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唯只在主屋住了两天,就跑回了自己的小窝。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跳到大床上,抱住等身抱枕使劲蹭了蹭。
小圆也很高兴回到她们自己的别墅,在主屋她大气都不敢喘,不过有这么豪华的狗窝吗?
她挠挠头,下楼准备切个果盘。
乔唯躺了一会儿,翻身爬起来,第五十八遍数了一下存款:四百四十万。
她乐得狂蹬十几下空中自行车。
老太太叫人给她送来的盒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张银行卡,一张写了存款金额和密码的便笺。
两百万。
这老太太,真是会给人惊喜啊。
乔唯琢磨了一下,猜测应该是她在席上背锅,成功转移火力的报酬。
乔唯:下次有这种事记得还找我,我脊梁骨邦硬,背锅是专业的。
主屋茶室,老太太和老爷子正在说起乔唯。
“……老三这个狗东西,他女儿病了都不去看看,我不是让你跟他说去照顾乔唯吗?”
“老三是什么脾气,我说了他就去?一听我说乔唯积食了,吃坏了肚子,叫他去看看,他扭头就走。”
“……现在去也行,就用让他给孩子发红包的借口好了,我看那小丫头挺喜欢红包——”
“去什么啊,早跑了。昨晚跟我闹了一通,吵得我脑仁疼,半夜就跑了。我怕你气出个好歹,就没跟你说。”
“?!”
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和惊呼声,医生护士呼啦啦涌了一大堆进来。
半个小时后才趋于平静。
“你看吧,我就是怕你气出毛病。”老太太轻抚着丈夫胸口,语气无奈。
室内一阵沉默,只剩下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片刻后,老爷子长叹一声,刚毅的面孔有些颓败之色。
看得老太太心里一跳:“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
她索性把话说开:“这几年你脾气是越来越大,动不动就发火,弄得孩子们都不愿回来,生怕触你霉头。看看,老大的生日才刚过完,一个个就借口工作忙学习忙,跑得没剩几个了。”
“你这全身检查也反复做了,大夫都说你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不大喜大怒就没事,也没老年痴呆的症状。那你到底是抽什么风?净折腾人。”
之前还以为他是看到老三的那些发小,一个比一个有出息,所以着急了,后来一想,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别人家的孩子优秀不是一天两天,老三这副模样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就突然想起来改造儿子了?
老爷子回避妻子视线,依旧沉默。
老太太突然沉下脸:“难道是你个老东西枯木逢春,学人家养小情儿?”
“胡说八道!我乔建邦清清白白,堂堂正正,问心无愧——”老爷子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像牛眼。
然而说到问心无愧,他忽地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憋得脸红脖子粗。
老太太这下脸是真的黑了,她只是随口一说,谁能想到还真有情况。
一看她表情,老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犹豫了两秒,他才继续说道:“我就是担心,现在还好,等咱们以后都去了,老三可怎么办?不成器就算了,人总得成熟起来吧,至少得有个当爹的样子。淮阳大了就不说了,乔唯才几岁,还来得及。”
老太太一听他居然是在担心这个,提起的心瞬间就落了回去。
“老头子你还真是,咱们不在了,不还有老大老二吗?他们是亲手足,怎么会不照看弟弟?再说了,除了兄姐,老三还有儿子呢,淮阳的道:“更何况还有咱们私下给他的那些东西——”
说到这里,老太太猛然住口,和老爷子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疑。
显然他们都想起了生日宴上,被亲家当众揭开私下大手笔补贴小儿子的事。
半晌,老爷子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老太婆,你说,老大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会不会,也觉得我们太偏心了?”
老太太心里一突,不过马上安慰丈夫:“不可能,老大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他最疼爱妹妹弟弟,不会不高兴的。”
“再说集团现在和以后都是他掌权,老二老三就是拿分红,他占了大头,怎么可能还会认为我们偏心?倒是老大媳妇……她也是个大度的,就是她那个妈,哼,生怕老大吃亏。”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岳母比她这亲母还上心,老太太心下自嘲,也嘲亲家瞎操心。对于这个大儿子,她是很放心的。
既有杀伐果断的手腕,又有大度宽厚的仁心,放在古代就是既能打天下,又能守天下,还能善待手足的明君。
就是和他们夫妻俩不太亲近,从小就独立,过于独立的那种独立,不像女儿和小儿子那样,爱黏着他们。
是让他们轻松了很多,但也少了当父母的乐趣。
老太太想了许多,陷入了许久之前的回忆之中,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丈夫早就不见了。
乔唯总感觉学习进入了瓶颈期。
看视频都有点云里雾里,当第三遍看《函数的图像》这一节课,却还没搞明白的时候,她有点崩溃了。
怎会如此?成熟的心智和理解能力,加上超高的智商,怎么可能连初中二年级的教学视频都听不懂啊!
