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里是秩序力量最弱的地方？”芳敏停下脚步, 眉头跟着皱起：“我的朋友还没有醒来。”
她明白自己的实力，仅凭一人无法通关。与其去找真相还不如先寻一安全地点让小唐醒过来。
迟盗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小芳小姐别着急, 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的一草一木，虽然你这位朋友看上去已经是死了，但放在此处，去天堂的速度都会慢一些。”
“你才死了……咳咳咳……”虚弱的声音从芳敏身侧传来，小唐懒洋洋地抬眼看去，见到迟盗神情微顿。
——此人身着华贵，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
见小唐醒来, 芳敏松了口气，心中大石落下，将刚才与迟盗的对话简单复述。
“迷宫终结者？好威风的名字。”小唐面上带了笑意：“既然如此，那我接受你的合作。”
“？”
芳敏面露迟疑, 不由拉了拉小唐的衣角：“不要轻信……他是游戏里的原住民……”
小唐笑了笑：“我们现在没得选。”
他往嘴里塞了两个土豆，气色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迟盗：“？”
刚才还死过去的人不仅活了过来，仅仅几秒钟的时间, 就恢复得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好离谱的治愈能力！
他看小唐的眼神一下就不一样了。
小唐等了半天, 疑惑道：“迟盗先生？”
迟盗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不知想到了什么, 而后伸出了手。
“好。”
……
一行三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在城堡各处乱窜。
“你确定你走的路是对的？”小唐停下脚步, 眉头跟着皱起，“这可不是去宴会厅的路。”
闻言, 迟盗停下了脚步, 他避开从天花板流下的粘液回头望去，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
“建筑的异化往往伴随着空间的改变。”
芳敏微顿, 凑近小唐低声道：“大概方向应该没错，有什么不对劲吗？”
“那就好。”小唐紧皱的眉头松了不少，乐道：“就是诈诈他。”
迟盗：“……”
芳敏：“……”
迟盗：“空间传送需要力量，我还想留点儿体力跟那痴傻的吸血鬼决战，所以先不使用，辛苦两位跟着我到处跑了。”
小唐：“你对他的用词倒是丰富。”
提起这个，迟盗面上浮现怒意：“那是自然，他偷袭本王子，还烧了族内城堡，驯化我的族人，我现在只是用一些难听粗鄙的词汇做他的前缀，已经非常有蛇品了。”
小唐似笑非笑：“那我也打伤了你的族人，你不打算为它们报仇？”
迟盗：“情势所迫，这我理解。况且是它们先出的手，技不如人而已。”
小唐：“你倒是看得开。”
迟盗：“毕竟打的不是我。”
小唐：“……”
仿佛看出他的犹豫，迟盗叹了口气：“两位既然选择与我合作，那就应该相信我，不是吗？”
“当然。”小唐同样露出一个看上去和善的笑容，腾出一只手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迟盗眼皮微跳：“这是……”
小唐：“同归于尽符咒，如果察觉不对，我会将它激活。”
迟盗面色浮现丝古怪：“小唐先生真爱开玩笑，你的道具虽然有点儿力量，但这里现在是异化的建筑，你恐怕连它的皮都伤不到。”
小唐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但炸死你没问题，关键时刻，芳敏会锁住你的手脚令你无法逃离。”
芳敏配合地点头。
迟盗：“……”
他的面上浮现丝无奈：“二位的行事风格还真是独特，就算我心怀不轨，你们也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死了你们又怎么能活下来。”
小唐：“命没了可以下辈子再活，被骗仇不报下辈子未必有这个机会。”
芳敏：“我们擅长有仇当场就报。”
迟盗：“……”
“听上去确实有几分诡异的道理。”
他突然有一丝后悔主动跳出来邀请这俩人合作。
蛇族王子时隔多年，久违地感觉到一丝无助。
小唐将符咒妥帖地塞进乾坤袋，拍了拍手开朗道：“走吧。”
“……”
迟盗点头，不过再度前进时刻意与这二人保持了微妙的距离。
行至楼梯拐角处，成片的粘液忽地蠕动起来，有一扇门从迟盗右侧浮现。
跟在身后的两人警觉地停下脚步。虽然这门板被高度腐蚀，但小唐根据其上的显眼标志认出了这门的归属。
“这里是客房。”
芳敏眯眼：“客房不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它们距离宴会厅有一段距离，且位于庄园的西侧，而花园在东边。
难不成真的如迟盗所说，城堡内的空间结构已经大变？
迟盗打量这门板，面色有些难看：“黏液都渗进去了，那些受害者的魂魄最多再撑十分钟，这些保护外乡人的规则就会彻底消散。”
芳敏眸色微沉：“别再绕路了，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宴会厅。”
迟盗百口莫辩：“谁绕路了！”
他正想辩解，却听门板轻响了两声，有男声从中传来：“芳敏？”
认出这是李剑的声音，两人的猜测被证实，这确实是客房无疑。
她于小唐对视一眼，快速告知李剑现在情况：“规则即将崩坏，夜晚的房间不再是安全的地方，想要活命得另找办法。我们打算去正面对抗，你们要一起吗？”
——李剑等级不低，要是能一起去，是个不俗的战力。
门内沉默片刻，李剑：“谢谢提醒，但我和王鹏都受了伤，不适合再战。”
听到他委婉的拒绝之意，小唐便知道他没有决战到底的心思，示意芳敏不用再劝。
芳敏点头，朝门内道：“走了，祝安全。”
仅存的规则力量最多只能持续十分钟，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告别李剑二人后，小唐三人很快穿过走廊，见到了令人心惊的一幕。
只见整座城堡从中间被切割开来，一分为二，中间隔着百米长的巨大空地。
血色雨滴密集地砸下，鼻尖萦绕的满是浓郁的铁锈腥气，其中掺杂着腐烂的恶臭。
对面的残破建筑底部是一巨大的洞穴，凭借散落在地、被腐蚀大半的精美吊灯，芳敏勉强辨认出这便是原本的宴会厅。
那些长在墙壁上的触手变得猩红，个头也涨大不少，整个洞穴如同心脏一般既有节奏地跳动，远远看去像是只从怪诞传说中钻出来的海底巨兽。
此刻，杰克公爵就正站在正中央，那些紫黑色雾气变得黯淡无比，但仍旧萦绕在他的周身，不肯离去。管家匍匐在他脚边不远处，身上的狰狞伤口流出色彩难辨的深色液体，时不时吐出蛇信攻击怨魂。
杰克第一时间便察觉到芳敏等人的到来，面上浮现诡异的笑容：“我尊贵的客人，本想亲自去请你们，没想到这么主动。”
他在怨魂的攻击中显得游刃有余，举手投足间带着丝优雅，抬眼望来的目光瞟过芳敏与小唐二人，落在了迟盗身上。
“哦，这不是我的好朋友迟先生吗？”
迟盗双手插兜，不屑一笑：“不好意思，我可没有你这种两面三刀、长得像白色花园围墙的丑陋朋友。”
杰克公爵笑意渐深，“我的朋友，你这么说可真伤我的心。”
话音落下，空中的血雨骤然凝滞，化为漫天利刃刺向迟盗所在。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迟盗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手，在攻击抵达前身形便已消失，只剩一道挑衅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那你就来试试！”
异变的空间中好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庄园上空的乌云被驱散一角，有阳光从中照了进来。
