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全都学？”三位导师异口同声表示震撼，乔老太太也面露惊愕, 随即笑道：“好，有志气！以唯唯的资质, 想必全都学也不是什么难事。”
三位导师：……
总算见识到了从来不炫娃的人一旦炫起来有多可怕。
“三位奶奶, 我知道贪多嚼不烂, ”乔唯诚恳地说，“但我对研究核能, 学医和投资理财都很感兴趣，而且我现在还小, 想先大概了解一下, 等读大学了再确定今后的人生道路。”
乔唯：试用期, 启动！
“好好好，现在先了解了解，等你大了，再选专业也不迟。”导师们喜笑颜开, 接受了乔唯这个“共享徒弟”的建议, 并立即行使导师权利，轮流rua这个新鲜出炉的小徒弟。
乔唯微笑任rua, 这大概就是聪明可爱的烦恼吧。
老友相聚变成了逗孩子, 乔唯成了话题中心, 碗里堆满了菜肴, 这都是奶奶们沉甸甸的爱啊！
乔唯大吃特吃，心想也就是她了, 换个娃能吃得下这么多吗？
但是也不用每吃一口都赞叹一声吧……
“小宝好棒, 胃口真好！”
“现在能这么乖, 吃得又快又好的孩子不多了。”
“能吃是福，唯唯一看就很有福！”
乔唯流汗，听起来她怎么像个饭桶啊？
她一阵猛吃，吃完正餐吃甜点，还没吃完就开始犯困，熬了个通宵和温季年PK刷题的弊端此时尽显了。
再加上吃饱了血液就往胃里跑，脑子缺血，她非常努力才勉强抵抗住一头栽倒的冲动。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总算吃完了……”她喃喃道，正要和老太太说想睡觉，突然意识到包厢里安静得过分。
抬头一看，只剩一个老太太了，其余几个姐妹花都不见了踪影。
“黄奶奶，我奶奶她们去哪里了呀？”她拼命保持着出门在外的警惕性。
“别担心，她们去洗手间了。”黄丽英笑眯眯地回答，她身形富态，笑起来更显和蔼可亲，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精明的投资大师。
乔唯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心里却抽空嘀咕起来，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结伴上厕所啊？有猫腻！
但模模糊糊一想，都是快八十的老太太了，上厕所是得有个照应，万一摔跤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正为这异常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想揉揉眼睛，就听她刚拜的投资理财师父笑吟吟问道：“唯唯，你喜不喜欢去幼儿园？”
乔唯顺口答道：“喜欢。”
“为什么呀？好多小朋友都不喜欢去幼儿园，都想留在家里，听说你第一天去就很喜欢，你不喜欢待在家里玩吗？”黄丽英好奇追问。
乔唯揉搓眼睛的动作一顿，脑子里的小灯泡噌的一下亮了。
还真有猫腻！
她就说好像有哪里不对，四个老姐们儿聚会，就带了她一个娃，这合理吗？不合理。
乔唯瞬间回想起刚才悄悄粗略搜了一下的资料，黄奶奶在一个采访中说她除了投资，还喜欢研究儿童心理学。
再联想一下去外地钓鱼时，老爷子和她的谈话，老太太带她来的目的显而易见了。
还有，明明看到她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引着她说话，这是想来个困后吐真言啊！
“唯唯？你不喜欢家里吗？”就在她一脚踢开瞌睡虫，紧急头脑风暴的时候，耳边的声音更加柔和地响起，还有一丝试探之意。
乔唯没有抬头，抠着手指，闷闷地说：“我喜欢去幼儿园，不是因为不喜欢家里，是因为我不想被奶奶他们讨厌。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我，他们就不会讨厌我了吧？”
说完又揉揉眼睛，作困得要晕倒状。
黄丽英心神俱震，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把搂住眼前低落的小姑娘，轻声问道：“那现在呢？现在还担心被他们讨厌吗？”
“有一点，现在家人们对我太好了，送了我好多好多东西，像做梦一样，说不定哪天梦就醒了。”乔唯边说脑袋边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黄丽英此刻心疼与后悔交织。
心疼乔唯以前的遭遇，小小年纪就这么敏感多思，看着活泼狡黠，实则把所有担忧惊惶都藏在心底。
后悔不该因为觉得乔唯太聪明，很有可能会察觉到她的意图，不会说真心话，而刻意选在人吃饱了犯困的时候展开咨询。
弄得孩子困成这样还不能睡觉。
她狠狠心，继续缓缓问道：“你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以前对你不好，他们做错了事，你会原谅他们吗？会不会……讨厌他们？”
本来她想用“恨”这个字，但蓦然觉得这个字太沉重了，不应该套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
乔唯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缝，软软地靠在她的臂弯里，看得出来她想睁开眼睛，但睁眼失败，只能迟缓地摇头。
声音断断续续：“不，我不讨厌他们……他们不讨厌我就很好了……我只是有点害怕，害怕爷爷奶奶他们哪一天又不喜欢我了……”
小孩儿软糯困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消失。
黄丽英将怀里软软的小身子搂得更紧，脸颊贴了贴小孩温热的额头，心里泛起一片酸楚。
“可怜的小囡囡，真是作孽！”
强撑着精神听动静的乔唯：嘿嘿。
她放下心了，最后一丝清明散去，脑袋一歪，彻底睡死。
等她终于睡饱，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一睁眼就和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一觉醒来发现床头坐着个人，这谁能不害怕啊？即使这个人满脸都是愧疚和慈爱也不行！
乔唯第一反应是低呼一声，往回一倒，眼皮紧闭嘟囔道：“做梦做梦这是做梦。”
这模样看得乔老太太想笑，笑到一半，心头又跟针扎了一般，想起老友转告她的话。
原来唯唯只是看起来元气满满，像个小太阳，内心深处居然害怕现在他们对她的好是一场梦。
那这会儿她咕哝着做梦，是也以为不可能一醒来就能看到奶奶守在她身边吗？
“唯唯，不是做梦，睁开眼睛看看，奶奶在这里。”
乔唯还在装死，就听到老太太柔和得不像话的声音。
她当然知道不是梦啦，脑袋一挨到枕头就反应过来了，只是想赖会儿床而已。
乔唯配合地睁眼，刚掀开眼皮，就被一把捞了起来。
“对不起，”老太太的声调很轻，语气却很郑重，“唯唯，以前是我们不好，奶奶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以前那种事，我们会一直喜欢你。”
乔唯挣了挣，困惑地说：“奶奶您怎么了？”
老太太一怔，看着面前这双澄澈的眼睛，试探问道：“你还记得你和黄奶奶说了什么了吗？”
“什么话啊，我说梦话了吗？”乔唯挠头。
老太太默了默，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摸摸她的额头：“没有，没有说梦话。快去梳洗一下，咱们该吃晚饭了。”
“好的奶奶。”乔唯跳下床，蹬蹬蹬跑进洗手间，给镜子里的人点了个赞，她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毫无表演痕迹，nice！
听着洗手间隐约传来的水声，老太太隐去笑容，耳边又回忆起老友的话。
原本是担心乔唯出现心理问题，案例看多了，难免担忧，所以请对儿童心理学颇有研究的老友帮忙看看。
幸运的是，他们的担忧不存在，但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孩子没有安全感。
“唯唯太缺爱了，缺爱的孩子心理性格都会受到非常大的影响。唯唯很聪明，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也更坚强，被你们这么对待，换个普通点的娃早抑郁了。”
“但是再坚强，她也只是一个孩子。现在你们要做的是，给她足够多的安全感，她提到你们给了她很多东西对吧？那就继续保持。”
“受过伤的心灵非常脆弱敏感，爱能随时收回，态度也随时会变，她会担忧也是正常的。物质上的东西看得见摸得着，她会更有安全感。每收到一次你们送的东西，她就更能确定一分你们对她的爱！”
关于物质能让乔唯感受到被爱这件事，与老爷子的发现不谋而合，老太太对此深信不疑了。
只是他却没发现唯唯还在担忧害怕会再度失去他们的爱，老太太莫名有点生气，这死老头子，信誓旦旦搞定了，结果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没发现。
果然还是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得让专业的人来做才行。
怀着感恩的心，老太太在晚饭时，再度感谢老友：“谢谢你，丽英。”
“说这些干嘛，咱们谁跟谁。”黄丽英摆摆手，含笑看了一眼正在撕咬大蹄膀的乔唯，心里非常欣慰。
她不仅帮助了老友，还帮助了一个小朋友，这个小朋友还成了她的关门弟子，她的儿童心理学没白研究。
业余的怎么了？业余的也不比科班的差嘛，瞧瞧，她这不就精准地发现了小朋友藏在内心深处的隐忧了吗？
乔唯刚咬下一块香喷喷的肉，对落在头顶的视线视而不见。
没办法，优秀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吃完晚饭，一行人出去遛弯儿。
就谁来牵着乔唯走这一问题，产生了激烈争执。
乔唯：……我只有两只手，不然这样吧，大家抬着我走？
最后她们当然没有抬着她走，而是分成两组，一组两人，各牵一只手，轮流来。
在温暖如春的酒店大堂来回溜达，还蛮神经质的，已经有人在频频看她们了。
别人不会以为是四个老年痴呆带着一个儿童痴呆瞎走吧？
乔唯十分担心，也非常尴尬，再看这四位，一个比一个淡定。
她肃然起敬，这心态，她还有的学。
眼角突然扫到两个人进来，径直走向了电梯。没看到正脸，但光看这背影，也能看出是俊男靓女，很有品位的中年男女。
只是，这男的背影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啊？
右手忽地一紧，乔唯转头一看，老太太脸色沉了下来，皱着眉头，死死盯着那一对远去的背影。
电光石火之间，乔唯想起来了，那个男的，不就是她姑父吗？
但是那个女的，可不像她姑妈啊。
乔唯：⊙o⊙
第82章 您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了爸爸
“奶奶, 我有点困，想睡觉。”乔唯当机立断，替老太太递上枕头。
仍紧皱着眉的老太太猝然回神, 忙看向几个朋友，见她们都面无异色, 这才松了口气。
家丑不可外扬。
“唯唯困了呀, 陈奶奶带你去睡觉觉, 今晚和陈奶奶睡好不好？”
“哎哎你怎么抢跑呢？让小宝自己选。”
“抽签抽签！公平公正。”
乔唯：……
有时候太受欢迎，她真的很苦恼。
“我要奶奶陪我睡。”乔唯揉眼睛, 装出困顿的样子，挣脱两边的手, 拽住老太太的衣摆。
老太太见她这奶声奶气的模样, 像只小奶猫, 不同于平时的狡黠伶俐，心顿时软成一片，连刚才陡然撞见女婿疑似在外拈花惹草的怒意都先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好，咱们去睡觉, ”她牵起乔唯的手, 打断三人的抢人大战，“我陪孩子睡了, 明天咱们再聊, 你们也早点睡吧, 一把老骨头了, 别逞能跟年轻人比。”
“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啊，老骨头觉少, 正是适合熬夜。”
“就是, 这才八点就睡了？人老心可不能老。”
“小孩子要早点睡, 不然长不高，等唯唯睡了咱们来打麻将。”
一行人说说笑笑上了电梯，乔唯敏锐地察觉到，老太太虽然也在笑着说话，但心不在焉，握着她手的力道一直没松过，显然怒气值正在上升中。
捉奸啊？刺激。
等回到房间，刚关上门，乔唯就小声说道：“奶奶，我陪您去看看是不是姑父。”
正打算快速把娃哄睡了就立即出门的老太太：……
“奶奶您放心，包在我身上，我肯定打听出来他开的哪间房。”乔唯拍着胸口，小声保证。
老太太心情十分复杂，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摸了摸乔唯脑袋上的小揪揪。
真是荒谬，她居然带着小朋友跑去抓女婿的奸！
要不是这家酒店是陈家旗下的，她担心直接找人查会打草惊蛇，也不用让一个几岁的小孩儿出马。
这种事简直是污了孩子的眼。
“唯唯，你还是——”正要进电梯，她心生后悔，想让乔唯回去，却听一声“嘘”。
乔唯停住不动，冲刚从另一部电梯理里出来的人喊了一声：“嘉熙姐姐。”
老太太一惊，前面提着个水桶和抹布的保洁也一僵，缓缓转身，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们。
“姥姥，唯唯？你们，你们也知道了？！”咚的一声，水桶和拖把落地。
“嘉熙你说什么？”老太太眉头大皱。
陈嘉熙猛地捂住嘴，眼神惊恐。
这是不打自招啊，乔唯扬扬眉毛。
十分钟后，在老太太的一再逼问下，陈嘉熙终于招供。
“你爹妈闹离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说？”老太太震怒。
陈嘉熙苦着脸告饶：“姥姥，不是我想瞒着您，是我妈妈不准我说，他俩吵架的事也瞒着我爷爷奶奶的。”
对外一直展现夫妻恩爱，私底下却老公疑似搞外遇，还吵到要离婚的地步，乔云婉这么骄傲的人，要是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乔唯倒是能理解，显然老太太也明白女儿的性子，敛了怒容，说道：“你知道你爸是哪个房间吧？带路。”
“啊？”陈嘉熙绞着手指，左脚踩右脚，就是不肯挪动。
乔唯立刻看出了她的顾虑，肯定是偷偷行动，没跟乔云婉通气，要真是人赃并获，捉奸成双，当场逮捕……还是被老妈女儿侄女联合抓获，乔云婉面子往哪儿搁？
“奶奶，咱们从长计议——”
乔唯话还没说完，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陈嘉熙如蒙大赦，手忙脚乱接了电话，没说两句就脸色大变：“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姥姥，我妈妈又发脾气了……”她愁眉苦脸。
老太太也脸色不好看，乔唯抢先开口，冷静安排任务：“要不这样，我们分头行动，奶奶您去稳住姑妈，我和嘉熙姐姐在这儿查出真相。”
“就算亲眼看到姑父和人进酒店也不能说明他们真的有什么，说不定他们在看夜光剧本。”
老太太&陈嘉熙：？什么剧本？
乔唯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老太太先离场，去陈家安抚女儿，她则和陈嘉熙留下进行抓捕行动。
“嘉熙姐姐，你去敲门，我趁机溜进去拍照，我戴着帽子和围巾，姑父跟我接触不多，应该认不出我，你小心别被认出来了。”
乔唯打量了一下陈嘉熙的装扮，一身保洁制服，戴着个口罩和假发，和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估计亲妈来了都不认识。
至于她是怎么仅凭一个背影就把人认出来的，她将这归之于天才的直觉。
然而此刻陈嘉熙却有些犹豫了：“唯唯，你说，万一我爸他真的……”
乔唯正色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大过年的，来都来了。再说了，可能他们只是关着门斗地主呢。”
书里她这姑妈姑父可是情比金坚的模范夫妻，对这姑父的描写不多，人设就是“爱妻爱孩爱家庭的温文尔雅大教授”，没想到教授有可能是叫兽。
八卦是人的天性，她就八卦一下，没问题吧？
陈嘉熙被她说服，深呼吸了一下，目光从犹疑变得坚定：“好，我们走！”
俩人鬼鬼祟祟摸到门口附近，乔唯给了陈嘉熙一个放心的眼神，对方跟上战场似的冲她点点头，然后拎着水桶和抹布，假装擦灰。
笃笃笃——
乔唯敲门。
“怎么了，是有东西落下了吗？”
几秒钟后，有人开了门，是个书卷气很浓的中年女人，声音戛然而止，低头和乔唯面面相觑。
“小朋友，你——”
还不等她说完，乔唯就从腿缝里溜了进去，大声叫道：“爸爸，爸爸！”
把门里的女人和门外假装干活的陈嘉熙都吓了一跳。
陈嘉熙：小表妹好威猛！
“小朋友你找谁啊？”中年女人愣了一下，急忙唤道。
乔唯充耳不闻，跟一阵旋风似的跑得飞快，浴室衣柜卫生间，连床底都趴下去看了。
木有人。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小朋友，你这是在干什么？这儿没有你的爸爸，请你出去。”
哪来的熊孩子，饶是张子韵向来好脾气，看着一个小孩儿莫名其妙跑进来翻箱倒柜，此刻也忍不住心生愠怒。
“女士，你吓到小朋友了。”陈嘉熙顺势拎着水桶抹布跟了进去，克制不住出声。
本来她就因此人疑似与她爸不清不楚而恼怒，这会儿见人竟然用这种口气训斥小表妹，这火气立马就压不住了。
“阿姨对不起，我刚刚好像看到我爸爸了，”乔唯见人要回头看陈嘉熙，忙拉下挡住半张脸的围巾，小跑到当事人面前，仰着头，瘪着嘴，细声细气地说，“您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了爸爸……”
说到这里，她垂下了脸，抠着手指，间歇性揉揉眼睛。
张子韵的火噗地一下熄了，心底还残留着惊艳，好漂亮的小孩，同时心里又升起同情。
眼前的小女孩的毛线帽子都歪了，顶端的小毛球斜挂在一边，耷拉着小脑袋，精致的小脸都埋在了阴影里。
“不好意思，小朋友，阿姨刚刚说话有点大声，”她立即蹲下来，扶着小孩儿的肩膀，语气柔和中带着歉疚，“……你妈妈呢？”
“我偷偷跑过来的，阿姨，您能跟我说一下，和您一起的那个叔叔叫什么吗？他真的太像我爸爸了，我好想我爸爸，我总是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可能还在。”
乔唯急切地抓住对方的手腕，她嘶了一声，眉头微蹙，仿佛不舒服，乔唯连忙松手，改为拉住她的袖子，软声央求。
这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着哭音，对小孩无感的张子韵这会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那么多学生都喜欢云养娃，看着小家伙这模样，她不仅心里软成一片，连被抓到伤处发痛也生不起不满的情绪。
“小朋友，那个叔叔姓陈，应该不可能是你爸爸。”迎着小孩儿期待的目光，张子韵狠心戳破她的期盼，伸手替她擦泪，却只摸到一片滑嫩的肌肤，非常干爽。
呃，干的？
姓陈？石锤！
秉着不能放过一个好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坏人的原则，乔唯决定再探一番。
她失望地啊了一声，喃喃道：“我就知道，怎么可能看到爸爸呢……”
马上又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叔叔出去了吗？我能不能见一见他？我只能在梦理看见我爸爸……”
“这，恐怕不行，他不在这儿。”
“是今晚都不回来了吗？”乔唯追问。
张子韵感觉有点怪怪的，但还是回道：“对，他只是送我回来，他不住酒店。”
乔唯哦了一声，好奇道：“阿姨，那个叔叔不是你的老公吗？你们为什么不住一起呀？是吵架了吗？”
张子韵尴尬笑道：“他不是我老公，只是我同事。”有点恍惚地想，现在的小朋友懂得也太多了。
同事？同事还亲自送进酒店房间哈？
乔唯飞快打量了一番面前之人，礼貌道别：“哦哦，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阿姨再见。”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像来时一样，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乔唯跑回了房间，才发现陈嘉熙一言不发。