乔唯的学习热情和进度惨遭滑铁卢。
窗外鸟鸣啾啾,绿树成荫,她扒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决定休息一下,出去转转。
她拒绝了小圆陪同,一个人撑着儿童太阳伞,在树荫下慢悠悠踢着步子。
转了十来分钟,乔唯看着小径上来回穿梭的佣人们,竟然莫名觉得园子过于空旷。
林寒月回林家去了,陈嘉熙被她爹妈拎回了陈家,乔临溪在毕业旅行,乔淮阳乔临洲去了外地出差,乔家第二代也离开了庄园。
乔唯掰着手指数了一遍,惊觉乔家大院儿里除了一众工作人员,就只剩下她和老俩口了。
“唉。”
无人打搅,这么好的学习时机,她竟遭遇了瓶颈。
乔唯扼腕。
“叹什么气?”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举目四望,才发现她不知不觉走到小池塘来了。
池塘周围建了一圈走廊,盖了顶棚,遮住了火辣辣的阳光。
老爷子就坐在走廊里的石凳上,正目不转睛盯着水面,面前放着一根漆黑的鱼竿。
乔唯恍然大悟。
她就说整个园子的设计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美轮美奂,怎么突兀地挖了个池塘,还在周围盖了遮风避雨的回廊,搞得不伦不类。
原来是为了让老头有地方钓鱼。
“太阳有点晒。”
乔唯收起伞,轻手轻脚走到老爷子旁边,看了一会儿,没动静。
她蹲了下来,罪恶的小手伸向了他脚边的小桶,眼看就要掀开盖子,一只蒲扇大的铁手砰的一下按在了盖子上,发出超大的响声。
好巧不巧,下一秒水花翻动,平静无波的池塘荡开一圈涟漪。
老爷子转过头,面无表情地俯视乔唯。
乔唯:……嘿嘿(对手指)
很明显,好不容易上钩的鱼被吓跑了。
一老一小坐在石凳上吃茶点。
俩人都没说话,默默开造。
老的不用上班,小的不用上学,园子里唯二的两个闲人凑到一堆了。
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
乔唯腹诽,至于老太太嘛,虽然退休了,也没正事干,但人家懂生活,会生活,估计这会儿正在品茶或者插花。
哪像他们,大中午的,跑到外面表演哑剧。
“爷爷,您慢慢吃,我先回去了。”乔唯决定开溜。
老爷子低头看看桌上所剩无几的点心,又看向她,仿佛在说:“慢慢吃?这还有剩的吗?”
大胃王·乔唯脸不红心不跳:“爷爷再见。”
“等等,我有话问你,”老爷子沉声开口,大概是察觉到太严肃了,马上放缓了语气,“咱们说会儿话,反正这家里就你和我没事儿干。”
乔唯怒了。
她只是表面闲人,实际上忙得快炸了ok?
不过老头这自嘲落寞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乔唯只思考了一秒就恍然大悟。
原来是退休综合征犯了。
老年人退了休,尤其是曾经在某个领域里叱咤风云、手握大权的老年人,这前后落差太大,难免无病呻吟。
乔唯:我还是个宝宝呢,才不惯着你。
“银行卡你收到了吧?知道怎么用吗?”
“……收到啦,谢谢爷爷奶奶!我知道怎么用的。”
乔唯一秒乖巧,重新落座。
老爷子定定地注视着她,她扬起人畜无害天真无邪的笑脸,不躲不避看回去。
“没想到我们老乔家还出了个财迷。”他有点想笑,忽地想起这几天了解到的关于乔唯的事,便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乔唯不明所以,随口胡扯:“我不是财迷,我要把爷爷奶奶给我的钱钱都攒起来,以后拿来当学费!”
老爷子怔了一下,神情复杂:“钱不用攒着,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咱们家还没落魄到让你攒零花钱交学费的地步。”
“哦……”乔唯装作似懂非懂地点头,想起刚刚他说有事问她,不会就是问有没有收到银行卡吧?
