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林寒月斩钉截铁。
不可能,乔唯摇头。
夏芝芝不乐意了:“怎么着啊,你是说他乔公子看不上我了?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还是我姐们儿吗?”
“说什么啊你,我是说,我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林寒月怒视着夏芝芝。
夏芝芝摆手:“放心吧您就——”
一串欢快的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响起,是夏芝芝的手机。
“嘿,说曹操曹操就到,乔淮阳!”
“什么?开外放。”
夏芝芝开了外放,林寒月和乔唯都凑近了竖起耳朵听,乔淮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夏小姐,上次的事我因为突然有个会要开,还没说完——”
“乔公子,我的答案是,不可能。”夏芝芝不等他说完就抢答,边说还边冲林寒月挤眼睛。
那头久久没有声音。
乔唯震惊,难道命运的齿轮就从这里截胡了?
乔淮阳语速慢悠悠:“夏小姐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听说令尊正广发英雄帖,要为夏小姐征婚。”
“我呢,也是家里压力大,我们家老太太三天两头催我相亲。咱们假装交往,正好可以应付家里,双赢。”
“说起来夏小姐的压力还比我大一点,据说连b市的赵家老二都入了围。不是我不修口德,背后说人,赵老二是什么人,夏小姐想必也清楚。令尊也太着急了些,夏小姐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况且我的狗帮了你这么大忙,还被发到了网上,被侵犯了肖像权,于情于理,夏小姐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沉默,寂静,死寂。
“不好意思,我不同意,狗帮的忙我会报答在唯唯身上,就这样。”夏芝芝面无表情地拒绝,挂电话,倒在沙发上,把表妹妮妮当抱枕,往上一提,盖住头脸。
一气呵成,没有一个多余动作。
“哈哈哈哈哈哈……”林寒月爆发出一阵大笑,不顾形象地笑歪在了轮椅上,边笑边狂拍扶手。
乔唯偏过头,善良地没有笑出声。
夏芝芝恼羞成怒,大叫:“不准笑!再笑就给我出去!”
脸丢大了!她感觉头顶都在冒烟。
其实如果只有林寒月,她还能勉强镇定,从小到大的姐们儿,彼此的糗事都一清二楚,就算脸上挂不住,一会儿也就忘了。但关键是还有一个乔唯!
她在小朋友面前丢了人,这个小朋友还是乌龙对象的妹妹……
她没脸见人了!
“芝芝姐姐,当时肯定是我哥哥没说清楚,害得你误会了,我回去打他。”乔唯见夏芝芝都快钻到沙发缝里去了,忙忍笑解围。
夏芝芝一听,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了,一下子翻身爬了起来,差点把妮妮掀翻。
“对啊,是他故意误导我!当时他只说了一句什么‘要不要交往’就把电话挂了,这不能怪我没理解到位吧?”
乔唯佯怒:“我哥哥太坏了,说话说一半,过分!”
夏芝芝见乔唯信她,没有跟着一起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面子保住了。
转而怒瞪林寒月:“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林寒月几乎笑岔气,断断续续地说:“广发……广发英雄帖……征婚……哈哈哈哈哈哈……”
夏芝芝一怔,原来损友是在笑这个,她顿时歇了火,突然眼睛瞪大,征婚??
她怎么不知道!
乔唯见夏芝芝一脸震撼加怒色,抄起手机就拨了个电话出去,气得跑到阳台上原地暴走,估计是找她老爹算账。
“姐姐,你把芝芝姐姐笑生气了。”她看向仍笑个不停的林寒月。
“唯唯,你不觉得好笑吗哈哈哈哈……”
乔唯表情严肃和她对视,两秒后绷不住了笑开,笑倒在沙发上。
妮妮看着两个笑成一团的怪人,惊恐地瞪大了眼,跑去找夏芝芝了。
回到乔家,乔唯一进客厅就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也不算不速之客,她大概预料到乔淮阳会来找她。
008跟着她们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他这个主人没在夏芝芝那儿拿到报酬,多半会来找她。
果然,乔淮阳翘着二郎腿,悠闲地靠在沙发上:“回来了,你们玩得很开心啊,008都乐不思蜀了。”
“哥哥,你身为主人,怎么能不看好008呢?居然让它偷偷藏在了我的车上,多危险呀。”乔唯倒打一耙。
乔淮阳斜了她一眼,笑了笑:“你说得对,吴冬工作失职,我马上把他开了。”
“?哥哥我错了,不该没有第一时间跟你报告008跟着我们发生的事。”乔唯滑跪。
乔唯:万恶的资本家!善良的我总是被拿捏!
