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怜悯
我和你的?
我和你的什么?
舒央冷眼看着阮未费力地拽紧自己的衣角, 惨白的唇张张合合,费力吐出虚弱的字句。
他几乎要听不清,阮未刚才说的话到底是真真实实地说出口过, 还是自己听错后胡乱分辨的字句。
思考片刻后,他善心大发,俯下身, 凑到阮未的唇边,想要听清楚阮未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但阮未似乎已经精疲力尽,艰难地说出了几个字后,余下的便都是粗重的喘息, 即便竭尽全力,也再难说出一句话。
被
楠碸
元神穿透肉身是很致命的,因为当一个人修炼到极致的时候, 元神就是人或神仙身上最强大的武器。
尤其是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大能, 大多数都放弃了传统的武器来拼个你死我活,都是直接进入识海,用元神来斗法,甚至在危机关头,还能自爆元神, 产生极其强大的冲击力, 来摧毁敌方。
所以元神的杀伤力是很强大的,尤其是当强大的元神穿过脆弱的肉身的时候, 轻则五内全催,重则神魂俱灭。
阮未刚才晃的那一下神, 简直就是低级的不能再低级的错误, 完完全全就是亲手把自己推上了思路。
舒央不明白阮未刚才会什么会走神,就像他无法理解阮未想要和自己说什么一样, 眼睁睁地看着阮未还没将剩下的话说完,就缓缓合上了双眼。
“”
还没等舒央回过神来,几秒钟之后,阮未的身上便银光大盛,很快,远处只剩下了一摊鲜红的血,还有一只把自己团成一团的受伤的银白小龙。
原本可以长到百米长的呼风唤雨的神兽此刻退化成了还不到舒央半只手臂那般长短的小龙,静静地倒在血泊里,闭上了眼睛。
舒央方才在关键时机毫不犹豫地出手,当机立断地将幼崽的元神打回身体里,堪堪保住了阮未的最后一丝生机。
见阮未原型都被打出来了,舒央无奈地俯下身,将血泊里的阮未捧起来。
阮未躺在舒央温暖的掌心里,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半睁着血红的眼睛,微微动了动,随即晃了晃龙尾,有气无力的。
“你别动了。”舒央被阮未可怜到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犹豫了很久,片刻后终于召唤出星核,把阮未放了进去。
星核约莫是一个立体棱形大小,周围闪着淡淡的星光,内部是星辰之力的源泉。
这个星核是舒央继任之后,由天道交付给他的。
得星核者,成为掌管万千星辰的紫微星,所以舒央一般不轻易把星核放出来。
不过事急从权。
舒央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阮未,终于将他放进了星核里温养。
至此,阮未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半死不活了。
他缩小成中指长短,在星核里游来游去,还趴在星核的表面,用好奇的眼光向外看着舒央。
“傻龙。”舒央隔着星核戳了戳阮未,指尖陷进了星核里,被阮未用爪子抱住。
阮未还用头蹭了蹭舒央的食指,很是依恋。
他的眼神很干净澄澈,完完全全就是兽类对主人信任和依赖,在阮未扬起头来时,那漆黑专注的眼神里,舒央甚至能看见自己含笑的眼睛。
“”
舒央见此,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像是被烫了那样,马上收回了手。
阮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摆了摆尾巴,趴在星核里面看外面的舒央,似乎想说话,却被舒央收进了识海里,再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等将阮未收回识海之中后,舒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想刚才阮未抱着自己手指时,心里头漾起的异样的波澜。
他不能动心。
无情道的最高境界就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无论对面站着什么,在舒央眼底,也就是物的本源而已,绝对不能起占有、爱慕、嫉妒的心理。
一旦动心,就意味着他道心不坚定,迟早有修为倒退的危险。
在确认自己的心又恢复了往常那般古井无波之后,他复又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幼崽。
幼崽比阮未要脆弱多了。
阮未被他催毁了内脏五息还能在舒央的星核里活蹦乱跳,但幼崽只是被舒央打回了元神,整个龙就瞬间倒地不起,不知死活。
舒央:“”
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幼崽是个没有接受过家长言传身教的龙,不知道要怎么变回去,更不知道要怎么催动自己的龙角长出,只能胡乱用头撞墙,来缓解头顶的瘙痒。
毕竟舒央还要利用这一大一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思来想去,舒央还是短暂辞别了凤族族长悬清,拎着一大一小,来到了蓬莱。
蓬莱仙翁虽然成仙之前已经百来岁了,但最后到底是成了仙,此刻不过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
他本来在蓬莱岛上种仙药,想要在王母的寿宴上进献,没想到他刚将仙药种子种下,一阵清冷的唤声就响了起来:
“青林!”