下一秒老爷子就给她来了个炸弹:“你恨……你讨厌你爸爸吗?”
乔唯:“???”
也许是她脑袋上的问号太多,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重复了一遍,说得很慢:“你爸他……更关注你哥哥,很少来看你,你会不会觉得他……”
说到这儿,他像是突发语言障碍,卡了半天没下文,乔唯好心替他补充:“偏心?”
老爷子神情一僵,他怕乔唯听不懂,极力寻找一个让幼儿更容易理解的词来形容,结果她自己说出来了。
小姑娘的眼睛明亮,水洗过一般,坦坦荡荡地望着他,照得他心底的暗处无所遁形。
他不得不别开眼,暗暗心惊,上次他这么狼狈是四十年还是五十年前来着?
乔唯震惊过后就是警惕,这老大爷,问她这个干嘛?
联想到他们的异常,又是给她弄房间,又是给钱,难不成是突然良心发现?
问她会不会觉得乔继恩偏心,是想试探她会不会记仇,或者是想让她沉迷在突如其来的糖衣炮弹里,就当无事发生,以后劳心劳力孝顺乔继恩这个渣爹?
那不能够!
乔唯没有出声,脑洞大开,开始阴谋论了。
“怎么不说话?”
等回过神,见老爷子皱着眉,紧紧盯着自己,神情是不符合他老狐狸人设的忐忑紧张,攥着茶杯的手青筋凸显,乔唯脑子里噔的一声,亮起一个小灯泡。
电光石火之间她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她知道乔家以后会败落,人均没什么好下场,但是他们不知道啊。
乔家家大业大,乔继恩的私房钱都够他霍霍了,再者说还有个乔淮阳呢,再怎么着也不会把养老任务甩给她吧?
但老头紧张成这样,乔唯大胆猜测,“偏心”和他自己有关。
真相只有一个!
瞬息之间,乔唯确信猜中了他的心思,顿时就乐了。
想从一个才四岁的孩子这里得到答案,看来他真的很急。
乔唯:我知道你很急,我马上让你更急。
她装出苦苦思考了一番的样子,然后摇头:“不会,我不会觉得爸爸偏心。”
对方怔住,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急切,同时还有一丝庆幸,追问道:“哦?为什么?”
为什么被区别对待了,还不会认为父母偏心?
乔唯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和哥哥的妈妈不一样啊!电视里就是这么演的嘛,皇上有很多很多孩子,因为他们的妈妈不一样,所以皇上爸爸对他们也不一样。”
乔老爷子的表情就像去饭店吃饭,点的是火山飘雪,结果端上来一盆白糖拌西红柿。
“这,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都看了些什么?”他有些无语,按了按太阳穴,“你爸爸又不是皇帝,咱们情况不一样,不能这么比。”
乔唯无辜地哦了一声,捏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绿豆糕,慢条斯理地啃。
过了很久,久到绿豆糕都快啃完,她就差啃手指头了,老爷子终于再度出声:“电视里有没有,三个……两个孩子,哥哥和弟弟,同一个妈妈,但是皇帝爸爸更喜欢弟弟的?你觉得他偏心吗?”
乔唯就等他这句话了,不假思索地说:“肯定呀!都是一个爸爸妈妈生的宝贝,为什么要更喜欢弟弟呢?那哥哥得多伤心委屈啊。”
“可他们也很喜欢哥哥!”老爷子脱口而出,掩饰般喝了一口茶,“哥哥更聪明更厉害,什么都会,甚至比他的爸妈都厉害,但是弟弟却什么都不会……”
乔唯双手托腮,等着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结果可能是她的目光太纯净了,老爷子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他们是给了很多值钱的东西给弟弟,但是产业……皇帝爸爸让哥哥当皇帝了,哥哥还会觉得他们偏心吗?”
最后,老爷子轻声问她,眼里含着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焦躁和希冀。
乔唯夸张地叹了口气,双手一摊:“爷爷,不能这么算的。电视里都说了,一码归一码。再值钱的东西也不能跟爸爸妈妈的爱比呀,说不定哥哥还觉得让他当皇帝,是为了让他辛苦工作,继续维持弟弟不缺钱的幸福生活呢。”
老爷子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
他喃喃道:“他是这么想的吗?不对,不对,他不会委屈,这就是他想要的……”
说着猛然抬眼盯着乔唯,眼睛里爆发出精光:“他巴不得当皇帝,翅膀一硬就不再把老皇帝当回事——”
“那也是被他们偏心害的,没有爱就算了,总不能连皇位都没有吧!”