乔淮阳好整以暇:“你知道错了,那你说怎么办吧?”
乔唯双手合十:“接下来一个月遛狗任务由我承包了。”
“遛狗一个月就算了?”
“你说怎么办吧。”
乔淮阳哼道:“过段时间我一个朋友,也是你临洲哥哥的表哥,过生日,你跟我一块儿去。”
乔唯双手环胸,眯起眼睛:“哥哥,你拿我吹牛了?”
“什么吹牛,我说错了?你不是比其他小孩聪明?”乔淮阳瞪眼,“给他们看看什么是聪明小孩。”
乔唯无语:“人家过生日,我去给他们看看我有多聪明?你不怕我被打出来吗?”
“谁敢?就这么说定了,还有半个月,你准备准备。”乔淮阳一锤定音。
准备啥呀,八国语言诗朗诵,还是现场做微积分?乔唯腹诽,不情不愿地点头。
乔唯见她这样,斜睨着她:“008因为在网上曝光,被人骂了,说它是烈性犬,太危险,喊打喊杀——”
“我一定好好准备,务必让那些觉得哥哥在吹牛的人狠狠打脸!”乔唯立正保证,还挥了挥拳头。
乔淮阳满意了,起身要走,乔唯想起一件事,忙说道:“哥哥,大舅舅明天约我吃饭,我可以去吗?”
乔淮阳有些意外,等了两秒,笑了一下:“难得,去吧,早点回来。别在外面逗留太久,有人贩子抓小孩,知道吧?”
“我知道的,哥哥。”乔唯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假笑。
“假笑是吧?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乔淮阳捏她的脸。
乔唯含糊挣扎:“唔有!”
这些可恶的大人,仗着身高优势,都喜欢捏她的脸,悲!
乔唯放了学,收拾书包就走,却被金耀叫住。
“唯唯,我下个月过生日,想请同学们去我家参加生日派对,”他递给她一张烫金请柬,“如果你同意来的话,我再请老师给你家里发邮件。”
哇,这么正式?有钱人的小孩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她一边感慨,一边伸手接过,注意到金耀只拿了一张请柬,再看看脸色有点不好的温季年,她直接问道:“季年哥哥不去吗?”
不等温季年说话,金耀就抢先开口:“小季从来不参加我们的生日派对。”
温季年面色微变,这次乔唯又截住了他的话头:“如果季年哥哥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说完就把请柬递了回去,她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不给同学面子。
金耀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一时有些怔住,而乔唯已经在他愣神的时候背起书包跑了。
“小季,你自己没朋友,也想让唯唯没朋友吗?”他双手撑住桌沿,恢复了笑模样。
温季年伸手。
“干什么?”
“请柬。”
金耀瞪大眼,慢慢地哈了一声:“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行,等着。”
他都没准备给温季年的请柬,没料到这回温季年居然想去了。
“看来你真的很怕失去唯唯这个朋友啊,真是委屈你了。”金耀笑嘻嘻地说道。
温季年的回应是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和不聪明还自以为聪明的人待久了,智商会被稀释,所以要尽量远离这类人,这是他的一贯准则。
乔唯和林寒月进了酒楼包厢,林微柏和贺茹夫妻已经到了。
“唯唯,来,看看大舅妈给你带的礼物。”贺茹一见她进门,就招呼她过去。
乔唯连书包都没放,哒哒哒跑过去,非常捧场:“哇,谢谢大舅妈,是什么礼物呀?”