她决定给这个心碎的表姐一个安慰的抱抱，手都展开了，却见陈嘉熙蹲了下来，满含希冀地问道：“唯唯，我爸只是送那个女人回来，他送完就走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只是纯洁的同事关系？”
乔唯展开的双臂不动，定定地看着她：“你是信他们俩是纯洁的同事关系，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陈嘉熙一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饿虎扑食一般扑了过来，把乔唯都扑在了地上，抱着她哇哇大哭：“我的家要没了呜呜呜呜……”
还好地毯够厚，乔唯抽空心想，摸着陈嘉熙的头，无声安慰，哭吧哭吧，孩子哭吧不是罪。
这假发手感真好，等会儿薅下来她也戴戴。
人家的家都要散了，她居然看上了人家的假发，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乔唯在心里敲了两下木鱼。
见陈嘉熙哭得稀里哗啦，她想了想，打了一针安慰剂：“捉贼拿赃，捉奸成双，咱们确实没见着姑父，也不好就这么给他定罪——”
“唯唯你说得对！没有亲眼见到他们俩在一起，不能轻易下结论！我们明天再跟踪我爸吧？”
陈嘉熙抬起头，抹了一把脸，眼里含着一包泪望着她。
乔唯：……
她只是想打个安慰剂，怎么打出强心剂的效果了？！
但是看着陈嘉熙泪眼朦胧的样子，拒绝的话还真说不出口。
乔唯再次祭出八字真言：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好吧！”
“谢谢唯唯！”陈嘉熙激动之下，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
濡湿的感觉，有点滑滑的，乔唯压根不敢去想留在她脸上的是什么东东。
好人难当啊！
第二天一早，乔唯就被陈嘉熙薅了起来。
“唯唯快快快，我爸来了！”
乔唯猛地一睁眼，特种兵上身似的紧急收拾完毕，跟着陈嘉熙摸到走廊，恰好看到陈砚和昨晚那个女人并排的背影，倒是没有任何亲密行为。
“要不要现在戳穿？”
“不确定，再看看。”没有逮到实证，对方肯定打死不认。
二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走出酒店就一阵寒意袭来，明明没有雨和雪，却冷到了骨子里。
乔唯紧了紧围巾，有点动摇了，这么冷的天，那俩人要真是幽会，不待在温暖的酒店，跑到外面去干嘛？喝西北风啊？
不过这也说不准，有研究表明，中老年人玩起浪漫来，那可真是比暴风雨还猛。
瞧瞧，还绅士地替人开车门，拿手挡着车门上框，怕人家头撞到了。
“真体贴啊，”陈嘉熙磨牙，“跟个门童一样，还给人开车门，挡头顶，都没对我妈这么体贴！”
乔唯诧异，心说不至于吧？有名的恩爱夫妻竟全是假的？
车子跟了一路，最终停在了另一家酒店门前。
乔唯：……城会玩儿。
“开房还要换一家酒店开？！”陈嘉熙控制不住吼了出来，眼里又开始冒泪花。
把司机都给吓了一跳，迟疑着说道：“那个，姑娘，前头那辆车的人，好像不是去开房，是去医院啊。”
这话让陈嘉熙哭声一顿，乔唯立即朝外面看去，果然，那二人下车进了酒店……旁边的医院。
又是医院，乔唯有种荒诞感，她都跑了多少次医院了？难道这是上天给她的启示，告诉她最适合她的职业是当医生？
“谢谢师傅，唯唯我们快走。”手臂一紧，陈嘉熙拉着她下了出租车。
乔唯才刚回过神，身后的“造孽啊这么小就生孩子了还带着娃来抓奸”差点让她一个趔趄。
二人急急忙忙躲躲闪闪地跑向医院，一进去就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清香无异味，恍惚间还以为跑错了，进到了旁边的酒店，是熟悉的高端私人医院的味道。
“竟然还带她来我们家的医院！”陈嘉熙咬牙切齿，忽地身体一僵，低头看着乔唯，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唯唯，我不会又要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吧？”
乔唯瞪眼，隔着围巾摸了摸下巴，有可能。
但这话能说吗？不能够。
“别多想，说不定姑父只是陪她来做试管婴儿。”
“啊？？”
乔唯岔开话题：“他们不见了，咱们怎么办？”
“我们先自己找找，”陈嘉熙被吸引了注意力，“这儿的保密性很好，不会透露客户隐私，我一问护士就能惊动我爸，万一他从后门跑了就难办了。”
乔唯觉得有道理，但是找了半个小时，都没找着人，她的小孩属性又要冒头了。
“我好累，不想找了，嘉熙姐姐，直接问吧，心虚的是他，我们怕什么。”乔唯嘟着嘴说道，蹲在地上不肯继续走了。
心底长着触角的小恶魔不断蛊惑：“要是她不答应，你就躺到地上不起来！”
躺地上多丢人啊，乔唯拒绝，但是躺地上能达成目的的话，也不是不行啊……
“唯唯，好吧，我们——”
陈嘉熙沮丧而焦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好玩吗？”
乔唯还没反应过来，陈嘉熙已经失声叫道：“爸？！”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注视着温文尔雅的陈叫兽径直朝她走了过来，垂下眼，定定地凝视着她。
陈嘉熙大概是跟踪被抓包，心虚了，有些不知所措，先前的满腔愤怒都哑了火。
乔唯：？看我干嘛？我又不是主谋！
不对，她猛然回过神，犯错误的可是他，她们是来制裁他的，怎么反被唬住了？
于是她抬头挺胸，以一种“收手吧，外头全是证人”的目光回视，淡定开口：“姑父。”
陈砚眉毛动了动，丝毫不见惊慌，反而露出个笑：“唯唯，听说，你从小就没有了爸爸？”
第83章 这个家没我得散
乔唯不语。
心里默默擦了把汗, 她和陈嘉熙真的没有当侦探的天赋，这么快就被人家发现了。
“爸爸，你听谁胡说八道的！”陈嘉熙大为不满, 好狡猾一女的，都认出她们了, 还装得若无其事, 还告黑状, 叔可忍婶不可忍！
陈砚脸色微凝，斜睨了陈嘉熙一眼, 冲到门边的话生生噎了回去，只敢暗暗瞪他, 同时担忧地望着乔唯。
乔唯明白陈嘉熙在担心什么, 她在外头说“从小就没有了爸爸”这种让人一听就觉得她爹肯定早就嗝屁了的话, 老太太万一知道了，八成要不高兴。
“姑父，您要向奶奶打小报告吗？OK，您说吧, 没关系, 就算我为了查明真相，为了姑妈而冒险, 牺牲我自己也没关系。”乔唯依旧镇定地说。
陈砚哑然失笑, 正要说话, 陈嘉熙就哇的一声, 大哭道：“爸爸你太狠心了！不准跟奶奶告状，不然我就, 我就认别人当爸爸！”
陈砚：……
他捏捏眉心, 这都什么跟什么, 在她们眼里，他就是个告小孩儿的状的小人？
等等？
“你要认谁当爸爸？”
“方叔叔！”
乔唯眼前一亮，哇哦，两个人的寂寞，四个人的错？
陈嘉熙的不假思索让陈砚眉头大皱。
一见他脸色一沉，陈嘉熙脖子一缩，捂住嘴巴眼神乱飘，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爹。
而疑似要被亲闺女换掉的当事人表情已是十分难看，嘴唇翕动，乔唯大喊一声：“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要打去手术室打！”
父女俩同时转头看向乔唯，表情都一言难尽。
“咱们找个地方谈吧，姑父，您无权保持缄默，并且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坦白从严，抗拒更严！”乔唯正色道。
“没错没错！”陈嘉熙吸着鼻子猛点头。
陈砚见乔唯这小不点一本正经，像个大人似的，顿觉啼笑皆非，心底因自家闺女口无遮拦而生出的火气竟被这一打岔给灭了。
“嘉熙，爸爸向你保证，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妈妈的事，你带着唯唯先回去，这边事情办完了，我会和你妈妈解释。大人之间的事，你们小孩子不要胡乱插手。”他重新恢复了温和的面色。
陈嘉熙却不买账，嚷道：“解释什么呀？都闹了两个月了，早干嘛去了？你办什么事？和那个女的做试管婴儿吗？”
“嘉熙！”陈砚只觉得额头青筋都在跳。
陈嘉熙怒从胆边生，梗着脖子嚷嚷，声音略大：“你吼我？好啊，你为了外头的女人和孩子吼我！”
陈砚伸手揉额角。
乔唯：快停止这场闹剧吧！
已经有人在看猴戏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乔唯都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
有钱老男人诱骗清纯女大学生，连娃都有了，又在外头拈花惹草，被当场抓获。
他们不嫌丢脸她嫌啊，小孩的脸也是脸！
“姑父，嘉熙姐姐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她也是家庭的一员，对于家里的事，她有权参与，您不能再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朋友看待。”
乔唯一阵噼里啪啦，扬起头和陈砚对视。
陈嘉熙狂点头：“没错没错！”
“……她不是小孩子，那你总是小孩子了吧？”陈砚暗暗深呼吸，扬了扬眉毛。
乔唯一把抱住陈嘉熙的腿，坚定道：“我和嘉熙姐姐是连体婴，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没错没错！”陈嘉熙愣了一下，紧紧回抱住乔唯，化身无情的点头机器。
陈砚好久没有过这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了，他想把俩小孩打发走的打算完全失败，没想到这个小不点这么难缠。
最终当事人妥协，找了个接待室，乔唯和陈嘉熙紧靠在一起，和陈砚面对面，满脸写着“请开始你的表演”。
“这是我同事的隐私——”
“姑父您就别磨叽了，再磨叽家都要散了。您先跟我们说说，看看您跟女同事来往密切，在酒店出双入对，又陪着来医院，这理由到底说不说得过去。要是连我们都糊弄不了，姑妈那关您怕是不好过。”
看出嫌疑人还试图挣扎，乔唯立马严肃打断，陈嘉熙抱着双臂，哼了一声。
“……”
陈砚被噎住，又揉了揉额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她丈夫家暴，正在起诉离婚，她一直被纠缠，我只是帮她的忙而已。”
家暴？英雄救美？乔唯忽然想起了昨晚她无意间抓到了那个女人的手腕，对方的反应，她还以为是不喜欢被外人触碰，想必是当时她抓到了伤口？
陈嘉熙沉不住气，呵呵冷笑：“她没爸妈吗？没亲戚吗？用得着你一个已婚同事帮忙？”
不错，问到点子上了，乔唯赞许点头。
陈砚拧眉，缓缓道：“她是孤儿。”
陈嘉熙：Σ( °△°|||)︴
眼见她脸上的讥诮讽刺之色碎了一地，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我真该死啊”，顷刻间丧失了战斗力，乔唯立刻接过接力棒。
“那个阿姨是只有您一个同事吗？”乔唯礼貌发问。
陈砚视线转向她，扯了扯嘴角：“不是，但她丈夫，是我介绍给她的。”
这？
乔唯和陈嘉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大大的震惊。
“姑父您还当红郎啊不是，月老呢？”
“爸爸你这当月老还包售后啊？保质期多久？”
陈砚：……
他觉得心好累。
又经过十分钟的反复盘问，乔唯二人总算搞清楚了来龙去脉，算是相信了这番说辞。
陈嘉熙不解并控诉：“既然您跟那个阿姨私下频繁接触，是为了帮她离婚，摆脱家暴男的纠缠，不是因为有奸情，那您为什么不和妈妈说清楚呢？”
“你们都闹了两个月了，您知道这两个月我看着你们吵架吵到要离婚是什么心情吗？知道我前几天发现您好像搞婚外情又是什么心情吗！”
空气一静，安静的接待室里仿佛还在回响女孩子愤怒委屈的控诉声。
有道理，乔唯摸着下巴点头，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这老小子肯定还有隐藏彩蛋没放出来。
陈砚却不答反问，眉头皱得能夹死两只苍蝇：“你说什么？什么离婚？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婚？”
不等陈嘉熙反应，他的温文尔雅全然不见，脸色阴沉中带着不可置信和恍然大悟：“你妈妈想离婚？原来她一直跟我吵，是想找机会离婚，离了婚和你那个方叔叔在一起是吗！”
乔唯&陈嘉熙：……
万万没想到，这怎么还反客为主，两极反转了呢？
陈砚眼中寒光慑人，放在桌面上的一只手紧握成拳，青筋乍现，陈嘉熙从来没见过自己老爸这个模样，一时吓呆了，缩在椅子上大气都不敢喘。
乔唯的心理负担就小得多了，干咳两声，强行把话题掰回正轨：“姑父，请不要转移话题。您还有话没说完吧？”
这泰然自若的语气和笃定的话让陈砚一顿，视线重新回到乔唯身上，充满审视。
乔唯心下暗笑，就这？她可不是三岁小孩。
她非但没有害怕地别开眼，反而还冲他跳眉毛舞。
陈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此时此刻，在这么严肃的情境下，显然非常不合适。
他暗自懊恼，强行恢复冷凝脸色：“该说的我都说了。”
“那还有不该说的呢？”
语言的艺术？她可是行家里手，乔唯暗嗤，绝不给他打马虎眼的机会。
陈砚沉声道：“唯唯，你这是拿你姑父当犯人审？”
“爸爸您别吓到唯唯！”陈嘉熙回神，忙英勇地挡在乔唯身前。
乔唯艰难地从她腋下钻出脑袋，语速飞快：“姑父您不要负隅顽抗，做无谓的挣扎！不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说明白，迟早是个雷。我姑妈是什么性格您肯定比我清楚，您可听到了啊，有人等着给嘉熙姐姐当爸爸——”
“祖宗嘘嘘嘘！”陈嘉熙大惊失色，着急忙慌捂住乔唯的嘴，脑门上都快流汗了，干笑道，“爸爸您别误会，我刚刚就是话赶话，随口那么一说……”
声音越来越小，她说不下去了，妈耶她爸的表情好可怕！
半晌，陈砚才僵着脸开口：“我和她，张子韵，以前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乔唯懂了。
“你俩早恋啊？”
“……没有，只是年少时互相，互相有点好感罢了，高考完就断了联系。”
也许是因为提到青葱岁月的暧昧，陈砚老脸挂不住，微微别开了脸，语气有些不自在，说到后面却语气一变，愧疚和愤怒交织。
“后来偶然发现她和我在同一所大学执教。恰好我一个大学同学找我帮忙牵线搭桥……没想到我自以为好心，却把人推进了火坑。现在她家里不能住了，会被蹲守纠缠，我今天陪她来医院，也是因为她的伤。”
“于情于理，这事我都不能袖手旁观。”
陈嘉熙都听呆了，喃喃道：“爸爸，她跟您还有这层关系？这事儿性质可就变了啊。老同学，初恋，破镜重圆，老房子着火——”
“嘉熙你胡说些什么？”陈砚有些狼狈地喝止，他就是怕这种事，说不清，还不如悄悄解决。
乔唯猛地一拍桌子，响声之大，把其他俩人都吓了一跳。
我擦好痛！乔唯嘶嘶吸气，疯狂甩动手掌。
“姑父，您这是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救，是做好人好事，您要是一开始就原原本本地告诉姑妈，她难道还能不同意？”
陈砚对此的回答是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着她。
“咳，我妈妈应该不会同意。”陈嘉熙弱弱举手。
乔唯：……
看来乔云婉强势霸道的形象深入人心啊。
“这个事不一样，不是单纯的怜香惜玉，是拯救被家暴的可怜女士，姑妈一定不会介意的。”乔唯信誓旦旦。
“什么怜香惜玉，”陈砚疲惫反驳，摇了摇头，“你姑妈眼里容不得沙子，不可能答应我去帮忙的。”
乔唯故作惊讶：“原来您也知道我姑妈眼里容不得沙子？那还敢背着她和初恋往来？”
陈砚：……
“不是初恋。”他张了张嘴，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乔唯脸色一肃：“不管是不是初恋，这事儿就是您不对。姑父，我就问您一句话，这个家您还想不想要了？”
陈砚不语，半晌才涩声道：“这件事我不可能不管，是我识人不清，才害得人家进了火坑。你姑妈不会同意我来帮忙处理，要是真的告诉她，这个家才是真的保不住——”
“您都没说怎么知道她不会同意？”车轱辘话来回说，乔唯都烦了，一锤定音，“马上回去跟她说，她要是不同意你拿刀来砍我。”
她的态度和语气过于笃定，以至于父女俩都恍惚了，她是不是练了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的那种？
出乎他们预料的是，乔云婉竟然真的答应了，还说她也要加入？！
“云婉，你真的要帮忙处理？这……”陈砚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在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后，妻子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怒色一收，冷静地说，她来处理。
乔云婉冷笑道：“怎么？你以为我是那种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人在火坑里挣扎，还不准别人救的狠毒女人？”
“当然不是，”陈砚下意识否定，迟疑道，“可是，她……”
曾经只是因为撞见女学生请教他问题都大发雷霆，这次怎么反倒心平气和，还说要帮忙了？莫非？
陈砚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问：“云婉，你这是不介意我和其他女性来往了？”
不介意=不在乎=另有打算=给孩子另外找个爹？！
“哼，不介意？你想得美！”乔云婉把手机一搁，欺身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一只耳朵，“虽然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但归根结底，是你撮合的他们，如今人家有难，这烂摊子你不收拾谁来收拾？”
“再说，我生平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既然撞到我面前，我就不能装看不见。”
陈砚一怔，忍着耳朵的疼痛，语气愧疚怅然：“没想到你我夫妻二十多年，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如一个几岁的孩子。”
“孩子？谁？乔唯？”乔云婉愣住。
“对，要不是唯唯跟我说了许多，劝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跟你讲一遍，还说你听了肯定不会反对我管这件事，我还未必敢捋你虎须。”陈砚心头大石落下，开起了玩笑。
话音一落，耳朵疼痛加倍。
乔云婉怒道：“好啊你，我没直接找人查你，就是等着你主动坦白。我还以为你是想明白了，结果居然是被人点拨的，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如人家一个几岁的小孩儿？”
“哎哟轻点儿轻点儿，耳朵要掉了……”
听着门缝里延绵不断的惨叫求饶声，乔唯沉默了，没想到温文尔雅大教授私底下是个耙耳朵，也难怪这次乔云婉会气到想离婚了。
耙耳朵冒着风险私下和人来往，跟老婆吵了两个月都不肯交代，很难不让人相信他没二心啊。
“哈哈我爸爸妈妈就是这样的，闹着玩。”陈嘉熙干笑，看到爹妈恢复如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乔唯微笑：“不错，挺好。”
“唯唯，这次多亏你了，这个家没你得散。”陈嘉熙一把箍住乔唯，狠狠地！
乔唯：低调，低调~（点烟）
乔唯以为她就功成身退了，谁能想到，乔云婉也是有点疯批属性在身上的，竟然邀请她暴打家暴男。
“姑妈，我还是个孩子，这会不会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啊？”乔唯戴好了头盔，一边掂量高尔夫球棍，一边担忧地问。