暴露在阳光下的众多触手微微蜷缩，挣扎着想要逃离，被波及的管家也面露痛苦之色。
芳敏拔出激光枪，招呼小唐：“走！趁乱群殴！”
“先等等。”小唐给她拽了回来，揣着个袖子，一副高人模样：“先看看，给它们一些狗咬狗的时间。”
迟盗的手段超出了杰克的预料，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差了下来。
“老三我是不是很厉害？杰克都没发现我破坏了他的巫术台！”
矮小的男蛇爵从洞穴上方冒出头来，面上满是邀功的意味。
“要不是我提前收买，你以为你能成功混进来？”
毒蛇小姐的讥讽声随之响起，听声音是从芳敏的楼上传来。
杰克冷笑一声，“是我看错了你们，还真觉得你们能跟着我闯出一番事业，原来也是随风倒的墙头草。”
这两条蛇的出现令他极其不悦，原本是打算让他们给不长眼的外乡人一点儿教训，没想到居然扭头跟这个鸡窝头合作。
蛇男：“杰克你这话说得就难听了，老三他怎么说也是蛇族王子。你也知道我们的性格，既然你想要杀了我们独吞钱财，也就别怪我们背叛！”
毒蛇小姐讥笑一声：“杰克公爵真是演的一手好戏，前两天我们俩受伤的时候你不帮忙，现在还愤怒什么？今天我不仅要你的命，还要你把钱还回来！”
“呵。”杰克公爵垂眸，神情冰冷：“很好，我本来没有杀你们的计划，但现在有了！”
大地猛地震颤起来，一条条数米宽的裂缝以他为中心，如蛛网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有长满细密鳞片的长触手从地底涌出，就像是喷泉一样，数量呈爆炸式增长趋势。它们的出现伴随着一股股热浪，其上的猩红液体顷刻间将地板融化，像是来自地狱的生物。
空气变得炽热，原本就黯淡的黑紫色烟雾大片溃散，它们好似已经失去了神智，只是凭借本能攻击。
有白色的身影从众人面前掠过，细长的身形顷刻间卷住杰克的脖子。
迟盗显出蛇身，那奶白的身躯之上，每个鳞片的边缘都散发着淡淡的金色，一时之间竟令杰克动弹不得。
那双竖眸中露出杀意，“偷盗我蛇族圣物，你早该想到会有今天。”
杰克蓦然笑了，他盯着迟盗，就像是在看一件即将得手的战利品。
下一秒，熊熊绿火从他身上燃起，杰克的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我的朋友，以前的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可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股古怪无法言说的强大力量从杰克公爵体内爆发，有黑色纹路爬上他的脖颈，就像是墨点掉入清澈的水中，迅速蔓延开来。
杰克力量飙升的程度是惊人的，刚才还占据上风的迟盗竟被生生弹开。
杰克脚下的地面开始塌陷，他原本瘦弱的身形也跟着膨胀，猩红的细纹爬上他的眼白，黑瞳逐渐增大。
见到这一幕，管家面露狂热之色，而蛇爵二人则是大惊失色，刚才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这是……”
芳敏直呼不妙，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攥紧，喘不过气来。
只有炼化怨灵、彻底摆脱规则力量，杰克才能获得增益，现在他这幅模样……莫非那些福利院老师的灵魂已经……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跟在小唐身后的孩童魂魄们剧烈地挣扎起来，它们好似感应到了姐姐们的魂魄消散，其中传来浓郁的悲伤与愤怒。
可它们仅仅是保持存活状态就已经足够艰难，又怎么能对抗杰克呢？恐怕连杰克都未靠近，这些虚弱的灵魂就会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芳敏抬头望去，有零星的紫光在空中闪烁，但很快便被空气中出现的混乱黑雾团取代。
福利院老师们最后一丝存在过的证明在逐渐被抹去。
小唐垂眸，抬手轻挥之间，挽留住即将溃散的残魂。
“别着急，再看看。”
“别以为你跟魔鬼签了契约就能赢我！”
一道暴怒的声音猛地响起，在两侧被分离开来的建筑中回响。
“我蛇族！永远不会向恶魔屈服！”
白蛇从废墟中冲出，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意，直逼杰克面门。
“叮——”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杰克的脸颊如同金属般坚硬，在迟盗的攻击下毫发无伤。
见到这一幕，远处的两位蛇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它们根本不理解，为什么杰克的实力能在短短一分钟内突飞猛进，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它们蛇族王子的实力可是能排进世界百强的！要不是它们被赶出蛇族，也不会迫不得已跟杰克这个被赶出领地的吸血鬼混。
天知道他们废了多长时间才假装不在意地跟这位王子拉上关系，刚换了阵营一扭头杰克翻身了？！
精心筹谋许久的两条蛇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的噩耗，它们不约而同往后稍，逐渐撤离战局，扶着墙体残骸直抖腿。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我哪知道……”
迟盗再次被击飞，杰克大笑一声，从头到脚写满了畅快。
天知道他为了等待今天付出了多少代价。
他不再伪装绅士，和善有礼的神情被撕下，只剩阴冷与嗜血。
“恶魔？你竟然敢这么称呼伟大的古神？你将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砰——”
短短两分钟，迟盗已经数不清自己被击飞了多少次，白色的蛇身被鲜血浸透，俨然变为一条血蛇。
现在的他，虚弱到难以凝成人形。
他没有想到，获得魔鬼力量的杰克会强到这种程度。幸亏他行动前觉得不妙，特意物色了新的帮手……
想到这点，迟盗不由苦笑起来。
就算思考得全面又有什么用处呢，他找的那个帮手现在自身都难保……
鲜血从迟盗的额头滑落，他艰难地抬头望去——
“？”
那俩帮手正探头探脑地朝下张望呢。
打得太激烈，都把这俩人忘了！
迟盗虚弱的身体突然生出些力量来，它扯着蛇脖怒道：“快下来帮忙！！！！”
“来了。”
看了一场好戏，小唐终于动了。
只见他迎风而立，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奶白色的光芒，靠近的血雨根本无法近身。
天师剑剑锋直指变异杰克，小唐嘴角微提，“杰克公爵好雅兴，帮你做了饭除了草，报酬可还迟迟没到我手里来呢。”
杰克面色阴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把你偷走的东西还来！”
小唐嗔怪地看他一眼：“哎，凭我自己本事拿的，说什么偷？这城堡的主人可都同意了。”
杰克冷笑一声：“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你找死！”
面对攻势，小唐周身骤然出现千道剑影，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毫不费力地接下杰克的攻击。
“那就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剑硬，去！”
长剑本体化为虚影划过高空。
察觉到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强横威压，芳敏难掩面上惊讶：“你的力量……恢复了？！”
就在小唐的威压攀升至顶点时，细密的血雾从他体表涌出。
芳敏当即把咽回胸腔里的心又提了起来。
好样的，又是一个让她兴奋激动但急转直下的惊吓。