贺茹打开盒子,是一条粉色珍珠钻石手链。
“谢谢大舅妈!”乔唯表现得很惊喜,顿了一下,朝贺茹招了一下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贺茹见她小眉毛揪在一起,有些忐忑,顿觉好奇,很配合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大舅妈,您给姐姐带了礼物吗?”乔唯压低了声音,似乎生怕被别人听到。
这话让贺茹一愣,她定定地俯视着乔唯,见她脸上有些许担忧,眼里一片澄澈,不由得微微展开一个笑,学着乔唯的样子小声说话:“唯唯别担心,给姐姐的礼物已经送过去了。”
乔唯点头,这才笑了,大大方方地把手链取出来戴上,晃动手腕:“大舅妈,您看我戴着好看吗?”
这串手链很漂亮,她想马上戴着臭美一番。
可她和林寒月是姐俩,要是就她一个人有礼物,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显摆。
“好看,唯唯戴什么都好看。”贺茹笑着称赞,同时自然地划开手机,吩咐秘书赶紧去挑一款适合二十出头女孩子的首饰。
“大舅妈,您和唯唯说什么悄悄话呢?是不是在说我和大舅舅坏话?”林寒月把头发扎了起来,开了个玩笑。
贺茹笑骂:“就是在说你们俩坏话,都不主动安排咱们吃饭。”
“哎呀那不是唯唯太忙了吗?您是不知道,现在的幼儿园太卷了,我看着都害怕,要是换了我,还真不一定能幼儿园毕业。”
林微柏一听,笑着说道:“幼儿园能忙什么?一群小毛头,忙着玩吗?”
参加过幼儿园开学典礼的林寒月自诩现在是一名合格的家长了,闻言立即批评林微柏:“大舅舅,您这信息也太落后了,那都是老黄历了。对了,您看群里唯唯发言的视频了吗?什么?没注意?我现在调给您看。”
乔唯已经习惯了,非常淡定。
乔淮阳,乔临溪,陈嘉熙,林寒月,这四个堪称唯唯后援会四大护法,年纪轻轻就觉醒了“自家的娃最错啦。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宾主尽欢。
乔唯重新倒了杯果汁,跪坐在椅子上,直起上半身,举着杯子,朝贺茹和林微柏说道:“大舅妈,大舅舅,谢谢你们送我的房子,我很喜欢!以后等我考上大学有了工作,也赚钱送你们房子!超级大的房子!”
二人喜笑颜开。
“好,那咱们就等着住唯唯送的房子了。”
乔唯将杯子举高了一点,发表结束感言:“啥也不说了,都在果汁里了。我干了,你们随意。”
说罢就仰头咕咚咕咚灌果汁。
聚会气氛太好,大家都很放松,加上乔唯明明是小孩子,却学着大人模样敬酒,还仰头一口闷,其他三人纷纷鼓掌起哄。
“好!好水量!”
“再来一个。”
“唯总厉害,佩服!”
乔唯一个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果汁天女散花一般喷得满桌都是。
“咳咳咳——”她一阵猛咳。
贺茹离她最近,急忙给她拍背顺气。
林寒月和林微柏都赶紧过来,关切询问。
还好饭吃得差不多了,没人露出恶心嫌弃的表情。
这是乔唯此刻唯一的慰藉。
“咳咳,我很好,我没事,我很坚强……”乔唯摆手,强撑着说道。
“坚强什么呀,别说话了,缓一会儿。”林寒月有些无语。
等缓过来了,乔唯刚想道歉,就听贺茹说道:“唯唯,我记得你和丝丝是好朋友对吗?”
乔唯冷不丁听到贝丝丝的名字,呆了一下,问道:“是的,大舅妈,丝丝怎么了吗?”
贝丝丝不仅开学典礼没有来,后来也是隔三差五请假。
乔唯去找她,见她心事重重,不像以前那么爽朗活泼,委婉问了两次,她不愿意说,乔唯也不好多问。
掐指一算,惊觉已经有快半个月没见过贝丝丝了。
“唉,这事儿本来也不该跟你一个小孩子说,”贺茹叹口气,“只是那小丫头可怜,我想着你和她是好朋友,有空开导开导她。”
听这口气,事情不小啊。
乔唯忙追问是怎么回事,同时开始脑补,老爹出轨?老妈生二胎?还是家里鸡娃太严重?
“……抑郁症,又复发了。”
乔唯:?什么症?
“大舅妈,您是说,丝丝得了抑郁症?”乔唯问得艰难,不可置信。
请问这是一个爹妈人均偏心,小孩人均抑郁的世界吗?