乔云婉拿着棒球棍在手心里掂了掂，闻言斜眼看她：“咱们家的小天才还怕这个？怕就当观众吧。”
乔唯一本正经道：“人手不足，我还是希望出一份力的。”
“来了来了，张阿姨准备！”陈嘉熙小声说道，举起了棒球棍。
打人——乔云婉倾情策划的另类团建，也勉强算是家庭亲子活动吧。
乔唯扫了一眼被安排钓鱼执法的张子韵，对方表情复杂，无法用语言形容，仿佛受到了巨大冲击。
受到冲击才是正常的，所以她说乔家人真没几个正常的。
正经人谁拉着老公孩子和侄女一起打人啊？
一阵脚步声传来，张子韵深吸一口气，从暗处走了出去。
眼见和那个高大的身影的距离越来越短，她瑟缩了一下，但一想到身后这么多人，就连一个四岁的小朋友都举着球棍，只要对方一动手，他们就会冲上来，她心底就生出了无限勇气。
“张子韵！你躲哪儿去了？你敢躲，看老子不打死你，离婚？做梦吧你就。”对方明显喝了酒，一见多日不见的她，立时大怒，冲上来就要打她。
张子韵恐惧至极，一声尖叫，身后就响起了一叠声的脚步声，随即是棍子打在肉身上的闷声和男人的惨叫声。
惨叫连连，比她被打时叫得惨得多，张子韵心中升起一阵快意。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他就死了。”眼见男人蜷缩在地上都快叫不出声了，她急忙喊停。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心疼他，还想着和他过下去？”乔云婉恨铁不成钢。
张子韵忙摇头：“不是不是，打死人是犯罪，为了这种人渣犯罪不值得。”
“行吧，收工。”
身后立即有几个人上前把死狗一般的人拖上车，拉到医院去。
“谢谢大家，谢谢。”张子韵哽咽着说。
陈砚觑着乔云婉的神情，温和而不失客套地回了几句。
乔唯正在活动手腕，给她累的，手都酸了，恰巧这时，手腕被人握住，轻轻揉按。
“张阿姨？”
“唯唯，谢谢你。”
“不客气，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贡献。”
张子韵心中一片暖意，连小朋友都为了她的事奔走，她自己怎么能再缩在龟壳里？从今以后，那个畜生要是再敢来骚扰她，她绝不会再软弱地任他欺凌！
“以后那个男的再来骚扰报复张阿姨怎么办呢？”回到陈家，乔唯突然想起这件事。
她的口气随意，很自然地开了口，宛如和人很熟似的，这大概就是一起干了坏事后的默契吧，这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乔云婉嗤了一声：“他敢！”
“姑妈厉害，”乔唯咵咵鼓掌，问起了心中疑惑，“姑妈，您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
“你这么聪明，能猜到我不会反对你姑父帮他同事，猜不到我为什么要亲自动手？”乔云婉挑眉看她。
哟呵，还卖关子，不说拉倒。
“姑妈晚安。”乔唯火速溜了，乔云婉愣在原地，不是说小孩子的好奇心都很重吗？
她都想好了的话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难受死了！
第84章 戳人心窝子，我是专业的
乔唯一觉醒来就发现正被人围观。
起猛了, 再睡会儿。
她拉起被子盖住脑袋，三秒钟后拉下被子，语气无奈：“早啊, 奶奶，早啊, 嘉熙姐姐, 呃, 早啊，小表弟。”
白白胖胖的小小孩儿正围着她爬, 一听到声音，抬头冲她咧嘴一笑, 并吐了个泡泡。
“不早啦, 我们午饭都吃过了, ”陈嘉熙笑嘻嘻的，“唯唯老实交代，是不是晚上偷偷玩手机了？”
这都被看出来了？乔唯还没完全清醒，第一反应是偷玩手机被抓包, 正要否认三连, 就听老太太嗔道：“唯唯怎么可能熬夜玩手机，肯定是又学习到很晚。”
说着看向乔唯, 满眼心疼：“唯唯, 你别这么辛苦, 熬夜伤身, 而且小朋友晚上睡太晚会长不高。”
乔唯：借口还没想好，台阶就来了。
“我知道了, 奶奶, 以后一定不会了。”乔唯乖巧保证。
老太太露出欣慰的笑, 略一迟疑，说道：“嘉熙，你带着嘉嘉去看看厨房给唯唯准备的餐点好了没有。”
“好嘞姥姥。”陈嘉熙利落地抱起了小孩儿，不顾他啊啊的挣扎，迅速离开了房间。
眼见老太太坐在了床边，凝视着她，欲言又止，乔唯反应过来，难道是嫌她睡太死了？也是，在别人家还起这么晚，好像是有点不太礼貌。
“奶奶，我——”
“好孩子，”老太太握住她的手，重复了一遍，“好孩子，我都听你嘉熙姐姐说了，这回多亏了你，你姑妈姑父才能解开误会和好。”
乔唯眨眨眼睛，回握住她的手，谦虚地说：“就算没有我，姑妈和姑父迟早也会解除误会的。”
老太太却摇头，叹道：“你是不知道你姑妈的性子，过于要强，犟得很，死要面子活受罪，更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姑父要是不先低头，她是不可能主动和好的。你姑父呢，这回那嘴也跟焊上了一样。”
“以前也不是没吵过，这还是头一回闹到要离婚，”她继续说道，看着乔唯的眼神溢满慈爱，“这事儿如果没有彻底解决，就算勉强和好，你姑妈心里也会有根刺，以后他们俩恐怕得貌合神离了。所以说多亏了你，唯唯，奶奶替你姑妈谢谢你。”
老太太说罢又脸色微沉：“两个这么大的人了，不但不让长辈省心，还要麻烦你一个小朋友跟着操心，难为你跟着东奔西跑，累坏了吧？”
看着老太太这愧疚慈爱交加的眼神，乔唯坚定摇头：“奶奶您别这么说，知道姑妈和姑父吵架，嘉熙姐姐很着急，我也很担心，也想出一份力！”
没想到她的吃瓜行动被解析出了深层含义，拔高到了出乎意料的程度。
“好孩子！”老太太再度激动感慨。
乔唯受到了陈家上下的热情款待，估计是陈嘉熙私下的大力宣传，陈家二老没有明说，但对她的态度由喜欢光速进化成了超级喜欢。
她被包围了。
躺在躺椅上，左边是亲家奶奶削水果，右边是亲奶奶倒果汁，前面是亲家爷爷戴着老花镜读故事书，后面是表姐给她做发型，怀里还扒着叼着奶嘴的小表弟。
乔云婉来到花园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你还挺会享受，成老佛爷了，让几个老爷子老太太伺候你。”她闲闲地说了一句。
立马遭到围攻。
“唯唯这么辛苦，放松放松怎么啦？”
“哎呀我们这些老头老太闲着也是闲着，除了逗孩子还能干嘛？”
“这个点你不上班，还待在家里干什么？”
乔唯：老年粉的战斗力也很猛啊~
乔云婉头都要炸了，连连求饶：“各位爸爸妈妈，我有点事想和唯唯说，先把人借给我十分钟OK吗？”
“行，十分钟送回来，”乔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乔唯的嘴角，“唯唯跟你姑妈去吧。”
乔唯收起诧异，乖巧应道：“好的奶奶。”
她还以为以乔云婉的要面子程度，被她一个小孩子知道了两口子闹离婚，还是她劝的陈砚主动坦白，肯定会觉得脸上挂不住，从而假装无事发生，甚至恼羞成怒，看她更不顺眼。
谁料到乔云婉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反对你姑父管他同事的事？”
眉头紧锁，语气不可思议，额头上写满了几个大字：“你是不是监视我？”
乔唯也学着她的样子，神神秘秘地说：“没错，就是您想的那样，您被我脑控了。”
“你！”乔云婉一呆，反应过来，怒道，“真是跟你爸一个样，没个正形儿。”
乔唯：？？我罪不至此啊！
见她雪白的小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太，乔云婉堵在心口的一股气蓦地消失得干干净净，还有点想笑。
“咳，你认真说。”
乔唯摊摊手，随口说道：“因为我知道姑妈是一个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心地善良，非常有正义感的一个人。”
乔云婉：……
“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她好像耳朵失灵了。
乔唯语气狡黠：“姑妈，您这是想让我再夸您一遍吗？那是另外的价钱。”
乔云婉一愣，看着面前这双骨碌碌转的大眼睛，刚才的震惊和莫名涌出来的感动瞬间蒸发。
财迷还是那个财迷。
她开始解手表。
乔唯也就这么一说，没料到乔云婉来真的。
精致奢华的手表被推到了面前，乔唯眨巴了一下眼睛，好东西见多了，自然而然就能分辨出什么是A货，什么是真品。
叮的一声，她脑子里冒出了一连串数字，小小的手表，大大的价值。
“我刚刚说姑妈是一个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心地善良，非常有正义感的一个人。”乔唯眼也不眨地复述了一遍。
乔唯：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我是说，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乔云婉几乎一字一顿地说。
乔唯挠头，憨憨一笑：“不知道，直觉吧。”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拿了先知剧本，从书里知道乔云婉私下还数年资助贫困女童和反家暴协会吧？
这个朴实无华的回答让乔云婉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凝住了。
乔唯低头摆弄新得的手表，非常满意自己这个回答，真是朴实中带着些许真诚，憨厚中透着一丝清澈啊，十分适合乔云婉这种浑身上下长满了八百个心眼子的成功人士。
此刻乔云婉的心底情绪又开始翻涌。
对内，她偶尔展现出柔软的一面，但对外，她的形象从来都是犀利强势，不留情面，底下员工还偷偷叫她女魔头。
出于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理，她并没有把一直在做，但不符合她形象的事公开。连她最亲的人，都没有了解到她隐藏在冷酷外表下的另一面。
谁能想到，这个和她接触不多的小侄女竟能一眼看穿！
“瞎猫碰到死耗子，你倒是会猜。”过了好半晌，乔云婉才语气怪异地说道。
乔唯抬眼，目不转睛地看回去，语气平平：“姑妈，您说话一定要这样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吗？”
“你——”
不等对方发作，她抢先竖手打断，好奇地问：“姑妈，您这个喜欢说话带刺的风格，是不是因为童年受过创伤？受伤之后，喜欢通过说难听的话，表面表现自己的不在乎，实际上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从乔云婉的表情来看，她这话应该很欠打。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乔云婉脑子里轰的一声，差点跳起来。
被戳肺管子+恼羞成怒=她此时的状态。
据说真诚才是必杀技，乔唯深以为然，她这话很真诚，乔云婉果然有被杀到。
她老神在在道：“姑妈，您真的觉得我是在胡说吗？敢不敢对天发誓？”
乔云婉脸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怒道：“我发什么誓？莫名其妙！”
作势欲走，然而上半身直起来了，下半身却像被钉在了原地，迟迟无法动弹。
乔唯暗笑，摆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慢悠悠说道：“姑妈，您为什么讨厌我？”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不愧是杀伐果断多年，乔云婉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再次竖起尖刺，“你既然是天才，难道猜不到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莫非是因为我智商太高，您一见我就自卑？”乔唯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乔云婉在商场上拼杀多年，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人噎到脑仁疼的感觉了。
乔唯见她牙都快磨碎，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对方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终于止了笑：“姑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本身是不讨厌我的吧？恨屋及乌，您是讨厌我爸，连带着把我也给讨厌上了对吗？”
乔云婉跟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似的，张口结舌，嘴唇蠕动：“你，你——”
“我知道，爷爷奶奶偏心嘛，偏心您和我爸爸，但是偏心之中还有偏心，您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难过，也怨怪他们更疼爱我爸爸吧？”
气氛凝结成了实质，耳边只有零星几声麻雀啁啾。
乔唯投下重磅炸弹之后就好整以暇，而乔云婉心绪翻腾，无异于惊涛骇浪。
她一直把因父母偏心产生的负面情绪藏在心底，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毕竟最有资格愤怒的大哥都没说什么，她这个已经被偏爱的再说自己不满，爸妈和其他人会怎么看她呢？会觉得她得陇望蜀不知足，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伤心和怨愤，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凭什么呢？是，要论得到的关注和爱，比起大哥，她是好了太多，只比弟弟少了一点。可就是少了的这一点，让她如鲠在喉。
多年来对弟弟的不满越积越多，都藏在了心底最深处，在父母突然重视起乔唯后，她更是警铃大作。
这个小侄女是乔林两家强强联手的成果和纽带，可是近年来乔家和林家的关系微妙，忽然重视乔唯，她立刻就想到是为了乔继恩，真是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啊。
这种情况下，她对乔唯自然产生了恨屋及乌的情绪。
乔云婉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谁知道猝不及防被人点破，还是个才上幼儿园的小丫头！
“姑妈，我知道讨厌一个人是很难改变的，我呢，也没指望您对我和颜悦色，但是说话也别带刺好吧？”乔唯欣赏了半天乔云婉五彩缤纷的脸色，这才诚恳地说，“不然我肯定会反击，您也看到了，我说话也挺难听的。”
乔云婉：……
她动了动嘴唇，始终没说出话来。
乔唯收起手表，准备撤了。
乔云婉还说她跟乔继恩一样，简直侮辱啊这是，乔云婉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啦，跟乔继恩才是真的像好吗？比如被他们讨厌的人很难从他们嘴里听到一句好话。
就在这时，乔唯余光忽地瞥到一个身影，起身的动作生生顿住。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姑妈，我刚刚这些话对您的刺激是不是很大？”
“？”乔云婉思绪一片杂乱，反应都变得迟钝了。
乔唯一拍手掌，啪的一声，吓得她肩膀都抖了一下。
“姑妈，您就是太坚强，太好强了，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一个人强撑着，害怕一说出真实想法就暴露了脆弱之处。”
“但是您这样太累了，迟早会出问题的。不破不立！我刚才说这些，就是想先打破您坚硬的外壳，逼您正视内心世界。”
“姑妈，去跟爷爷奶奶好好聊一聊吧，说一说这些年您那些不为人知的委屈！我相信，只要您向他们敞开心扉，他们会理解您的。”
乔唯掷地有声，说到激动处还又拍了一下桌子。
乔云婉已经彻底听傻了，原来乔唯不是故意想戳她心窝子，让她难堪，是想逼她一把，勇敢对爸妈说出她这些年的想法？！
从来没有人看出她的委屈，更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在所有人看来，她是备受宠爱的乔家大小姐，还委屈什么呢？她也只能假装不在乎。可是这会儿，终于有人点破了她的伪装，终于有人能理解她了！
可她之前对小孩儿的态度还那么差……
“唯唯，我，我，对不起，我……”乔云婉语无伦次，眼泪唰的一下滚了下来。
乔唯唬了一大跳，什么情况啊这是？这情绪变化是不是有太快了点？
难不成是女强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她身上可没带纸啊。
乔云婉掩面而泣，乔唯左抠抠，右掏掏，没找到可以擦眼泪鼻涕的东西，正想含泪牺牲自己的裙摆，就见余光里的那道身影动了，快步朝这边走来。
阿弥陀佛，她的超漂亮奢华公主裙保住了。
第85章 氪金大舞台，有钱你就来
“奶奶。”
乔唯脆生生打招呼, 惊得乔云婉呜咽声一顿，妆都花了的脸上布满惊慌和尴尬，猛地背过身去, 手忙脚乱擦脸。
这就是成年人吧，哭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哭, 唉, 乔唯叹了口气, 捂着肚子已经到了近前的老太太说道：“奶奶我肚子好疼，我先去吃点东西。”
老太太&乔云婉：……
不等二人反应她就一溜烟儿跑了。
真小孩从不回头看爆炸。
回到先前的地方, 陈嘉熙正揽着她爷爷奶奶的脖子叽叽咕咕，三颗脑袋凑在一起, 两个老的孩不时点头, 婴儿车里的小胖脚不时蹬几下, 咿咿呀呀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真是和谐的画面啊。
“唯唯你回来啦！”陈嘉熙率先发现乔唯，一阵风似的冲过来，抓住她的肩膀, 像给烧烤翻面似的把她转了两圈, 上上下下检查了几遍。
看着陈嘉熙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乔唯反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淡定道：“放心吧, 嘉熙姐姐, 姑妈没有偷偷揍我。”
陈嘉熙一僵, 朝她眨眨眼睛，夸张拍了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
说好十分钟, 但俩人一去就是半个小时, 天知道这半个小时她的心情是怎么起起伏伏的。
别人不知道, 她却是清楚，自己老妈不喜欢小表妹，具体原因她不了解，不过据她推测，应该是因为小舅舅不喜欢唯唯，她妈和小舅舅姐弟情深，肯定会同一个鼻孔出气。
但是大家包括小舅舅对唯唯的态度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妈妈怎么好像还没拧过弯儿呢？
这次唯唯力挽狂澜，可以说是挽救了他们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庭，妈妈这样真是太不懂事了，她必须让妈妈对唯唯改观，加入唯唯粉丝后援会！
看着陈嘉熙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嘴巴还念念有词的模样，疑似精神不正常，乔唯一惊，悄悄矮身溜走，迎着陈家爷爷奶奶亲切的呼唤小跑了过去。
回头一看，陈嘉熙还蹲在地上，再次朝空气重重挥了一下拳头，散发出非常浓厚的不正常&中二气息。
这孩子受什么刺激了？
“你嘉熙姐姐可能在数蚂蚁玩儿吧，来唯唯，吃块苹果。”雍容富态的陈老太太见怪不怪，呵呵笑道，叉了一块苹果喂到乔唯嘴边。
她下意识张口接了，嘎吱嘎吱嚼碎，好甜，再来一块。
当天直到乔唯把桌上的东西吃光，又一起打了半下午麻将，乔老太太和乔云婉都没有再露面。
“嘉熙姐姐，你要不要去看看姑妈和奶奶？”在陈嘉熙又一次乱打，结果歪打正着，乱拳打死小师傅后，乔唯忍不住了。
陈嘉熙回神，摆摆手道：“没事，每次姥姥来，她们俩就要躲起来说好久的话，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习惯了还神思不属，心不在焉？
乔唯腹诽两句，眼前一亮，刚要喊出一声“糊了”，就再次被人截胡。
“糊啦！”陈嘉熙把牌一推，兴高采烈。
乔唯：可云jpg.