乔唯被老爷子锋利的眼神吓得寒毛直竖,这句话想都没想就从嘴里冲了出去。
老爷子如遭雷击。
一瞬间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再无平时的威严肃穆,挺得笔直的背脊塌了下去,脆弱得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嘴巴大张,却没发出声音,一手按着心口,表情逐渐狰狞,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乔唯:老天,我居然把一个大活人给气死了!
“救命啊!来人啊!爷爷晕倒啦!”
一个小时后。
乔唯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她这回真吓得不轻。
要是老爷子真两脚一蹬,驾鹤西去,她作为现场唯一目击证人(嫌疑人),恐怕得以死谢罪啊。
况且原著开头就是乔老爷子去世,暗示这个大家族即将分崩离析。
万一乔氏提前垮了,最惨的就是她这个小白菜。
“乔唯,你跟我说说,当时发生什么了?”
老太太走了进来,在她对面坐下,声音舒缓平静,但眼神锐利,换个心理素质差点儿的得当场跪下。
乔唯眼里含着一包泪,抖着嗓子说道:“我去散步,看到爷爷在钓鱼,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样了?钓到鱼了吗?”老太太眉头大皱,声音却更加温和。
乔唯有些迷茫:“没有……不是,我不知道。我,我想看看爷爷钓了多少鱼,就去揭小桶的盖子。我刚打开一条缝,爷爷的手就拍在盖子上,声音很大,然后,然后水里就有响声,一条鱼游走了……”
她越说越小声,这后面咋编啊?
等老爷子醒了,她要是敢弄虚作假,人家两口子一对口供就知道了。
正当乔唯疯狂头脑风暴的时候,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吓得乔唯要掉不掉的眼泪吧嗒掉了下来。
“这个老东西!钓不到还非要钓,气性又大,迟早把他自己活活气死。”
老太太仪态尽失,几乎咬牙切齿。
乔唯:??这是什么走向啊?
见乔唯呆呆地望着她,眼泪一直往下流,都不敢抬手擦,她心里一软,招手叫她过来。
乔唯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走到了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伸手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泪,叹道:“把你吓着了吧,你爷爷没事了,别怕。”
她想了想,还是简单给乔唯讲了一下老爷子钓鱼的事,免得再有下次。
自从三年前彻底退休,他就迷上了钓鱼,偏偏运气和技术都差得离谱,十回有九回空军。
老爷子心胸宽广,只在钓鱼一道上小气非常。只要没钓着鱼回来,谁敢朝他那小桶看一眼,立刻就要生气。谁再不长眼地问钓了几条,那就等着他大发雷霆吧。
乔唯瞠目结舌,看不出来,老爷子还有这么年轻的一面呢?
她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没有将后面的重头戏和盘托出。
这可不是她春秋笔法啊,是老太太自己误会了,再说也不是她刻意误导的,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奶奶,我,都怪我,对不起呜呜……”乔唯小声说道,眼泪很快将纸巾打湿,但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拼命忍着,只有实在忍不住了才会泄露一点哭音。
竟看得老太太心里发酸。
先前得知老爷子晕倒时,只有乔唯在场,她的心有多硬,现在就有多软。
略一踌躇,她最终还是伸手环住了乔唯,轻轻拍打单薄的背脊。
没注意到手下小小的身子僵了一下。
此刻老太太的心情十分复杂。
从乔唯的话来看,很显然是她去揭盖子让老爷子气了一轮,动静太大把差点咬钩的鱼吓跑了,又气了第二轮。
气上加气,大喜大悲,直接把他自己气晕过去。
这么一看,老爷子出事的确是乔唯引起的,但她只是揭了一下盖子而已,根本原因是他自己。要是换个人,绝不会发生这种事。
更何况,要不是乔唯及时叫人,后果不堪设想。
功过相抵吧。
“奶奶,我能去看看爷爷吗?”乔唯仰着泪痕斑斑的小脸说道,“要不是我……爷爷也不会……”
老太太误会老爷子河豚自爆,她只是暂时安全,还得去跟当事人聊两句才行。
老太太顿了一下,轻声道:“你先回去,等他醒了……气消了,我让人叫你,你再来看他。”
