他们苏家不会教女儿,那怎么行?她小女儿还没出嫁呢,自然不能被坏了名声,她只得答应。


    在路上,两人聊着,李银花也只以为继女是被赵家欺压得狠了,开始反抗了,她也多多少少觉得不能让继女反抗出甜头,让她以后不好掌控,但实质上还是没太担心。


    哪想到一碰面,她笃定的想法就被动摇了,仅仅昏个迷、怀个孕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吗?这已经不是脱不脱离她的控制了,这是要骑到她头上了啊!


    “她......她怎么敢、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咒我死?我先打死她,小杂种。”


    李银花心头血都要被怄出来了,万年老好人的表情直接崩了,面部狰狞扭曲得王小草都心神一颤。


    她想上手,但苏立秋早已没了身影;她又想冲进屋,但赵家人都回来了。


    权衡利弊之下,李银花眼睛淬了毒一般恶狠狠朝屋内瞪了一眼,到底没在赵家闹起来,转身无视其他人,推着自行车迅速呼啸而去。


    “这、这......”王小草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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