怎会如此！她数学小天才居然被碾压？这新手保护期也太逆天了吧！还是说陈嘉熙其实是隐藏大佬？
乔唯头皮都要挠破，久违地感受到了受挫的感觉，当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决心要在第二天一雪前耻，重振小天才的威风。
结果当她顶着熊猫眼，摩拳擦掌要再组麻将局的时候，乔云婉又约她“借一步说话”。
“姑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乔唯有些急切地问，坐立难安。
“怎么，你很急？”乔云婉背靠在沙发背上，慢悠悠地问。
她和乔唯打过几次交道，每次都被噎得死死的，毫无大人的威严，这回见乔唯竟罕见地露出了小孩儿的稚气，难免惊讶，同时对因接下来要说的话而产生的不自在也奇异地散了许多。
再聪明也只是个小孩子，肯定是见她表情严肃，被震慑到了，乔云婉想到这里，心下得意，微微放缓了表情，算了，跟个孩子比什么气场。
乔唯无心当读心专家，只听出乔云婉的嗓音嘶哑，眼睛还有点红肿，一看就是哇哇大哭了一场。
倒没有特别注意她的微表情，只老老实实地点头：“是的，我很急。下午就要回去了，我想和嘉熙姐姐，陈爷爷江奶奶打几圈麻将再走。”
乔云婉：……打麻将？
她微微翘起的嘴角僵住，深呼吸两下，才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什么吗？”
乔唯：？你问我我问谁？无效沟通！
“姑妈，我如果知道，刚刚就不会问您找我有什么事了。”乔唯微笑。
乔云婉再次深呼吸，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说道：“我是来感谢你的。”
感谢？乔唯的眉毛都快飞出去了，这叫感谢？这架势，她还以为是来找她打架的。
“哦？展开讲讲。”乔唯双手撑着沙发往后一挪，背脊靠上了沙发，再双手抱胸，想翘个二郎腿，无奈腿太短，只能作罢。
又来了又来了，明明是小屁孩儿，非要装大人，乔云婉见乔唯两条小短腿都只能堪堪接触到宽大沙发的边，还试图摆架子，顿时噗嗤笑出了声。
等笑了出来才察觉到不对，以前她见乔唯这样，第一反应是皱眉，这会儿却只觉得好笑，甚至觉得可爱。
完蛋！难道她也要堕落成无底线纵容溺爱乔唯的一员了？！
乔唯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只等到乔云婉变来变去的表情，还很魔幻地啃起了指甲。
雷厉风行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居然会啃指甲，真是相当意外啊。
“姑妈，一寸光阴一寸金，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乔唯偷偷掏出手机录了个像，随即义正辞严地批评。
乔云婉这才如梦初醒，大惊失色，她竟当着乔唯的面啃上了指甲！
心里后悔不迭，面上云淡风轻：“哦，对了，我是想说，我和你姑父给你准备了点东西。”
乔唯一喜，双手搓了搓：“是什么呀？”
“喏，”乔云婉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个小盒子，“看看。”
乔唯跳下沙发，打开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料，是一张银行卡。
“一千万，密码是你的生日。”乔云婉语气淡淡的，边说边喝了口咖啡，眼风却直往她这边扫。
乔唯心花怒放，简单粗暴，她喜欢。
“谢谢姑妈。”她喜滋滋地收好，正想说“没什么事我就去找嘉熙姐姐打麻将了”，话还没到嘴边就被截住了话头。
乔云婉口气古怪：“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给你钱？”
这还用说？
乔唯顺口答道：“因为我挽救了您和姑父岌岌可危的婚姻，避免了嘉熙姐姐和小表弟变成单亲，化解了您因为爷爷奶奶因为偏心而对他们产生的怨愤，挽回了您和我爸爸在消失边缘反复试探的姐弟之情。”
乔云婉：……
“你倒是一点不谦虚。”乔云婉憋了好几秒，才憋出一句话。
“那您说说，我哪句话说错了？”乔唯老神在在。
这回对面儿不吭声了。
就在乔唯再次想揣着银行卡溜之大吉的时候，乔云婉又抢先开口了：“你说的没错，谢谢你，唯唯。”
她正视乔唯，眼中再无以前隐隐浮现的不喜和轻视，诚恳道：“谢谢。”
“不客气，”乔唯礼貌回应，抬起空荡荡的手腕，装模作样看了一下，“太晚了，再不打麻将就打不了了，姑妈回见。”
她说完就溜，不给乔云婉第N次拿话扣住她的机会。
望着小炮弹一般蹿出去的身影，乔云婉怔了怔，缓缓靠在沙发上，哑然失笑。
昨天她心一横，真听了乔唯的话，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把多年来的委屈不平通通倒了出来，跟自己老娘边哭边聊了一下午，晚上又和老爹视频两个小时，最后和弟弟打了个电话。
乔云婉一想起乔继恩茫然的语气就心口一阵滞闷，被偏爱的果然都意识不到被偏爱了，还脑回路异常地认为她突然打电话说些以前没说过的话，是产后抑郁想不开，急吼吼要马上杀过来。
想起当时他大呼小叫的样子，她就又好气又好笑，这么个棒槌是怎么生出乔唯这样的孩子的？随即心中一暖，他们终究一家人。
乔唯不知道乔云婉是怎样一番心绪起伏，心神波动，她正在牌桌上大杀四方。
陈嘉熙还是昨天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仍旧乱打，但新手保护期已过。乔唯充分展示了数学高手的风范，把所有牌友都给碾压了。
乔唯：我数学小天才又回来了！
“唯唯你太凶残了，连老人家都不放过！”陈嘉熙嚷嚷道。
不等她说话，陈家的爷爷奶奶就抢先护驾。
“打牌嘛，就是要来真的才有意思，喂牌让牌有什么玩头。”
“是这个理，平时打牌，都拿我们当吉祥物呢，哄着让着，说了不准放水，还是不改，真没劲。还是唯唯懂我们老头老太的心。”
陈嘉熙：……OK，fine，唯唯粉丝后援会再添两员老将！
乔唯：嘿嘿。
看着两个老人和陈嘉熙脸上都贴满了纸条，她忍不住想笑，笑完又遗憾起来，可惜不玩钱，不然她这几圈麻将下来，还不赚个盆满钵满？
没想到牌桌上没赚到的钱，临走的时候赚到了。
“这？陈爷爷，江奶奶，这使不得使不得，这个太贵重了。”
乔唯猛烈摆手，目光艰难从一堆亮闪闪的珠宝上移开，看向老太太。
和之前在林家卫家不同，陈家长辈和她可没血缘关系，这礼么，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直接收。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老太太应该严词拒绝：“这太贵重了，她小孩子家家的，哪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然后陈家两位老人就会假装不高兴，沉着脸说：“这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
再然后就硬塞到她的兜里，她只能无奈接受这样子。
然而现实和想象有出入，老太太也看着她，眼神慈爱欣慰，笑而不语。
乔唯：我遇到了生平仅见的难题。
这几个意思啊？难道要她一边说“不行不行我不能收”，一边自己暗搓搓拉开口袋吗？这也太考验演技了吧。
在这短短几秒里，乔唯经历了太多。
终于，乔云婉看不下去了，高声道：“你躲什么？还不好意思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客气？”
我擦，这个姑妈，居然这么拆她台，乔唯磨牙，过河拆桥啊这是！
“哎呀云婉，别吓着唯唯了，我们小宝这是有礼貌。”
“乖孩子，快收着，你头一次来我们家，而且又帮了……再推辞我和你江奶奶要生气了！”
说罢两位老人配合地沉脸，
这时老太太也终于出声：“云婉你这是说什么话？咱们唯唯一向都是这样，从不轻易收礼物。但是唯唯，这是你陈爷爷和江奶奶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乔云婉：从不轻易收礼物？？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乔唯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气氛也已经烘托到位，乔唯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
她略一踌躇，扬起笑容：“谢谢陈爷爷和江奶奶，我很喜欢，会好好保存的，等以后放假了我再来看你们！”
“好好好，一定要来啊！”
两位老人坐在乔唯左右，开始依依惜别。
就这么两天的工夫，老人们就这么喜欢乔唯了？乍一看还以为是在他们跟前长大的。
虽然知道公婆是因为乔唯帮忙化解了他们两口子的婚姻危机，才把珍藏的古董都拿了出来，但乔云婉也知道，眼神不会骗人，两位老人是真心喜欢她这个小侄女。
“你还拍呢？你小表妹都快把你挤得没地儿站了。”她瞥见举着个摄影机拍得不亦乐乎的女儿，哼了一声。
陈嘉熙闻言，百忙之中抽出空看了一眼自家老娘，摇了摇头，继续抓紧拍摄。
她上午终于逮到机会，跑去跟乔云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立志让她妈对乔唯长出一颗感恩的心，放下成见，加入唯唯粉丝后援会这个温暖有爱的大家庭。
结果才刚起个头就被打断，紧接着就被告知已经给了乔唯一张金额千万的卡。
“口嫌体正直。”陈嘉熙暗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是真怕她妈固执己见，“恩将仇报”。
现在她终于能放心了，她就说嘛，没有人能逃过唯唯定律，没有人！
（唯唯定律：所有和唯唯连续相处超过半小时的人都会喜欢上她，无人逃脱。——唯学家陈嘉熙）
天色擦黑，乔唯和老太太回到了乔家，还跟着个陈嘉熙。
她还没来得及跑到她超大超舒服的床上躺一会儿，才刚进大门就被截到了主屋。
“你们要参加我的开学典礼？”乔唯呆住，“所有人？！”
乔淮阳点头：“没错。”
乔唯的视线在厅内缓缓睃了一圈，好多人啊jpg.
连林老爷子他们也在。
一二三四……十几口人，居然都要参加？这是出席幼儿园开学典礼还是去吃席啊？
乔唯坚决拒绝：“不行！老师说了，只能一位家长出席，你们剪刀石头布吧。”
这一公平公正的完美提议获得一致否决。
反对者1号：“不行？怎么不行？你爸是你们幼儿园校董，多加几个位置怎么了？”
校董？幼儿园还有校董？不是，乔继恩居然是她幼儿园的校董？！乔唯裂开。
新鲜出炉的校董乔继恩挺起胸膛，做作地咳了一声：“我也是才想起来老爸几年前把这个幼儿园的校董变更成了我。虽然说以公谋私是不正确的行为，但是为了满足大家的心愿，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牺牲自己违反规则了。”
乔唯：“……那就更不行了，身为校董，更应该以身作则，带头遵守规则。别人的家长都乖乖听话，我的家长公然违规，这像话吗？”
反对者2号：“那不坐前排可以了吧？坐最后面。”
乔唯：“不行，别的小朋友都只来了一位家长，我带了这么人，我会被嘲笑的！”
反对者3号：“谁敢嘲笑你？行，我们不去大礼堂，去其他房间看直播总行了吧？保证不会让你的同学发现。”
乔唯：“不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了，你们去了幼儿园，会给我增加心理压力，说不定会导致我上了台搞忘了演讲稿，给我造成一辈子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众人：……
好大一顶帽子，这谁敢接？没人敢接。
就在他们鸦雀无声面面相觑的时候，乔唯微笑道：“所以确定是谁出席我的开学典礼？”
话音一落，嗡嗡声炸开，诸位家长开始争夺唯一名额。
他们拒绝乔唯剪刀石头布的提议，都认为这个方法纯靠运气，不科学，于是采用“谁吵赢了谁就去”的方法。
第一轮，一致对外，乔林两家各自找到了对手，各自分组掰头。
乔唯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猛拍几下手掌，高声道：“大家安静一下，我简单讲两句。不要吵架，吵架伤感情。这样吧，抓阄。”
“不行。”此建议再次被否决，理由同上，纯靠运气，不够科学。
乔唯双手一摊，十分无奈：“那怎么办？总不能搞个竞拍，价高者得吧？”
话音刚落，嗡嗡声一静。
“这个好，就竞拍，价高者得！”
“NO！你们长辈有钱多了，我们怎么比啊？这是你们人民币玩家的游戏，反对反对！”
反对无效，在四位老人全票通过的情况下，反对的声音被无情镇压。
乔唯压着兴奋，叫人火速拿了个麦克风和小锤子过来，搞了一场家庭版拍卖会。
“歪歪？哈喽哈喽，大家都能听到吗？起拍价一百万，每次加价一百万。”乔唯把小锤子敲得邦邦响。
乔老爷子财大气粗：“才一百万，那要搞到什么时候？一千万起拍，一千万加价，我先来，两千万。”
乔唯大喜，要不是事发突然，她这是临时起意，她都要怀疑老爷子是她的托了。
“三千万。”林老爷子跟随其后。
果然如同陈嘉熙他们说的那样，这场别开生面的拍卖会成了四个老人的氪金大舞台。
价格一路飙升，乔唯喜笑颜开，喊价喊得都快破音，真是痛并快乐着。
“三个亿，还有没有要加价的？三亿第一次，三亿第二次，没有要加价了的吗？我敲锤了哦？”乔唯拉长了声音。
乔老爷子得意瞥了对头一眼，得意地说：“你就敲吧，没人加价了。”
“三亿成交！恭喜爷爷获得本人幼儿园最后一次开学典礼唯一出席名额！”乔唯哐哐鼓掌，“爷爷，祝贺您！”
乔老爷子眉开眼笑，很配合地发表获胜感言：“首先，感谢唯唯小朋友提供的这个机会，让我能近距离感受一番咱们小天才在开学典礼上的风采。其次，大家竞拍失败也不要眼红，这都是公平竞争，咱们靠实力说话。”
众人：……
重新定义公平竞争。
这场家庭拍卖会仓促开启，圆满落幕。
只有乔唯和乔老爷子满意的世界达成了，一个赚钱，一个花钱，双方都很开心。
然而早上出发，老爷子换成了老太太。
“奶奶？”乔唯还有点不清醒，愣愣地说，“不能买一送一！”
“什么买一送一，你爷爷把名额转让给我了。”老太太坐在车里，轻描淡写道。
乔唯挠头：“啊？哦哦，那他们呢？”
她缓缓抬起手臂，指着一溜儿的车，发出灵魂拷问。
副驾上传来乔淮阳的声音：“大家去幼儿园附近的酒店看直播，跟你们园长说好了，可以现场直播。这你总不能还有意见了吧？”
乔唯：？？
在家不能看？非跑这么远，这是什么必须要保持的仪式感吗？
“没有，没有意见，大家高兴就好。”她瘫在后座上，虚弱表示。
一水儿的黑色豪车出发了，整得跟□□似的，非常之显眼包。
乔唯只庆幸他们不进幼儿园，不然她肯定又要出名一波。
只是他们不进幼儿园，却要送她去幼儿园。
临近幼儿园，远远地就看到车子堵着不动了。
车队浩浩荡荡开过去，被这气势所慑，挤得水泄不通的豪车们左挪右让，竟给他们让了条道出来。
乔唯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有内味儿了。
离大门还有五十米的距离，车子龟速蠕动。
隔着车窗，乔唯也能感受到旁边车辆里的人的灼灼视线。
她干脆降下车窗，果然，刚感受到一丝寒风，就听到小朋友兴奋打招呼的声音。
“唯唯！好久不见！”
“唯唯真的是你啊！”
隔了一个寒假没见，熟悉的小伙伴们见面分外激动，纷纷和乔唯打招呼。
车里很安静，除了乔唯和其他小孩寒暄外，没有任何声音。
等她终于和视线范围内的同学都寒暄了个遍，老太太才含笑夸道：“唯唯的朋友很多啊，咱们唯唯真受欢迎，班上肯定没有人不喜欢你。”
乔唯谦虚道：“哪里哪里，都是同学们给我面子。”
噗嗤——
乔淮阳笑出了声。
“奶奶，哥哥嘲笑我！”乔唯瞪着他的后脑勺。
“淮阳！”
乔淮阳懒洋洋地说：“敢当我面就告黑状是吧？奶奶，我哪是嘲笑她啊，我这是佩服她。唯唯背着咱们跳了级，从中班直接升了学前班，多厉害，都没通知咱们。这样一来她就有两个班的同学了。”
这口气，好像在说“今天敢跳级，明天就敢跳海”，乔唯暗中磨牙。
老太太惊讶：“真的吗唯唯？你跳级了？怎么没跟我们说？”
“……我想悄悄努力，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想到被哥哥发现了。”乔唯鼓了鼓腮帮子，有些失落地说。
老太太：“淮阳，以后不准这样了，你是大人了，要沉住气，不能有什么发现就急吼吼地嚷出来。”
乔淮阳：？？
乔唯：(～￣▽￣)～
终于到了大门，顶着其他家长和学生的注目礼，乔唯和老太太下了车。
幸好在她的严厉要求下，其他人放弃了也下车来个十八相送的戏码，不然恐怕未来十年幼儿园及家长学生之间都会流传着关于她的传说。
乔唯忽然想到一件事，严肃地对老太太说：“奶奶，进了幼儿园，您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在大礼堂的座位上也只贴了新名字的标签，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严肃凝重的表情吓了老太太一跳，她眉头一皱，这是个什么幼儿园啊？已经厉害到这个地步了？一进去连名字都要被剥夺？
“唯唯奶奶！”就在这时，一个引路的老师快步朝她们走了过来。
第86章 乔院士你好
“唯唯奶奶？”
老太太怔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接下来她听了一路的“唯唯奶奶”，直到进了大礼堂，在座位上看到贴的标签也是这四个字, 再看看其他人的座位标签，回想一下一路上听到的他们的称呼, 她终于明白过来乔唯是什么意思了。
进了这所幼儿园, 管你家长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通通只有一个名字：xx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哟，唯唯奶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乔老太太转头一看, 这不是老熟人吗？
“小季奶奶？你也来参加你小孙子的开学典礼？”老太太揶揄回去。
俩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她忽地想到什么, 问道：“小季是在学前班吗？”
“对呀, 跟唯唯一个班的, ”温老太太有些兴奋，不住夸赞，“唯唯真是聪明，跳级到学前班的, 是他们班上最小的孩子, 但是能考第一名，把我们家小季吓的, 连夜看书, 以前可从来没见他在学习上费这么大功夫。”
这话是在夸乔唯聪明, 但有时候吧, 家长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说小季以前没在学习上费这么大功夫是什么意思？是说唯唯学习好是靠题海战术堆出来的？
乔老太太有点不高兴了，笑容微敛：“在学习一道, 有天赋不努力还是不够的, 既有天赋, 又刻苦努力，才能真正发挥天分，不算浪费。”
“幼儿园么，不用那么刻苦。现在不是有个词，叫什么，鸡娃？就是说家长给孩子打鸡血，搞得压力太大，把孩子弄得苦哈哈的。以后辛苦的日子还长着呢，现阶段让孩子快乐成长才是最重要的。”
温老太太听了出来，这心里就不得劲儿了，她夸小孩儿呢，结果人反手就暗讽一顿她孙子伤仲永，立马反击。
俩老太太表情都不太好，皮笑肉不笑，嘴唇轮流蠕动，不时还用眼风朝对方投去不是很友好的一瞥。
其他家长都正襟危坐，准备聆听学生代表讲话，这两位坐在第一排，却还在偷偷打嘴仗，真是太不给她乔·学生代表（之一）·唯面子了！
乔唯上台，先是“歪？歪？”了两声，稚气软糯的童声被麦克风送到大礼堂的每一个角落，引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两位偷摸吵架的老太太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什么重大严肃的场合，忙都坐直了望向台上，俱都眼睛一亮，目不转睛，没有要开小差的迹象。
乔唯对此很满意，开始演讲，依旧是八国语言轮流讲一遍。
掌声雷动，听着后排的家长们不住赞叹“太厉害了”，看着台上穿着学士服的小小身影，乔老太太嘴角笑意不住扩大，略带得意地瞟了一眼邻座，暗道看看吧，看看他们家唯唯多厉害多可爱，这语言天赋，可不是光靠死记硬背连夜看书就能有的。
然而在温季年接着上台演讲后，她的笑意散了些。
这回轮到温老太太得意了，意有所指地说：“小季的语言天赋还算凑合，学这几门语言家里也没特意请过老师。”
“那这幼儿园教学水平不错。”乔老太太扯出个笑。
直到开学典礼结束，二人仍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拉踩。
“奶奶。”
“奶奶，我讲得怎么样？是不是超厉害？”
温季年和乔唯结伴跑了过来，一个像个大人似的沉稳，一个像只小狐狸一样狡黠。
可不等乔老太太回答，乔唯又朝她们摆摆手：“奶奶我们先回教室咯，刚开学有好多事忙。两位奶奶再见。”
温季年也跟着说了一句“两位奶奶再见”，就和乔唯一起跑了，像两股小旋风。
来去匆匆，两位家长都没来得及跟自家娃说一句话。
望着两个穿着学士服的小小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两位家长呆了几秒，继而四目相对，双双笑了出来。
两个小家伙是好朋友，她们这当家长的反而为了孩子呛起来了。
乔温两家是多年世交，她们俩也相识多年，年轻的时候互相别苗头，年纪上来了就握手言和，不再暗暗较劲，结果这会儿为了孙子孙女又开始互呛。
“这小妞妞，真是太机灵太乖了，那嘚瑟的小模样，”温老太太十分心喜，感叹了一句，又看向身旁的人，笑着说道，“得，我不跟你争了，俩孩子都是天才行了吧？”
乔老太太轻轻哼了一声：“什么叫行了吧？我们家唯唯本来就是天才。”