“好的。”乔唯目露失望,慢慢从沙发上滑下去。
眼看就要走到门口,老太太蓦地叫住她,神色郑重:“这不是你的错,不怪你。你爷爷要是敢怪到你头上,我饶不了他。”
乔唯惊愕不已,只能呆呆点头。
门再次合上,老太太揉了揉眉心。
死老头子还说老三一把年纪了跟个孩子没什么两样,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太太深呼吸几下,冷笑一声,乔唯这揭的哪是桶盖子啊,揭的是老头子的脸皮。
她坐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去守着人。虽说有医生护士不错眼地看护,她还是得亲自看着才放心。
另一边,乔唯回到别墅,往宽大的沙发上一倒,疲惫涌遍四肢百骸。
回想起老太太最后说的那句疑似保证的话,她只觉得沙发上有针在扎,扎得背疼。
老爷子只是气昏迷了,不是真的气死了,说不定再等个五分钟就悠悠转醒。
等他醒了,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小小年纪,口出狂言,活活把老爷子气到昏厥。
乔唯此刻后悔万分,看老爷子精神头这么好,训人的时候声音跟打雷一样,中气十足,还以为身体素质有多好,结果这么脆,纯纯外强中干。
几句话就把他给干趴下下了。
乔唯:后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原主小朋友这么惨,除了爹妈无情无义不靠谱,还有长辈的推波助澜。
如果不是他们对这两口子无底线的纵容,和对原主过于离谱的无视,悲剧也不会发生。
因此当乔唯发觉乔老爷子担心子女因他们的偏心而心生怨怼的时候,立即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让他们尝尝这偏心的反噬之痛。
谁知道他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鸡,乔唯有些不可思议,忽而想起来,老爷子都快八十了。
“八十了啊。”
保养得再好,外表看着再年轻,终究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乔唯有些惆怅,时间就是这么残忍。
时间对老人很残忍,对她这个小朋友也很残忍。
说不准再过几分钟老爷子就醒了,然后指认她的罪证。
“啊啊啊怎么办……”乔唯抱住头在沙发上无声呐喊。
她是想气气他,没想把人气死啊。
能因几句话晕过去,除了身体脆,更多的还是她戳中他的痛处了吧。
一刀见血,还兴奋地在伤口里搅了搅。
老爷子原来不仅是担心长子因他们偏心而产生仇恨心理,还因为这个退休综合征:掌舵的权力移交给了儿子,但仍闲不下来,儿子越能独当一面,他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真就是个老皇帝。
当时老爷子厉声说出的那句话真的好中二,喜欢看乱七八糟电视剧的到底是谁啊?
乔唯撇撇嘴,动作陡然一滞。
她发现了老爷子的小秘密——因大儿子过于优秀而失落不满,甚至不甘!
直觉告诉她,这个秘密应该是个真正的秘密,只有他本人知道的那种。
呃,现在多了一个她。
她会不会被灭口?!
乔唯欲哭无泪,难道真的只能先下手为强,潜伏进去把老爷子给暗鲨了吗?
生无可恋jpg.
乔唯:我在此发四,再也不惹老年人了。
她怀着上刑场的心情响应了老太太的召唤,见到了半躺在床上的老爷子。
这间房布置得和她看过的病房差不多,仪器设备什么都有。
人比晕倒的时候脸色好了许多,但还是不能和平常相比。
二人相对无言。
他在审视她。
乔唯原本还想像先前面对老太太时那样,直接祭出小孩子的大招之一——眼泪狂飙,可老爷子这种如刮骨钢刀的目光让她很不爽。
没错啦,她有时候也是很头铁的。
乔唯放弃眼泪攻势,想干脆利落地道歉,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就先出了声:“你想不想去你姥姥家住一段时间?”
乔唯:?
她要被流放了吗?!
不要啊,她跟她的大别野都有感情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想去?”老爷子扬眉,语气很难评,“你不想你妈妈?”
乔唯无语,这不搞笑吗,一年见一次面,每次见面不超过十分钟,彼此没说过什么话,更没有亲亲抱抱,除了原主这个小傻瓜,谁会想?
想到原主,她心里一涩,扁了扁嘴,摇头。
复又疯狂摇头,以表决心。
老爷子似笑非笑:“下个月你大表哥结婚,给咱们家递了请柬,还说带你一起过去。既然你不想去,那就不去吧。”
乔唯眨眨眼,原来不是流放啊。
“你很喜欢收红包?”
