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明没有后来的记忆,更忘了后来的经验(足足两次),亲起人来莽到不行,简直让顾然难以招架。
两人拔剑打了整整三天,都没有耗竭注入归溯石的灵力,可只亲了那么一会,小秘境就这么崩塌了。
顾然:“………”
应该不是谢重明亲得太不知节制的问题,估摸着是前面打的那一场已经把灵力耗得七七八八了。
这也是到秘境里打的好处,若是真的敞开了打,他们恐怕真得直接耗空灵力。现在注入归溯石中的灵力是有上限的,自然没有灵力耗竭的烦恼。
何况还能见到少年时的谢重明。
这么多年来,谢重明的性情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少年时的谢重明情绪更外露,亲起人来也更凶横,少了几分心性成熟后的克制。
……当然了,一旦亲上了,如今的谢重明也没多克制就是了。
这应当才是他的本性,只是随着年龄增长收敛了不少而已。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谢重明性情冷淡?
缘分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他们同是本宗大弟子,不知什么时候起分别被称为南宗天骄与北宗天骄,经常会有人把他们摆在一起比较,可是在过去那么长的岁月里,他们总是阴差阳错地错过了碰面的机会。
他不是没去过北大陆,谢重明也不是没到过南大陆,只是那时候他们年纪都还小,一般都不是自由行动,所以即使到了对方所在的大陆往往也没机会见到对方。
记得他们在那危机重重的秘境众初见的时候甚至都认不出对方的身份。
还是相互报上姓名后才知道对方是谁。
那时候他也不是一开始就信任谢重明,是后来几次合作破局并成功脱离秘境,两人才称得上是同生共死过的朋友。
只是在接下来几年中他们见面的次数仍是不多,每次谢重明找到他都是想和他打一场,所以他直到提出成婚那一天都认为谢重明只对和他比试感兴趣。
谁能想到有的人只要得了许可,就能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地把秘境弄塌。
顾然转头看去,见谢重明还在闭目入定,不由喊他:“谢重明?”
谢重明听到顾然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
接着他有些闷闷不乐地望着随意闲坐在旁的顾然。
小秘境崩塌之后,谢重明的记忆就回笼了。他正在识海中回溯刚才发生的一切,越看越酸,越看越酸,尤其是看到少年模样的顾然主动亲了上来,他更是酸到了极点。
他都没被顾然主动亲过,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为什么有这样的好待遇?
顾然哪里知道谢重明连他“自己”都能酸,被谢重明看得有点心虚,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傻乎乎被忽悠而不开心。
他在心里认真反省了一下自己在小秘境里故意哄骗和笑话谢重明的行为,嘴上却是一本正经地对谢重明说道:“我们确实有婚约在身,我可没有说谎骗你。”
谢重明哪里会计较这个,他巴不得那是真的。若是顾然当真十几岁就去了他们北剑宗,他不知得多高兴。
可惜那只是小秘境里基于他们过往记忆构建的幻象而已。
谢重明感觉心里闷闷的,不由说道:“我想换我去看看你。”
顾然本来就是因为谢重明为他抱不平才想陪他打几场的,自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他点头应了下来,回忆了一下自己少年时的情况,给谢重明打了个预防针:“我有时候可能会受伤,不一定能和你痛痛快快地打。”
谢重明只是想在带着记忆的情况下去看看少年时的顾然而已,打不打对他而言反而无关要紧。
两人商量好了,便又重新催动归溯石中的法阵构建新的小秘境。
由于归溯石是随机架构相应年龄段里的记忆片段,所以顾然也没法确定具体会回溯到他过去的哪一天。
他闭上眼注入自己的灵力,并且开放自己的部分识海连通法阵。
过了一会,他感觉谢重明的手掌覆了上来。
两人的灵力交汇于他的掌心,一种温暖而舒服的感觉很快将他包裹起来,令他很快放任自己的灵识进入到小秘境之中。
谢重明也进入了小秘境。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景致有些熟悉,应当是顾然的住处。
只是周围少了许多灵花异木、珍禽异兽,看起来顾然还没像后来那样交了那么多的朋友。
因为幻境中其他人都是看不到他这个“外来者”的,所以谢重明没怎么犹豫,径直入内去寻少年时期的顾然。
转眼便来到顾然窗外。
谢重明正想着要不要敲窗,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南剑宗宗主宴知寒的声音:“会有点疼,你忍忍。”
谢重明眉头微蹙,从半开的窗户往里看去,就发现宴知寒正在给顾然上药。
顾然身上伤痕累累。
宴知寒上药的手法并不好,每次都直接刺激伤得最重的创口,顾然的身体总会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颤,却一直隐忍着没喊疼。
一阵风吹来,把那膏药的味道送到了谢重明鼻端。
这药虽是好药,大多人却不会去用,因为这药涂上去好得虽快,伤者承受的痛苦却是成倍增加,伤口愈合后还会奇痒难耐几个时辰。顾然身上有这么多伤处,若是全涂上这药怕是会煎熬一整天。
……宴知寒会不知道这药涂上去后会怎么样吗?