“你看你，又来了，”对方佯怒，冷脸还没撑两秒就破功，“唯唯这小家伙太可爱了，跟你商量个事儿，不如把唯唯给我们家吧——”
“什么？”乔老太太声音微扬，引起其他家长的注视，忙降低音量，恼怒道，“你老糊涂了？”
温老太太也不生气，斜着眼揶揄：“你们家老三不是闹腾吗，你们两个老的也纵着他，把孩子扔一边，这些年提都不提。哦，去年突然疼爱起人家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三分钟热度？”
“我们家就不一样了，都是男孩儿，没有女孩子，就盼着有个小孙女。唯唯到了我们家，她要星星我不给月亮——”
眼见对方越说越像那么回事儿，仿佛孩子已经送给他们家了似的，乔老太太刚才被损友那前几句话给震得恍惚的心神总算回来了，怒道：“想得美啊你，想要孙女叫你儿子他们自己生。”
二人互相拌着嘴往外走，乔老太太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沉甸甸的。
到了酒店，推门进去，闹哄哄的一片。
“这气势，临危不惧，有我几分风采。”
“老乔你也太会给自己贴金了，唯唯这语言天赋分明是遗传的我们老林家。”
“那这数学天赋总是遗传的我们老乔家吧？瞧瞧，这金牌！”
开学典礼上，园长为优秀学生颁发了奖章，并展示了孩子们上一学期取得的成绩。
在一众优秀得让许多大人都自愧不如的小孩儿中，乔唯和温季年也依旧出色夺目。
争论还在继续，争了一会儿，陈嘉熙大喊一声：“不管是遗传的谁，唯唯都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宝贝！”
争执声一静，“的确”，“确实”等附和声接连响起。
就在这时，乔淮阳不紧不慢地说：“唯唯这么优秀，有天赋固然重要，她的勤奋刻苦也不能忽视，晚上都还在看书学习。她取得的成绩，不能单单归结于天赋。”
“退一万步说，如果唯唯不是神童，没有遗传到什么天赋，成绩没有这么亮眼，大家就不喜欢她了么？”
短短几句话，把一溜儿人给干哑火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面露尴尬和茫然。
“淮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这么势利的人吗？唯唯是我们家的人，无论她聪不聪明，我们都喜欢。”乔老爷子重重咳嗽一声，面容严肃。
话音一路，引起一连串的“对对对”“没错没错”。
陈嘉熙忽然语气疑惑地说：“那以前大家怎么不喜欢唯唯呀？是她以前不聪明吗？”
话刚出口就暗叫糟糕，她身为唯唯全球粉丝后援会会长的战斗属性怎么这个时候冒头了？！这不是打长辈的脸吗？
现场一度非常尴尬，众人面色各异，表情五彩缤纷，尤其是乔继恩和林薇棠，缩在沙发角落不敢吭声。
就在陈嘉熙受不了了，想尿遁的时候，乔老爷子突然动了，抄起一个抱枕就往乔继恩身上砸，怒喝一声：“还不都是你这个当爹的作的孽！”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其他人都给震懵了，乔继恩抱着头大喊：“爸你干嘛呀？不是都打过我了吗！再说了，这是我一个人的错吗？”
正蹑手蹑脚逃离战场的林薇棠僵住，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骂人，林老爷子就抄起了一个抱枕扔过来，吓得她尖叫一声，闪身躲过。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暴喝响起：“你是怪我和你妈了？我们放着唯唯不管，是因为谁啊？”
“嗷！爸别打了小心闪着您的老腰啊！”
室内一片混乱，鸡飞狗跳，求饶声怒骂声不绝于耳，墙上的大屏幕上还在回放乔唯演讲的视频。
抱枕里的羽毛飞了出来，漫天飞舞，犹如雪花簌簌，隔着纷飞的羽毛看屏幕，仿佛乔唯是站在雪中演讲。
看不太清脸，但乔老太太的眼前却自动补充画面，小孩儿稚气未脱，偏偏一本正经，看得人心都化了。
她转身离开，这闹哄哄的，你追我赶，万一把她撞倒就麻烦了，她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撞。
来时心里沉甸甸的，走时心里纷杂的情绪却如羽毛一般飞了出去。
乔老太太嘴角含笑，刚才众人的表情一一在她脑海里滑过，每一张脸上都清晰明白地展露出对乔唯的喜欢，真心实意，绝不是一时起意，三分钟热度。
这个老家伙，年轻时候就处处压她一头，老了还能几句话就把她搞得心神不宁，乔老太太十分懊恼被人影响了心绪，心道改天得找个机会呛回去，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当事人。
“你怎么又折回来了？”
“你怎么又折回来了？”
二人双双诧异，异口同声表达惊讶，愕然后又双双笑起来。
乔唯和温季年刚出校门，就看到老太太朝他们招手。
“奶奶？您怎么在这儿啊？”乔唯疑惑。
“奶奶特地带你去吃麦当当啊。”
乔唯：？
所以本该回家享受大厨制作的晚餐时分，乔唯和两位老太太在吃麦当当。
没错，是两位。
她一上车就看到车里已经坐了一位老太太。
“咳咳，唯唯，你之前开导小季，帮了我们家这么大忙，温奶奶还没亲自感谢你呢，”温老太太忽然举起可乐，笑容慈祥，“来，唯唯，择日不如撞日，温奶奶敬你一杯！”
然后在乔唯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十分生猛地将一整杯可乐一饮而尽，吓得她手上的炸鸡腿都掉了。
“温奶奶，不客气，我和季年哥哥是好朋友，应该互帮互助。”乔唯大度表示都是应该的，也端起杯子，豪气干云地猛喝一口，被呛得差点喷了出去。
“小心小心！”俩老太太大惊失色，忙给她拍背顺气。
乔唯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顽强表示：“我很好，我没事，我很坚强，大家不用担心。”
这番坚强懂事的模样又惹得二人心疼不已，温老太太更是一把将她箍住了，小乖乖好孩子叫个不停。
乔唯艰难地拉开书包掏湿巾，给她呛得，眼泪鼻涕都都快出来了，急需擦把脸整理一下形象。
掏啊掏，没掏出湿巾，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桌子都快堆不下了。
乔老太太见她没事了，松了一口气，问道：“唯唯你找什么呢？”
“我在找……啊，找到了！”乔唯终于摸到了湿巾，先把碍事的东西掏出来，桌上放不下了，随手递给温老太太，让她帮忙拿一下。
忽听一声惊喜的低呼：“这是送给我的吗？唯唯原来是在找给我的礼物呀？”
乔唯：？甚莫？
她定睛一看，温老太太手上托着个松鼠吃松子的羊毛毡，只有几岁小孩儿手掌这么大，憨态可掬，惟妙惟肖。
“呃，这个——”
这个是她在幼儿园的手工课作品，一直放在课桌桌肚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注意塞进书包了。
“谢谢唯唯，我很喜欢！”温老太太小心地托着，左看右看，高兴得不得了。
见状，乔唯将话咽了回去，重重点头：“没错，这是我送给温奶奶的礼物。”
“做得真好。”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岂止是好啊，简直是栩栩如生，咱们唯唯真是心灵手巧！”
乔老太太的表情更淡了一点，因上了年纪而变薄的嘴唇微抿，看起来更薄了。
乔唯眉毛一扬，这还有个老太太呢，她的手还在书包里，抓着湿巾。
她一时没接话，总不能掏出一包湿巾，说这是她特地为奶奶准备的礼物吧？
乔唯抓紧时间左掏掏，右抠抠，总算摸到一个熟悉手感的东西。
“奶奶，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她笑眯眯地将另一个羊毛毡递给乔老太太。
对方一怔，小心接过，瞬间多云转晴，喜笑颜开：“你开学，应该是我们给你准备开学礼物才对，怎么还特地送我礼物了？”
这是个小兔啃胡萝卜的羊毛毡，同样是形态逼真，一看就是下了工夫的。
乔唯笑而不语。
这顿麦当当，大家都很开心，除了乔家和林家其他人。
“奶奶，不是说好了咱们晚上一起吃饭，庆祝唯唯开学大吉吗？您怎么还抢跑啊？”
“就是！你们背着我们吃什么好吃的了？是不是炸鸡？！”
“亲家，你偷偷带着唯唯吃炸鸡这种不健康的东西，不太好吧？”
乔老太太被围攻了，乔唯蹬蹬蹬跑到她面前，张开双手大喊一声：“是我，执意要吃炸鸡！是我，致意不肯让奶奶告诉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说我，不准说奶奶！”
这副颠倒版母鸡护崽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老太太又感动又欣慰，孩子没白疼，非但没有因为以前的事心生隔阂，反而还这么护着她，以后要加倍疼爱才是！
众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通，乔唯准备回自己的大别野了，突然被老太太叫住：“晚上别看书了，好好休息，睡眠不足会伤身，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
乔唯：“好的奶奶，我知道啦。”
然而乔唯答应得乖巧，实际上又是一回去就进了书房看学习视频。
听着小圆的汇报，两位老人心里五味杂陈。
老太太叹道：“早上我看到唯唯眼白上都有点血丝，她说是要开学了，激动得睡不着……这明明就是熬夜学习了。”
好成绩不是只靠天赋得来的。
老爷子沉吟半晌，猛地一拍桌子：“唯唯这么辛苦，眼睛都熬红了，怎么劝都不肯放松，肯定是立志光耀门楣，咱们家这是要出个院士啊！”
老太太吓了一跳，嗔道：“院士？你可别胡说，少给孩子增加压力。”
“这怎么是我胡说呢？咱们家会赚钱的不少，能当院士名垂青史的可没几个。我看就是唯唯了！”
乔唯不知道，她已经成院士预备役了，她正在一边开着学习视频，一边和人微信聊天。
【温奶奶，在度假村那几天，没发生什么大事啊，大家都很开心】
对方秒回：【唯唯你再仔细回忆回忆，有没有发生冲突啊什么的，比如你爷爷和温爷爷，有没有闹矛盾，互相甩脸色？】
乔唯抓了抓脸，想起来了，那俩老头还真小闹了一场。她就说，他俩当时脸色都不好看，绝不只是因为老乔踢了老温的鱼竿。
【我想起来了，事情是这样的】
……
第二天一早，乔唯打着呵欠被紧急召唤到了主屋。
第87章 老头友谊康复计划
“让我随便挑？”乔唯还没彻底清醒, 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含笑点头：“对，咱们家的东西随你挑。”
这不年不节的，难道她睡梦中勇夺诺贝尔了？还是她被上头的人发现了绝顶智慧, 破格提拔她成院士了？
天上掉馅饼，不吃白不吃。
乔唯摸着下巴作沉吟状。
老爷子见她这样, 调侃道：“怎么着啊, 还客气上了？”
乔唯一拍手心, 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刚要开口, 老爷子就一本正经补充道：“别把咱家搬空了，多少给你哥哥姐姐他们留点儿。”
“唯唯能搬多少？”老太太横他一眼, 看向乔唯的目光充满鼓励和慈爱, “珠宝, 房车，基金，股票等，什么都可以。”
乔唯：能搬多少？看不起谁呢这是？
她眨巴几下眼睛, 倒是真想搬空, 可惜有心无力啊。
同时心下哂笑，说是让她随便挑, 她还能真随便挑？挑董事长这个职位行不行啊？
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得清的。
乔唯战术性挠头, 郑重地说：“我已经收到很多礼物啦, 很开心很满足, 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不该客气的时候瞎客气，平时那股财迷劲儿呢？”
“唯唯你这孩子……让你挑就挑, 是不是不听奶奶的话了？”
俩人嘴上埋怨批评, 眼里却都溢满了欣慰感动心疼等等众多情绪, 跟一锅乱炖似的。
乔唯连连摆手：“不不不，不能再要爷爷奶奶的东西了！”
“必须要，不要就是不孝！”
在一番究极拉扯下，乔唯拗不过态度坚决的二老，勉为其难地收下了珠宝首饰若干，市中心大平层度假别墅各一套，小岛一座，游艇一艘，集团旗下吸金能力很棒棒的子公司一个。
乔唯：以退为进（√）
慷慨大方的老人如愿送出去了东西，过分懂事的小孩松口收下了东西，皆大欢喜。
望着老爷子脸上舒心的笑意，乔唯却想到了温老太太和她的聊天内容。
据说温老太爷自从度假回去后，心情就不太美妙。
“爷爷，您什么时候再和温爷爷比赛钓鱼呀？”她故作兴奋，“我们去海钓吧？就开您和奶奶送给我的游艇。”
这话让老爷子的笑容一僵，口气生硬：“才比过，累得慌，以后再说吧。”
乔唯一愣，慢慢地哦了一声。
又菜又爱玩的钓鱼佬居然拒绝钓鱼比赛，真相只有一个——跟老伙计闹了不小的矛盾！
“老头子你变脸干什么，吓到唯唯了。”老太太皱眉，拉过乔唯，摸摸她的头。
乔唯配合地做出有点害怕的样子，低头绞手指。
“胆子大得很，我能吓着她……还真吓着了？”老爷子声音一顿，语气还有些不自在，但变得柔和了几分，“我又不是冲你，你怕什么？平常胆子不是比天大吗？”
乔唯夸张地舒出一口气，拍拍心口：“不是对我生气就好啦，爷爷刚刚好吓人。”
老爷子哼了一声：“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比这还吓人的时候。”
可真敢说啊，乔唯腹诽，要是她真的才几岁，肯定早就被吓自闭了，但她嘴上却道：“这次和以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爷子神情微变。
乔唯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就是感觉不一样。”说话的同时不错眼地盯着他。
“能有什么不一样，你看错了，”老爷子又要板脸，生生刹车，含糊否认了一句就跑了，“我那鱼好像该喂了。”
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乔唯收回视线，却见老太太也在看着门口，若有所思。
到了幼儿园，乔唯还在琢磨两个老头闹矛盾的事。
书里没有明确说明，只一笔带过俩人年轻时就有龃龉，只是强行按下了。两家相交多年，关系维持得很好，却在年纪愈发大了之后，暗地里关系逐渐恶化。
在先后过世之后，由于生意上的竞争，以及温仲年和乔淮阳为了女主翻脸，乔温两家彻底闹翻。
“……唯唯？”
“啊？怎么了季年哥哥？”耳边的呼唤拉回乔唯跑偏的心神。
温季年望着她，欲言又止，小小的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忧虑，迟疑片刻才道：“唯唯，乔爷爷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这么一问，乔唯立即明白了，恐怕温老太太没有说全，温老太爷不止是心情不太美妙啊。
她凑过去，不答反问：“温爷爷有哪里奇怪吗？”
“……嗯，自从我们从度假村回来之后，我爷爷就……心情不太好。”温季年委婉说道。
何止是心情不太好，简直是阴晴不定，经常出神，上一秒还在乐呵呵喂鸟，下一刻就发呆，表情半是沉痛半是愤怒。
把家里人都吓坏了，担心是阿兹海默症，毕竟老太爷也到了这个会得这个病的年纪了。悄悄以体检为由安排做检查，却被发现，把他们都给臭骂了一顿。
家里和医生都得出结论，这么精明敏锐，可以排除老年痴呆。研究了半天，推测是季节影响，有研究表明，春天人会更莫名其妙发脾气，心情抑郁烦躁。
但温季年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直觉告诉他，爷爷的异常一定跟乔老爷子有关。
听完温季年的描述和猜测，乔唯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小伙子火眼金睛啊，有前途！
“俺也一样，”乔唯语气严肃，十分笃定，“我早上试探了一下我爷爷，一提到温爷爷，他立刻就变了脸，他们肯定吵架了。”
温季年闻言，紧绷的小脸更加忧虑，小眉头皱得更紧，Q版霸总上线。
乔唯看得想笑，却见他双目灼灼，隐隐期待：“唯唯，我爷爷爱面子，闹了别扭拉不下脸主动和好。他们都年事已高……几十年的朋友，如果因为一点小事伤了感情，太可惜了。我们要不要帮助他们和好？”
一点小事？这可不是小事，能在两位老太爷心里扎根多年，临到老了还忍住拿出来，最后打翻友谊的小船，能是小事吗？
乔唯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点头：“好的季年哥哥，他们俩太不懂事了，只能我们出手，帮忙让他们和好！”
话音一落，温季年紧张忐忑的表情瞬间散开，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乔唯暗叹，受大人情绪影响最大的果然是孩子，连温季年这样“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拽小孩儿都对此生出了担心，想办法要帮俩老头和好，真是孝顺的好孩子一枚。
她就不一样了，想让他们和好的原因嘛，非常庸俗，纯纯是怕覆巢之下无完卵。
万一两家闹翻，修正了原著剧情，乔家照样垮了，那她咋办？她还是个孩子啊，需要富裕安全和谐稳定的生长条件！
二人凑近了拟定作战计划，温季年偷偷看了乔唯一眼，暗中放下了心。
两位老人闹了不愉快，他最担心的是会影响到他和小伙伴的友情，万一乔老爷子不准她和他玩了怎么办？
还好唯唯愿意和他一起想办法让他们和好如初，不然仅凭他一个人，难办。
班里最聪明最稳重的两个小天才凑在一起，小脑袋挨着小脑袋，俱都表情凝重，不时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好像是思维导图，心中万分感慨激动，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天才这么严肃，一定是在讨论科学研究吧？比如科拉兹猜想或者中子寿命之谜什么的。
乔唯不知道她和温季年在课堂上琢磨“老头友谊康复计划”的行为，被数学老师闲聊时说了出去，等传到她耳朵里时，他们俩已经成了潜心研究火星移民计划的伟大科学家预备役（？）
周六，二人互相交流侦查情况。
温：【情况比我想象中更严重，我爷爷下个月八十岁生日，准备大办，他都不想给乔爷爷发请柬了】
乔：【这……你有打听出什么来吗？】
温：【没有，我问了我奶奶和其他长辈，都说他们俩年轻时候就很要好，没有什么严重的矛盾。唯唯你呢？】
乔：【我也没有，再接再厉！[加油]】
乔唯说谎了，也不算说谎。
她确实没有从老太太那儿问出什么来，更没从老爷子那儿抠出什么有用信息。
这老头，这回嘴跟涂了502一样，任她怎么旁敲侧击，怎么假装知道了隐情拿话诈他，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撬不出一个字。
“干嘛？你怕我和温老头闹翻了，不准你和温家那小子玩啊？”老爷子拉着驴脸阴阳怪气，气得她想撂挑子不干了。
反正她攒了这么多钱，而且一棵大树倒了，还可以跑到另一棵大树，林家总归不会赶她走。
结果柳暗花明又一村，晚上做了个梦，竟然梦到了书里她忽略了的关于乔温两个老头罅隙的只言片语。
虽说只有短短一句话，但信息量非常大。
乔唯思索了几秒，决定先不告诉她的小战友，暂时单飞一下。
笃笃笃——
乔唯有节拍地敲了三下门，门里没动静。
她再敲，三下又三下，一直敲，大有里头的人不开门，她就敲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爷爷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您在家，您有本事耍脾气，您有本事开门啊！”乔唯不敲了，哐哐砸门。
走廊里路过的佣人掩唇而笑，这几天老爷子都被唯唯小姐缠怕了，躲到图书馆里都没躲过。
不一会儿，门终于开了。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谁耍脾气了？你少往你爷爷我头上扣屎盆子。”
他一阵气闷，连一周只回来两三次的大儿子都委婉问他，是不是得罪唯唯了，不然怎么追着他不放？
他总不能说小丫头热心肠爆发，非得让他跟温老头冰释前嫌吧？说出来更显得他不识好歹了。
乔唯大摇大摆地进了房间，不理会老爷子明晃晃赶人的意思，故意问道：“您怎么没出门啊？您要是出了门，我不就逮不着您了吗？”
说起这个，老爷子更是气闷，没好气道：“我倒是想，你奶奶准我出门吗？”
“哦~~这么说奶奶也知道您和温爷爷闹了别扭，打算老死不相往来，所以配合我把您拴在家里，等我劝您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了？”
乔唯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对面的人炸了毛。
“什么老死不相往来？你别造我谣啊！”
“没有打算老死不相往来？那我怎么听说人家温爷爷八十大寿连请柬都没准备您的？”
老爷子一呆，断然道：“不可能！”他嘴上说着不可能，表情却在说“完了我没朋友了！”
震惊，不可置信，了然，果然如此……各种矛盾的情绪同时在他脸上出现。
乔唯暗暗给自己个赞，《读心神探》没白看。
过了好一会儿，老爷子艰涩的声音才响起：“你怎么知道他不打算请我的？哦我忘了，你和小季那小子玩挺好。”
又是一阵沉默。
乔唯贴心安慰：“没关系的爷爷，就算失去了温爷爷这个最好的老朋友，您还有其他朋友，再不济还可以去跳广场舞认识新朋友。”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爷子回神，瞪她一眼，神情顿了一下，语气古怪，“你这次跑过来，怎么不说什么能有个几十年的朋友不容易，叫我珍惜革命友谊了？”
乔唯耸耸肩：“劝不动，没办法咯。”
停顿一下，又长叹一声，小声说道：“再说了，你们之间还隔着一条人命——”