蓬莱仙翁听到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呼唤,整个人登时一个激灵。
他直起身,转过头,看见昔日的好友风华依旧,正朝他缓缓而来。
啪叽——
他握在手上的水壶瞬间掉了。
舒央见此,脚步声一顿,旋即俯下身,将掉落在他脚边的水壶捡了起来。
“舒舒央?!”
青林目瞪口呆地瞪着舒央,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你没事?!”
他还以为舒央跳下诛仙台之后,就仙体俱毁,元神尽灭了呢。
“我能有什么事。”舒央不以为然:“我可是紫微星。”
青林:“”
很好,这幅不可一世、既狂且傲的模样,是他的好友舒央没错了。
“我听说你因为一时不忿,跳下了诛仙台,最后成了堕仙,不知去向。”青林冷静下来之后,一边后怕,一边又忙领着舒央往自己的仙府而去:
“但是我远居蓬莱,对其中的内情不甚知晓,还以为你真的陨落了,还难受了好几天。”
舒央:“”
他转过头,盯着青林看了一会儿,随即半真半假般,打趣着笑道:
“还是你关心我。”
他不以为然道:“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死了,怕是这天上地下,会为我伤心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青林:“”
他眼神瞬间变的有些古怪起来。
他纠结了片刻,似乎是想到了谁,一个“阮”字就要脱口而出,就被舒央淡漠的不掺杂一丝感情的神情堵了回去。
在对上舒央眼神的一瞬间,青林又猛然回悟,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这可是天上地下唯一的紫微星,是自断了情根、不会动心,没有任何欲望的紫微星。
他无情、无爱、无欲,任何人都无法打动他,无法走进他的心里。
即使付出惨痛的代价,也不可能换来他的一个回眸和心动的。
思及此,青林的心复又沉寂下去。他缓缓垂下了眼睫,眼神中意味不明。
半晌,他才重新看向舒央,声音明显已经低了不少下去: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他问:“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还是你懂我。”舒央没有注意到青林眼中一闪而过的惋惜和失落,打了个响指后,直接往前走,也不管青林有没有跟上来:
“是这样,我这里有两条受伤的龙,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他们治好?”
“龙?”
青林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龙”这个字:
“什么龙?黑龙白龙花龙还是”
“冰龙。”舒央想了想,又补充道:“另一条品种不明。”
青林:“”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久,等到舒央都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他才缓缓开了口:
“能让我看看吗?”
“行。”
舒央反手将掌心朝上,一阵淡青蓝色的光线过后,一只小小的冰龙就出现在了舒央的掌心里。
而因为幼崽不会变成龙形,所以干脆依旧保持着人样,被舒央放出来之后,就从空中落下,咕噜噜地滚到青林的脚边。
但即使这样被舒央折腾,幼崽也没有醒。
他躺在地上,脸上参差布满鳞片,不知道怎么收回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青林俯下身,把幼崽抱了起来,又看了一眼舒央掌心里的阮未,沉吟片刻,便道:
“和我来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言罢,他率先朝
ИΑйF
后山走了过去。
舒央站在原地,几秒钟之后,才跟上了青林。
后山是一片茂密绵延的白墨棉球花,一个个像是个巨大的膨胀的蒲公英,却比蒲公英更扎实,也更白,像猫咪用猫团成的拳头大小的绒球,巨大的绒球甚至把花枝都压弯了。
“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舒央扫视了这一片巨大雪白的白浪,愣了片刻,记忆里,恍惚中好像浮现过自己躺在上面休息的场面
奇怪,原来自己曾经来过这里,又见过这种奇怪的花吗?