贺茹点头确认:“去年发的病,但是这孩子一直不肯配合看医生,后来自己好了,都以为没事了,谁知道最近又复发了。”
乔唯脑瓜子里嗡嗡的,心道这个世界需要拯救的小朋友实在太多!
等等,不肯配合看医生,那是怎么确诊的?
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贺茹愣了愣,迟疑着回答:“不清楚,好像没有确诊吧,听说就是她家老太太一个朋友的女儿是儿童心理医生,看出了不对,但因为丝丝不配合,就没确诊。”
无了个大语,乔唯默默吐槽,这都没确诊。
她稍微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并没有完全松下去,能在没有做任何测试的情况下就能让医生这么说,那症状多半很严重了。
“我可以去她家看她吗?”
“可以啊,我先帮你跟她家里说一下,”贺茹欣然同意,顿了两秒,委婉说道,“唯唯,咱们量力而行,虽然你聪明可爱善解人意,但你也是个小朋友,如果丝丝情况太严重,你也不要勉强自己。”
乔唯把胸膛拍得啪啪响:“大舅妈您就放心吧。”
贺茹摸了摸她的头,心情颇为复杂,让一个小孩去开解另一个小孩,这听着就不靠谱。
贝丝丝的奶奶今早打了电话给林老太太,听说哭得厉害,老太太为难,不太敢直接跟乔唯说,找了贺茹,让她帮忙提一句,让乔唯去开解一下贝丝丝。
贺茹很同情这个小姑娘,但是她认为抑郁症不是光靠孩子间的友谊就能治愈的,况且这种负面情绪会不会影响到乔唯呢?
不是她没同情心,只是人有亲疏远近,还是自家这边的孩子紧要些。
贺茹对此不抱希望。
乔唯回了乔家,只说有好朋友生病了,她想去探望。
贝家就在a市,乔淮阳和老俩口便没有阻拦。
贝丝丝的家也在郊外别墅区,没有乔家那么夸张,但也很气派,风景很好。
车子一进大门,贝丝丝就跑过来接她了。
乔唯一和贝丝丝打了照面,心里就咯噔一下。
小姑娘本就小巧的下巴更加尖了,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即使在笑,眼睛里也有疲色。
“唯唯,走,我们进去玩。”她拉着乔唯进了屋。
“唯唯来啦。”贝丝丝的奶奶热情欢迎,趁贝丝丝不注意,在乔唯耳边低声说了句“谢谢唯唯”。
乔唯回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二人上楼,进了贝丝丝的房间。
整体颜色粉嫩,摆着很多毛绒玩具,是很经典的小女孩卧室布置风格。
乔唯却觉得有些违和,贝丝丝是个很爽朗的小姑娘,有点大大咧咧,平时穿的衣服用的文具虽然也是这种可爱的颜色,但她本人其实是不太喜欢的。
以前她们还在一个班的时候,贝丝丝上绘画课就从来不用粉色,用的深色居多。
“这个熊熊好漂亮。”乔唯望着床上一个超大的粉色熊形抱枕。
贝丝丝正指挥佣人摆放茶点,闻言笑道:“那是我妈妈去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去年送的?看着很新啊,像是刚从商店橱窗里拿出来的。
乔唯做了一件不太礼貌的事,趁着主人在小客厅,爬上床把熊翻了个面,果然,吊牌都还在。
“唯唯,来吃蛋糕,这个可好吃了。”
“好!”
二人在卧室玩了一会儿,贝丝丝提议去花园里荡秋千。
花园里也好,地形开阔,空气清新,闻着花香,看着树高,人的心情也会好一点,方便推心置腹,敞开心扉后大哭一场也很方便。
乔唯决定到了花园就旁敲侧击一番,却不想猝不及防撞到了完全没想过会见到的人。
林薇棠??
