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三个成年人在牌桌上被一个小娃娃吊打这件事,早就引起了围观,其他小姐太太牌也不打了,把三大一小围得水泄不通。
林薇棠一看三个损友求饶,立马叫人把她们按住,得意洋洋地重复了一遍先前她们挤兑她的话。
“干嘛呀姐们儿,输不起啊?输了就不来啦?没劲。大家打牌就是玩个高兴嘛,高兴第一,输赢第二。别扫兴啦,你们跑了谁来打?”
其中一位女士立即道:“哎哎哎,你说了不算,又不是你打牌,放不放我们走,得唯唯说了算,是吧唯唯?”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乔唯身上。
她无视林薇棠的眼神,颇有高人风范地点点头:“既然如此,今天就放大家一马吧。”
小孩装大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小孩装大人,看起来尤为可爱好笑,有人忍不住调侃道:“大师,她们不行,让我来。”
其他人也纷纷凑热闹。
乔唯当然看出得出来她们是在开玩笑逗她玩,但她可是来真的,送财童子送上门,一个都别想跑!
她一骨碌爬到椅子上,双手作喇叭状:“不要挤,大家三人组队,一队一队来!请大家放心,我肯定让大家都空着钱包回去!”
欢声笑语一静,人群一阵哄笑。
“行,让我来领教一下咱们唯唯大师的厉害。”
“我来我来!”
“我钱包鼓我先来!”
众人看林老太太都含笑看着乔唯,没有阻止的意思,顿时也起了陪小孩玩的心思,很快找好了牌搭子,并拿到了和乔唯对战的号码牌。
林薇棠:??
她落单了。
就剩她一个,居然没人找她!不但林老太太把她撇下了,和乔老太太,还有她二嫂组了队,连林寒月都把她给抛弃了。
抛弃就抛弃吧,组队的好歹是她大嫂,可另一个眼生的女的是谁啊?!
林薇棠不断冲林寒月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可她像没看见,仍旧对着那女的体贴入微,还贴心地拿牙签插着水果递到人面前,到底谁是她亲妈!
其他人也是,都在说说笑笑,等着牌局开始,没一个注意到她被剩下了。
林薇棠气急败坏,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无视!
不玩就不玩,排队等着和一个小孩儿玩?她才没这么傻!
林薇棠跺跺脚就走,走到门口回头扫了一眼,乔唯她们已经在摸牌了,麻将碰撞声格外清脆,周围围了一圈人,谁都没发现她都走到门口了。
可恶!林薇棠气哼哼地跑了出去。
林老太太刚跟乔老太太说完话,还在想着虽然打麻将好像不是个很合适的亲子项目,但也是个好机会,可以让她们母女接触接触。
结果一回头,发现林薇棠不见了,问了佣人才知道人是气着走的。
她心里默默叹气,她这女儿对外孙女成见这么深,连接触一下都不肯,难道真要当一辈子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不可能!”
一声崩溃的大叫吸引了林老太太的注意力,其他人也急忙问怎么了。
有人拍掌大笑:“清一色自摸!你们惨了,快掏钱!”
但很快笑的人笑不出来了。
轮完一圈后,所有人的钱包都被掏了个底朝天。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先前她们以为乔唯能赢全凭放水,毕竟她只是个四岁的小萝卜头啊!谁知道真轮到自己了,才知道人家是实力派。
“服了,心服口服,老太太平时是怎么教的啊?唯唯这么厉害。”有人问乔老太太。
乔老太太也被乔唯这一手震得语塞,闻言定了定神,尽量显得云淡风轻:“哪有特意教,小孩子记性好,可能看到大人玩就记住怎么玩了。”
牌技娴熟,反应奇快,还能算牌记牌,赢了很淡定,输了……乔唯就没输过!
老太太略一琢磨,心下就有些怒了,肯定是佣人私下教的,要不然就是当着乔唯的面打牌,不然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玩牌这么熟练?她们这些老将都被杀个片甲不留。
乔唯不知道老太太把她会打牌的事算到佣人头上了,正盘算着回去了要再下狠手整顿风气,她正在数钱。
“唯唯,你数学真好,”温季年语速很慢,语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但是,赌博……不太稳定……”
他斟字酌句,担心没说清楚乔唯领会不了赌博的风险和危害,又唯恐话说得太重,扫了小伙伴的兴。
唯唯一定是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将概率论学得这么好,可十赌九输,牌桌上能不能赢不是靠牌技说了算的。
他真的很忧虑,她会在体验到了横扫牌桌、钱跟水一样流进来的赚钱方式后,误入歧途。
乔唯难得看到温季年这副模样,平时超乎年龄的成熟和镇定都不见了,满脸纠结,欲言又止。
“季年哥哥,你这么聪明,你肯定也可以的,”乔唯朝他握了握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打麻将不难的,只要学好数学,再加一点点运气就行啦!”
