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整天的观察,乔唯暂时没有发现温季年因打击而心理变态的倾向,但他的确变化很大。
不再“向下兼容”,而是,怎么讲呢,和她聊天的高度突然就从盆地冲到珠穆朗玛峰了——兴致勃勃和她探讨深奥的数学,物理和化学问题。
一旦她想找借口逃避,他就很认真地看着她:“唯唯,你是觉得我没有你聪明,所以不愿意和我讨论吗?”
乔唯:我哪敢呀哥。
她是志不在此啊,温季年这个钻研精神适合当科学家,为了国家和人民而奉献。
她嘛,说来惭愧,努力学习考名牌大学只是为了生活,就两个字,搞钱,搞钱,还是搞钱。
乔唯开始后悔,还不如就让他以为她是一个普普通通小笨笨。
终于熬到放学,她匆匆告了别就溜了。
温季年心情颇好地收拾书包,他终于可以和人一起畅聊了,不用担心对方听不懂,不用浪费时间解释,而且这个人还是唯唯。
双倍高兴。
“小季,你又要没朋友啦,你怎么不吸取教训啊。”金耀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温季年嘴角的笑瞬间收回,视线在金耀的脑袋上驻足十秒钟,也不说话,只缓缓地摇了摇头。
对方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温季年淡淡道:“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你!活该你没朋友,乔唯也很快就会讨厌你!”
温季年背好书包走出两步,侧过身平静地说:“你朋友多,叫他们把脑子凑一起借给你用用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留下气得脸都红了的金耀站在原地。
“给我等着。”
乔唯不知道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她没回乔家,去了林寒月那儿。
由于金牌分配不均事件,乔淮阳自觉在乔唯这儿的地位已经狠压林寒月一头,于是善心大发,同意乔唯一周任选两天住在林寒月那里,但每月只能选一次周末。
“下次比赛是什么时候?”林寒月盯着乔唯。
“介个嘛,我也不知道,”乔唯挠一下下巴,啃了一口雪糕,“先休息休息。”
林寒月磨了一下牙,哼道:“乔淮阳可真会送东西,你这么小,能开车吗?还不是他自己开?唯唯,只要你也赢一块金牌给我,我送你一套房。”
乔唯大喜:“真的吗?是市中心八百平超级豪华大平层吗?”
林寒月:……
她一指头戳在乔唯脑袋上,笑骂道:“你个小财迷,可真敢想啊,就两百平的小居,要不要?”
两百平大平层:??原来我是小居?!
“俺要!俺要!”乔唯连忙举手,小手举得高高的。
“要就拿金牌来换,”林寒月被逗笑,笑了一会儿,“好了,我也不冒领功劳,这房子是大舅舅给你的,过几天他想和我们吃个饭,就他,大舅妈,还有你和我,到时候我跟你说。”
乔唯猛点头:“嗯嗯。”
“金牌还是要拿的啊。”林寒月强调。
乔唯手一摊:“这个真没法拿。”
“嗯?”
她赶在林寒月变脸前说道:“我现在功课很多的,很忙,还要准备毕业作品,而且老师说以我的水平,拿奖是没有悬念的事,没必要去和别的哥哥姐姐抢。”
“你们老师还挺会谦他人之让的,”林寒月悻悻道,忽然捕捉到奇怪的字眼,“毕业作品?这开学还不到两个月吧,离毕业还有小一年,这么早就准备了?”