但是怎么自己来到这里之前,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是白墨球棉花,是南山南的雪女精魂所化,其果实具有温养神魂、重塑内脏和肉身的作用。”
青林说。
“南山南的雪女精魂?”舒央闻言,许久都未曾反应过来:
“这雪女独具深山,且性子苛刻吝啬,怎么可能舍出精魂来与你?”
“这不是我去找他要的。”青林看着不远处如同海浪般、被风吹的倒伏又弹起的白墨棉球花,声音里带着些许叹息:
“是有个傻子只身进入南山南,被修为高处他两个境界的雪女打了个半死,而雪女看他可怜,才大发慈悲舍予他的。”
青林没说那个人是谁,故舒央也顺着他的话说:
“那确实是个傻子。”
他道:“好不容易得来的白墨棉球花却送给你了你,不是傻子是什么?”
青林:“”
他盯着舒央一无所知的脸看了半晌,最后收回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舒央是真的把自己的情根拔除了,连带着将过去的一切情爱断的干干净净,甚至一点有关那个人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他思绪汹涌,无奈、后怕和叹息一时间涌上心头。而缠在舒央的手腕上的阮未却对此浑然不知,偶尔还用舌头舔舔舒央的指尖,一副很想亲近舒央的模样,却不知青林是用怎样一个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为舒央付出了一切,可惜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什么都不能知道。
阮未,你可曾有恨?
第二十二章
新娘子
因为阮未的内息全摧, 肝胆俱碎,所以需要在白墨棉球花海里修养一阵子。
但是阮未被打出原形之后,心智也变为了小孩一般, 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让他觉得舒服的星核。
星核里全是舒央的气息,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里面游来游去,但离开星核之后, 他要面对的,就是各种杂乱的气味,这让阮未觉得很不舒服,所以无论青林怎么哄他, 他也始终用后背对着青林,不愿意看他。
他对青林总有一种莫名的警惕,这一点, 连舒央也察觉到了。
他只好找个理由把青林支走, 单独和阮未一条龙呆着。
至此,阮未才终于转过身来,用正脸面对着舒央,还把脸凑到星核内璧上,使劲儿瞧着舒央看。
舒央觉得阮未真的很有意思, 有时候幼稚的好玩, 有时候又固执的让人无奈。
他将指头伸进星核,果不其然又被阮未用爪子抱住。
“阮未。”舒央动了动指尖, 看着阮未被他晃的上下摇动,却依旧紧紧扒着他, 不肯松开:
“你听话。”
他说:“快点出来疗伤。”
阮未假装没听到, 继续抱着舒央的指头,用尾巴拍了拍舒央的指腹, 自己一条龙和舒央的指尖玩的不亦乐乎。
“”
看着阮未油盐不进的样子,舒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似乎很少对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感到无奈,阮未这是第一个。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舒央简直对阮未束手无策。
好在阮未还有点良心,看着舒央默默不语的模样,自己倒是停住了用尾巴卷着舒央手指玩的动作,悄悄地飞出了星核。
他凑到舒央的脸颊边,用爪子抱住了舒央的脸,轻轻地用龙角碰了碰,像是在安慰。
“”舒央抬起眼睛觑他,半晌,低低地道:“好好疗伤。”
阮未犹豫了几下,盯着舒央淡漠的眼神看了片刻,像是怕舒央真的生气一样,微微缩了缩头,随即点了点头,乖乖钻进白墨棉球花里,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白墨棉球花有温养内脏的作用,阮未需要在这里待够七天,才能重新长出新的肝脏。
疗伤不是难事,但是长出新的肝脏的过程却如同一场酷刑,而且受的伤越重,痛苦的程度也就越深。
舒央和青林站在后山顶上,看着阮未从昨晚开始就不停在花海里打滚,发出痛苦的哀嚎,就知道他此刻一定在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有这么痛吗?”舒央藏在衣袖里的指尖已经不自觉地攥紧了,眉头凝起:“有没有止痛的药物?”
“重新长出新的肝脏,你说痛不痛。”青林说:“不过这重生肝脏的过程还不如断角之痛的百分之一,他能熬过来的。”
“你知道他的龙角是怎么断的?”
舒央闻言,猛然抓住了重点,此刻才终于转头,认真地看向青林:“你怎么会知道?”