想到那天宴知寒看顾然的眼神,谢重明只觉一股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想伸手握住自己的本命剑克制住此时的情绪,却发现这时候的自己还没有拔/出后来那把本命剑。
何况这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
得等其他人都离开了,他才有机会去接触顾然。
在那之前他就算冲进屋里,顾然也看不见他这个“外来者”。
谢重明只能定定地站在窗外,看着宴知寒把那恶毒至极的伤药涂到顾然的每一处伤口上。
每一处都没被放过,每一处都涂满了药。
他甚至还能捕捉到宴知寒在顾然背对着他轻轻颤抖的时候,眼底露出几分满含恶意的快意,和他说话时那时而关怀备至、时而谆谆教诲的语气截然不同。
他在故意折磨顾然。
谢重明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过去顾然在他面前提起宴知寒,语气是由衷的敬重,说宴知寒于他而言如同亲父。
他们立下天地盟誓那天,师徒一人的气氛却近乎剑拔弩张。
顾然会突然想脱离南剑宗,应该是发现了宴知寒的真面目吧?
记得那天顾然还问他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魔物作祟的痕迹。
那时候的顾然应该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希望一切都是魔物在作祟,而不是宴知寒当真对自己怀有恶意。
可惜事与愿违。
谢重明一瞬不瞬地看着仍毫不知情的半大少年。
不能怪顾然不够敏锐。
谁能想到宴知寒贵为一宗之主,竟会这样折磨一个年纪还不到他零头、全心全意信任着他的小孩?何况宴知寒在顾然面前说的全是冠冕堂皇的教导。
谢重明捏紧了拳。
终于,宴知寒要走了。
等到宴知寒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正忍受着浑身痛楚的顾然第一时间感受到窗外传来的陌生气息。
顾然警惕地坐起身来看向窗外。
他身上满是被怨煞所伤的伤口,连脸上都有两道划痕,看起来青涩而狼狈,全然没有早前出现在北剑宗时的从容。
谢重明想带顾然走,想带顾然回北剑宗去。
北剑宗没有宴知寒,没有温辞树,没有骆凌云,没有那么多表面上与他温情相处、实际上却对他满怀恶意的欺骗与伤害。
“你是谁?”
顾然皱起眉问他。
他没在谢重明身上感受到敌意。
可是夜半三更跑到别人住处来本来就是一种很冒犯的行为。
谢重明跃入屋内。
他迈步走到床边,蹲到顾然跟前说道:“我叫谢重明,是你的未婚夫。”
顾然有一瞬的茫然。
未婚夫?他哪里来的未婚夫?
不过他知道谢重明。
他们虽没见过面,这些年却总被长辈们一起提及。他还想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北大陆见见谢重明,看能不能和谢重明交个朋友来着。
“谢兄不要开玩笑了。”
顾然态度和缓了许多,却还是不认同谢重明的荒谬说法。
“我和你哪里来的婚约?”
谢重明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有的。”
他笃定地说道。
“我们的婚约是你父亲生前定下的,要不我怎么会特意从北大陆过来找你?”
顾然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动摇。
难道他父亲生前真的给他定了个婚约?
顾然道:“即使婚约是我父亲定下的,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他生前哪里知晓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伴侣是要厮守一生的,适合不适合还是得自己相处过后才知道,不该因为长辈的几句戏言而草率决定。”
谢重明道:“那我们先相处相处。”
顾然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见谢重明都不远万里来找自己了,他考虑片刻后点了点头,答应留谢重明住下了解一下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他疼得背脊上渗出阵阵冷汗,却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与谢重明说话。
谢重明亲眼目睹了宴知寒所做的一切,自然知道现在顾然身上到底有多难受。他对顾然说道:“我带了我们北剑宗的伤药,效果很好,我再帮你上一遍药,肯定会好受很多。”
顾然对别人给自己上药这件事非常抗拒:“不用了,师尊已经给我涂过药了。”
谢重明道:“那个药不好。”
顾然和他分辨起来:“虽然刚上完药会很疼,它好得最快。之所以又疼又痒,就是因为伤口正在快速痊愈。”
谢重明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连歇息一两天都不行吗?为什么非要用这种会让你更疼更难受的药?”
顾然又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从小用的都是这种药,很清楚这种药的优点和缺点。
师尊希望他好快点,所以给他用起效最快的药,难道有什么不对吗?至于伤口快速愈合时的疼和痒,其实都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察觉年少的顾然对宴知寒有着由衷的信任,谢重明心中涌起一阵暴戾。
……将来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和宴知寒打一场。
可惜宴知寒龟缩了这么多年,已经许久没有拔过剑了,否则谢重明肯定会直接找宴知寒约战。
谢重明知晓一时半会没法让顾然认清宴知寒的真面目,直接换了个说法:“只是上个药而已,你能让我试试看吗?我不想你一直这么难受。”
顾然本就是不忍辜负别人好意的性格,听谢重明这么说后便伸出手让他先试着处理他腕上的伤口。
谢重明取出伤药仔细地给他抹上。
顾然微顿。
随着谢重明把膏药轻轻推开,那处伤口上万蚁噬咬般的疼和痒似乎真的在逐渐消散。
他垂眸看向半蹲在床前给自己涂药的谢重明。
……这是他的未婚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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