温季年:……我说我不是羡慕,你信吗?
恰好路过的手下败将:谢谢,已经报了数学辅导班了。
在下午离开之前,乔唯“钓鱼大师”和“赌神”的名号已经传遍整个林家大宅了。
期间俩老头不信邪,威逼利诱,哄着乔唯顶着下午两点的太阳又去钓了一次。
一个老头给她打伞,一个老头给她扇风。
还是用的柳枝,简单粗暴。
可这次鱼儿却迟迟不上钩。
两位老空军悄悄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果然如此,我就说嘛”的表情。
上午小丫头能钓上鱼,纯粹是新手大礼包——他们当时又惊又气,问了好多人,学到了这个新词。
总之就是新手的运气,绝不可能是他们技术差得连个小孩儿都不如。
乔唯从容不迫,一边嗦雪糕,一边等着哪条饿昏头了的傻鱼咬钩,反正让她来冒着大太阳表演钓鱼的定金已经给了,能不能收到尾款就看天意。
“我看是钓不到了,这太阳大的,人油都晒出来了。”
“唉,走吧,唯唯别伤心,就算你没有钓到鱼,外公答应给你的还是会给你——”
一阵水花响动打断了两个老头的装模作样。
乔唯把剩下的小半支雪糕往嘴里一塞,用力一提,一条肥美的大鲫鱼就被扯出了水面,活蹦乱跳,鱼鳞在烈日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俩老头傻眼了,一会儿望望鱼,一会儿看看她,哑口无言。
乔唯:你们看这亮晶晶的鱼鳞,像不像你们说要给我的珠宝?
在这场暗搓搓的较量中,乔唯大获全胜。
两位空军常驻选手被打击惨了,直到傍晚分别,他们才恢复了一点精神。
客厅里,乔唯挨个和人告别。
“外婆,我走了,等我放假了再来看您,陪您打麻将”——得帝王绿翡翠耳坠一对。
“外公,我走了,下次我们再比一比钓鱼……啊不是不是,下次我再向外公请教一下钓鱼的技巧,我在这方面的经验太少了!”——得清代田黄石印章一枚。
“大舅舅,我走了……”
“二舅舅,我走了……”
……
每和一位家人告别,就收获一个礼盒。
乔唯:感恩有你,我的家人们(双手合十)
“姐姐,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乔唯软软地问,眼里都是期待。
林寒月眼泪都快下来了,她不是矫情的人,但是怎么说呢,这次情况特殊。
“唯唯乖,姐姐在家里还有点事,再过几天就去看你,带你出去玩儿。”她俯身抱住乔唯,紧紧地。
几秒之后放开,充满慈爱地看着她,没有下一步动作。
乔唯眼中的希冀破灭。
看着小姑娘眼眸里的光都暗淡了,林寒月差点真没绷住,同时心生得意,暗道乔淮阳这个小人再怎么蹦跶,唯唯还是喜欢自己这个亲姐姐。
乔唯:……你都不一起走了,那我的饯别礼物捏?
没关系,做人不能太贪心!
乔唯迅速整理好心情,扬起笑脸,假装没看见大家频频飘向某个方向的眼神,挥手告别。
“咳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打断了她的动作,是二舅舅林微榕。
“唯唯,怎么把你妈妈给忘了?”金丝眼镜·二舅舅·斯文败类微笑着提醒。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林薇棠正抱着双臂,侧脸对着她,嘴巴噘得能挂油壶。
故意忘滴,提醒我干嘛?乔唯心里吐槽,脸上却露出歉然的神色,又有点犹豫。
“你妈妈还特地给你准备了礼物呢,她要是送不出去,多伤心啊。”
林微榕将小姑娘的犹豫看在眼里,又斜瞥了一眼不自在的妹妹,再次好心替她开口。
林薇棠瞪眼:“谁给她准备了礼物啊?二哥你别乱说!”
