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温始夏回到宿舍,褚楚不在,江沐语脖子上挂着耳机坐在书桌前敲代码。
她抱着傅星桥的衣服,单薄衣服的湿意直往骨子里渗,她丝毫感受不到,想着要将他这东西放去哪里。
倪思蓓拉开帘子,坐起身问:“夏夏你回来了啊?”她看了眼温始夏半湿的头发,“怎么?外边儿下雨了?”
温始夏下意识将傅星桥的衣服往怀里紧了紧,抬起唇:“下了,不过我回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床上的人“哦”一声,提醒她快去洗澡。
“这就去。”
温始夏擦着头发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十点钟了,她一进门看到倪思蓓正穿着睡裤大剌剌坐在她的椅子上,又白又直的大长腿还翘着一晃一晃,吓她一跳。
“你不是睡了吗?”
温始夏走去柜子里拿起吹风机,问江沐语:“沐语,我可以吹个头吗?”
人眼神也不分她一个,心无旁骛敲键盘。
倪思蓓拉她胳膊一下,顺手把自己的转椅也拉过来,“你吹吧,我等着你。”
温始夏看着她一反常态,心悬着吹了个半干,拔了插头后迅速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倪思蓓盯得她浑身发毛,等到她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说话:“那衣服谁的?”
温始夏浑身一震,眼睛定在倪思蓓身上,长久的纠结之后,她肩膀耷拉下去:“你知道了还问我。”
倪思蓓转头去看江沐语,她已经戴上了耳机。
“你可以啊,你那小师兄把衣服都送你了。”
温始夏憋红了脸,也不知道是不是羞,下意识捂了下倪思蓓的嘴:“不是送!我们碰巧遇到,我太冷,他把衣服借我御寒。”
“御寒?温小姐你别跟我在这里文邹邹,暧昧就暧昧哦~”倪思蓓扯下温始夏的手,转手要去捏她的腰。
温始夏身上敏感,察觉后扭着身子躲,“睡睡睡,快睡吧,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那晚一直到过了零点温始夏都没有睡意,她鼻子一直堵着,想着下午淋了雨,自己这副破败身子肯定又着凉了,加上刚才和倪思蓓闹,导致自己忘记吃药。
可这会儿实在太晚,她怕倪思蓓已经睡着,就不愿意下去去柜子里折腾。
江沐语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她大一刚来那会儿宿舍里人都知道了她作息极其不规律,几乎已经昼夜颠倒,好在今夜她收工早,这回戴着耳机,应该在追动漫。
许是她刚才翻身的动静有些大,邻床的倪思蓓起身摁开床边的小灯,眯着眼睛看她:“夏夏你还没睡着啊?”
温始夏将头蒙在被子里,点了下手机屏幕,看到已经凌晨一点钟了。
“这就睡了。”
倪思蓓关了灯,说了声:“你熬不了夜,快睡吧。”
十秒钟后,温始夏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自己床边的护栏被轻敲。
倪思蓓拍了拍她的后背,“起来把药吃了。”
温始夏鼻子一酸,抱着自己的邦尼兔坐起身来,接过倪思蓓手里的温水,咽下化开的感冒颗粒。
倪思蓓又点她的被子,说:“你给我挪个位置,我上来陪你一起睡。”
“可是会传染。”
“废什么话,我身体倍儿棒,还想给你偷偷说个秘密。”
倪思蓓侧躺在温始夏旁边,她个子高,胳膊也长,将旁边的人可以完完全全搂住。
“夏夏你身上好香香的。”
温始夏声音有些哑,她用力摁住眼角,回:“可能是刚才的沐浴露吧。”
倪思蓓把被子踢了两脚,说:“我感觉我对张壹轩有点意思,他好像对我也有点意思。你记得张壹轩是谁吗?就上次在操场那个。”
温始夏是真的替她开心,“我知道他。那很好啊,感觉你可以摆脱母单了诶。”
倪思蓓笑一声,没再说话。
屋子里沉寂了很久,久到温始夏以为倪思蓓已经睡着了,谁知她忽然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带着独独属于女孩子的万千柔情,轻声说:
“宝宝,暗恋不是一堆无用的感情,对方也不是你盛放爱意的一个容器,你要学会走出去。”
温始夏点头,却说不出什么话。
直到旁边的人继续说:
——“如果出于害怕或者其他原因,导致自己走不出去也没关系,世界是允许内向、沉默、拧巴的女孩子存在的,我们没必要一定要做到多么勇敢,有很多人也是像你这样爱着、活着的。”
她忽然在夜里红了眼眶。
那阵子温始夏一直很忙,洗好的冲锋衣在柜子里挂了很久,她一直没匀出空闲时间去还,直到周四晚上,倪思蓓忽然疯狂给她打电话。
当时温始夏正在图书馆查资料写作业,因为脖子太疼,随手拿手机看时间的时候看到二十多个未接来电,人都惊了,忙起身去天台上回。
倪思蓓的声音沉在风里,听起来有点不太清楚。
“夏夏你在哪儿呢?图书馆吗?我记得你是不是没有校园墙?那就先别看朋友圈,你在原地等等我,我现在过去找你。”
温始夏听到她这么着急,心也没由来跟着一紧,挂断电话后打开许久不用的朋友圈,看到安大运营账号新发的一条帖子,是一条看着就很紧促的回应:
【大家绩点搞上4.8了吗就在这里吃学姐or学妹的瓜,再说了人家两个自由恋爱关你们什么事儿啊?真的是...国庆那条我看到了只觉得无语,空口造谣这套都搬进象牙塔里了,还搞什么缩写,真把这里当娱乐圈了?有趣。】
底下一群评论各执一词,甚至还有专门画了思维导图用经济学理论分析的帖子,运营账号作为第三方,压根没审稿,全给发出来了,底下大家一条接着一条讨论,热度已然很大。
温始夏还没搞清楚是什么事情,心底却生出一阵阵不安。
她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直到看到一条两小时前的投稿,她瞳孔都大了,右手在微微发抖,双腿变软,连带着身子都虚起来。
那是一个匿名帖,发件人只撂了三张图片:
傅星桥那天给她撑伞的照片;两人上完选修课后一起步行回宿舍的照片;昨天她披着傅星桥衣服,跟在他旁边回学校的照片。
配文是一句很傲慢的:好像不是无中生有哦大家。
那一瞬间,头顶的月亮变得淡薄,她的肩胛骨上好像长出无数伤痕,心底变得空落落,觉得自己又对傅星桥造成了麻烦,很大的麻烦。
她好像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
似乎过了很久,但其实只有两秒钟,温始夏反应过来后,向前走几步用石砖砌成的伫立百年的墙撑住自己的手肘,迅速点开与傅星桥的聊天框,开始噼里啪啦敲字。
她自小引以为傲的语言组织能力变得低弱,发出去的一长串毫无逻辑的文字变成一个女孩最诚恳却也自以为无力的无能道歉。
【师兄你好,我是温始夏,我不知道您有没有看到今天校园墙上那个帖子里出现的对您造成诽谤与对你我不合理揣测的内容与图片,我非常抱歉,】
写到这里,温始夏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落泪——
【真的很对不起,我会尽早解决好这件事情,将在第一时间解开大众对你我的误会,至于对您造成的精神损伤与人格...】
忽然一阵大力,她的手机被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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