她知道无法拦住小唐，只能借此机会扩大己方优势，争取那渺茫的翻盘机会。
城堡内的地形图和先前见到的空间变化在她脑中闪过，芳敏深吸一口气，跃下高台。
两人的决定都做得很突然，因此刚竭力飞上来的迟盗还没抵达高台就迎面撞上一柄闪得人眼花的长剑。
多亏了他极限走位才险险避开，可这一口气还没松下来，本就残破的蛇身便是一痛，那人类小姑娘以极其扭曲的姿势稳稳砸在了他曾经很健壮但现在非常脆弱的身躯上。
芳敏：“嘶……疼疼疼！”
迟盗气得脑袋发懵：“说疼的应该是我吧！！”
竭尽全力从杰克手里活下来，差点儿死这俩人类手里！
芳敏跌跌撞撞爬起身，牢牢抓住迟盗的鳞片以防掉下去，“去对面！”
迟盗疼得蛇身一颤：“轻点抓！”
在一人一蛇拉扯的间隙，小唐的剑已然逼至杰克面前，只见他目光如炬，持剑高呼。
“小唐剑法第一式。”
“嗡——”
漫天金光中，萦绕在杰克周身的黑雾骤然溃散，那金属脸颊在凌厉的剑风中微微变形。
管家面色铁青，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幕：“这、这怎么可能……”
这人类的剑居然能伤害主人？！
余光瞥到这一幕，迟盗也是非常震惊，“他他他？！！”
芳敏捏在他的七寸上厉呵：“快！他撑不了太久！”
迟盗的哀嚎声此方空间中久久回荡。
“轻点儿——啊——”
漫天剑影逐渐聚敛，小唐气喘吁吁地立在空中，双眸血一般的赤红。
“你很强。”杰克阴森地盯着他，用力掰回自己扭曲的脸，“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众人耳边仿佛响起混乱的低吟，如同置身于无边黑暗之中，为数不多的光亮尽被剥夺。
此刻，杰克的眼眸已完全被黑色占据，其中充斥着两股不同的情绪，既有深不见底的平静，亦有征服一切的疯狂。
他激动地吟唱出咒语，本属于人类的身躯分化出一支支骇人的躯干。
“伟大的神祇，我将会吞噬掉这里的一切……”
迟盗的身形被生生定在空中，他距离彼岸的高台只差半米，可体内的力量不仅被抽空，就连精神也在逐渐消失。
察觉到这一点的他瞳孔骤缩。
杰克到底引来了什么力量？！他丝毫不怀疑这毁天灭地的气息会摧毁这里的一切。
就在他心生绝望，意识也逐渐模糊时，一道充满朝气的声音划破黑暗，极其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直达灵魂。
“小唐剑法第二式——”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迟盗：“……”
这剑式的名字还真是够直接。
掺杂着金光的血红蔓延开来，它们撕裂黑暗，如同在夜空中炸开的烟花，精准地命中那一只只大眼。
迟盗恢复神智，失神的片刻身形直坠而下。同一时间，他身上一痛，背上女子跃至对岸高台，急匆匆地甩下一句：“快去帮他！！！”
迟盗回过神来，刺鼻的血腥味儿令他心惊。抬眼望去，那道凌空而立的身影俨然成为血人，双眼却亮得惊人。
两招之间，本就被分割的两半建筑摇摇欲坠，彻底沦为怪物形态的杰克挣扎着从脚下的液体中爬出，面色阴沉得吓人。
伟大的神明明赐予他全能的吞噬力量，可他却无法吸收面前这低贱外乡人的攻击。
迟盗紧赶慢赶冲到小唐身边，见到对方施展出的惊人力量，他心中不由一喜，先前的顾虑一扫而空。
有这样的助力，他无疑看到了翻盘的希望。
“杰克是吸血鬼！怕强光，一会儿我会配合你制造光源，然后诶诶诶……”
迟盗的话还没说完，小唐就双眼一闭向后倒去。
“？？？”
就不能让他多开心三秒吗！！
迟盗忍不住破口大骂，边骂边卷着小唐疯狂逃窜，趁着杰克遭受重创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寻找尽可能多的掩体。
小芳你在哪儿？干什么去了？
可得快点儿回来啊！！！
另一边，芳敏已经找到了西偏厅。
因刚才的战斗过于激烈，城堡内的结构几乎被完全破坏，那藏在墙壁夹层中的腐烂血肉也掉了出来。
芳敏的嗅觉已经被刚才粘液的恶臭熏得麻木，快速寻找蛇爵说的壁画。
从布置来看，这里应该是举办画展的地点。可她面前出现的这些贴着标签的东西根本称不上是艺术品，分明是由一架架人体骨骼制作成的丑陋产物。
建筑都因剧烈的打击而损坏，可这些脆弱的骨骼却完好无损，且崭新无比，其上的“外乡人”标签后跟着编号，不难推理出这些“原材料”是从何而来。
她在角落看到一副满是血的人骨，其上的血肉尚未完全被剥离，脖间带着一块怀表。
——是红疤。
芳敏只觉心中生寒。
画展根本就不是通关的最后一道关卡，因为身为“外乡人”的玩家根本就不可能活着离开画展。
从进入副本的那一刻起，玩家的判断就已经被误导。
真正的NPC恐怕是制定规则的受害者魂魄，而披着城堡主人身份的杰克主仆，才是阻拦她们通关的BOSS。
她深吸一口气，从储物道具中掏出麻袋飞快地将墙壁中的腐肉收入其中，接着锁定符合条件的画框。
……
迟盗已经精疲力尽，就算杰克还没完全恢复，但此刻这只暴怒的吸血鬼仍旧招招致命，切他就跟切菜一样。
就算蛇是冷血动物，也是有痛觉的！
“嗖——”
“嗖嗖嗖——”
又是几根粗大的触手丝毫不讲道理地扇来，迟盗一个躲闪不及被打翻在地，它背上的小唐滚出好几米远。
迟盗蛇脸惨白，声嘶力竭地低呵：“不！！小唐……”
那人毫无生气，不知生死。
他知道小唐是这场战斗的关键，艰难地挪动蛇身蠕动着靠近，可下一秒就被一只脚死死踩住蛇尾。
蛇男嚣张的声音响起：“老三，说你废还真是废，你瞧瞧，这回你是真的完蛋了吧？”
毒蛇小姐就站在他旁边，朝楼下大喊：“杰克公爵，我俩卧底的任务完成了！那个外乡人和可恶的蛇族王子就在这里，快来啊！杀了他们！”
迟盗冷笑一声，似乎对这个两蛇的叛变并不意外，只是紧紧盯着小唐的方向。
可惜此刻的他太过虚弱，竟然连平时伸伸手指就能打飞的蛇男都挣脱不了。
蛇男面露嘲讽，扯着嗓子喊道：“王子殿下，其实我们早就认出你的身份了，不戳穿你只是给你个面子，顺便帮公爵摸一摸你到底想干什么。”
它的声音极大，似乎生怕外面那位听不见。
迟盗并未理会两人，精神蓦然一震，“小唐！”
只见那人坐起身，垂着眼在袖子里掏啊掏。
迟盗眼睁睁地看着这人掏出个头大的土豆，以惊人的速度吃了下去。
“？”
到底怎么做到的啊！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吗？！
震惊和错愕过后，他安慰自己：没事儿没事儿，能吃是福，说明人没事儿。
人没事儿就有再战的希望。
可下一秒，他又见小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唐？小唐先生！？？？！”
“……”
算了，他这心脏还是别坐过山车了，直接停了吧。
经由蛇男蛇女提醒，胡乱攻击的杰克恢复了部分理智，他操纵着巨大的身体飞上高空，靠近迟盗和小唐的藏身地。
尖啸声和痛苦的哀嚎接踵而至，无数虚影从墙壁内挤出，它们通体呈现灰色，双眼空洞，面部只剩痛苦。
杰克的声音沙哑凄厉，与先前的嗓音天差地别。
“很好，这么强大的魂力，将会成为我晋升神使后的第一份礼物。”
在他的操纵之下，漫天扭曲的魂魄涌向这小小的房间。
迟盗心中一窒，眸中满是不甘。
“小唐！醒来！”
芳敏的声音遥遥传来，能听出其中的撕心裂肺。
有血流从地底飞出，化为涓涓细流，笼罩在两栋建筑的上空。
腐肉紧跟而上，有紫骨从废墟中钻出。
淡粉色蔷薇花挤出乾坤袋，应召而去。
芳敏学着小唐之前的样子将祖师爷的画像点燃，有奇异之力化为光点散落，笼罩向福利院老师们被分解的躯体。
五行归位。
一股无法言说的生命力浮现，笼罩在城堡上空的乌云被驱散大半。
小唐再度睁开了眼。
他咧了咧嘴，轻笑一声：“确实不太好打。”
坐起身后，他的双眸亮得惊人。
不过，这种战斗才有意思。
第027章 【古堡怪谈（27）】
杰克心中突然冒出一丝不妙。
他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因此变得愈发狂躁。
在他的影响之下，恶灵们口中的尖啸声愈发震耳, 距离最近的迟盗险些晕过去，耳膜都快要被撕碎。
这等无差别攻击之下，两位蛇爵面色惨白，本就实力不强的它们硬生生被逼回原型。