乔唯眼睛一亮,备了礼啊?早说嘛。
“妈妈,我走了,以后再来看您。”她脆生生说道。
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林家老俩口对视一眼,止不住的欣喜,其他人则惊讶诧异。
乔唯在接风宴上说林薇棠不是她的妈妈这事儿早就在内部传遍了,后头她知道这是她亲妈了,却一直没叫过人,很抵触抗拒,林薇棠更是不主动,母女俩跟个陌生人一样。
没想到临走的时候开了口。
林微榕微微一笑,扶了一下眼镜,对此毫不意外,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小东西是个小财迷。
林薇棠被这一声妈妈给震得不轻,没什么反应。
只有一个人叫过她妈妈,而且上次这么叫她还是四年前,林寒月一成年就不肯叫她妈妈了,只肯叫妈。
乔家二老对此面露不虞,孩子都叫人了,还装没听见,跟他们家老三真是半斤八两。
乔唯哒哒哒跑到林薇棠面前,伸出双手,手心向上,笑眯眯地说:“谢谢妈妈给我的礼物!”
林薇棠:……
“你没见过好东西吗?”她脱口而出。
刹那间所有人的微笑都僵在脸上。
“薇棠!怎么说话呢。”林老爷子眉毛一抖,轻声斥道。
林薇棠理直气壮地分辩:“我说错了?她要是见过好东西,能跟燕燕和成成抢东西吗?”
这话一出,其他人没眼看,四位老人齐齐色变,尤其是乔老爷子,爆碳脾气眼看就要炸。
乔唯却先一步接了话,语气平静:“我在家里见过很多好东西呀,可是还没见过外婆家里的好东西。外婆送我手镯,外公送我玉蝉,我都很喜欢,不想让给别人。”
小孩子的话直白稚嫩,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同时那句“还没见过外婆家里的好东西”如一支箭破空而出,精准地扎进了每一个林家人的心口。
林老太太更是一瞬间泪盈于睫。
众人都一时无言,气氛古怪压抑。
林薇棠一向随心所欲,我行我素,这会儿却也受不住了,结结巴巴开口:“你,你,不就是一个镯子和玉蝉吗?给他们就算了,我送你更好的不就行了——”
“不是一个镯子和玉蝉,”乔唯强调,“是一对镯子和一对玉蝉。”
林薇棠被噎了一下,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高声叫人:“小于,去叫阿娟把我新买的那条粉钻项链拿过来。”
“这算好东西吧?”林薇棠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乔唯一眼,又飞快移开。
乔唯点头:“妈妈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说完又恍然大悟般看着二舅舅林微榕,幽幽地叹了口气。
林微榕:?这是几个意思?
“项链是你临时加的,薇棠,你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呢?”他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顿觉好笑,小财迷这是一个都不放过啊。
林薇棠嘴唇翕动了一下,没做声,在哥哥嫂嫂一再开玩笑般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了张卡出来。
“喏。”她随手递给乔唯。
乔唯接过一看,就光秃秃的一张卡,委婉提醒:“谢谢妈妈,密码是我的生日吗?”
密码呢?金额呢?
金额大小决定她的感谢力度。
林薇棠却一僵,她哪知道乔唯的生日啊?生孩子那天简直是噩梦,她直接选择性遗忘了。
“密码是唯唯的生日,”林寒月见状帮忙回答,对不靠谱的老妈不抱希望了,蹲下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六百万。”
乔唯喜笑颜开:“好的姐姐,谢谢妈妈!”
林薇棠无声松了一口气。
原本她压根就没想到还要准备饯别礼,在老妈的一再要求下才勉强答应亲手准备礼物,又懒得花心思,索性直接给钱,心想牌桌上乔唯看到钱脸都笑开花了。
但她没想到其他人准备的礼物都这么用心,两厢对比,送钱就显得好俗气,她可不是这么没品味的人!
还好乔唯没什么品位,没有区别对待,不然她可太没面子了,林薇棠有些庆幸地想。
这场分别从五点拖到八点,最后林家一大家子执手相送,将祖孙三人送上了飞机。
林老爷子还好,林老太太都抹泪了,拉着乔唯的手再三让她放假了再来,而林寒月就更夸张,差点就跟着一起上了飞机。
直到飞机起飞,地面上的景物和人越来越小,才隐约看到他们往回走。
空手而去,满载而归。
对于这趟出行,乔唯还是比较满意的。
【唯唯,你到家了吗?】
乔唯盘点了一遍分别时收的礼物,这才有空看手机,发现温季年给她发了消息,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他和温母下午两点离开的,应该早就回到了a市。
乔唯一拍脑袋,她就说林寒月怎么突然这么……这么感性,这么矫情,看她的眼神都依依不舍,恨不得跟她一起走,原来还是为了男主。
这两天都快把温母当亲母了,小心奉承,体贴入微,她看着就牙酸。
飞机慢慢降落,巨大的庄园里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宛如璀璨星空。
出走四天,归来仍是超级无敌巨豪华大庄园。
等跳上大床,深深地陷进柔软的床垫里,疲惫感顷刻间占据乔唯的大脑,本来还兴致勃勃想连夜盘点此次收获,无奈头一歪就昏睡过去了。
一睁眼险些被吓晕。
谁家好人趁人睡着把脸凑近只离五厘米啊?!