乔唯点头:“对呀,老师要求作品的时间跨越长度必须至少十个月。我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了。”
这什么奇怪的要求?林寒月搞不懂现在的幼儿园了。
“行吧,那就先宽限你一年,上了小学再拿金牌。”她大度地表示可以延期。
乔唯:……谢谢你这么善解人意。
“好的姐姐。”
乔唯继续啃雪糕,一想到房子,这雪糕好像就更甜了。
看她吃得这么开心,林寒月也被勾起了馋虫:“给我也拿一支……还是算了,发胖……一支也胖不死,给我拿个。”
乔唯蹬蹬蹬地跑了出去,给林寒月拿了支雪糕过来。
看着乔唯心无旁骛吃雪糕,林寒月都有点嫉妒了,语气幽幽:“当小孩真好啊,没有烦恼,没有压力,没有烦心事。”
乔唯充耳不闻,自顾自啃雪糕,心说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又开始e了。
她能有什么压力啦?一没有工作压力,一没有生存压力,没有学业压力,唯一的压力估计就是追人追不到,以及放不下曾经的朋友但又不肯承认。
“好无聊,我们来玩换装游戏吧,我今天刚叫人送了一批小裙子过来。”林寒月假性抑郁了十分钟,又开始折腾乔唯了。
“不玩。”
乔唯斩钉截铁地拒绝,如她所料,林寒月再次拿出新得的趁手武器:“金牌。”
“不玩。”
乔唯威武不能屈。
林寒月:“出你小皇冠的那家店出新品了,黄金红宝石手镯——”
“……玩。”
乔唯富贵很能淫。
乔唯哐哐换衣服,林寒月咔咔拍照。
“好,哎对,就是这个姿势,别动别动……咦?我去!”林寒月惊愕地叫了一声,眼珠子就黏在了手机屏幕上,手指不断滑动,表情介于震撼和幸灾乐祸之间,还有一丝隐隐的愤怒。
乔唯甩了几下都有点酸了的手臂,说道:“姐姐,快八点了,我想看电视。”说着就要走,却被林寒月叫住。
“唯唯,如果你知道和你老死不相往来的前朋友干了一件大蠢事,倒了大霉,你会不会高兴?”
乔唯观她神色,猜到了几分,多半是夏芝芝倒霉了。
她想了想回答:“那要看是什么蠢事,倒了什么霉。”
林寒月眼睛亮得可怕:“比如说你喜欢吃哈根达斯,她一直骂你是个傻子,说哈根达斯这种冰淇淋吃了会死,还因为这个和你闹翻了。但是有一天她吃了一大桶冰淇淋,路边摊的那种,还进了医院!”
“明白了,打脸嘛,那就让她躺在医院吧。”乔唯简单粗暴地下了结论。
“……啊?”林寒月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呆了一下,肃了脸色,“你说,我要不要去嘲笑她?当初我可是被她骂惨了。”
一副要去寻仇,痛打落水狗的模样。
乔唯扫了一眼她抻直了都不敢弯曲的腿,好奇地问:“摇着轮椅去吗?”
林寒月一哽,低头看了看伤退,恍然大悟,怒道:“这腿就是她害的,我拖着伤去嘲笑她?给她脸了,不去!”
放完狠话,她抿了一下嘴唇,有些躁动地胡乱捋了一把头发,说道:“算了,有点累,我想躺会儿,你自己去玩吧。”
罕见地没有要求乔唯给她暖被窝。
乔唯窝在林寒月特意叫人给她定做的单人软沙发上,一边吃薯片,一边看家庭伦理剧,正看到婆媳大战的精彩时刻,一声高亢的“唯唯”突然炸响,吓得她薯片都掉了。
她趿拉着拖鞋跑进去,还以为林寒月身残志坚,逞强想独立上厕所,一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了,结果人家在床头上坐得笔直,神色肃然。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当初她怎么骂我嘲笑我的,我都历历在目,要是这回不找回场子,别人还以为我林寒月好欺负!”
林寒月疾言厉色,说完又语重心长地教育乔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们要有仇报仇,以牙还牙,所以你周六跟我去一趟医院吧。”
乔唯:……你的遭遇我心疼,你的表现还爱她。
乔唯以为林寒月说的进了医院只是个比喻,没想到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进了医院”。
夏芝芝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十分虚弱,手上还在挂吊瓶。
见林寒月打扮得光鲜亮丽,光彩照人地来了,抖着手指指着门口:“出去!”