芳敏虽然距离远，但仍旧被声波的冲击重创，喷出一口血来。
天空中的零散躯体缓缓聚拢，有紫色光点重新出现, 但从她的视角看，对面的建筑仍旧被黑雾笼罩，没有奇迹出现。
她……终究是迟了一步吗？
体内的撕裂感令她喘不过气来，眼看便要倒下高台, 落入守株待兔的触手群中。
“老板。”
小唐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清澈得像是来自天堂的呼声。
芳敏睁开被血雨糊住的双眼，反应了一秒才确认这不是幻觉, 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别……拎我领子。”
“好的老板。”
小唐后退, 将芳敏从高台边缘拽回, 顺便甩下差点嗝屁的白蛇, 动作算不上温柔。
芳敏：“嘶——”
迟盗：“艹……”
小唐虽一身血污，但看上去精神奕奕，全然不像是受过重伤的模样, 他甚至在如此生死危机的关头，对着空气拨算盘。
“老板, 这次的保护力度超出正常服务范围了, 您得额外支付我十万。”
“还有这位白色长虫先生，你先前救我一次, 我现在救你算是扯平，但接下来的保护是要额外收费的。”
迟盗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污蔑，奄奄一息的蛇头蓦然变得精神抖擞：“老子是蛇！蛇族王子！”
芳敏：“……可以，我给你转账。”
“老板敞亮人。”小唐直竖大拇指，而后看向迟盗：“这位先生是转账、现金还是以物支付？”
迟盗：“……”
这人是看不见他身后逼来的杰克大爬虫？
他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蛇眸紧闭，气若游丝道：“你当我死了吧……”
小唐眨了眨眼，“也行。”
“你们都会死，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杰克的身影从背后传来，所过之处空间颤动，难以名状的爬行物从空间裂缝中爬出，疯狂啃噬恶灵的身躯，快速涨大。
小唐转身，握紧长剑，轻笑一声道：“邪物作祟，也敢口出狂言？”
杰克哑着嗓子笑了两声，漆黑的眼眸只剩阴冷。
他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亮出一根根锋利的獠牙，一条条粘液构成的爬虫喷射而出，空间乱流携裹扭曲之力席卷而来。
小唐探出两指，轻抚剑身，灵气从高空倾泻而下，涌入剑身。
“天师之剑，斩魔破祟！”
青芒闪过，一道道剑气如风般轻柔，可触碰到那长虫和乱流时却忽地分裂成数道，凌厉又充满威压。
只听一声声饱满的“噗嗤”声响起，杰克的攻击尽被化解。小唐飞身上前，凌空而立，抬眼望向那芳敏借福利院老师身躯组建的小五行。
灵气在其中缓慢孕育、流转。
此循环稳定，然规模太小。
不过是两道剑意，便快将其中的灵气抽干。他虽能以精血化灵，但总有限度，无法持久。
“怕了？”杰克紧追而来，见小唐停下脚步，觉得他是无计可施：“在伟大的神祇面前，你只是只卑微的爬虫！”
此方空间颤动，相互吞噬进化的粘液生物正在啃噬视野范围内的一切，周围充斥着尖啸的亡灵。
小唐的身形似隐入空间，沉默地环视四周，任由不可名状的阴冷力量穿身而过。
他的眸光变得深邃，身边的天师剑飞至高空，划出一道道晦涩难懂的符文。
其剑气飘入小五行之中，引一丝灵气至小唐面前。
只见他郑重地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把香，以灵气点燃。他好似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身形缥缈。
“我以天师之传承，特燃此香。”
他穿梭空间，游走在诸多亡灵之间，快到难以捕捉。
“香自诚心起，烟从信里来。一诚通天界，诸真下瑶阶。”[1]
小唐体表散发出淡淡金光，竟与那小五行遥遥呼应，彻底驱散庄园上空厚重的阴云。
阳光洒下，黑暗无处遁形。
杰克身形一顿，稳操胜券的他竟察觉体内的力量在缓缓流逝。
不，更准确的说，好像是因为被更强大的力量压制，而无法施展。
他迫不得已施展所有力量，却怎么都抓不住快到极致的小唐。
对方现在就像是一道无法捕捉到的光。
怎么会这样？！
同样察觉到这股骇人的力量，芳敏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迟盗抬起蛇头，脱口而出：“难道他真的是天才？”
两位蛇爵大惊失色，心中极度摇摆。
难不成又压错了？！
小唐停下了脚步，他的每一颗毛孔大张，血珠从中渗透而出。他已经到了极限，精血的流逝快要抽干他最后一丝力量。
他握着香的手微微颤抖，眸中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一燃索命！二拜勾魂！”
话音落下，时间流速好似在这一刻被极度放慢，芳敏只觉感知都变得迟钝起来，心中不由自主浮现丝敬畏之意。
一股远超杰克的阴冷气息迎面而来。
小五行中的灵气运转骤然加快，紫色光点明亮许多。
杰克面露难以置信，想要挣脱束缚却被死死控制，丝毫无法动弹。
漫天恶灵停滞，灵魂深处传来战栗之意。
大亮的天色之下，一道道整齐的缓缓虚影浮现，空间乱流湮灭，无法抗拒的强大威严袭来。
小唐抬眸，双眼亮得发光。
“特请——”
“冥界鬼差相助，缉恶鬼，往酆都！”
第028章 【古堡怪谈（28）】
在场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力量, 那威压并不具有攻击性，却令他们难生反抗之心。
似有整齐的低吟声响起, 芳敏在这声音的渲染之下，好似看到了威严的刑场和那数以亿万计的灵魂。
虚影缓缓浮现，巨大的牛头马面形象们极其富有冲击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芳敏只觉震撼，她虽然对本土的神话体系了解不深，但也知道牛头马面这等家喻户晓的人物。
故事归故事，现实是现实，第一次亲眼见到, 她内心的震动无法言说。原来牛头马面并不是特指两个人，只是两个代号。
不远处浮现在天际的众多鬼差，皆是牛头马面之相。
随着它们的到来，停留在此地密密麻麻的恶灵面露疯狂之色, 虽然它们没有神智，但本能的惧怕令它们无比想要逃离。
迟盗面上满是错愕：“他他他……”
这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小唐先生召唤出来的这些到底是什么？
这位的行为真是一次又一次地突破了他的想象。
“噗嗤——”
闷响声骤然响起，无比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只见站在场中的杰克竟主动挤爆体内密密麻麻的黏虫, 从中汲取能量, 短暂地脱离了控制。
杰克面露疯狂之色, 看着这漫天鬼差, 眸中满是不甘。
他明明都获得了伟大神祇的指引，怎么会输给一个平平无奇的外乡人？
这是令他扬眉吐气的第一场战斗！也是重返吸血鬼领地的凭证，无论如何他都会赢！
杰克恶狠狠地盯着小唐, 嘴中吐出数道毒刺，其中一道迅速隐入空间, 遁向远方。
而剩下的几道则是散向那漫天恶灵, 他要重新掌控它们，对小唐发动致命一击！
就在恶灵们重新获得力量之际, 两列整齐的鬼差动了。
冰剑火叉划过天际，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串联一抹抹恶灵。
有深紫色的河流自天际倾斜而下，其内气息冰冷，但却并不死气沉沉。
芳敏只看了一眼，便觉自己的灵魂快被其吸走，那河内好似一口口深不见底的深渊。此刻，不计其数的恶灵正在冰剑火叉的驱赶下，被卷入紫色的河流之中。
耳边的尖啸声愈发小了，迟盗抬起头来，眼中冒出丝奇异的光彩。
小唐先生请来的这都是什么人？从这速战速决的局面来看，杰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杰克那庞大的身躯随着众多恶灵入紫河而渐渐溃散，他本人自然惊恐，拼命地捂着胸口发光之处，想要拢住周身游离的游魂。