“唯唯,你怎么了唯唯!doctor!”陈嘉熙夸张大喊。
“s!”乔唯无奈出声,缩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问:“嘉熙姐姐,你怎么这么早来找我玩。”
大学生就是好啊,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没作业,不补课,乔唯酸得咬被角。
陈嘉熙嗨了一声:“这还早啊?大舅舅都挨了两轮骂了。”
乔承业又挨骂了?
这话引起了乔唯的兴趣,她掀开被子,疑惑问道:“大伯为什么挨骂呀?”
她睡得脸蛋红红的,脸上还有压痕,头发乱糟糟,陈嘉熙心痒难耐,不顾乔唯拼命挣扎,直接一个猛虎扑食跳上床抱着她一起窝在被子里。
“不清楚,我没敢偷听,老娘骂了老爹骂,估计还要再来个第三轮,男女混合双打,”陈嘉熙抽出一只手摸出手机,划开屏幕,“第二轮还没结束,两个小时了。可怜的大舅舅。”
乔唯停止挣扎:“嘉熙姐姐你有线人吗?能不能叫她帮忙偷听一下?”
陈嘉熙失笑:“哟,你还知道线人,偷听是不可能偷听滴,又不是敞开门骂孩子。再说一旦被发现,工作不保哦。”
这么严重。
那如果是孙女和外孙女偷听,会被逐出家门吗?
两人对视三秒,同时翻身爬了起来。
主屋书房内,父子二人一坐一站,一个猛喘气,一个紧抿唇。
玻璃碎瓷洒了一地,气氛剑拔弩张。
“行,你厉害,你比你老子我都厉害,”乔老爷子的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老子还没死呢,就想着收拾亲戚了,我是这么教你的?那些都是你的长辈,是你的兄弟姐妹,为集团出过力,立过功。现在倒好,你位置坐稳了,就想把人赶出集团?”
乔承业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脸色和口气依旧紧绷:“爸,我只是计划把部分亲戚调离岗位,不是要赶人,股份分红照旧,只是职位变动而已——”
“而已?把人家从重要部门赶去打杂,发配边疆,这还不叫把人赶出去?你让外头怎么看?说咱们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这句“有没有点良心”让乔承业额角青筋一跳。
他冷笑一声:“爸,您总说他们出过力,立过功,没错,可那都是老黄历了。这些年一直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妄自尊大,拿自己当土皇帝,您知不知道底下员工怨声载道?”
“如果只是咱们家的亲戚也就罢了,还亲戚带亲戚,随便找个部门盘一圈,这个经理是乔家二老太爷的小舅子的孙女,那个总监是乔家四姑奶奶婆家小叔子的女婿,个个都是皇亲国戚,威风八面。”
他从来没用这种讽刺嘲弄的口气跟自己的父亲说过话,此刻却再也忍不住。
乔老爷子怔住,好半晌才回神,声音艰涩:“这是他们不对,把这些亲戚的亲戚清掉就行了,没必要动咱们家的人。”
这是他的让步,然而他的儿子依旧寸步不让。
“不行。根源就在于这些所谓咱们家的人,等过了风头,又会塞人进来,不如直接斩草除根。”乔承业态度坚决。
“爸,要是他们能做出成绩,有实质贡献,我不可能动他们。问题就在于这些人尸位素餐,占着重要位置不做实事,还指手画脚,胡搅蛮缠,干扰业务。您可以看看,有能力的我一个也没动——”
“心狠手辣,铁面无情,”乔老爷子忽然笑了笑,语气里没有了怒气,“你今天能下狠手收拾关系紧密的亲戚,明天是不是就容不下你的妹妹和弟弟了?”
声音很轻,但落在乔承业耳中,无异于晴空惊雷,他甚至有些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过了好久,他才轻声道:“您是这么想的?在您的眼里,我就是这么冷血无情,连亲弟妹都容不下?”
他不可思议,不可置信,一向冷峻严肃的脸上是被至亲疑心的沉痛和愤怒。
乔老爷子在话一出口的那一秒就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可能当没说过,索性趁着这个机会说清楚。
“你妈跟你聊过了吧,我承认,这些年在情感上和态度上,我和你妈偏向老二老三,对你的关注不够,你心里有怨,恨我们偏心。”
“你从小就独立,懂事,省心,从来没让我们操过心,而老二老三不同,比不得你,尤其是老三,所以我们才多疼他们一点。”
“但是老大,平心而论,我们没有对不起你吧?集团交给你了,你是我们乔氏的当家人,老二和老三都只占股份,以后也不会进集团任职,不会跟你夺权,这样你都还不满意吗?”