“丝丝,这就是唯唯吧?”一个女人见她们俩手拉手过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招呼,并看向林薇棠,“真是母女连心,薇棠姐,你难得来一回,唯唯恰好就今天来找丝丝玩,我们家真是蓬荜生辉了。”
林薇棠正翘着二郎腿倚在椅子上,见鬼了的表情还挂在脸上,闻言立马把脸一拉,不自在地说:“什么母女连心啊,这就是赶巧了。”
“薇棠姑妈好,姑妈您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能来迎接您。”贝丝丝很有礼貌地寒暄。
林薇棠摆摆手:“就刚刚,哪用你个小不点迎接啊。”她边说边斜着眼去觑乔唯。
乔唯没注意到,正重点观察贝丝丝的妈妈。
她和贝丝丝长得不像,长相细腻精致,很美丽,很柔弱,即使在笑,眉宇间也拢着一股忧愁。
“芷柔舅妈好,妈妈好。”乔唯最后一个打招呼。
陈芷柔笑容温柔:“唯唯好,你和丝丝去玩吧。”
林薇棠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节:“嗯。”
嚯,好拽。
陈芷柔朝乔唯露出个歉意的笑容:“唯唯,你妈妈一路舟车劳顿,这是累了。”
所以没心情和女儿上演母女情深。
贝丝丝:“薇棠姑妈,唯唯平时学习辛苦,累坏了。今天难得来一趟,我带她去放松一下。”
学习太辛苦了,没精力表演母慈女孝。
乔唯微妙地get到了俩人的意思。
乔唯:我怀疑,金牌调解员被调解了……
贝丝丝牵着她的手往前头走,走了两步被叫住。
“对了丝丝,秋千不安全,我叫人拆了,你和唯唯就玩其他的吧。”
乔唯感觉到贝丝丝的手一紧,但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反而笑着说道:“好的,妈妈。”
花园里装了常见的儿童项目。
俩人一边玩,一边闲聊,主要是贝丝丝在说,说家里的趣事,说班上的趣事,乔唯就负责“啊?真的吗”、“哇,那后来呢”,也算是非常和谐。
在坐旋转木马的时候,贝丝丝说到了前几天她爸爸闹的笑话,把她和她妈妈的生日记反了,这次乔唯没有“哈哈好好笑”,而是好奇地问:“丝丝,你爸爸不在家吗?”
贝丝丝愣了几秒,重新扬起笑脸:“我爸爸在国外工作。”
“是去出差吗?”
“算是吧。”
“那能经常回家吗?我哥哥和大伯也经常出差,有时候一个月在家里都见不到他们。”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去了,一年回来一两次吧。”贝丝丝含糊道。
丧偶式教育,那这不就是和单亲家庭差不多了?
乔唯感慨般说了一句:“那你妈妈很辛苦呀。”
她说话时,一直用余光注意对方的表情。
只见贝丝丝笑容微顿,继而点头:“是的,我妈妈很辛苦。”
语气竟有些沉重,既像在跟乔唯说,又像在跟她自己说。
看着小姑娘微抿的嘴角,乔唯感觉隐隐抓到了症结所在。
父亲是个死人,偶尔闪现复活,母亲因父亲在家庭角色中的缺失,而把一腔精力和关心都倾注在了女儿身上。
女儿不堪重负,但顾及到母亲的心情,又不能直说,长期压抑之下,心理出现问题了。
“丝丝,你最喜欢什么颜色?”乔唯决定采用“农村包围城市”战术,迂回出击。
贝丝丝似乎很惊讶她的话题跳得这么快,愣愣回答:“黑色。”
“那你的房间为什么是粉红色呢?”
“……其实粉红色我也挺喜欢。”
乔唯扬眉,再接再厉:“对了,你不是很喜欢玩遥控汽车吗?谭正岩都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我刚刚在你的房间没看到遥控汽车,只有毛绒玩具,你把遥控汽车都放在另一个房间了吗?”
这回贝丝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没有啦,我只是偶尔玩一玩遥控汽车,其实我更喜欢玩偶。”
“好可惜,我还想和你一起荡秋千的。丝丝,你很喜欢荡秋千吧?只要注意安全,让阿姨在一边看着,不会有事的,不如我们去跟舅妈说重新安秋千吧?”
“不!不要,唯唯,不好意思,让你扫兴了……只是秋千是有点不安全,我们玩别的吧!”