青林心中咯噔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找补道:“我不知道,我听说的。”
“你远居蓬莱,和龙宫隔着十万八千里远,你性子又不合群,朋友甚少,还不爱打听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面对青林的回答,舒央更加疑惑了。
“我百年前离开蓬莱行医的时候听说的。”青林道:“我虽然不合群,但也不是完全的避世,何况龙族少宫主也并非是一介草民,他的故事,还是偶尔能听大家说一点的。”
“是吗?”舒央的重点完全没有被带偏:“所以他的角到底是怎么断的?”
“”
青林根本不敢回答,只能暗暗在心里懊悔自己的失言。
舒央当初斩断情根,就说明彻底挥别了红尘,连带着过往情爱都一并当做烟云消散,他又何必提起过往,平白动摇舒央的道心?
但是不回答,反而又会勾起舒央的好奇心,左右都是他不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青林纠结了半晌,许久,才决定把问题踢回给舒央:
“舒央,你之前是从来不关心旁人的。”
他说:“我与你相识多年,从未听你打听过别人的事。”
舒央:“”
他似乎是罕见的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片刻的空白,许久后抿了抿唇,别过了脸,轻轻避开了青林的视线:
“好奇罢了。”
见舒央没有再问下去,青林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再继续和舒央待在一起,赶紧离开了,临走之前叮嘱舒央,如果阮未在疼痛的过程中痛晕过去了,一定要在半个时辰内把他叫醒,否则阮未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青林的嘱咐是有道理的,果然在两个时辰之后,阮未的身体就控制不住的扭曲在了一起,片刻后猛地撞向一旁的山体,直接将半壁山石都撞碎,硬生生想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晕过去,好不再受痛苦的侵扰。
他这幅别开生面的止痛方式倒是和幼崽很像,也不知道是谁遗传了谁。
眼看着阮未要昏迷过去了,舒央赶紧踏风而下,落到阮未的身边,稳稳地将变回人形的阮未接在了怀里。
阮未似乎彻底晕过去了,身体绵软,舒央抱着他缓缓落下,两人一同落在了白墨棉球花海里。
直到现在,舒央才明白阮未为什么会痛成这样了。
这白墨棉球花根本不似外表看着那般无害,反而又痛又扎人,即使不疗伤不需要重新长出内脏,光是躺在上面,也如同在滚钉床,够难受的。
舒央只好挥手扫开一片平整的地面,让阮未躺了下去。
阮未还是没有醒,任舒央伸出手拍打他的脸颊,阮未也一动不动。
像是死了。
这样不行。
舒央想。
他还要利用阮未找到别的几颗星辰,万一阮未
йΑйF
死在这里,还有谁能帮他?
为今之计,只能进入阮未的识海里,强行把他唤醒了。
但是修真者的识海一般不会让人进入,强行进出,反而会让修真者的识海受损,眼中的,甚至会变成傻子。
但舒央觉得阮未现在和傻子也差不了多少,在死了和傻了之前,舒央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如果到时候阮未潜意识里抵触他的进入,舒央只能冒着把他变傻的风险,强行进入了。
思及此,舒央指尖掐了一个诀,随即神识离体,缓缓进入了阮未的识海里。
他还以为按照阮未恨他的程度,他会受到不少的阻拦,但没想到他进入的过程很顺利,简直算得上是畅通无阻。
舒央心中满是疑惑,但顾不得太多,忙赶紧进入了阮未的识海。
识海里是一片平静的水,周围暗蒙蒙的,好像风雨欲来的云层,但实则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再往里走,也是虚无的空间。
舒央抬起头,看见头顶飘着一个又一个的透明泡泡,挤来挤去,应该是阮未自出生以来的记忆。
而阮未的神识此刻应该藏匿在了某个透明的泡泡里面,要将他唤醒,就要把他的神识拉出这个世界。
思及此,舒央抬起头,指尖随意拨了拨,一个透明的泡泡就自动飞了过来,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指尖。
阮未的神识空间对舒央来说相当于是敞开的房屋,关于里面的一切,似乎舒央想知道,阮未就会让舒央知道。
他对他没有戒心。
这个认知让舒央猛然心念一动,神识就已经进入了阮未的回忆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透明泡泡里承载的记忆应该是阮未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舒央想,否则阮未的神识不会躲在这里,留恋不已。
但一向冷心冷情的舒央此时,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这段回忆产生了一点兴趣。
那看上去傻傻笨笨的又偏执的阮未,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是什么呢?