“你说什么？”老爷子失声喝道，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身子一晃，跌回了沙发。
乔唯忙三步并两步跑过去，见他只是大惊失色，双目圆睁，没有血压飙升爆血管的迹象，微微松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今日功德保住了。要是把人活活吓死，她怕做噩梦啊。
这口气还没松完，手臂就被拽住了。
老爷子呼吸急喘，眼都不眨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唯唯，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乔唯定了定神，直视着他，丝毫不惊慌：“因为您的私心，害死了温爷爷的孩子。”
轰隆一声，惊雷劈下，劈得老爷子头晕眼花，血液逆流。
“你，你，你怎么知道？”不知过了多久，嘶哑苍老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迎着对方这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乔唯不躲不避，镇定地说：“您自己说的。我第一次见您钓鱼，您晕过去那次。”
老爷子神情几经变换，从不可思议到恍然大悟，再到懊悔不迭。
原来那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在晕过去之前说了不该说的，还是这么要命的事！
“不准说出去，你听错了！”老爷子疾言厉色，也许是见乔唯不为所动，苦笑了一下，语气一变，透着十分落寞，“我老年痴呆，老糊涂了，胡说八道的，唯唯，你可别当真。”
乔唯：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老爷子！
平时真没看出来啊，还是个演技派。
乔唯冷笑一声：“还敢狡辩！您当时可都竹筒倒豆子，原原本本说了个清楚明白。我这几天没有直接挑明，就是想看看您诚不诚实，没想到啊，您敢做不敢当，爷爷，我鄙视您！”
她边说边挣脱了胳膊，两只手同时反竖大拇指，用实际行动表示她的鄙视。
“你！”老爷子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颤颤巍巍道，“我竹筒倒豆子？我说了个清楚明白？”
他不会真的老年痴呆了吧！把决心带到棺材里的秘密说出去就算了，还说得清清楚楚？！
乔唯缓缓点头：“当然。”
当然没有啦，书里就一句话：【因为你爷爷的私心，害死了我爷爷奶奶的第一个孩子】
他晕过去那次，也没有说漏嘴，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诈他，兵不厌诈嘛。
房间里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乔唯看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轻声说道：“爷爷，这件事藏在您心里这么多年，一定很痛苦很愧疚吧。我知道，您肯定不是故意的——”
“不，我是故意的。”
声音轻得微不可闻，却把乔唯炸得外焦里嫩。
乔唯傻眼。
什么叫他是故意的？感情反派一家真的就全员恶人是吧？
老爷子仿佛陷入了回忆中，没有注意到她瞳孔地震，声音轻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似乎害怕被别人听见。
“快五十年了，当年……”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房间采光很好，柔和的光线照进来，但却驱不散屋内有如实质的阴云。
老爷子估计是陡然被人揭开这件事，心神恍惚，将造成他和温老太爷龃龉的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明白。
这回才是真的竹筒倒豆子。
他说完就靠在沙发上出神，脸上爬满了悔意和愧疚，毫无平时的威严之色，这时候才真正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苍老，脆弱。
确定他只是在发呆，不是晕过去了，乔唯收回注意力，飞快转动聪明的小脑瓜。
据老爷子所说，五十年前，温老太爷的大儿子顽皮，和几个孩子到水库野泳。当时他恰好路过，立刻大发雷霆，骂了他们一通，叫人上来。
其他小孩儿都跑了，温家小孩是孩子王，最为顽皮，上是上来了，等他一走，立马又一个人下了水，还一边游泳一边大骂老爷子。
他杀了个回马枪，正好听到，气了个仰倒，想给人一个教训，就在一旁等着，打算等人上来了就抓住一顿好打。
但是那孩子没能上得来。
他一个恍神的工夫，人就没了影儿，左等右等没见着人，以为孩子发现了他，偷偷爬上岸溜了。
他只好离开，到了单位就跟温老太爷告了一状，除了骂他那一截没说，其他的都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等着那孩子挨揍，结果傍晚回家就听说温家的孩子被淹死了。
“爷爷，您当时就没想过，那个孩子，他是溺水了吗？”想起刚才老爷子说他是故意的，乔唯背脊冒出一阵寒意，斟酌着问道。
老爷子猝然回过神，愣愣地看着她，缓缓摇头，声音干涩：“他虽然只有八岁，但是水性很好，很多大人都游不过他。有老运动员说他很有天赋，将来可以当游泳运动员……”
可惜了，乔唯无声接了句，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我骂他们，是怕他们出事，但只是以防万一，没想过真的会出事。他们都是从小野到大的，上树掏鸟下河摸鱼……”老爷子喃喃自语。
乔唯默了默，有句话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这是意外，就算老爷子当时在场，但他也不知道那孩子溺水了，算不上是故意的吧？
她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回老爷子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说道：“你知道他骂我什么吗？”
不等乔唯问骂了什么，他就自顾自说道：“他骂我千年老二，一辈子都比不过他爸，给他爸提鞋都不配……当时有一个晋升名额，很难得，组织上难以抉择我和你温爷爷，最后还是升了他。”
乔唯脑子里反复过了两遍这番话，瞬间明白过来那句“因为你爷爷的私心，害死了我爷爷奶奶的第一个孩子”里的私心是指什么了。
“那您这是……”乔唯斟字酌句，害怕刺激到老爷子，万一爆血管，这把年纪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没说完，对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到底是真的以为那个孩子泳技高超不会溺水，还是因为被戳中了痛处，嫉恨好友升职而故意眼睁睁看着孩子溺水？
“我不知道。”老爷子沉默半晌，再次摇头。
乔唯狠狠挠了几下头皮，都想拿把锯子把他的头给锯开，直接看看是怎么回事。
先说是故意的，又说不是故意的，最后说不知道，逗她玩儿呢？
这关系到俩老头的战友情能不能修复，关系到两家会不会交情破裂，更重要的是，关系到她能不能有一个富足安稳的成长环境OK？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无语，老爷子突然笑了笑：“我说不知道，是因为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前二十年，我只是后悔，后悔没有二次把那孩子叫上来，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可是有一次，我和你温爷爷喝酒，他说起这件事，大哭一场，说他不该为了升职这么拼命，连家庭都忽略了，为了工作，一直没答应陪孩子去水库游泳，结果职是升了，孩子没了。”
“我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他把这个惨痛的经历都归结于他自己。我也说我很后悔，很愧疚，没有及时发现孩子溺水了。他突然问我，当时到底是真的没有发现，还是因为不甘心他升了职而我没升，假装没发现？”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和他大吵一架，还动了手。第二天他来道歉，毕竟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这一页就这么揭过去了。”
揭过去？涉及到孩子一条命，恐怕不是这么容易揭过去的。现在俩人一个八十，一个马上八十，还搞得要绝交的架势，就说明这一页根本就没揭过去，乔唯暗暗皱眉。
果然，老爷子继续苦涩地说道：“表面揭过去，实际上却都在心里存了疙瘩。从那天后，我就开始偶尔做梦，梦到当时的情景，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故意的。”
“平心而论，我的确是有些嫉妒你温爷爷，在领导眼中，我总是比他差那么一点。凭什么呢？我哪点比他差？”
“我平时都掩饰得很好，他也没有表现出自得。可连他儿子都能这么骂我，我这火气一下子就压不住了，这小兔崽子，我，我……”
他说不下去了，喉头哽了哽，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这些年年纪大了，脑子开始不清醒。我总是忍不住想，那个时候，我想给他个教训，是只想打他一顿，还是真的想让他溺水？毕竟，对老子不满，迁怒到儿子身上，看起来很正常对吧？”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乔唯捋了捋，想到两个问题：“爷爷，您会游泳吗？”
老爷子诧异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话题转得这么快，自嘲地笑了笑：“不会，我是个旱鸭子。要不是因为实在喜欢钓鱼，我都不会接近水池。”
乔唯又问：“爷爷，那个孩子不见了的时候，您有在岸上看到他的衣服吗？做梦的时候，有没有梦见过他的衣服？”
“衣服？”他呆了一下，拧眉想了想，摇头，“没有。”
乔唯重重拍了一下手掌，啪的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特别响亮，吓得老爷子肩膀都抖了一下。
“我宣布，您不是故意的。”乔唯一锤定音。
老爷子亚麻呆住，等反应过来，激动到结巴：“你，你，唯唯你说什么？你怎么确定我不是故意的？”
乔唯抬手往下压，示意他稍安勿躁：“第一，您不会游泳，无法第一时间判断人不见了，是上岸了还是溺水了。第二，当时您没有在岸上看到他的衣服，说明他的确有可能是上岸离开了，您的猜测是合理的，并非您假装不知道他溺水了。”
她说完又补充一句：“梦是潜意识的表现，是您的真实想法。”
“是吗？不是说梦都是反的吗？”老爷子盯着她，目光灼灼，问出的话却不如眼神清明，傻傻的。
乔唯：……的确是该查一查有没有老年痴呆。
“如果您的梦和事实相反，那您梦到的应该是他没有出事才对。”
“……有道理。”
在老爷子眼中骤然爆发出光亮的同时，乔唯话锋一转：“那么这回从度假村回来，你们俩是又因为这件事吵起来了？”
他嘴巴半张，良久才嗯了一声：“我不小心踢到了他的鱼竿，吓跑了正要咬钩的鱼，他骂我是故意的，见不得他好。我……我心里愧疚，也因为心虚，觉得他是话里有话，含沙射影，没忍住呛了起来。后来喝了点酒，旧事重提，话赶话的，就这么闹僵了。”
“那您跟温爷爷解释过，说过您的心里话吗？”乔唯问。
不出她所料，摇头机器老爷子再度摇头：“没有。这件事算是禁忌，贸然提起，不仅是揭人家伤疤，我也……不太敢面对。”
乔唯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僵着吗？”
这语气，老爷子心里一阵怪异，到底谁是爷爷谁是孙？
“就这么着吧，人家都打算跟我绝交了，连八十大寿请柬都不给我发，难不成我还腆着脸求和？”话说的硬气，神态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乔唯：呵呵，男人，你的名字叫嘴硬。
“主动求和怎么了？五十年了，五十年啊。”
“知道您那时就在事发现场的就温爷爷一个人吧？他没有说出去，就算怀疑，也只是一个人私下怀疑，没有搞得人尽皆知吧？这么多年，也从来没给您使过绊子吧？”
“他只是太苦了，认为都是他的错，实在承受不了了，才转而想到您身上，丧子之痛，您就不能理解一下吗？您就不能主动解释，挽回这段友谊吗？”
“……”
这灵魂N连问把老爷子彻底给问自闭了。
“这样吧，您要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就直接把录音发给温爷爷——”
“谁不好意思了？等等，录音？什么录音？”老爷子本来都快瘫在沙发上了，一副身心俱疲，羞愧难安的模样，一听这话噌的一下坐直了。
乔唯从卫衣上的大口袋里摸出手机，朝他扬了扬，屏幕显示正在录音，数字还在跳动。
“你偷偷录音？！”他眼睛都快瞪出来，伸手来抢，“你个臭丫头，手机给我！”
乔唯灵活地跳开，理直气壮地说：“我这还不是为了您，您不好意思说出心里话，我只好出此下策，您还不感谢我？”
感谢她？老爷子鼻子都快气歪了，看着乔唯像只猴子似的蹦来蹦去，怎么抓都抓不着，更是恼羞成怒：“马上把手机给我！”
要是让温老头知道他嫉妒他，他还活不活了？不如找根面条上吊拉倒！
“哎呀，已经发出去了，”乔唯晃晃手机，“来不及了捏。”
“撤回！不然剥夺你的遗产继承权！”他目眦欲裂。
乔唯作哆嗦状：“马上撤回！糟了，删除了，没办法撤回。”
“你！你是想气死我，早点分遗产是吧？”老爷子一呆，重新倒回了沙发，抚着心口，有气无力地说。
乔唯扁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敢骂你爷爷是狗？”他气极反笑。
乔唯非常善解人意地表示：“好啦好啦，您不想挽回和温爷爷的友情，是我这个大恶人非要看你们当好朋友，逼着你们和好的，这样可以吧？”
“……”
过了几分钟，老爷子咕哝道：“个小丫头片子，指不定人家表面跟我称兄道弟，背地里认为我是杀人凶手，我被泼了脏水，还让我先低头？”
乔唯一听，哼道：“人家只是失去了一个孩子，您可是被人质疑了啊。”
老爷子被这话一噎，不吭声了。
这边祖孙沉默，那边祖孙也沉默。
温季年大为震惊，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事，还牵涉到了一条人命，然而家里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爷爷。”他微微蹙眉，从听了录音开始，他爷爷就一直不说话，老僧入定了一般，闭着眼靠在圈椅上。
“小季，你觉得你乔爷爷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温老太爷没有睁开眼睛，轻声问道。
温季年自诩能轻易看穿人的心思，这会儿却有些拿不准了，涉及到他夭折的大伯，又事关两家多年交情存亡，他不敢贸然作答。
想了一会儿，才缓声道：“是真的，乔爷爷因为爷爷处处比他优秀而心有不甘是真的，因为那个孩子……大伯骂了他而想教训大伯一顿是真的，以为大伯上岸离开而不是溺水是真的，不是故意眼睁睁看着大伯溺水也是真的。”
书房里安静得过分，温季年的拳头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他的心悄悄提了起来，学着乔唯说话的口气打补丁：“爷爷，大伯的事，我很心痛遗憾，但我能感觉到乔爷爷是真诚的。”
说完还觉得缺点儿什么，切回自我语言风格：“乔爷爷虽然年长我许多，阅历更丰富，但是以我们之间智商的差距，我认为他欺骗不了我。”
典型的温季年式自信。
“你今天话倒是挺多，难得，”温老太爷掀开眼皮，看不出怒色，反而揶揄道，“是不是怕我们两家闹僵了，你和唯唯就不能再在一起玩了？”
温季年脸一板：“爷爷，请您不要污蔑我，给我扣莫须有的罪名。”
他耳朵有点发烫。
他承认这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两家交情的可持续发展。
“你跟唯唯说，约个时间碰一面，是不是真的，我亲自聊一聊就知道了。”温老太爷淡淡地说，眼中闪过一丝哀痛。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锥心之痛犹胜昨天。
耳边回响起小姑娘尽力严肃但仍稚嫩软糯的声音，他心神一阵恍惚，想不到一个小朋友能这么了解人心。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的心理的确被说中了，失去了孩子，妻子没有怪他，这更让他痛苦。当痛苦多到承受不住的时候，自然会下意识想办法转移，而阴差阳错就在事发现场的好友无疑成了这个人。
有些事不能想，越想就越会把猜测当事实。尤其是近些年年纪大了，夜深人静，总会辗转反侧，反复琢磨当年情景。好在还没有彻底和好友闹翻。
余光瞥到竭力保持镇定，眉宇间还是泄露担忧的小孙子，他忽地一声轻叹，俩孩子智商可能差不多，但这心智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两位老太爷带着各自的小跟班相约茶楼，并把俩小尾巴轰了出去。
隔音很好，可仍然间歇性听到里头的吵嚷声，两个人聊天聊出了帮派火并的架势。
温季年心不在焉，连乔唯悄摸把他的橙汁换成了苦丁茶都没发现，一口下去，俊脸皱成了痛苦面具。
“哈哈哈哈……”乔唯乐不可支。
看着轻松惬意的小伙伴，温季年不由汗颜，他还比唯唯大一岁，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然而另一个念头控制不住冒了出来，他踌躇了一下，婉转问道：“唯唯，你不担心他们闹翻吗？”
如果老人闹翻了，小辈也不能再在一起当好朋友了。他虽然不解，这是什么荒谬的规矩？但大家好像都是这么认为的，他无奈，却不能挑战这个社会的规则。
可是担心的似乎只有他一个。
乔唯不知小伙伴心思，摆摆手：“没事，甭担心。”
温季年欲言又止，最后皱着小脸盯着杯子，苦着脸皱了全程，全无平时豪门小天才的逼格，像棵蔫耷耷的小白菜。
苦丁茶有这么苦吗？乔唯暗道罪过，看把人小帅哥摧残成什么样了。
过了整整两个小时，二人才打开门，俱都眼眶微红，脸色凝重。
“小季，再多写一张请柬。”
“啊？是邀请谁？”温季年罕见地呆住，没反应过来，愣愣发问。
乔唯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
刚解开多年心结的温老太爷忽然胸闷，继而担忧，他这小孙子怎么越大越不灵光了？这反应力，还比不上小了一岁的小孩儿。
同样解开心结身心舒畅的乔老爷子扬了扬灰白的眉毛，眼神在俩人之间扫来扫去，似乎在说：“差距，这就是差距。”
洞察一切的乔唯：只有小季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88章 在下钮祜禄·乔唯，有何贵干
“季年哥哥, 温爷爷生日那天，宾客有着装要求吗？”
课堂一如既往的闹哄哄，犹如花果山, 乔唯闹中取静，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温季年停下笔, 摇头：“没有, 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好的。”乔唯点点头，注意力重新回到平板上。
刚画了个大头小人, 就听到温季年迟疑的声音响起：“唯唯，你是怎么排序的？”
乔唯切回题目页面, 念道：“53421, 你呢？”
“14235。”他也快速念了一遍。
俩人的排序完全不同。
这是个流传蛮广的心理测试题, 乔唯以前做过，但是忘记每一项代表什么了。
题目：【你现在一个人在家，这时下面的事件同时发生，你的解决顺序是？1.婴儿开始哭；2.你想去厕所；3.电话响了；4.门铃响了；5.发现浴室水龙头没关】
“季年哥哥你在干什么？老师说了不要自行搜索答案。”乔唯义正辞严。
温季年有点尴尬, 摸摸鼻子, 含糊道：“我只是想看看我自己的。”
说完默默在心里补充，顺便看看唯唯的。
就在这时, 老师招呼大家提交选择结果, 小朋友们吵吵嚷嚷地提交, 并大声念出每一个事件代表的含义是什么。
温季年：……
乔唯惆怅, 所以乖乖听老师的话，尊重课堂纪律的就只有她一个吗？
班主任收到了心理老师提交上来的测试结果和分析报告。
仔细看过每一个小朋友的后, 最后打开乔唯的。
她拧眉看了一会儿, 还是请了心理老师过来。
乔唯只当这是课堂上普通的一次测试, 做完就抛到了脑后，也忘了去搜一下答案。
毕竟她真的很忙。
“歪？姐姐？好的，我待会儿把尺寸发给你。”——每天都要量尺寸发给林寒月，确保幼儿园毕业典礼上穿的礼服绝对合身，尽管这才刚开学。
“哥哥，这样真的好吗？好吧，如果打击到你朋友的自信心，不要怪我。”——乔淮阳强烈要求她去给他一个刚把车剐蹭了的朋友上一课（羞辱一顿），展示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老司机。身为车技娴熟的司机一枚，教导行车规范，避免发生车祸，责无旁贷！
“奶奶，我确认一下，这次不需要我表演才艺吧？那就好。”——老太太突然热衷带她出席各种聚会，聚会人员包括但不限于亲朋好友世交新贵，甚至传说中的科研大佬也赫然在列，她肃然起敬。
……
总之就是很忙，可以说是日理万机了，没办法，太优秀了。
乔唯在一项待办事项后面打勾，下一条，去温家做客。
温老太太热情相邀，她推辞不过，由臭着脸的乔淮阳送到了温家。
