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一把剪刀。


    显然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这等她。


    姜司泠饶有兴致的看着宋思若。


    眼前的人,模样大气,温婉,骄矜,哪怕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得精致极了,穿着高定的鹅黄色套装,哪怕是随意的一瞥,都带着盛气凌人的气势。


    “宋小姐,这是你的意思?”


    姜司泠语气淡淡,“高高在上的宋小姐,也会耍这种小把戏?”


    她的神情里带着不屑和嘲讽,瞬间整个会场安静如鸡。


    大家都惊呆了。


    这姜司泠,变化也太大了?


    以前的姜司泠,可是永远都是低着头,脸上带着腼腆恬静的笑容,可如今……嘶,大家都倒吸了口气。


    这是霸王花吧?


    …


    导演也没想到她会直接这般就把这个窗户纸捅破。


    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找补了一句——“哎呀,这,宋小姐是投资商,都是为了电视剧。”


    姜司泠倒是觉得好笑。


    她带着讽刺和审视的目光盯着那边看似盛气凌人,胜券在握的宋思若,冷笑道:“啧,原来,我们宋小姐,竟是不自信到这个地步,怎么?原来小偷也怕别人惦记?”


    以前,她以前是想剪短发的。


    嫌打理麻烦。


    在十八岁的时候剪短了一次。


    后来付屿臣非要求她留长,才又长回了十七岁初见他时的那一头及腰长发。


    “你……你说谁是小偷?”


    宋思若一下眼睛就气得通红,手指甲都险些掐断,“当年你们闹得这么难看,这两年你一个面都没露,你不会还这么自信的以为,付屿臣心里有你吧?”


    姜司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哪怕听着付屿臣这三个字,都冷静得连一丝波澜也泛不起来。


    虽然只是两年没见。


    却仿佛那个人,那张脸,那些歇斯底里的瞬间,都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


    看到姜司泠没有说话,宋思若才终于又找回了几丝她的大小姐风范,隐晦却又不屑的看着她,摆上了一派温和骄矜的笑容。


    “姜小姐,出来赚钱,就要有出来赚钱的态度,这钱你要赚,就只能把这头发给我剪了。”


    “都是为了角色着想,姜小姐是专业演员。”


    光是看到这一头长发,她就妒忌得发疯。


    甚至能脑补出来付屿臣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给她一寸寸吹头发的场景。


    像一根针一样,扎在了她的心底。


    姜司泠其实更喜欢短发。


    这一头长发,几乎是付屿臣半强迫哄着她留的。


    那两年,她只顾着整理自己内心的兵荒马乱,倒是忘了把这最后和付屿臣有关的长发给清理掉。


    “可以。”


    姜司泠语气淡淡:“我只剪到及肩。”


    这是她喜欢的长度。


    若是再短…


    这钱她也不是非赚不可。


    她的话刚落音,就听到了宋思若毫不犹豫的声音——


    “不够。”


    姜司泠眯了眯眼睛看过去,冷锐犀利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盯着宋思若。


    “只能到脖颈。”


    宋思若抿着唇,“比较好做造型。”


    啪——


    姜司泠原本拿着剪刀的手,一下又放下了,毫不犹豫的往外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


    那利落转身,毫不犹豫的模样,一下让宋思若的指甲都险些嵌入了肉里去,她有些失态的站起来。


    “这可是两千万!你出去,这机会,我就不给你了。”


    …


    鸦雀无声。


    导演,副导演,都跟鹌鹑似的。


    尽管心里都觉得这宋思若有些为难姜司泠了,可迫于宋家的压力,他们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姜司泠走到了门口,听到这话的时候,步子顿了顿。


    她的背影纤瘦又玲珑,黑色海藻般的发丝随着动作荡漾,丝丝缕缕顺着莹白如玉的胳膊丝丝缕缕垂下去。


    每一寸肌肤,无一处不美。


    “我也不是非得演的。”


    姜司泠语气懒洋洋的,“投资了三个亿是吧?名字还叫姜思灵,你觉得……这个饼,真有女演员敢接?”


    敢来试镜的,绝对都是还没发现这个剧本的奥秘的。


    但凡知道这是她和付屿臣的故事。


    谁敢来试镜?


    她扭头,侧脸弧度完美。


    慵懒散漫的朝着宋思若毫不在意的笑笑。


    “两千万,先全款打钱。”


    “另外,我只剪到肩。”


    “不接受任何对人身安全有危险的戏份,必须写进合同。”


    姜司泠的话顿了顿,看着那边已然是控制不住自己怒气的宋思若,语气十分淡漠,“这部剧要是我不接,宋小姐开这部戏的目的,不就全部泡汤了吗?所以,现在不是我求着你请我演,请你搞明白供求关系。”


    “走出这个门,下次你找我,两千万可就请不来了。”


    宋思若有些恍惚。


    这冷漠理智的语气,淡然的眼神,甚至在一瞬间跟付屿臣的神态结合在了一起。


    姜司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以前见姜司泠的时候,她几乎是日日流泪,满心满眼的几乎是付屿臣。