“夏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哦,听说是为了男朋友吞安眠药,半夜被紧急拉到医院洗胃啊,”林寒月下巴微扬,故作惊讶,“最清醒最理智的夏大小姐居然为爱自杀,还是个凤凰男,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还边说边摇头,嘲讽拉满。
夏芝芝气得直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
默默站在林寒月身边充当小弟的乔唯心情复杂,她还以为夏芝芝是人间清醒,结果和林寒月半斤八两,简直就是一对卧龙凤雏。
按林寒月所说,夏芝芝在她追温仲年期间,一直冷嘲热讽,阻止她追寻真爱,大骂她眼瞎,是不清醒不理智,是飞蛾扑火,是恋爱脑成精。
俩人还因此一拍两散,分道扬镳,快一十年的交情就这么散了。
万万没想到,清醒理智的夏芝芝竟然为了个凤凰男寻短见。
乔唯:这很难评。
林寒月还在持续输出,不间断开嘲讽,夏芝芝受不了了,抓狂大喊:“谁踏马造的谣!”
一激动,动作幅度过大,扯到了针头,立马血液回流。
“啊啊啊啊——”
惨叫声瞬间爆发,护士立即冲了进来,一阵兵荒马乱,其中夹杂着“林寒月你个王八蛋”,“病人控制不住了”,“快打镇定剂”,“先别打这是”等各种各样的声音。
豪华安静的病房成了菜市场,或者说制服精神病人发病现场。
一片混乱。
姐妹一人躲在角落。
“姐姐,你把芝芝姐姐气疯了。”
乔唯垫着脚站在林寒月背后,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咳,她就这样,人来疯,”林寒月也有点被吓到,马上恢复了高冷,“表演型人格,懂吧?”
“哦。”乔唯点头,她懂。
等病房再次安静,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护士,把这个,把这个恶毒的女人,还有这个,这个小可爱,一起赶出去!”
夏芝芝重新挂好了吊瓶,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说道。
护士看了过来,有些为难。
这是乔氏旗下的医院,那位坐轮椅的美女她们不认识,这位小小姐她们可是知道的。
但是客户就是上帝,来医院的不仅是病人,也是客户,这还是客户,她们也得罪不起。
“愣着干嘛?小心我投诉你们!”夏芝芝见护士们都不动,气得捶床威胁。
乔唯心说真是无巧不成书,夏芝芝在的医院就是她之前来过几次的医院。
医生护士都认识她了,来的时候都没有按照流程征求客户夏芝芝的允许,直接就放了她们进来。
乔唯见护士们左右为难,适时开口:“护士姐姐,你们出去吧,我跟院长爷爷说一下,不会让你们挨批评的。”
夏芝芝:“???”
护士们立时松了一大口气,感激地朝乔唯笑笑,鱼贯而出,并小心地合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夏芝芝大怒,拼命用虚弱的声音营造出恶狠狠的气势:“乔家的医院就是这种服务态度?等着上头条吧!”
她此刻在心里把公寓管家都给气上了,那么多医院不送,偏偏就把她送到了乔家的医院!
“唯唯,人家要曝光乔家的医院,你说怎么办?”林寒月哼笑,语气闲适。
乔唯很配合地扮演马仔,用沉重的口气说道:“那就只有请老爷子出面了。”
夏芝芝:“……神经病吧你们!”
骂了这一句就继续狂喘气,刚才闹那一出快把她给整瘫了。
林寒月不肯放过她,左右张望,疑惑说道:“你这都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你那凤凰男真爱呢?怎么没影儿啊?”
预料之中的怒骂却没有响起。
几秒之后,疑似抽泣声传来,声音越来越大。
确认了,不是疑似,就是抽泣。
乔唯和林寒月对视一眼,乔唯还好,林寒月眼球都快瞪脱窗。
等抽泣进化成嚎啕大哭,林寒月坐不住了:“夏芝芝,你,你有毛病吧?有什么好哭的?你以前训我的那股子得意劲儿哪儿去了?就为了这么个货色,你,你就哭?真出息啊你!”
夏芝芝估计是躺了一会儿攒了点力气,腾地一下坐起来,边哭边吼:“关你什么事?我凭什么不能哭?你踏马坐轮椅了都要跑过来嘲笑我,看我这样你很高兴很得意是吧?滚出去!”