这些可是他用来感应古神的途径！一旦恶灵不受他感应，这份刚刚降临的伟大力量很快便会消失！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是徒劳。
望着这一幕，迟盗的嘴角难得提起，望见杰克胸口发光的魂石，他咬牙爬了起来。
蛇族圣物能够聚敛魂魄，被杰克偷走后居然被用于这么卑鄙邪恶的事，今天他一定要带回家！
可他重新化为人形还没走两步时，脚边便是一沉。
蛇男艰难地扯着他的裤腿，趴跪在地上：“老三！哦不王子！您能恢复真是太好了！刚才我们见您有危险，只能临时发挥上演一出背叛的戏码，幸亏您的命被保住了！”
毒蛇小姐赶忙应和：“是啊是啊，无论如何，我们终究也是蛇族的人，不可能干出背叛族群的事情，您说对吧？这次虽然我们险些被杀，但能帮上您，我们也算是值了！”
迟盗淡淡瞥它们一眼：“倒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忠心，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先帮我去打打头阵吧。”
两蛇一愣，不由对视一眼。
毒蛇小姐：“什么头阵？”
迟盗扬起下巴点了点站在场中的杰克：“取回我蛇族圣物。”
蛇男：“？！！”
“他、他他？”
虽然杰克的实力肉眼可见地变弱了，完全打不过那个人类和他的帮手，但捏死它们俩还是非常轻松的。
现在去跟暴怒的杰克火拼，简直是找死！
它心生退意，支支吾吾道：“这不太合适吧……我们不是不想上，去了完全是给您添麻烦……”
毒蛇小姐：“是、是啊王子，要不我们帮您放哨吧？”
迟盗的眸子彻底冷了下来。
两道破空声后，锋利的蛇鳞抵在两蛇的脖颈之上。
“要么去，要么死。”
“……”
……
被拉入紫河后，诸多恶灵竟安静下来，暴躁的情绪也平缓不少，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眸之中竟然泛起淡淡光晕。
恶灵缉拿完毕，牛头马面们收手。
从始至终，它们的脚步未曾移动过一寸。
小唐身形微动，分别朝两列鬼差作揖。
“我还有一事相求，请诸位缉拿魂魄离开前，容我办一事。”
四周极其安静，过了大约三瞬，为首的牛头才微微点头。
小唐抱拳，道了句多谢，而后飞身朝那悬浮在空中的小五行而去。
途径杰克，此刻的他已经变回人形，身上满是被撕扯开的伤口，管家倒在他的身边，看上去是昏死了过去。
有两条蛇正对杰克进行前后夹击，但显然不是对手，口中发出的惨叫异常凄厉。
迟盗就站在不远处，瞅准关键时刻出手，掏向杰克胸口。
心知大势已去，杰克面上尽是不甘和疯狂，但此刻的他不再是迟盗的对手，只能任对方取走圣物。
——无论是操纵恶灵还是感应古神指引，他都耗费了太多力量，现在没了恶灵这个能量源，即便他身上带着蛇族圣物，也无济于事。
看到小唐低头瞧他，杰克面露癫狂之色，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没有输，我才没有输！你永远都是被宰割的猎物，那位已经在来的路上，你必死无疑哈哈哈哈！”
小唐没有理会他，收回视线望向近在咫尺的小五行。
其中的灵力流转异常迅速，紫色光点也比先前明亮许多。
只见他抬手轻点，清澈灵力皆尽汇聚而来。
“道化五行。”
小唐快速结印，有磅礴生命力从其掌中传出。
“天有五行，分时化育，以成万物！”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孩童的灵魂从其乾坤袋飞出，奔向被术法笼罩的循环。
而在那循环之中，福利院老师们的骨骼、血、肉、皮肤、灵魂逐渐归位，腐败的痕迹褪而又现，那一张张在幻境中出现过的面庞复现，虽然仅是虚影，却令孩童们雀跃不已。
小唐收手，鲜血顺着衣袖缓缓滴落。他压下眉眼间的疲态，抬眸望去。
“二百八十万，这是你们刚才承诺的报酬。”
为首的金发女子一笑，面上极其生动地浮现丝复杂之色：“一会儿给你。”
小唐颔首：“去罢，我的术法只能维持一炷香。”
在杰克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福利院老师们复生的魂魄带着孩童一同袭去。
迟盗取回蛇族圣物，捆住杰克的手脚。
真切地感觉到什么叫做无力回天，杰克终于慌了神，“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动我，你们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吗？！”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紫光顷刻间笼罩这片天地，众人耳边只剩下杰克的惨叫。
……
没了古神的力量，杰克躯体被啃噬的速度极快，怀着不甘和愤恨的心，他带着他的大梦咽了气，化为和先前诸多恶灵一样的残魂，最终被赤叉洞穿、冰剑砍去四肢，落入紫河之中。
小唐的身形早已摇摇欲坠，强行请神的代价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他经脉中的精血几乎被抽干，福利院老师们报完仇向他走来时，小唐的视野已经极度模糊。
芳敏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但上不去天，只能暂时拜托迟盗帮忙。
“你没事儿吧？”
迟盗隔着老远问了一句，生怕靠得太近这人跟他算回头账。
小唐没回答。
迟盗迟疑地向前飞了一步：“小唐？”
“小唐先生。”金发女子牵着孩子出现，她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一串钥匙，回头望了一眼已成废墟的城堡。
物是人非多年，此地已经看不出福利院的影子。
金发女子将钥匙递向小唐：“这片建筑和地皮，就当做我们的报酬，谢谢你。”
小唐指尖微动，抬手去接。
迟盗双眼微眯，小唐先生这是……干嘛呢？
人就在他面前，转什么身呢？
下一秒，小唐直勾勾地栽了下去。
众人俱是一顿。
“小唐先生？！”
……
芳敏不知道一个人伤成这幅模样，为何还能保持清醒。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小唐摸到钥匙，这才松了口气，虚弱道：“它们人呢？”
他的感知因透支过度而变得迟钝。
芳敏：“已经走了。”
迟盗：“那帮人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它们是你的朋友？什么种族的？好唬人啊，回头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芳敏皱眉看他一眼：“别贫。”
小唐的情况不容乐观，可她身上已经没有营养液了，刚才她尝试对小唐使用治疗道具，但丝毫没生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再撑一下，马上我们就能离开了。”
副本的NPC们全部离开，城堡也被损毁。按照她以往的经验，系统会判定她们通过，并多发一份副本崩溃的补偿。
迟盗站起身，目光扫过面前两人，神色微微变化。
两蛇爵在与杰克的对战中死去，怨灵全部离开，那恶魔的力量也无处降临。现在存活的共有五人，两名人类呆在楼中并不打算下来，小唐重伤，而小芳战斗力很是一般，也就是说……
重新拥有蛇族圣物的他，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芳敏好似猜出他的想法，面无表情地掏出激光枪，“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
共同的敌人消失，她早就在提防这个看不透的蛇族王子。
“别别别……”迟盗下意识后退，“我就是觉得好不容易除掉那个傻逼吸血鬼，却没地方炫耀，你别冲动，我真的没有恶意。”
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他特意朝后跨了三大步，以证清白。
“现在已经超出我的最强攻击范围了，这总可以了吧？”