    可如今她的眼眸,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多看上几眼,都仿佛能感觉到那眼里蕴含着的是一片虚无。


    “好。”


    在姜司泠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宋思若的声音响起。


    “我答应,你的条件。”


    …


    姜司泠转身,背对着大门,走到了桌子面前。


    她又一次拿起了剪刀。


    比划了一下该剪的长度。


    她的手艺不太好。


    因此在及肩的地方,还留长了十公分的长度。


    万一若是剪毁了,也能有去理发店修一下的余地。


    可她还没来得及下手,却只感觉到了整个身体都仿佛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中。


    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从背后环抱着她,穿过了她的发丝,握住了剪刀。


    一阵熟悉松木香袭来。


    姜司泠惊得瞳孔都放大了。


    “不许剪。”


    男人的声音低沉压抑,滚烫的呼吸几乎是吹过了她的耳畔。


    姜司泠有些恼怒的动了动胳膊,却发现她整个人都被钳制住了。


    别说剪刀了,就连手都被他的手压住,而动不了。


    她微微侧头,入眼却是弧度精致完美的下巴。


    目光仅仅只能撇到那细长的薄唇。


    往下。


    便是敞开了两颗扣子的金丝边黑衬衫。


    脖颈上还滚动着一滴滴汗珠子,停留在这片凸出来的锁骨中。


    尽管只是这么一眼,都能感觉到他随意之间流露出的矜贵如高岭之花的气质。


    哪怕只是看到了下半边脸,她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付屿臣。


    姜司泠有些恼怒的看着前方已经呆住大受打击震动的宋思若,咬牙道:“宋小姐,这试镜现场有流氓,你还愣着在这干什么?报警啊!”


    她带着讽刺的冷笑一声。


    “在不松手,我等会报警,你不想上热搜,就给我松手。”


    …


    被姜司泠这一呵斥,还没等到宋思若说话,后边的付屿臣被她眉眼里的不耐和厌恶给烫伤了,只觉得心口都仿佛扎进了一把尖刀。


    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可却是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抿唇道:“不用剪。”


    “我说的。”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看向宋思若。


    话里带着几丝若有若无的袒护,和心慌。


    尽管只是这么流露出来的片刻情绪,却也足够宋思若嫉妒到发疯。


    付屿臣。


    什么时候会有这样色彩浓重的情绪。


    在她面前,永远都像是一张透明到不愿意被画上任何色彩的画纸。


    他的情绪早已在家族的培养中,戒掉了。


    只有在姜司泠面前。


    才能自然而然的有这么丁点的情绪。


    这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百分之1。


    可旁人的百分之1,在付屿臣这里,却是百分之百。


    宋思若嫉妒的发疯,压抑了许久,才挤出一个笑容。


    “屿臣,这是在片场,姜小姐是过来试戏的。”


    她的话一顿,声音虽然柔婉,但是却带着几丝央求,“这个剧本,之前我不是同你说过吗,女主角是短发。”


    付屿臣却是打断她。


    “短发,而不是剪成短发。”


    “剪成短发才能开拍是哪个造型团队的要求,换了。”


    …


    姜司泠看着他们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却是语气淡漠的往前走了一步。


    转过身,当着他的面,下了剪刀。


    咔嚓——


    柔顺亮眼的青丝滑落在地。


    “是我自己想剪。”


    “我是专业的演员,这头发,剪了也会再长,不算什么。”


    三千青丝。


    根根落地。


    姜司泠下手十分利落,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原本及腰的长发,便成了堪堪及肩。


    可哪怕是跟狗啃似的,却也没有损毁她的美貌。


    反而更是多了几丝飒爽的气质,显得那脸更是小巧了几分。


    “……”


    付屿臣手都有些颤抖了。


    他看着那掉落在地的青丝,眼前忽然就略过了以前的一幕幕。


    又想起了热搜上的那张照片。


    想到了十七岁的姜司泠,如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似的,蜷缩在书店门口,散落的青丝丝丝缕缕包裹住她的样子。


    那青涩,慌乱,如初升晨露的初见模样,一下恍如还在昨日。


    下意识的,他蹲下来,伸手去触碰那已经掉落在地的青丝。


    可——


    刷,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火星子,如火舌一般席卷而来。


    “这头发,还是烧了干净。”


    姜司泠居高临下冷漠的看着用手想触碰她剪掉发丝的付屿臣,冷漠而理智道:“付先生,剪掉的头发也是属于我,没有我的允许,你是想跟我的律师来讨论头发的归属权?”


    付屿臣抬头,四目相对。


    哪怕是这样的死亡角度,她也极尽美丽。


    绷着的小脸没有任何温度,漆黑的瞳孔不似以往噙满了泪珠的委屈模样,反而淡漠疏离至极,齐肩的发丝随风飘扬,不损她丝毫韶华。


    她依旧是几年前,花园里那开得最艳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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