对于乔淮阳一路的阴阳怪气，乔唯表示理解，周末还要上班，换她她也不高兴。
“外面有坏人，比如男同学什么的，记得早点回家，我叫人半个小时后来接你。”
乔唯：……
车子没有开进大门，一下车乔唯就受到了热烈欢迎。
“欢迎欢迎，唯唯可算是到了，淮阳真的不进来坐坐吗？”出来接人的是温太太蒋宁和温季年，乔唯将站稳，就一把抱住了她。
乔淮阳礼貌婉拒：“不了，伯母，我还要去工作，唯唯就拜托给您了。”说话时瞟了一眼明明欣喜还强装淡定的温季年，暗中哼了一声，这小鬼。
说罢借着转身的工夫，朝乔唯做了个口型：“男同学。”
乔唯假装没看见，笑眯眯地挥手：“哥哥再见，加油工作哦。”
乔淮阳瞪了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送人来和讨厌的小鬼玩，烦，送完还要去上班，更烦。
“咱们进去吧唯唯，知道你喜欢吃点心，这回伯母特地给你做了超多的！”蒋宁十分兴奋，攥着乔唯的手不放。
难得有人欣赏她做点心的技术，小朋友是不会说谎的，这无疑给了她巨大的信心！
一说点心，那甜得快把人腻死的感觉瞬间涌上来了，乔唯大惊失色，头皮发麻，幸好此时她的小伙伴就挺身而出：“妈，奶奶刚催我带唯唯过去。”
“是吗？我们俩刚不是在一块儿吗？什么时候催的？”蒋宁疑惑。
手上的力道随之一松，乔唯立马抽出手：“伯母我先和季年哥哥过去啦。”
边说边拉起温季年的手，不太礼貌地朝里狂奔，等看不见蒋宁的身影了，她才停下，拍着心口狂喘气：“好险。”
温季年也在喘气，见状忍不住问道：“唯唯你不喜欢吃我妈做的点心，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呢？”
“嗯？直接拒绝不太好吧，你妈妈这么热情，”乔唯想了想，抠了一下下巴，“而且下厨很辛苦，不吃的话，她会伤心的。”
温季年一怔，缓缓问道：“唯唯，你为什么能总是这么替别人着想呢？只顾及别人，就算自己不舒服，不开心，也要牺牲自己的感受，首先为别人考虑？”
这话让乔唯呆住，她有吗？
乔唯：原来圣人竟是我自己？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人美心善。”乔唯夸张地叹了口气，却不想温季年并没有就此揭过，表情反而越发严肃。
“这是不对的，这样的关系不健康，不能只有一个人做出让步。”
好严肃的议题，原来小伙伴已经快她一步，研究人生哲学了？
乔唯挠挠头，顺着他的话说：“没错，有道理。”
她只是礼貌性不好拒绝他妈精心准备的点心，没想到触发了小天才的研究精神，但是有这么严重吗？
这个高深的话题，乔唯不想参与，想起此次一行最想干的事，忙岔开话题：“季年哥哥，你养的——”
“以牺牲自己感受为前提得来的亲情不是真正的亲情。”
乔唯黑人问号，她想叫温季年把他养的鹦鹉牵出来溜溜，又被截住了话头，还有，怎么忽然扯上亲情了？
刚才迎接她的好像是他妈，不是她妈吧？
她只是满头黑线，说出这话的温季年却露出后悔不已，恨不得咬掉舌头的模样：“唯唯我，我只是……”
此刻他万分后悔，怎么把藏在心底好久的话说出来了，直接挑破，唯唯会伤心的吧？
明明都反复斟酌过，打算慢慢聊这个话题，只是刚才她分明被他妈做的点心吓得不轻，还要硬着头皮答应吃的一幕又冒了出来，导致他脱口而出。
乔唯嘶了一声，双手叉腰原地转了两圈，直截了当问道：“季年哥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意思，直说吧，我承受得住。”
她心里模模糊糊有个猜测，他说的这个亲情，不会指的是她和乔林两家人吧？
然而这会儿温季年却不肯说了，只摇头说“没什么”，怎么问都撬不开嘴了。
乔唯：鸡哔这个谜语人，刻不容缓！
“你们俩干嘛呢？怎么不上来？”头顶传来一个声音，乔唯仰头一看，果然是温老太太。
她笑着朝乔唯招手：“唯唯快上来，给你准备了礼物。”
一听礼物，乔唯就立马把这件事暂时抛到了一边，蹬蹬蹬跑上了楼。
一进门就被闪到，桌上摆了五六个盒子，里头摆着的东西金灿灿，亮闪闪。
温老太爷咳了一声，打趣道：“怎么样小丫头，这些东西不比你们家的差吧？”
“都好漂亮。”乔唯移开眼睛，真诚地说。
温老太太哈哈笑道：“小孩子就是喜欢亮晶晶的小玩意儿，来试试，这个项链我叫大师傅紧急改的，尺寸肯定合适。”
乔唯低头看了看胸前鲜红的宝石项链，合适，太合适了，但还是得谦虚谦虚，推辞一番。
“温奶奶，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客气什么，怎么，你怕回去了你爷爷他们说你？怕什么，这么点东西，”温老太爷轻轻哼了一声，看向乔唯的目光满含笑意，“这回辛苦你了，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不收我不高兴了。”
“这……好吧，谢谢温爷爷！”乔唯犹豫几秒，诚恳道谢。
温老太太喜笑颜开，一边拿起另一串珍珠项链往她脖子上套，一边说道：“这就对了嘛，跟我们客气什么，我一堆珠宝首饰，正愁没个小孙女让我打扮打扮，你季年哥哥现在大了，也不肯让我——”
“奶奶！”充当背景板的温季年急忙出声，神情严肃，然而耳朵迅速漫上的一层红泄露了他此时羞愤欲死的真实感受。
小朋友的自尊心是需要保护滴，乔唯想装没听到没看见，但温老太太兴致勃勃地要拿相册给她看，她当然是，举手欢迎啦！
温季年的反抗被无情镇压，眼睁睁看着黑历史被披露出来。
相册很厚，全是他更小的时候的照片，大概只有一两岁，不说完全看不出是个男娃，身上挂了各种珠宝，憨态可掬，谁看了都要夸一句这小姑娘真可爱。
只从照片就能看出来，温家人一定很疼爱这个最小的孩子。
一开始乔唯看得乐不可支哈哈大笑，然而越往后翻，心里的怅然就越重，逐渐有些心不在焉。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同样是豪门小孩，看看人家温季年，家人待他如珠如宝，再看看她，就跟地里的小白菜似的，可恶！
然而这种情绪没持续多久，就被乔唯强行按下，算啦，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渴望亲情渴望爱的乔唯了，是只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的钮祜禄·乔唯！
那句“少时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对她不成立。
好巧不巧，温季年先前说的“以牺牲自己感受为前提得来的亲情不是真正的亲情”忽地在她耳边响起，这一瞬间，她悟了。
乔唯：冤枉啊大人！
公式对了，数据代错了。
她的确是牺牲了太多，比如放下了拿把刀把所有人都嘎了的狠心，再比如牺牲学习时间，勇当调解大师，但她想换取的东西可不是亲情啊。
别跟我谈什么亲情，我现在就想搞钱jpg.
她想跟温季年解释一下，又觉得没必要，就酱紫吧，缺爱只是她的保护色。
总体来说，温家一日游体验非常好，温家人都很热情，除了接连被rua稍微扣分，乔唯对此次拜访打了四星半。
临出门时，上演十八相送。
“今天很开心，感谢大家的款待。”乔唯礼貌道别。
“改天，就下周吧，下周末一定要再来啊唯唯！”
“不用等周末，放学了也可以来玩，晚了就在这儿留宿。”
在经历一番依依不舍后，乔唯终于上了车，回头望了一直沉默的温季年，挥手道：“季年哥哥周一见。”
“唯唯周一见。”温季年总算打起了点精神，同时默默祈祷乔唯能快点忘了他的那些照片，太丢脸了，万一她误会他有什么特殊爱好怎么办！
乔唯不知道温季年忐忑灰暗的心情，她带着礼物哼着儿歌回了乔家。
一进客厅就看到沙发上坐了个人。
“哥哥？你今天不加班啊？”她随口问道，对方没吭声，她这才注意到他面沉如水，嘴角紧绷。
好可怕，能止小儿夜啼那种。
八成是又有哪个元老给他气受了，此地不宜久留。
乔唯正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就被听一声“站住”。她才不站住，反而加快步伐，无奈人小腿短，被一把揪住了衣领，双脚离地。
“干什么！我要举报你对小朋友使用暴力！”乔唯脚在空中乱蹬，龇牙警告。
乔淮阳却一反常态，没有贩剑，而是沉默，把她放到沙发上，紧紧盯着她。
这眼神，乔唯心里一突，难道她灵魂出窍又归位的事被发现了？
她酝酿了一下，想问问他发什么神经啊不是，问问他咋了这是，就见乔淮阳嘴巴一张，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53421，你为什么会这么排序？”
乔唯：哈？
第89章 拯救小宝唯唯
“哥哥, 你监视我？”乔唯双手叉腰，充分表达她的不满。
乔淮阳不为所动，脸色没有丝毫好转：“少转移话题, 说说为什么会这么排序。”
乔唯撇撇嘴：“我都忘了，随便排的, 干嘛, 我这么排序有什么问题？测出我心理变态吗？”
她边说边双手撑住沙发沿, 往后一蹦，蹦到沙发上, 翘着脚一摇一摇的，斜着眼看人。
这混不吝耍无赖的模样把乔淮阳都气笑了：“坐好, 哪儿学来的小流氓做派。”
他顿了片刻, 呼出一口气, 盯着乔唯的眼睛缓缓说道：“这不是开玩笑，唯唯，跟哥哥说说，为什么要这么排序？你当时的想法是什么？”
语气轻柔得让乔唯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乔唯：受不鸟了！
“我都忘了, 这样吧, 话不多说，你把答案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都不记得了还说什么？”乔唯摊手。
乔淮阳哼道：“你记性这么好, 还能搞忘？”说是这么说, 手指同时摁亮屏幕, 拨弄了几下，把手机递给乔唯。
答案：【①照顾婴儿=亲情；②去厕所=自己；③接电话=工作；④开门=朋友；⑤关水龙头=钱】
她眨了眨眼睛, 她怎么排的顺序来着？
“你的排序是53421, 说明在你看来, 钱>工作>朋友>自己>亲情。”乔淮阳再度启用那种吓死人的轻柔声线，并说到一半不说了。
乔唯夸张地抖了一下肩膀：“哥哥你拜托你正常点吧。”
“我怎么不正常了？”乔淮阳眉毛一拧，恢复平时的说话腔调，“不正常的是你好吗。”话一出口就急忙闭嘴，面露后悔。
乔唯趁机反驳：“我哪里不正常啦？不要污蔑好人！我这么排序有什么问题？”
不等乔淮阳真说出个一二三来，她马上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
“首先关水龙头，是因为这件事能最快处理，一拧就好了。而且老师说了，要节约水资源，看到哗哗流水不关多浪费呀，浪费可耻！”
“其次接电话，万一人家有什么急事呢？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因为错过电话造成大事故怎么办？”
“然后开门，按门铃的可能是快递和外卖，人家辛苦很忙的，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就耽误别人工作吧？而且可以一边接电话一边开门，完美！”
“接下来去厕所，人有三急，老师说了，要上厕所可以随时去，憋久了对膀胱不好。”
“最后照顾婴儿，小宝宝哭是很正常的，可能饿了或者拉了，只耽搁一会儿问题不大。”
乔唯说得头头是道，听得乔淮阳一愣一愣。
最后下陈词总结：“所以说，我的排序是最正确最科学的做事顺序！哥哥，如果让你来选，你应该也会像我这么排序吧？毕竟你和我是家里智商top2，肯定能理解我的想法。”
乔淮阳揉揉眉心：“等等，让我缓缓。”
他在“一派胡言”和“说的有道理”之间反复徘徊，还没等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就听乔唯拉长了声调问道：“哥哥，我说完了，该你说了，你们对我的选择的分析结果是什么？真分析出我心理变态了？”
抬头一看，精致可爱的小脸拉了下来，两只小短手抱在一起，下巴微扬，竭力营造气势，他不由得想笑，然而一想到分析结果就有点笑不出来。
不说刚刚这一副天快塌了的凝重模样，只看这会儿这个便秘的表情，乔唯就猜到对她的分析结果应该是不太正能量。
一个小小的心理测试题，幼儿园还搞这么隆重呢？不愧是超牛逼的幼儿园，对得起它的逼格和学费，乔唯暗中腹诽，面上却八风不动，等着乔淮阳招供。
“什么心理变态，别胡说。”
乔淮阳干咳了一声，一改刚才的严肃阴沉，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事，这只是你们幼儿园做的一个小测试而已，做着玩的，测试结果发到我邮箱了，我就问问。现在不是流行什么素质教育吗，心理素质也算素质吧。”
他暗暗后悔，不该直接上来就问顺序为什么要这么排，而是应该采纳其他人的意见，润物细无声地引导询问。
乔淮阳这又是皱眉，又是搓手指，一看就是在想说辞，这前后不一的表现，当她是三岁小孩呢？
乔唯眯了眯眼睛，突然长叹一声，语气惆怅：“哥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把钱排在第一位，把亲情排在最后一位，说明我是个贪财的无情无义之徒？”
正想重整旗鼓，启用plan-B的乔淮阳：？？
乔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加大马力输出：“我从你们这里得到了好多好多东西，这个测试结果一出来，却发现我把你们排到了最后，认为我只爱钱，不顾念亲情，对吗？”
“哥哥，大家是不是生气了，不想要我了？”
最后一击，乔唯安静地望着乔淮阳，抿紧了嘴唇，努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来，乔淮阳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了，可以用呆若木鸡来形容。
然而落在乔淮阳眼中，她这就是在强忍泪水，眼睛瞪大是怕眼泪流出来，嘴巴紧抿是怕哭出声。
一瞬间他的心脏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疼得他额角一抽。
“你乱说什么，别胡思乱想！”
乔淮阳心里闪过一丝心虚，他被选为代表来和乔唯谈话，除了因为担心这个心理测试得出的结果，还因为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生气。
他对这小东西这么好，她却不改财迷属性，把亲情排到末尾，对得起他送的东西吗？
可是这会儿，听着乔唯的话，他只觉得心脏酸痛，什么想法都没了。
见乔淮阳神情变来变去，堪称调色盘，乔唯试探喊道：“哥哥？”
不会吧？真被她说中了？真就是塑料亲情？！
却见乔淮阳霍然起身，一步跨过来，一把薅住她的脑袋，胡乱揉了几把，恶声恶气地说：“谁不要你了？少给我们头上扣帽子，再敢胡说八道，弹你脑瓜崩。”
不等她反应，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也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乔唯：芜湖，看我的先发制人，倒打一耙~
她伸了个懒腰，招呼等人走了才敢跑进来的小圆把她从温家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
“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小圆却没动，蹲下来扶着她的手，嗓音发颤，都快哭了。
乔唯吓了一跳，还没等她问什么是真的，就被一把抱住了。
小圆拍着她的背，哭腔里带着坚定：“小姐你放心，就算老太太他们……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
乔唯明白过来了，顿觉好笑，同时心头一暖，好小圆，不愧是她的好铁铁好战友！
“小圆姐姐你放心，我攒了好多钱，我可以给你发工资，不会比你现在的差。”乔唯忍不住逗她。
小圆却哽咽着摇头：“就算降回到以前的工资，也比外面高很多了。小姐要把钱攒起来，你还这么小，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总有人能证明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乔唯默默回抱住小圆，俩人头挨着头，喁喁私语，不时抽两张纸擤鼻子。
【不好啦，唯唯小姐和小圆抱头痛哭！】
乔淮阳前脚踏进主屋会议室，这个消息后脚就传了过来。
“淮阳，你怎么跟唯唯聊的？”老爷子眉头大皱，牛眼瞪得像灯泡。
乔淮阳心神一震，嘴唇动了动：“我……”
长桌两旁坐满了人，齐刷刷地望着他，压力扑面而来，甚至比第一次独立主持会议的压力更大。
他咽了咽嗓子，将乔唯的话复述了一遍，语气复杂，苦涩和心疼交织。
其他人听完，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的天，唯唯！心疼死我了，我要马上抱抱她，告诉她我绝对不会不要她！”陈嘉熙嗷的一声就要冲出去。
“还有我！”乔临溪也要蹿出去。
老太太忙把人叫住：“回来，坐下。”
她环视一周，微微蹙眉：“叫你们回来，是想一起商议，看看该怎么处理，不是让你们来添乱的。”
乔家三代人，除了林薇棠，全都到齐了。
巨大的屏幕上是那道心理测试题和答案，乔唯的选择，以及幼儿园心理医生结合以往班主任的报告得出的分析结果——疑似非常缺乏安全感，试图用物质填补，长此以往，易导致亲情淡漠，人格缺陷。
室内一片寂静。
老爷子的语气透出悔意：“唯唯喜欢攒钱弥补安全感这件事，和我们俩之前发现的一样，但我们想的是，多给钱就好，让她有充足的安全感，没想到……”
没想到还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一时没人说话。
乔继恩按捺不住了：“还开什么会啊，马上安排心理医生才是正经的，该治病治病，该吃药吃药——”
“吃什么药？唯唯又不是精神病！有你这么当老子的吗？”老爷子立即怒喝。
乔继恩叫屈：“老爸你凶我干什么，这不是讳疾忌医吗？人国外这点就比咱们先进——”
“还敢狡辩，你是罪魁祸首，凶你两句你还有意见？”
“……罪魁祸首就我一个人吗？林薇棠，唯唯她妈不算？您和……总之怎么着都不能算我一个人全责吧？”
乔继恩嚷道，险险把“您和老妈不也是吗”这句咽回去了，他是任性，不是不识好歹，爹妈之前之所以忽视一个小孩子，全是因为他。
后悔和羞愧涌上来，让他自己都察觉到是在色厉内荏，理不直也气不壮。
虽然没有说完，但老爷子和老太太都瞬间色变，显然他们也明白了那截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后悔内疚之色漫上老脸，久久不退。
有人主责，就有人次责。
在座所有人都曾经对乔唯视而不见，真论起来，都有责任。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
在一片令人坐立难安的寂静中，老爷子大掌一拍，沉声道：“你们……当然了，也包括老头子我，都受过唯唯的帮助。这么小一个孩子，在大人之间帮忙斡旋调停，解决矛盾——”
他还没说完，陈嘉熙就腾地一下站起来，激动道：“没错！可以说没有唯唯，就没有咱们这相亲相爱其乐融融一家人，没有唯唯，咱们这个枝繁叶茂大家庭就得散！”
乔临溪立即响应：“完全正确！明明唯唯……受了那么大的伤害，都没有爆发指责我们，默默舔舐伤口，还不计前嫌为了我们的事忙前忙后。结果我们连她只是假装坚强都不知道……是时候轮到我们乌鸦反哺了！”
“什么乌鸦反哺？你留学几年连成语都不会用了？”老爷子扶额，他正心情沉重，险些眼眶一热，被这个乱用的成语给弄得不上不下。
会议室里重新热闹起来，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再小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也成了闷雷滚滚。
这时老太太拍了两下手：“好了，大家说说，具体怎么办吧。是直接请心理医生，还是咱们先自行跟她聊一聊？大家轮流发言，老大，你先说。”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乔承业。
他默了默，缓声道：“关于唯唯的事，这不是我们一家能决定的，是不是还得把情况告知林家，请他们一同商议？”
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
于是在线联系林家人。
基本情况解释清楚后，两家人激情对喷，会议室成了菜市场，互喷一个小时才勉强结束。
“现在怎么办吧？要我说，还是得看医生。”
“反对，唯唯很聪明，比很多大人都聪明，而且心思细腻敏感，需要采取迂回战术，避免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呵，你们这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吗？”
打草惊蛇的乔淮阳：……
双方差点再次掐起来，两位老爷子狂拍桌子才把局面控制住。
首次两家全体人员会晤一直持续到凌晨，终于勉强达成共识：先柔后刚，即优先采取亲人用语言开导，用实际行动为乔唯增加安全感的策略，如果失败，立即安排心理医生顶上。
陈嘉熙特意为此次行动取名为：拯救小宝唯唯。
而派出去的人选问题，又是好一番拉扯。最终选择抽签，已经出师未捷一次的乔淮阳被无情pass。
乔淮阳：……OK，fine。
他倒要看看，他们能比他厉害到哪里去。
小东西可是说了，他和她是家里智商top2，他都落荒而逃，更何况他们。
乔淮阳心上的阴翳还没散，微信就收到一条不太美妙的消息。
【哥哥，季年哥哥约我明天去他家看鹦鹉，我可以去吗？[呲牙]】
不准去三个字都已经打了出来，在发出去的前一秒删掉了。
【行，我正好找你仲年哥哥有点事，我们一起过去】