思及此,舒央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往来的宾客,和炫目通红的烛火,廊下挂着红绸和红灯笼,院里全是摆放着的礼物,上面还打着红结,一看就是送给新人的礼物。
舒央又继续往周围看,发现一众宾客都在来来回回地举杯畅饮,甚至还有人醉醺醺地走上前,拉着舒央喝酒。
舒央还没搞清楚情况,本来不想喝,却听见拉住他说话的人大着舌头,道:“宗主,恭喜恭喜你啊!”
恭喜我什么?
听到“宗主”这个久违的称呼,舒央还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自从成仙以后,大家都唤他仙主,很少有人唤他为留仙宗的宗主了。
那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舒央的疑惑,一个劲儿拍着马屁道:
“您如今已经超过您的师尊,成为了整个修真界境界最高的人,只消再打破瓶颈,就能当即飞升嗝!”
舒央嫌弃地别过脸。
他想起来了,这人是起绣门的掌门,修炼合欢之术,门内弟子都以色采补他人精气修为,所以修真界众人对起绣门的人态度都颇为暧昧。
既不喜欢,但也不完全讨厌。
毕竟起绣门的人确实长相超凡,有些人甚至并不抵触他们,还想被起绣门的人采一采精气。
但是舒央素日一直瞧不起这些修炼的歪门邪道,所以和起绣门的人并无多少往来,怎的如今却在阮未的梦境里看见了自己和起绣门的人在一块,似乎还详谈甚欢的模样?
还没等舒央疑惑完,门口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女音:“新娘子到!”
听到冰人喊新娘子到了,众人纷纷都放下杯盏,慢慢安静下来,看着一个女童牵着一个身穿红嫁衣的人,慢慢地走进了厅堂。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盯着新娘子看,唯有舒央还在状况外,四处转头,似乎是想看一看新郎是谁。
然而还没等到他找到新郎,那女童和新娘子已经行至跟前,将红色牵巾的另一头交给了舒央,声音脆脆:
“请宗主牵巾。”
舒央:“?”
新郎竟是我自己。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看他,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的他只能硬着头皮结过红绸,尴尴尬尬地和那新娘子拜了堂。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舒央无父无母,所以只拜了两块牌位。
等舒央和新娘子拜完堂,就被送入了洞房。
门外似乎还有想要闹洞房的人,舒央嫌烦,直接设了个结界,把众人都挡在了门外。
红烛哔啵,摇映出新娘子笔直的身形。
这时候,舒央才发现这新娘子似乎有点高啊。
完全不像是女子娇婉柔弱的身形。
难道是个女修者?
思及此,舒央拿起桌面上的玉如意,踱步走到了新娘子身边,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做着心理建设。
自从他情根断了之后,对于往日的情爱,他也一并彻底忘了干净,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和别人成过亲。
而且他搞不明白阮未的记忆里为什么会有自己成亲的画面,甚至还这么高清,连入洞房的画面也有。
思来想去,他只能将其归结为阮未曾经来参加过他的婚礼,说不定还趴在床底偷窥过,才能把他成亲的画面记得那么清楚。
不过舒央也有点好奇,这盖头下的新娘子,究竟会是谁?
难道是阮未曾经喜欢过这个人,但却被自己捷足先登先娶回了家,所以一直记恨自己记恨到现在?
那这么想,关于阮未想杀自己的动机就更合理了。
这个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舒央不仅没有紧张,反而对盖头下是谁,产生了更加浓郁的好奇心。
这个人长的是有多漂亮,才能让阮未那个傻子念念不忘到现在?