书房里一片死寂。
乔老爷子说完就仰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仿佛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而乔承业也没好到哪里去,向来挺直得如同一棵大树的背脊微微塌了下去,好像不堪重负。
他嘴唇微颤,想说话,可是喉咙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你出去吧。”他听见父亲这么说,麻木地点了一下头,转身踏过玻璃瓷片,脚下重如千钧,一步一步走到门口,拉开了书房的门。
然后两个人滚了进来,趴在地上。
一个惊慌失措,低着头不敢看他,声如蚊蚋:“大……大舅舅……”
一个仰着脑袋,眼神清澈,不闪不避和他对视,毫无异样:“大伯好。”
黑白分明的眼中却飞快闪过一丝同情。
乔承业顿了一下,随即心生自嘲,他都沦落到被一个孩子同情的地步了,看来他是真挺可怜的。
“嗯。起来吧,”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即将跨出门的时候低声说道,“老爷子现在不高兴,你们最好还是晚点来。”
他以为她们是来找老爷子的。
虽然乔承业这个大伯总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就是中年版封建大家长,一言不合就怒喝“跪下,请家法”的那种,但没想到他人还挺好的嘞。
尤其是和乔继恩这坨屎比起来,简直就是金子啊。
眼看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乔唯当机立断,小声而快速地说道:“嘉熙姐姐,你去把大伯拦住,别让他走。”
“啊?”陈嘉熙一脸懵逼。
“去啊!大伯今天要是走了,咱们这个家就散了!”乔唯恐吓道。
陈嘉熙吓了一大跳,想说不至于吧,恰好这时一声暴喝炸开:“谁在外头?滚进来!”
她头皮一麻,跟条鱼一样弹起来,匆匆扫了一眼乔唯的口型“拦住”,胡乱点了点头就冲了出去。
不是她不讲义气逃跑,把小表妹一个人丢下面对狂风暴雨,她这是听从小表妹吩咐,是为了执行任务,为了这个家!
看着陈嘉熙追了上去,乔唯微微松口气,收回了视线,把门合上,走了进去。
上次看到的是佣人提出来的残骸,现在看到现场了,真的好震撼。
满地的玻璃渣,碎瓷片,无处下脚。
乔唯低头看了看脚上的软拖鞋,合理怀疑一踩上去就会被扎个对穿。
“乔唯,你偷听。”老爷子面无表情,称呼从唯唯又变回了乔唯,这是要迁怒的征兆啊。
乔唯点头:“是的,我偷听。”
这诚实不做作的回答把余怒未消的老爷子噎住了,嘴巴张合几下才怒道:“你敢偷听?还敢承认?”
乔唯再次点头:“是的,我敢。”
老爷子感觉一股气又上来了,一边喘气,一边悲哀地想,刚走一个,又来一个,一个把他气个半死,一个马上要把他气个半死,他这是作了什么孽!
“爷爷,我想和您聊一聊,”乔唯郑重其事地说,低着头看了一圈,更郑重了,“还是改天吧。”
“聊什么?今天聊不行?你害怕?”老爷子微微坐起来了一点,紧紧盯着她。
乔唯第三次点头:“是的,我害怕,我怕玻璃把我脚扎穿了。”
老爷子又是一哽,他还以为她怕他,居然是怕脚被扎到了……
“……换个房间。”
一老一小在另一间窗明几净的房间坐下。
乔老爷子不想承认,他几乎是有些迫切地开口:“聊什么?”
乔唯没回答,却说:“奶奶呢?这场谈话也需要奶奶一同参与。”
“你奶奶不太舒服,跟我聊就行了,我转告她。”他皱着眉说道。
一想到老妻单独和大儿子谈话,推心置腹,开诚布公,非但没让大儿子敞开心扉,反而还被气得躺在床上哭,他心里就一阵火,这个逆子!
“不行,必须要奶奶一起参与。”
“为什么?”
乔唯慢吞吞地说:“因为奶奶也骂大伯了啊。”
乔老爷子一滞,怒道:“你奶奶骂你大伯,你也偷听了?!不对,胡说八道,你奶奶才没有骂你大伯!”
乔唯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最多只是说他几句吧……可能骂了两句……”老爷子竟难得心虚,声音越来越低,他没参与今天的第一场谈话,不知道内容,但能猜个大概。
“唉。”
乔唯叹气。
乔唯:这届家长不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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