这弯拐得好大。
“……喜欢。”
乔唯思考一秒,还是选择做一个诚实的人。
同时心生疑惑,这也太奇怪了,原本以为的横眉怒目并没有出现,对方这态度反而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打开看看。”
老爷子示意她去拿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盒子。
和老太太让人送过来的盒子一模一样。
乔唯心砰砰跳。
打开一看,果然又是一张银行卡,金额五百万。
“爷爷,这是给我的吗?”乔唯不可置信,压住激动,真诚发问,“我学电视上的人说话害得您晕倒,您还要给我钱?为什么呀?”
这难道是最后的晚餐?行刑前的断头饭?!
乔唯惊悚了。
老爷子被她呆呆的样子逗乐,刚才进门时的严肃不翼而飞,避而不答:“怎么,你不想要?不要就还给我吧。”他说着就朝她伸出手。
钱进了她的口袋,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想要回去,辣是不可能滴!
乔唯一把合上盒子,开始重复她给好多人承诺过的承诺:“谢谢爷爷!我一定努力读书,考个好大学,等我长大有出息了,赚了大钱,也给爷爷奶奶发红包!”
老爷子终于忍不住似的,哈哈大笑:“你都许出去多少个红包了?你以后赚的钱够发吗?”
哇,居然嘲笑她,莫欺少年穷!
“我会努力的!”
“行,努力吧,我想歇会儿,你回去吧。”
“好的爷爷,您好好休息。”
乔唯拿着盒子往外走,都走出门了,才反应过来,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所以她把老爷子气晕了,非但没事,还莫名其妙得了五百万。
乔唯琢磨了一路,回到自己的别墅猛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钱。
这是封口费啊!
老爷子从乔唯离开后,慢慢敛了笑,再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偏心啊。
他自认为没有偏向谁,给老大的是金母鸡,给老二老三的是金鸡蛋。
家业大头给了老大,那自然其他方面就要偏向老二老三,其中老三最弱,他们肯定会更倾向他一点。
老大真的会因他们夫妻俩对两个小的关注更多而伤心委屈吗?可他从来都没有表露过,从来不会像弟弟妹妹一样跟他们闹,永远沉稳可靠,永远都是将他交代的事做到最好。
然而怎么可能真的不介意,老爷子自嘲一笑,连乔唯一个才四岁的孩子都懂的道理,他和妻子怎么就不懂呢?
乔老爷子面露怅然,忽然有些好奇,乔唯真的不会对兄妹俩的区别待遇而感到不平吗?
可能是她现在年纪还太小了。
他摇摇头,一阵刺痛袭来,怀疑脑仁被甩出来了。
耳边模模糊糊响起他昏过去之前的那句话,什么皇帝,老皇帝,他到底说什么了?
心里有个猜测,他悚然一惊,又急忙否定,这是他藏在心里最隐秘的两个秘密之一,连对妻子都没说过,绝不可能轻易就在乔唯一个孩子面前说了出来。
应该是他当时大受打击之下,产生了幻听。
“老头子,你以后把钓鱼戒了,再来一次就得见阎王。”老太太进来了,沉着脸斥道。
“意外,意外,我守半天了,好不容易有鱼咬钩,还被我给吓跑了,你说我能不急吗?”
老爷子浑不在意地摆手,他默认了妻子的推测,没有交代真正昏倒的原因。
“你就作吧,”老太太瞪他一眼,“对了,你怎么想起要跟老大视频了?他刚去国外出差,工作辛苦,又有时差,你就别折腾他了。”
老爷子哼哼两声:“我不折腾他,我配合他,我叫他爹,我给他当儿子,行了吧?”
“你个老不死的,也不怕折了儿子的寿!”老太太笑骂,捶了他一记。
老爷子也不在意,想起个事:“乔唯那丫头,跟你说了她以后赚了钱要给你发大红包吗?”
“没有,我让人把卡给她拿过去的,”老太太没在意,见老头子笑得古怪,立刻发问,“跟你说了?”
老爷子矜持点头。
老太太这下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她把不把这个未来的红包当真是一回事儿,有没有人跟她承诺要发红包又是另一回事儿。
难道乔唯没收到,或者不知道卡是她给的?不可能!
“不可能!”
乔唯哀嚎一声,这节知识点还是看不懂。
她要崩溃了。
耳边又莫名响起那句“你以后赚的钱够发吗”,真是好可怕的诅咒。
红包是不可能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的。
但“赚的钱不够”就很要命。
思索再三,乔唯做了一个违背智商的决定:她要请名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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