想到这里,舒央缓缓握紧了玉如意。他顿了顿,撇开心中那骤然杂乱起来的心绪,正想掀开新娘子的盖头,看一看盖头下的脸,窗外却忽然传来一阵阴风,直接将屋内的烛火吹灭。
视线内顿时一片漆黑。
在伸手不见五指之中,舒央僵站在原地,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本想掐个诀,重新燃起烛火,岂料手腕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大力,直接将他拉上了床。
腰部瞬间一沉,舒央瞬间惊觉是有人坐到了他的腰上,甚至还灵活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舒央哪里能让他得逞,登时暴怒,反应极快地抓住那人的手,翻身将那人按在了床上。
他本想掐住那人的脖颈,警告那人不要乱动,但没想到那人却微微扬起脖子,顺从地让舒央掐住了他。
在掌心触到那脆弱滑腻的脖颈皮肤的那一刻,舒央原本紧张的神经,猝然崩断,整个人都好似被雷劈一般,猛然怔在床上——
这个新娘子,竟然有喉结!
他他竟然是个男的!
第二十三章
长角
对于舒央来说,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娶一个男人。
严格来说,他觉得自己既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
他只喜欢他自己。
所以, 他从没有想过和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共度余生,共享荣辱。
如果现实要求他一定要娶一个人的话,他只会是形势所迫, 或者是他想利用这个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通过娶这个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这有必要吗?
舒央深深地被自己迷惑住了。
为了搞清楚自己究竟要用什么人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想要引一点指尖的星辰之力来照亮四周,看清面前这人的脸,却忘了自己现在还没有成仙, 完全用不了星辰之力。
舒央:“”
他正想起身去将烛火点燃,却再度被床上的人拉住手腕,两人顺势倒了下去, 双双滚在了床上。
那人似乎没有想伤他, 只是放下了床帏,随即俯下身,在舒央的唇角亲了一口
иǎnf。
舒央瞬间震惊地瞪大眼:“”
他清心寡欲多年,被这一个吻亲的面红耳赤,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耳朵发烫, 正想骂几句, 却又再度被人堵住了唇。
那人骑在舒央的身上,掌心按着舒央的手腕, 像个小狗似的舔着舒央的唇。
舒央仰躺在床上,被迫被人亲亲舔舔, 片刻后他似乎不喜欢这样受制于人的姿势, 挣扎了几下后,直接将那人翻身压在了身下。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和旁人双修过, 但他撕衣服的动作却好像做过无数次那般,甚至不需要怎么做准备,那人就主动缠了上来,抱住了舒央的脖子。
舒央汗都下来了。
他鼻尖就是那人汗湿的青丝,黏在滑腻的肩膀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像极了雪花融化在水里的清新。
床帏影影绰绰,飘起又落下,白透的月光照了进来,斜斜地打在墙上。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凭着本能行动,甚至没能看清那人的脸,就猛然沉浸了温柔乡里,再也没能回头。
“赫——”
沉重的呼吸声大的几乎要吵到舒央的耳朵,舒央猛地坐起身,满头大汗,枕在他膝盖上的人瞬间从他腿上滑落,滚在地上。
舒央似乎还没从阮未的识海里回过神来,满眼写着惊恐,好半晌才在心中默念了一个清心诀,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刚才差点就要沉溺在阮未的识海里了。
在阮未的识海里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合欢,对于他一个修无情道的人来说,堪称千年道行一朝丧。
不过好在他只是在识海里和一个陌生的人相交,仅仅只是稍稍动了凡心。他没有看清那人的脸,所以并不是完全地爱上了某一个确定的人,还有抢救的机会。
舒央这么安慰自己。
但他仍旧有些恼怒,还有一些烦躁,片刻后,低头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阮未,登时有些迁怒,气不打一处来。
他站起身,直接从阮未的身前踏过。
而此时此刻的阮未,也逐渐醒来了。
他刚醒来还有些懵,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舒央的背影,登时一个激灵。
他张口就想叫舒央,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黯然垂下了眼睛。
他似乎有些委屈,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委屈的时候,于是缓缓站起了身,喊舒央:
“你”