乔唯收到消息，既出乎意料，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乔淮阳对温季年意见相当大，可能是源于两分新仇，八分旧恨。
新仇：突发奇想认为她和温季年走得太近，会发生什么中小学家长闻之色变的事情。
旧恨：被温季年智商碾压，频频处于下风，大人的威严完全丧失。
她周六已经去温家玩了一天，周日再去他肯定不会答应了，但他却一反常态同意。真相只有一个——她那一番反客为主，把他给震住了。
为了向她证明，他们没有觉得她是个贪财的无情无义之徒，没有生气，不会不要她，肯定会补偿性答应她的要求。
乔唯：嘿嘿（推推墨镜）
而乔淮阳这边，琢磨了一下灵光乍现的想法，越想越觉得可行。
一瞬间他醍醐灌顶了，他们是大人，小孩肯定会对他们有所保留，说不定还有防备，但和小伙伴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乔淮阳没想到他也有求一个小屁孩的一天，一想到他要主动弯腰，找那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尔等凡人不配和我说话”的臭小子帮忙，他就一阵牙疼。
但是为了孩子，忍了。
第二天上午，抽到第一个的乔临洲扑了个空。
他一夜没睡在想方案，甚至打电话把有孩子的秘书叫了起来，给他出谋划策，制定出一套朴实无华但对方力保可行的方案——带乔唯去儿童乐园玩，别的小朋友有的她要有，别的小朋友没有的，她也要有。
计划制定得很美好，目标跑了。
“唯唯呢？”
“淮阳少爷带小姐去温家玩了。”
乔临洲失笑，这个淮阳。
不过这倒给了他时间缓冲，他还没带过孩子出门玩，回去先做做功课。
乔唯小心地摸了摸一只漂亮的红嘴鹦鹉，第十八次回头看了看正在“相谈甚欢”的乔淮阳和温季年，好怪。
说是来找温仲年的，一来才知道人家不在家，但乔淮阳不走，反而留下跟着她来看温季年养的鹦鹉。
但来了也不看鹦鹉，只拉着温季年说话，和颜悦色得像个老父亲，还问他生日是什么时候，要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不止是她颇觉怪异，温季年反复移动的脚尖也表明他有被吓到。
就在这时，红嘴鹦鹉引吭高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非奸即盗！”
第90章 你好，陪玩请拿好号码牌
鸟舍里鹦鹉众多, 这一声高亢的大叫如同一个信号，一时间各种“非奸即盗！非奸即盗！”此起彼伏。
伴随着扑腾翅膀的声音，不仅房顶要被掀翻, 天灵盖也要被掀翻。
乔淮阳：……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度露出个笑, 只是怎么看都是皮笑肉不笑：“小季, 它们恶意诽谤客人, 身为主人，你不管管？”
“言论自由, 就算是主人，我也不能剥夺它们说话的权利, ”温季年不为所动, 语气淡然, 仿佛聒噪声不存在，“更何况，它们也没说错。”
“什么？”乔淮阳的笑绷不住了。
围观乔淮阳再度吃瘪的乔唯暗笑，笑完忍不住了, 捂着耳朵大喊：“季年哥哥, 能不能让它们停下，我耳朵快炸啦！”
话音一落, 如同被按了暂停键, 所有叫声戛然而止。
乔唯眨巴两下眼睛, 有点兴奋：“它们都听得懂我说话哎！”
她试探性地伸出左手：“举左手。”
鹦鹉齐刷刷举起左边翅膀。
“举右手！”
鹦鹉纷纷举起右边翅膀。
乔唯乐了, 她竟是天选训鸟人！
看着乔唯不断发出新指令，鹦鹉也听指令, 一人数鸟玩得不亦乐乎, 另外二人双双沉默。
一个是震惊, 除了他这个主人，谁的话都不听的鹦鹉竟然对第一次见面的唯唯言听计从。
一个是得意，不愧是他妹，天上地下头号聪明可爱，连鸟都逃不过唯物主义！
（唯物主义：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唯唯，一网打尽。——唯学家陈嘉熙）
眼见乔唯带着一群花花绿绿的鹦鹉跑出了鸟舍，温季年下意识抬脚跟过去，却被一只大手扣住了脑袋。
“淮阳哥，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吗？”眼看乔唯已经跑没影儿了，温季年按捺着不高兴说道。
乔淮阳把他的头扭过来，呵了一声：“什么求人办事？我用得着求你一个小鬼？”
心思被戳破，还是这个口气，他有点恼怒，立马条件反射反驳。
温季年挣脱往前走：“好吧，既然你没有事要求我，那我就先走了。”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又被抓住了肩膀。
乔淮阳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算你狠。”
这小鬼，敢情他白赔半天笑脸。
温季年强压着不耐烦叹气，大人总是这样，明明有求于人，还得先摆摆架子。
他转过身，语气平静：“淮阳哥你到底有什么事，请讲。除了替你监视唯唯，不能和唯唯玩这两件事，其他的都可以酌情考虑。”
乔淮阳：……怎么办，好想打小孩。
“这是男人之间的对话，你发誓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唯唯。”他盯着温季年，表情严肃。
“……”
乔唯正带着一群鹦鹉在花园里跑来跑去，指挥它们变换阵型，实力演绎小学课文里的“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
这俩人躲鸟舍里干嘛呢的念头只一闪而过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可能是乔淮阳看不懂幼儿园的题，又不敢在她面前露怯，只好偷摸请教温季年吧，毕竟上次他非要辅导她做作业，结果连题目都看不懂，真的非常丢脸。
“嚯，真是奇了，臭小子养的臭鸟居然这么听话。”一道惊讶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后传来。
乔唯扭过头一看，是温家老俩口。
二人都目露惊异。
其实不光是他们震惊，她也很讶异，没想到她的天赋范围这么广呢，都辐射到另一个物种了。继成功拿下狗狗后，又和鸟群打成一片。
“唯唯看这边！”还不等她打招呼问好，又是一声激动的呼唤。
温季年的妈妈蒋宁举着手机对着她，见她看过去，忙又道：“等等等等，我拿单反来！”
“提醒我了，我也得拿我的相机拍下来！”
乔唯：？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她重新被包围。
长枪短炮，三个人搞出了三百个人的架势，她切身体会了一把当女明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不远处，一大一小静静望着这边的人和鸟。
“小季，你是不是觉得，唯唯这么活泼自信，开朗可爱，聪明绝顶，智慧过人，远远超过同龄人，包括你，怎么可能出现潜在的心理问题？”乔淮阳轻声说道。
温季年：……
求人办事都还要先把人损一顿，不愧是不太聪明又盲目自信的乔淮阳，他无语地瞟了一眼旁边的人，暗自庆幸小伙伴没有随她这个哥哥。
不过乔淮阳说的是事实，唯唯的确是活泼自信，开朗可爱，聪明绝顶，智慧过人，远远超过同龄人，当然了，他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只被超过了一点点而已。
短短几秒内，温季年脑海里转过很多念头，以至于自动屏蔽了身边人罗里吧嗦的话，头被敲了一下才回过神。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乔淮阳终于克制不住黑了脸。
温季年淡定地把头顶的手拨开：“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乔淮阳：拳头硬了。
他深呼吸两下，咬着牙重复一遍要求：“我说，有科学研究表明，很多神童都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我担心唯唯也会。”
“你和她不是玩得很好吗，想请你帮忙注意一下唯唯平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她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在请字上面咬了重音，语气却一点都没有请人帮忙该有的客气。
温季年仰头扫了乔淮阳一眼，见他面上一半担忧，一半不高兴，不答应也不拒绝，而是徐徐问道：“淮阳哥，你没想过我也可能出现心理问题吗？让一个心理有问题的人去监视另一个心理可能出现问题的人，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监视？你小子别恶意曲解我的话啊，”乔淮阳眉毛一皱，马上反应过来，嗤了一声，揶揄道，“你能有什么心理问题？你家庭美满，长辈疼爱，全家上下都拿你当个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还能出现心理问题？别矫情。”
温季年听完，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淡声道：“那你还担心什么，唯唯现在不也是被你们全家上下当个宝吗？”
这是嘲讽吧？这小子百分之两百是在嘲讽他吧？一瞬间乔淮阳恼羞成怒，脱口道：“那是现在，以前——”
他的话戛然而止，不止是以前的事难以出口，也因为温季年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喉咙里顿时像被堵住了似的，滞闷感冲上来。
二人无声对视数秒，乔淮阳率先别过头，有几分狼狈：“问这么多干什么，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知道，同行是冤家，你们神童和神童之间也有竞争——”
“这个激将法很不高明，不过倒是符合淮阳哥你平时的水准。”温季年出声打断，语气依旧淡淡的，说出的话却把乔淮阳扎得不清。
“我答应，但是请不要误会，我是担心唯唯，不是被你拙劣的激将法钓上了钩。我不会事无巨细告诉你唯唯的动向，你也不要把我当成你监视唯唯的工具，隐私权神圣不可侵犯——”
“得得得，答应就行。”乔淮阳忙竖手打断，另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以前这么没发现这小子还是个属和尚的？这经念的，把他脑仁都念疼了。
乔唯早就察觉到了那俩的目光，眼尾扫了一下他们的方向，不由诧异，乔淮阳不是和温季年不太对付吗，怎么这会儿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了？
有古怪。
然而还没等她深入思考，一声响亮的“唯唯最棒最可爱，世界第一小天才”的喊声猝然在半空炸开。
紧接着又是数声呱唧呱唧的夸赞。
“这臭鸟，难得干了一回人事。”温老太爷哼道，举着摄影机调整了一下角度，咔嚓咔嚓按快门。
“哈哈爸，小季的鹦鹉聪明着呢，我就教了一遍就会了。来，再来一句，唯唯放心飞，唯粉永相随！”蒋宁喜笑颜开。
“唯唯放心飞，唯粉永相随！”
“永相随！”
鹦鹉们嘎嘎跟着叫，大人们跟着笑，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乔唯：……
她微笑着绷住了表情，内心默诵《女明星的自我修养》。
在温家玩了一天，兄妹俩（主要是妹）受到了全体温家人包括鹦鹉的热情款待，直到吃过晚饭才回去。
她想着问问乔淮阳怎么突然和温季年有话说了，可刚一上车就犯困，车子还没驶出二里地就眼前一黑昏睡过去，还是被小圆摇醒的。
“小姐，快起来，该上学啦！”
接着是她睡眼朦胧地爬起来，由小圆她们帮着洗漱换衣服，抱着急匆匆往大门走。
大门外已经停好了两辆车，见她们来了，司机都下来打开后座车门，微笑着注视着她们。
好熟悉啊。
乔唯打着呵欠想，这一幕幕好像已经重复了千百次，可其实这种场景是从她自以为是穿书后才开始的，粗略算算，也没多久。
只是这次车里正在等她的那个人，似乎不是平时的那位老兄。
“临洲哥哥？”乔唯揉了揉眼睛，十分诧异。
乔临洲放下手机，朝她露出个笑：“早啊唯唯，快上车。你要在车上吃早餐是不是？快上来吧，再不走估计你上学要迟到了。”
等愣愣地爬上车，系好安全带，乔唯才问道：“临洲哥哥，今天怎么是你送我上学啊？我哥哥呢？偷懒了吗？”
乔临洲忍俊不禁：“唯唯是不想让我送吗？唯唯帮我那么大忙，只用钱报答你，太俗气了，所以想为你做点实际点的事。”
帮那么大忙？乔唯想了一秒，才想起来，是帮他搞清了前女友孩子的来龙去脉，避免了他和乔淮阳兄弟阋墙的伟大壮举。事后给她发了个超级大红包。
他怎么会以为给她当保镖会比直接给她钱更能报答她？！
乔唯：俗气好，我就是喜欢俗气。
她刚想装一把童言无忌，问问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想起来要为她做点实际的事了，然而还没开口，就被一阵咕嘟咕嘟的肠鸣声打断思绪。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完再审。
乔唯立马熟练地从食盒里掏出香喷喷的油条肉包燕麦粥，香气瞬间盈满整个车厢。
余光瞟到乔临洲笑容微僵，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还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往车门边挪了挪，恨不得离她八丈远，乔唯立时明白过来，他肯定不喜欢有人在他车上吃东西。
那他还跑出来送她？莫名其妙。
大厨的手艺实在过于好，乔唯吃得太开心，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种莫名其妙并没有结束，放了学，又是乔临洲，诚邀她前往某大型商场里有名的儿童气垫城堡一游。
乔唯立即把“大堂哥为何那样”的疑惑抛到了脑后，也摒弃先来后到原则，抱歉地对温季年说：“对不起，季年哥哥，我不能和你去新开的书店了。明天好不好？”
被截胡的温季年强行压下不满，点头：“没事，唯唯你和临洲哥去吧。”
直到载着乔唯的车子慢慢挪动，流入了车海，温季年才收回目光，上了自家的车。
他想了一晚上加一整个白天，该怎么旁敲侧击引导她表露出真实的内心想法。幼儿园里人多眼杂，他思来想去，要是谈心的话，还是得找个环境安静优美的地方。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温季年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司机频频瞟向他的眼神，出声提醒道：“米叔叔，注意看前面。”
“啊？哎哎，好嘞好嘞。”司机老米偷看被抓个正着，干笑着应声，心下暗道这小少爷一脸苦大仇深地做什么，难不成又被人欺负了？
他顿时一惊，刚琢磨着回去了得禀报给太太，就听稚嫩的童声响起：“米叔叔，如果你的家人对你不好，从你生下来开始，就对你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只保证你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学上。”
“过了几年，他们发现你很聪明，开始对你特别好，你会怎么样？是会牢牢记住以前他们对你的不好，无法抹平心里的伤痛，无法遗忘，还是庆幸他们终于对你好了，感动于他们为你做的一切？”
明明是小孩，非得装得跟个大人似的，而且接送了这小少爷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司机感觉又好笑又惊奇。
等后视镜里的小脸绷起来了，他才反应过来，想也没想就回答道：“肯定是感动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更何况之前也不算对我不好吧，有饭吃有衣穿有学上，这已经比很多人好了。我爸妈这么辛苦还保证我的衣食住行，我总不能还记仇吧，那也太没良心了哈哈。”
是吗？
温季年有一刹那的迷茫，但他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
他在心里坚定地摇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就是伪命题。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大人却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否认，坚决不肯承认他们犯下的错误。
况且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唯唯虽然看起来很活泼开朗，完全看不出曾经沉默寡言得快自闭的模样，更让人无法相信她曾经不被家人喜欢，但他能感觉到，她其实只是假装坚强！
来自家人的伤害才是最锋利的，伤口日积月累，再聪明的人恐怕都不能将这伤轻易愈合。
即使乔淮阳含含糊糊，遮遮掩掩，他也知道这是想干什么，无非是怕唯唯记恨他们罢了。
呵，温季年发出一声冷笑，吓得偷偷看他的司机差点方向盘打滑。
车子颠簸了一下，司机心头一紧，刚要道歉，就听小孩儿问道：“如果你的家人很有钱，是全国排名前几的超级富豪呢？”
“啊？”他呆了一下，一秒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那肯定记仇啊！这么有钱还只保证我基本的衣食住行，这还是人吗！”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说错话了，紧紧闭上嘴巴，讪笑道：“那个，小少爷，我胡说的……”
温季年并不在意，他的眉毛微微动了动，司机的二次回答让他对自己的推测愈发笃定。他就说嘛，怎么可能轻易遗忘。
扬起的心只扬了一秒就沉沉落下，唯唯肯定很伤心难过，但他不能直接挑明，这无异于揭人伤疤。
可默默憋在心里久了，对心理的确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很有可能会影响身心健康和性格发展，对自身极为不利。
但他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驱散唯唯心底的阴霾呢？
温季年感觉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他并不打算告知乔淮阳，乔家人任性离谱不负责任，是他在经过多方调查了解到乔唯遭遇及其前因后果后得出的结论，无情地给他们打上了“靠不住”的标签。
谁能保证他们以后会像现在一样对唯唯好呢？
“我保证以后会像现在一样对唯唯好。”乔临洲收起笑容，语气郑重。
乔唯怔了一下，搞这么严肃干嘛？她就随口一说。
“谢谢临洲哥哥。”她冲他抱了个拳。
乔临洲一愣，摇头失笑，吩咐司机开车。
乔唯越发觉得有古怪，大忙人乔临洲竟然真的在气垫城堡旁边看着她玩了整整两个小时。
甚至都没像别的家长一样摸鱼，全程很认真地盯着她，认真得仿佛在对付什么国际大生意。
上车后她笑嘻嘻地说道：“谢谢临洲哥哥带我来玩，临洲哥哥对我真好，像做梦似的。”
这就是一习惯性的彩虹屁，谁知道他一本正经地来了句保证以后会像现在一样对她好。
乔唯沉思，事有反常必有妖。
她决定回去看两集《名侦探柯北》找找思路。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第二天去送她上学的又是乔临洲，放了学带她去外头打牙祭。
第三天还是他，就在乔唯想问他是不是想找她借钱的时候，换人了。
“大伯母？”
“唯唯早安，快上车吧。你是不是要在车上吃早餐？快上来，再晚就得迟到了。”
大伯母方书静笑容温柔，乔唯却打了个寒颤。
好熟悉的话，她这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这她又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大伯母，为什么今天您来送我上学啊？”
她在心里默默补上答案：唯唯帮了我大忙，只拿珠宝报答你，太俗气了，所以想为你做点实际点的事。
然而方书静却摸着她的脑袋，微笑着说：“因为大伯母喜欢唯唯啊，所以想送唯唯上学。”
乔唯：？那，谢谢？
放了学，果然，方书静在等着她了，带她去外面吃饭遛弯儿。
接下来，更多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来了。
乔唯被乔承业带着去公司开会，被乔云婉拉着去海洋馆看鲨鱼，被林寒月带去商场扫货……连不输的几位表哥都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不顾她的拒绝，软磨硬泡带着她到处玩儿。
几乎每天都有人等着带她玩。
在经过反复推测他们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闲得发慌，“找个小孩儿玩玩儿”，乔唯总算是咂摸过味儿了，他们这是在补偿她缺失的童年？！
她承认是玩得很开心啦，但这只是小孩子的本性使然，并不能代表她就能忘掉以前的事，希望他们不要心存幻想！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每天都这么玩，功课都耽误了。”乔唯喃喃自语，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坚决说NO。
还没等她一脸正气地拒绝，脑袋就先被人从被子里薅了出来。
“小姐快起床！”
“今天周六，不上学。”乔唯拉着被子蒙头就睡。
小圆急道：“今天是温老太爷的八十大寿呀，马上出发啦，大家都在等你！”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