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中不觉时光飞逝,马车在有水乡之称的仙阆停下时,已经蒙暗,只是春日的天,孩童的脸,
上车时,日光明媚,晴空万里,下车时,阴云遮日,细雨绵绵,虽不大,却极密,片刻功夫,安若便觉脖颈濡湿,肩头沉凉,
她现今本就身体虚弱,少有热气,头顶的绵雨虽早被油伞遮去,可不过是一刹照面功夫,她便脸色发白,唇色泛青,冷意更是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侵入,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就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瞬息间就仿佛得了大病,颤颤巍巍的发起抖来。
宗渊先一步出门,离她不过一步之遥,几乎立时发现她的不对,见她站在车架身形摇晃双手紧抱臂膀,隐约还能听到牙齿碰撞的声音,先前在车中的灵动气色早已不见,整个人昏昏沉沉摇摇欲坠,
见她无知无觉就要踏空,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贴靠胸前,
“速叫人熬姜汤,叫上陈呈过来。”
陆铎随在车架之外,一路听了不少天子愉悦笑声,对他现下纡尊降贵亲自抱人进院,算得上破天荒的举动竟也不觉意外,利落的应声后,迅速打了手势吩咐下去,人便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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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好冷啊。
身体放佛被寒冰冻住,冷彻肺腑,
强烈的寒冷让安若身不由己绷紧了身体,疲惫昏沉的头中更绷疼欲裂,每一次呼吸都屏到窒息才会松开再猛地停住,
她听不到自己急促的喘息,感觉不到身体阵阵发抖,她的身体自发的寻找热量的来源,并不断不顾一切的紧紧靠住,攥在胸前冰凉僵硬的手指紧紧攥着热量传来的地方,贪婪而迫切的汲取温暖,还想再靠近一点,再多温暖一点。
春日温煦,可她的身体却冷的像块冰,便连她呼到他胸前的气也都是一片寒凉,宗渊垂眸看着蜷缩着身体,不停往他怀里靠,恨不能将自己挤他身体里的女子,
颤抖的身子,微弱的时轻时重的喘.息,不停扇动的黑睫,冷白到一碰就碎的脆弱侧脸,真是,可怜到了极致。
圈着她轻颤背脊的温热大手,移至她冰凉软腻的下颌欲抬起时,却感觉指下一片紧绷的僵硬,
他垂下头,语气柔和,随心轻哄:“将姜汤喝了就不冷了,放松,听话。”
发烧生病对安若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她的身体也并不娇气,甚至因从小东奔西跑极其健康,可连日来与戒毒对抗,食欲下降,睡眠不足,精力匮乏,心神煎熬,一切一切都让她的身体消耗太大,
以至于现在,不过是几滴雨水,她便抵挡不住,恍若大病。
此消彼长,她神智不清意志薄弱,那时刻潜伏的药瘾自然又趁虚而入,张牙舞爪的攻城略地,她自顾尚且不暇,怎还能听得清话。
宗渊知她此刻所受之苦,淡淡的怜惜如微风佛水在冷硬的心底泛起涟漪,便就着眼下姿势,一手自后捏着她的凉颈,一手取了床边跪呈的姜汤,稳稳送到她的紧抿着泛紫的唇边。
“放松,将姜汤饮下,听话。”
然怀中女子身子紧绷,双眸紧闭,眼睫密颤,气息渐重,娇嫩的双唇却始终不曾开启,他可以施力将她的头转来,却撬不开她无意识紧紧阖起的唇齿,
到底也是不忍伤了她,试了几次不得而入,甚而淡紫的唇隐约可见碰伤,宗渊定眸莫测的看了她片刻,忽然丢开汤匙,袖袍摆动,仰首饮下姜汤,抬起怀中女子深藏紧绷的下颌,俯下头去。
与表层泛着热意,实则冰凉坚硬的汤匙不同,源源不断散发着热意的柔软贴来时,安若猛地浑身一颤,不受控制紧阖的僵冷唇齿也被那温烫包裹软化开来,
温暖流入口中迅速划过咽喉,却又转瞬不见,安若睁不开眼,她如饮鸩止渴,只品尝到丁点温暖便越发不能忍受彻骨的寒,
浑身上下唯一被短暂温暖的唇舌,在那温暖即将撤离时忽然紧紧攀附上去,本能的去裹挟着不让他离开,甚至不顾一切去汲取他的温暖,贪婪的恨不能将那源源不断,仿似永远不会断绝的热源吞吃入腹,抢过来,夺过来,流到四肢百骸去。
宽舒清雅的屋内,侍奴林立,却静如无人,只有屏风后急促的呼吸不知疲倦的在屋中流淌。
“...乖,......先把姜汤喝了,”
这一碗姜汤除了第一口是温热的,其余全是被含热了入了冰凉肺腑。
宗渊经过人事,却并不热衷,更不喜与人唇齿相贴,与这女子既是怜惜,也是一时意动,他知道她是无意,却也仍被她不顾一切的热烈索取,似要将他心魂吸出的痴缠搅乱了气息,
仿若溺水的人拼命握紧的稻草,渴到极致觅得的甘霖,冷到极致冲向火焰的飞蛾,全无保留的,抵死缠绵,意乱神秘的,绚烂,震撼。
他的胸膛起伏,心中鼓跳,呼吸灼热,深邃的眼眸幽暗摄人,灼热的大手下,那一张恢复了柔软,欺霜赛雪的颊上,唇色殷红,皓齿微露,幽香浮动间夹杂着些许辛辣,想到方才竟被她娇缠着极是费力才脱得开来,呼吸不由一滞,须臾莫名笑了下,
“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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