说完又一头倒在床上,拉起被子蒙住头呜呜咽咽。
林寒月没有继续气定神闲反唇相讥,相反,看好戏的神色消失,一张鲜艳明媚的脸黑如锅底,心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活该!”
她绷着脸转动轮椅,轻微的滑轮滚动声在病房里响起,都走到门口了,她才注意到不对,猛地转头:“唯唯,走了。”
乔唯闻声看了她一眼,非但没有跟上去,反而小跑到病床前,用另外两个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小声说道:“芝芝姐姐,你别伤心了,我姐姐听说你出了事,急得从床上滚了下去。”
哭声倏然一顿。
林寒月差点真的从轮椅上滚了下去。
“乔唯!你胡说什么!”她气得猛拍了一下扶手。
都不叫唯唯,叫乔唯了,看来她是真的急了。
乔唯:我知道你很急,但我就是要你急。
“姐姐,你看,芝芝姐姐一听到你为她的事着急,她一下子就不哭了。”
夏芝芝一把掀开被子:“我擦,小可爱你别乱说!嗝”
她一时着急,话说得又急又快,打了一个长长的哭嗝。
“靠!”
夏芝芝还残留着哭腔的一声怒吼没有吼出气势,还有点搞笑。
林寒月表情古怪,没再开腔,夏芝芝也没有再继续嚎啕大哭和赶人走,只是间歇性抽噎两下。
场面突然从紧张变得滑稽。
乔唯深知在林寒月养伤期间,闲得发慌,要是不给她找点事做,自己就只能陪玩儿了。
“内个,我有点饿了,我想在这儿吃饭,姐姐,芝芝姐姐,可以吗?”乔唯礼貌发问。
正不约而同等着乔唯说点什么的俩人:……
在等着送餐的这段时间,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而怪异。
明明一见面就算是吵架,也是有话说的两个人,竟然都沉默了下来。
偏偏乔唯也不说话了,自顾自掏出手机刷题,其余一人要是眼神不小心碰到一起,立即避开,低头玩手机。
乔唯:手机拯救了多少人的尴尬?让我们一起说,感谢机门!
饭是两公里外的知名饭店送过来的,色香味俱全。
人默默吃饭。
林寒月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明明是来嘲笑夏芝芝的,是为了报当初的一箭之仇,怎么就莫名其妙坐下一起吃饭了?
夏芝芝非常迷茫,前一天她还伤心气愤得饭都吃不下,就连前一刻还在嚎啕大哭,只觉得出了大丑,只想一拳打爆地球和林寒月的头。
这会儿怎么就真答应一起吃饭了?还是和林寒月一起?!
一人同时看向乔唯。
小朋友正在心无旁骛扒饭,吃得嘎嘎快乐嘎嘎香。
林寒月:别误会,我只是为了我的妹妹。
夏芝芝:祸不及家人,我忍!
乔唯终于水足饭饱,抽出纸巾优雅地擦干净嘴角的油渍,看着没怎么动筷子的一人,恍然大悟一般,叹道:“快乐是我一个人的,你们什么都没有。”
林寒月≈夏芝芝:?
“姐姐,芝芝姐姐,你们上次坐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乔唯冷不丁发问。
一人双双愣住,下意识看向对方,眼神只茫然了一瞬间,立马同时变脸,同时把头扭开。
“哼。”
“嘁。”
乔唯啪啪鼓掌,赞道:“姐姐和芝芝姐姐真是好朋友啊,心有灵犀。”
“谁跟她是好朋友!”
“我才没这种好朋友!”
俩人互瞪,彼此都脸色不好看。
乔唯长长地哦了一声:“我还说我吃饱了闲着没事干,给你们调解一下的。我可是金牌调解员,有口皆碑!今天免费给你们调解,要不要?不要的话,咱们就先散了。”
林寒月:“唯唯别闹,有什么可调解的,浪费生命。”
夏芝芝:“哈?你个小不点,还金牌调解员?谢了,用不着。”
俩人俱都坚决拒绝,可谁都没走,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
乔唯:女人,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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