这次贝丝丝反应很快,急忙否决乔唯的提议,小脸带着几分焦急,似乎生怕乔唯去找她妈把秋千重新装上。
农村包围城市计划遗憾宣告失败。
看样子丝丝小朋友的心扉已经上锁焊死,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开了。
乔唯在心里化身土拨鼠,面上却露出笑容:“好啊,那我们玩滑滑梯吧。”
贝丝丝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在幼儿园里的贝丝丝,和在家里的贝丝丝,很不一样,就像曾经的“乔唯”一样。
乔唯蓦地心脏一紧。
“乔唯”的转变在于换了个芯子,原主小朋友离去,换了她这个成年人,不可复制,不可参考。
乔唯一心二用,在玩滑梯的时候,还在琢磨怎么打开突破口。
人家心里上了锁,她总不能拿把斧子给人劈开吧?这也太残暴了。
“哎呀——”
一声小小的痛呼让她回神,定睛一看,贝丝丝正坐在地上,捂着膝盖。
她连忙滑下去,小心查看了一下,蹭破一点点皮,半颗米粒大吧,涂点碘伏就好了。
贝丝丝却非常紧张,立马把裙子往下一拉,仰起头说道:“阿姨我没事。”
乔唯回头一看,两个佣人跑了过来,一脸紧张:“真的吗小姐?我还是跟太太说一下吧。”说着就要走,另一个佣人要来抱她。
“我说了没事,不要惊动我妈妈了,她在和我姑妈说话,别打扰她。”贝丝丝脸上浮现出几丝烦躁。
佣人犹豫不决。
“两位阿姨,我刚刚看了,丝丝没事。我妈难得来一趟,她特别讨厌聊天的时候有人打扰,我怕你们跑过去会挨骂。”乔唯一本正经地说。
佣人吓了一跳,对视一眼,立马一边说“没事就好”一边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来看望太太的是乔太太,来找小姐玩的是乔小姐,她们做事做久了,上门的客人里,哪些是贵客,不能得罪,哪些是普通客人,可以怠慢,全都门清。
乔家人是贵客中的贵客,万万不能得罪,只是不知道这母女俩怎么还分开来?不是一家子吗?
乔唯没有注意到佣人偷偷望过来的狐疑眼神,她把贝丝丝搀扶起来,刚要说话,就听贝丝丝有些恍惚的声音响起:“唯唯,你看,我在家里说话还没你这个客人管用。”
她说完才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忐忑地看向乔唯:“唯唯我开玩笑的,你别多心。”
乔唯不多心,她觉得有点心酸,初见时那个自信明快的小姑娘好像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忧虑惊慌的女孩子。
“没事啦。”她语气轻快,同时却在疯狂开动她智慧的小脑瓜。
不太好突破啊,之前她调解的都是成年人,以成年人的阅历,有些话可以直说,有些话可以点到即止,小朋友却不一样,即使很聪明,但无法弥补阅历带来的差距。
金牌调解员惨遭滑铁卢。
“唯唯,没有妈妈在身边的日子,是什么样的?”贝丝丝忽然说道,见乔唯诧异,慌忙解释,“我,我知道没有爸爸在身边是什么样的,但是没有体验过没有妈妈,哎我不是说你没有妈妈——”
乔唯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故作得意:“你这可问对人了,从小我就没怎么见过我妈,我给你展开讲讲。”
贝丝丝的奇怪要求让她拨云见雾,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冒了出来:得抑郁症的孩子,可能是家里病得最轻的人。
一针见血,振聋发聩。
乔唯恍然大悟,需要开解甚至治疗的不是贝丝丝,而是贝丝丝她爹妈。
但是时间有限,要怎么把林薇棠这个金牌大小姐支开呢?
她一边绘声绘色地给贝丝丝讲述那些年她没妈的日子,一边分神琢磨想个什么办法和贝丝丝她妈单独聊一会儿,全然不知背后几步外的地方站了两个人。
陈芷柔担忧又同情地看着林薇棠,亲耳听到自己的女儿对自己毫无眷念,像没事人一样跟别人讲没妈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她一定很伤心,一定很绝望。
同为母亲,陈芷柔光是想一想就感觉要窒息了。
她不禁挽住林薇棠的手臂,安慰地拍了拍。
林薇棠还处在震惊之中,没注意到陈芷柔的动作。
乔唯说什么来着?从小一个人住?乔家那些人都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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