芳敏在等待系统的提示，警惕道：“你的敌人已死，迟先生为什么还不离开？”
迟盗笑了笑：“这家福利院原本是我资助的，后来替我跑腿儿的小伙计遭了毒手，等我反应过来时也被杰克主仆骗了。如果方便的话，我想重新买回这片地。这里对你们外乡人没什么用处，小芳小姐怎么看？”
芳敏：“地是他的，我做不了主，等他醒了自己问。”
迟盗挠了挠头，“行吧。”
“我应该没来晚吧？”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刚放晴的天色再次变得昏暗。
迟盗一愣，根据紫金色光芒辨认出来人身份，直呼：“不好，吸血鬼族！”
漫天紫芒中，一金色长发男子缓缓从空间通道中走出，他身着华丽礼服，容貌英俊，身材修长，投来的目光中满是侵略性。
这人的气息和杰克很像，但实力却远比他强。察觉到这一点，芳敏的面色难看起来，暗骂狗屁系统怎么还不来提示。
新出现的男人明显不属于当前副本！就算是隐藏剧情，也不该激活这等级别的BOSS！
迟盗拧眉，怀中的圣物为他定了定神，“这是我蛇族的领地。”
男人挑眉，目光在迟盗的身上停了片刻，面上神情并无一丝变化：“蛇族也要来凑热闹？”
迟盗不悦，但碍于这人身份也不好直接动手，只能解释道：“这块地皮原本就是我蛇族的，现在只是物归原主。”
开什么玩笑，要是真被吸血鬼王子抢走这块地皮，吸血鬼族相当于住蛇族门口了。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缓慢地摇了摇：“不，我在意的不仅仅是这块地皮，还有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小唐身上，其眸中的占有之色变得愈发浓烈。
“……”
迟盗心中一沉，暗道难怪。
光凭杰克那个蠢笨的家伙，怎么可能想出占领福利院这种阴险卑鄙的计划？
这位吸血鬼王子恐怕早就看上了这块地，不知不觉将它变为为自己寻找新鲜血源的据点。
难怪杰克在这里杀了这么多人，却迟迟没有被发现，原来是背靠大树，有人替他遮掩。
迟盗盯着他：“你就不怕有一天被揭发？就算是吸血鬼族，也不允许这样的丑事发生吧？”
男人瞟他一眼，神情中带着讥讽，并未回答。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芳敏身上：“还没介绍，我叫伊莱垭，是吸血鬼族的王子，你这位同伴归我了。”
芳敏头皮狂跳，麻了，她真的麻了。
她想过中级副本的难度会飙升，却没想过这些远不该出现在中级副本的NPC会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精疲力尽，她们本应该顺利传出副本，可现在系统迟迟没有响应，小唐昏死，面对这等强大的NPC，己方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她的心一丝丝凉了下来。
忽地，芳敏眼前一花。
“做梦！想要拿走我的财产咳咳……”
“得、先问问我手中之剑！”
只见小唐晃晃悠悠地举起剑，双眸赤红，气息极度不稳，但他身上却释放出强横的杀意。
芳敏：“？！”
迟盗：“？！！！”
这还是人吗？！没见过重伤昏迷的伤员还能跳起来打架的！这都第几次了？！
芳敏并不觉得几番透支的小唐还能再战，眉头紧皱，面露担忧：“小唐……”
“小唐剑法第三式——”
话音落下，大风忽起，磅礴威压自天空倾斜而下，隐约间似有仙鹤高鸣。
伊莱垭双眼微眯，看向小唐的目光中带了丝诧异，兴趣愈发浓了。
迟盗心中的震惊更是不必多说，他没见过谁能连轴战斗，简直是个战斗机器。
可这次，小唐的剑招还没施展完，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小唐先生！”
“小唐先生！！！”
伊莱垭提起唇角，指尖微点荡起层层空间涟漪，抓住了小唐的胳膊欲将其带走，“一切都结束了。”
“嗡——”
天地间骤然一静。
虽没有任何异象出现，但在场众人皆感受到一股无法描述的强横力场，很淡，却无法摆脱。
伊莱垭的面色微变。
下一秒，小唐的另一只胳膊落入只修长的手中。
黑色卫衣男出现，他看着小唐的模样，微叹了口气。
“本就境界不稳，还想强行动用第三式，太过冒失。”
伊莱垭面露打量之色：“你是什么人？”
男人没有回答他，垂眸望向芳敏。
接着，芳敏便觉身体被柔和的力量托起，有浓郁的空间力量席卷而来。
伊莱垭皱眉，面上带了怒意，“还没有人能从本王子手下带走猎物！”
他的双手蓦然变得修长，有锋利的指甲从指尖冒出，两只手背反射出金属光芒。
伊莱垭的身形如电，刹那间便闪现到小唐身后，想要将其夺回。
可卫衣男子只是抬眼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瞬，伊莱垭大脑一空。
再回过神来时，三人早已消失。
现场就只剩下他一人与残破的废墟，就连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蛇族也没了踪影。
第029章 【现实世界一（1）】
芳敏醒来时只觉浑身剧痛, 身体内的每个部位好似被打散又重组，虽然伤口全部恢复, 但仍有幻痛残留。
有人轻轻松了口气，“感觉怎么样？”
紧接着，几道声音凑了上来。
“芳敏姐你还好吧？吓死人了！”
“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芳敏姐你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信号，我们这两天都没敢合眼。”
“太奇怪了，副队你虽然是第一次进中级副本，但凭你的牛逼实力不应该啊……”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芳敏的视野也慢慢恢复, 她半靠在床头，扶上刺痛的额头。
坐在床边的男子身着黑色作战服，其身后几名队员和他一样佩戴“明眼”徽章，望向芳敏的视线中满是担忧。
“我……”
芳敏开口, 声音沙哑。昏迷前的种种在脑海中浮现，她下意识抬头，飞快摁上光脑打开游戏界面。
有两个光标静静躺在主界面。
【古堡怪谈通关奖励*1】【副本崩溃补偿礼包*1】
奖励都已经到账, 说明她是通过正轨途径离开副本, 小唐现在……应该也安全了。
最后出现的那个男人是谁？
她尝试回想那人的长相, 对应的画面却空白一片。
“怎么没用紧急脱离道具？”坐在她床边的年轻男子开口, 他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微黑的肤色并没有给俊朗的五官减分，反而为其添上一丝野性。此刻, 他的眉头紧皱，语气中带了质问。
“你向我保证过绝对以安全第一, 这次你进去本来就是搜集信息, 有危险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撤出来？”
芳敏揉着眉头：“紧急脱离道具是假的。”
男子一顿，“什么？”
芳敏简述在游戏中的经历, 着重说了道具失效时的场景，而后反问：“那道具你是从什么地方弄过来的？”
听了她说的话，男人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他捏紧拳头：“玩家交易市场，货到手后我进行过查验，其中的能量波动的确是高阶。抱歉，我没想到……”
“我知道。”芳敏轻咳两声，“最近买的货先暂停使用吧。”
在场的几人都是过命的交情，从公会建立之处一起走到现在，不会有害她的心思，问题出在交易市场。
交易市场成立于三年前，没人知道是什么人创立，所有交易都在一个追踪不到ip地址的匿名论坛中进行。其中的货物质量参差不齐，论坛并不为道具的质量负责，一切都由卖家和买家自行承担。
正是因为如此，交易市场中经常出现以低阶破烂道具换取高额价钱的“宰新”行为，当然也能买到货真价实的高阶道具，一切都凭买家自己的判断力。
这不是明眼公会第一次在交易市场中购买道具，他/她们向来谨慎，芳敏所在队的队长不仅是六十三级的高阶玩家，更是快点满了判断力感知，从未失手过。
唯一的解释……
男子面色难看，深吸一口气道：“这是一件有主的高阶道具，有人刻意将它伪造成一次性未绑定道具。”
他对道具能量的感知不会出错，那东西的确拥有高阶传送功能，且在现实世界中是无主状态，这才能通过他的验证。
芳敏点头，“是NPC的东西。”
玩家绑定的道具会在玩家死亡后回归未绑定状态。
而NPC的绑定关系会在玩家回到现实后短暂失效，因其效果的强大，绝大多数会因为绑定关系失效而自毁，这也是游戏进行反作弊的一种机制。
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会有回到现实后的NPC道具被控制，其上的绑定标记也会被暂时屏蔽，无法自毁。不过，能做到这一点的玩家需要获得游戏原住民的身份，和堪比道具原主人的强大力量。
芳敏咬牙：“我记得他已经死了。”
她所经历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就在去年，同为十大公会的黄帽军团会长就是因为关键时刻高阶道具失效而命丧黄泉。
为了找到幕后之人，当时几乎所有的公会都参加到这场搜捕行动之中。
交易市场是所有玩家的底线，获得游戏原住民身份并对其他玩家下手，这无疑是背叛。交易的安全性一旦消失，交易市场也会荡然无存，整个玩家群体的存活能力会大大下降。
那场搜捕行动进行了三个月，黄帽军团的人在一个低阶游戏副本中抓到了罪魁祸首，当时芳敏和另外两名明眼公会的高阶玩家也在场。
那人没有加入任何公会，看上去有些反社会人格，最终在各大公会十多名高阶玩家的攻击下死去。
他身上掉落了海量的道具，血组织也是在那次分赃中与芳敏几人结下梁子。
男人：“他会不会没有死？”
芳敏摇头：“不可能，他的尸体连渣都不剩。”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几人心中发毛。
这才过去了多久，玩家阵营中就又出现了叛徒。还是实力深不可测，能够屏蔽高阶道具绑定标记的高手。
队长心有余悸，他的神情中闪过后怕，“这事儿我会尽快向会长报告，最近不太平，游戏突然拉了很多新玩家，可能机制又有变动，你先别着急下本了。”
“嗯。”芳敏点头：“这次我就遇见一个，要不是托他的福，我恐怕出不来了。”
屋内几人不约而同一愣。
队员们七嘴八舌地开口。
“什么意思？”
“芳敏姐你去的不是中阶副本吗？新手怎么可能进去？”
男人眉头微皱：“他救了你？”
芳敏：“两三句话说不清楚，他的实力非常强，能够正面击杀中级副本BOSS，我看他不像有公会的样子，我们得尽快动手。”
她从储物道具中掏出名片，“这人性格比较单纯，去买点儿好吃的土豆制品，我得去走一趟。”
芳敏不指望小唐主动联系她，好在她手里有名片，知道小唐棺材铺的具体地址。
或许是上天注定，明眼公会的总部和小唐棺材铺距离不远，在同一个市。
李剑和王鹏所在公会的主要驻扎地并不在本市，想要赶过来最快也要下午，而红疤三人组均已身死，血组织不会这么快动作。
她得好好准备一下，趁消息扩散前将这个强大助力拉进小队。
男人听得好奇，接过名片，看到上面的地址时微顿，随即面色一变。
他快速点亮光脑，上面正是五分钟前芳敏刚醒来时收到的紧急信息。
“不妙，血组织最近的小队正朝这个方向去了，不会是冲他吧？”
芳敏：“什么？！”
……
夜色愈发深了，磅礴大雨浇下，浓重的土腥味儿蔓延。
小唐仰面躺在破庙的大洞之下，密集的雨点汇聚成一条条线接连砸在他的身上，水气四溅。
血水混杂着泥泞自他身下蔓延开来，青色衣袍上干涸的深色血迹被浸透，令其身下血水愈发鲜艳。
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遍布全身的巨痛令他清醒，可密集的雨点却砸得他睁不开眼睛来。
小唐能够感觉到生机的不断流逝，思绪放空的间隙，他想起师父曾经的戏言。
——咱们的祖庙可是个风水宝地，就算是濒危死过去，指不定都有哪位老祖宗显灵给你救回来。
如果不加师父补上的那句“所以看好你师叔，千万别给祖宅赌输出去”，他或许真的会相信这话。
师叔赌性难改，师父早已看破其命数，特意叮嘱小唐多加防备。
可命数难改，师叔死性不改最终入狱，他也被牵连走上了赎回祖产的拼命打工道路。
此刻，他躺在祖庙之中，在诸位前辈的见证下魂魄归西，这也许也算是一种命中注定吧。
“醒了？”
一道稍显耳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听到这声音，小唐身上的痛感都减弱不少，他神情微顿，眯起眼望了过去。
“……”
在他不远处，男子立于破窗前，头顶几块歪歪斜斜的青瓦正好阻挡住雨水，是整个破庙中难得的干燥地。
偶有雷声传来，几道交错的闪电突现空中，冷色的光亮映出男人静静观雨的淡然模样。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小唐身体中涌现不少力量，只见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气息微弱。
动作之间，青袍下露出他胳膊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有几道较深的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
窗边的男人回眸，提步靠近。
小唐的五感缓慢地恢复，天地之间充盈的灵气正顺着雨水涌入他的每个细胞，经脉中的伤痕在被一丝丝修复。
男人停在他不远处，雨水砸在他脚前一寸，两人之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干湿分界线。
小唐艰难地抬起头，只觉面前这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就像见不到底的深邃海洋：“你是……”
看清男人容貌的瞬间，他猛地僵住，大脑空白了一瞬。
糟糕，这不是出现在花园的那个男人吗？当时他错认对方为园丁……怎么还从秘境中找出来了？！
小唐吓了一跳，冷静下来些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此人模样、打扮、连同身上气质都与那些秘境中人不一样。
仔细感受起来，这人的气息……
他如果不是普通人，就是实力极其恐怖的高手。
男人垂眸：“你不知道我的身份？”
小唐镇定下来：“愿闻其详。”
如果对方不提，他就假装没认出来这人。竟然能一路追进秘境，极有可能是来追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男人好似没有要解释的打算，他抬眼看向祖庙的牌位。它们虽摆得极密，但绝大多数都是空白，仅最后一排中间，一孤零零的牌位上刻有[小李]二字。
“三百年前，你这脉天师算得上是传承鼎盛，能人辈出。”
小唐多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师父也这么说。”
这位听上去辈分极高，莫非是什么不出世的高人？师叔不是在监狱中吗，难不成这都能惹到硬茬？
——他实在找不到高手突然造访的理由，只能往坏事上想。
男人沉默了数秒：“请神容易送神难，凡事皆有代价，请神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容易。”
“你知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为什么会被抹去？”
小唐抬眼：“我曾经问过师父数次，但是他老人家一直说不知道咳咳……”
——既然对方无意透露自己身份，那他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
男人：“你这一脉遭遇的变故颇多，我能感应到唯有两道气息仅存于世，一道是你，另一道却飘忽不定，携带恶兆。”
小唐：“……”
坏了，越听越像是追债的，师叔在监狱都能生事？！
当真是师门不幸，看来还得想想办法，彻底解决祸患才是。至于眼前这位追债者……
只见小唐双眸微睁，直呼：“这都能感应到，先生定也是玄门中人吧？我们这脉确实只有两个后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前师叔。”
“可他先前赌博输掉了所有祖产，我已经把他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生死祸福都与师门无关，债务也是同样，先生自然无法追踪。”
他撇清了师叔与师门之间的关系。
忽有闪电从空中划过，伴有震耳雷声。光亮映出破庙中的两张脸，一张眉头微微拢起，而另一张则是面带开朗笑意。
小唐语调轻快：“所以我们这一脉，只有我这一个宝贝传人啦！”
“……”
第030章 【现实世界一（2）】
庙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耳边只有风雨之声。
见对方不说话，小唐心中微松, 看来这人也是个讲道理的，没有将师叔的债强算在师门的头上。
瞧着男人微抿起的唇，小唐迟疑开口：“这位先生如此了解我脉之事，看上去也是玄门之人，不知与我师门有何渊源？”
男子沉默片刻：“现在……也算不得有何渊源了。”
“哦……那……”小唐没听太明白，刚想追问，便有一阵急促的铃声从角落传来。
“我爱钱~钱爱我~钱从四面八方来~时时刻刻来——”[1]
小唐一愣, 随即看到不知何时滚到角落的手机，上前抓了过来。
刚一接起，便有一道稍显粗犷的声音劈头盖脸地骂道：“小唐你干什么去了？打十几个电话都不接！你家棺材铺被砸了！我家店差点一块儿遭殃！客人都跑完了，你赶紧回来！这叫什么破事儿！”
听到棺材铺被砸, 小唐面色一变，起身就走，迅速消失在雨夜之中。
……
棺材铺距离祖庙不远, 男子跟着小唐一路而来, 进入视线的是一条稍显荒凉的街道。
雨骤然大了, 浇在地上溅出一阵阵白芒, 小唐在巷子中忙活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男子撑伞站在巷头，抬眸望去。
棺材铺整个门面被砸毁，不少纸扎的物件被堆在巷子中, 被雨水浸透后缩成一团，彻底报废。
破破烂烂的木质家具倒在路边, 其上凌乱的刀疤难掩反复修补的痕迹, 混着玻璃渣散落一地。
“我就说你平时悠着点儿，别整天穿着个大青袍子到处晃！怎么着, 被贼惦记上了吧？！”有一围着围裙的中年女子从旁边的水饺店走出，她打着伞腾出一只手帮小唐收拾，嘴里嫌弃道：“都什么破烂家具，还捡什么，正好换新的吧！”
小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白着一张脸将报废的家具往屋里捞。
“谢谢大娘，您不用管，我自己来吧。”
大娘：“刚才来了好多人，有的穿红衣服有的穿黑衣服，打了好大一架，咋回事儿啊？不会真是冲你来的吧？”
小唐听了没什么反应，抱着湿透的纸垛往屋里走，“不知道。”
“别人都打上门来了你还不知道！有一天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大娘骂骂咧咧：“你这纸人都用不了了，还捡它干啥！等明天环卫收吧！”
小唐咧着嘴笑了笑：“干了还能烧火。”
瞧他这幅模样，大娘心里的无名火没了一半：“得了得了，除了你师父没人管得了你！没吃饭吧？给你端碗饺子过来？客人全跑了，白煮了一大锅。”
小唐起身：“不用了大娘，饺子太贵，我有吃的。”
“谁说收你钱了？”
大娘没好气地摆摆手：“拉倒吧，好赖话听不明白，天天就抱着你那俩破土豆子啃去吧！”
她转身回了店，“嘭”地一声关门。
小巷内再度安静下来，只剩雨声。
小唐将路上的东西一一捡完，又拿着把扫帚将碎玻璃渣扫到角落，用塑料袋子包起来，这才转身。
他的动作熟练，就像不是第一次处理棺材铺被砸。
屋内的情况比外头好不了多少，原本堆积满屋的纸扎人、车、房子被划得稀巴烂，视野内的能看见的家具没一件好的，甚至连角落的木床都拆得七零八落，洗得发白的被褥翻出白花花的棉絮，静静地躺在地上，沾了不少泥泞。
屋顶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洞，粗略地看好似是热武器所留，真正实现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小唐从工具箱里翻出来把锤子，比划着找了几块木板，踩在椅子上想要补全房顶。他浑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浸透，嘴唇因失血过多而发白。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瞧见他这幅模样，开口道：“血再流下去，你这条命我就算白救了。”
小唐动作稍顿，而后望向门口。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凭借轮廓勉强辨认出来者何人。
他摸索着从椅子上下来，抽过一条勉强还能立住的三腿椅子，“先生，请坐。”
男人的视线扫过小唐及其面前跟他状态差不多的椅子，“不必。”
外面的雨声小了，空气中的土腥味儿被方才的暴雨冲刷掉大半，清新的气息涌入鼻腔。
小唐的神情变得郑重：“先生救我一命，无以为报，开个价吧。”
——刚才在祖庙，要不是对方渡的那口真气，他现在恐怕在地府遇上了他的棺材铺。
男人抬眼看他，语气中带了丝不解：“什么价？”
小唐：“买命钱。”
“……”
男人的语气变得稍冷，“不需要。”
小唐：“那先生要什么？在我不违背师门的前提下，只要我能做到均可。”
男人：“救你不过是偿还因果，只此一次，不必太放在心上。”
阴差阳错之下，他与这位后辈也算有丝缕的师徒之缘。
小唐：“先生身上有一股让我觉得很熟悉的气息，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抬起指尖，似有玄妙之力弥漫。
小唐身后忽有黑气凝聚，而后溃散。他身形微顿，只觉压在身上的沉重感消了不少，头痛感褪去，身体都跟着轻盈起来。
男人：“不要轻易请神，请完记得送。”
他说完便走，小唐看得一愣。他看了眼逐渐恢复感知的双手，追了出去。
男人的步伐看上去很是缓慢，但刚出店门不到三钟的功夫，修长的身形已行至巷尾。
巷口的风很大，却没有雨点被吹至伞底，似是被无形的屏障阻拦，撞到边缘便垂直落下。
“等等！！！”
男人刚转身，手中便被塞进一团东西，潮湿的水汽铺面而来，惹得他眉头微皱。
定眼看去，手中是厚厚一沓符咒。
小唐有些微喘：“我从小运气便不太好，有所交集之人多身遭厄运，不宜与他人有太多纠葛。我瞧先生不愿用金钱结清，便带上这护身符吧，最少可抵十次邪祟近身，算作你我二人清账。”
男人垂眸望向手中，“……”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用过这种低级护身符箓了。
接着，小唐递过来一张名片：“若是有危险，可以随时向我求援，还未请教先生姓名。”
“……”
男人面上似乎流露出丝许追忆之色，沉默了两秒才答：“齐言。”
小唐笑了笑，摆摆手往店里跑：“好的齐先生，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青色的身影很快跑远，站在店门口不知又在忙活些什么，寂静的小巷内只剩雨声。
齐言维持着手握符箓的姿势，良久才垂下眼帘。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带着些许湿意。
远处那道身影看上去摇摇欲坠，就像是倾盆大雨中顽强求生的幼苗。
他的脑海中浮现起刚才那双湿漉漉但却明亮的双眸，柔和中暗含锋芒。
齐言叹了口气，眉眼间染上丝无奈。
小唐整理完门板，勉强用几根钉子将它们砸在一起，面带愁色。
今晚补完房顶恐怕要睡在地上，一会儿洗完青袍找件别的衣服换吧，只是不知衣柜里还有没有能够蔽体的衣物。
他一扭头，便发现齐先生走而复返，刚要开口便听对方道。
“如果今晚没有容身之所，可以随我暂住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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