舒央头都没回,越走越远。
他沉溺在自己刚才不小心动了凡心的尴尬和无措中,根本注意不到阮未的表情变化,自顾自走了,只留下阮未一条龙站在花海里,呆立半晌,才缓缓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因为在阮未的识海里跌了跟头,所以舒央着实是郁闷了几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打坐了七日,确定自己的道心坚不可摧之后,才出了门。
他没有急着去见阮未,而是慢悠悠地晃到青林的院子里。
小龙崽已经清醒了,但是他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一条龙坐在一盆望鹤兰面前,捧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发呆。
他还不会控制自己的身体。
舒央见此,动作一顿,随即悄悄走到他身后,不轻不重地踩住了小龙崽的尾巴。
小龙崽的尾巴甩不起来了。
小龙崽登时从发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气鼓鼓地瞪圆眼睛,转过身就想看清是谁在捉弄他,结果在看到舒央的一瞬间,眼睛一亮,马上也不记仇了,立刻伸出了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张大嘴巴:“啊——”
要抱抱。
看着小龙崽乖巧的模样,舒央大发慈悲地松开了脚,在故意停顿片刻,眼睁睁地看着小龙崽的眼睛失落地低垂下去的时候,才俯下身把小龙崽抱了起来。
“坐地上做什么。”舒央一边走一边训他:“也不嫌脏。”
小龙崽歪了歪头,似乎是没懂舒央为什么说他,但还是满足地抱紧舒央的脖颈,把头靠了上去。
他似乎很黏舒央。
青林还在药圃里弄药草,舒央也没有急着叫他,一个人自顾自地在石桌上倒茶。
小龙崽似乎很想在舒央面前表现一下,想了想,用尾巴卷起茶壶柄,颤颤巍巍地想给舒央倒一杯茶,结果一个没有把握好力道,茶壶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摔碎了。
端着空茶杯的舒央:“”
小龙崽:“”
小龙崽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悄悄翘起尾巴,用尾巴遮住了自己的脸,从尾巴的缝隙里偷偷打量舒央的脸色。
舒央很想叹气,但他最近叹的气太多了,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他俯下身,似乎想把茶壶碎片拾起来,但当他弯腰的那一刻,已经有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指伸到了他面前,把那茶壶碎片捡了起来。
是阮未。
他修养的还可以,气色不算差,抢先舒央一步把地上的碎片捡了起来,随即又用灵力复原,还手动把茶壶里的茶调到了七分热。
舒央弯腰的动作一顿,看着小龙崽故技重施,又想用尾巴给他卷茶柄倒茶,直接按下他的尾巴让他不要乱动,这才看向阮未:“你伤好多了?”
阮未点点头,在舒央身边坐下。
他盯着舒央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小龙崽。
但小龙崽之前被阮未捏碎过手腕,还有些记仇,直接转过身,背对着阮未,一副不是很想理他的样子。
阮未失望地垂下眼睛:“”
似乎是察觉到了阮未和小龙崽之间并不算和谐友好的气氛,舒央沉吟了半晌,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青林就抱着一捆仙药走了出来。
他本来是想要来小院子里把药晒干的,结果看见舒央阮未和龙崽都在,忍不住一愣:“你们怎么来了?”
“我是来接他的。”舒央先阮未一步开了口,似乎是想撇清自己不是和阮未一起来的事情:
“这个龙崽的伤怎么样了?”
“外伤好治,内伤难医。”青林把药草放在架子上晒好,片刻后擦了擦汗,一边整理,一边道:
“这孩子有先天不足之症。”
“不足之症?”
阮未和舒央齐齐一怔:“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青林转过头,似乎有些刻意地看了阮未一眼,但那视线蜻蜓点水,很快就移开了:
“若龙在孕育龙蛋的过程中忧思郁结,又受过重伤,是会导致龙崽先天不足的。”
“他之前是因为龙角长不出来所以头痛,但正常来说,龙的龙角就像小孩的牙齿,该长的时候就会长,就像瓜熟蒂落,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不需要怎么学的所以普通的龙都很少会出现这样剧烈的头痛反应。”
“这些都是先天不足的症状。”青林说。
“那那能治好吗?”阮未似乎有些忧心忡忡,这幅模样引得舒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是不知道为什么阮未对这龙崽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爱答不理变成了担心过度:
“有办法吗?”
“如果他是普通的龙的话,可以。”青林说:“但他身上流淌的血脉和平常的龙不同,导致他的体质也不同,要想修复治愈原本的不足之症,并不是我这个普通小仙能治好的少宫主,你,懂我的意思吧?”
阮未闻言,指尖缓缓揪紧了衣角的布料。
片刻后,他无声点了点头,垂下了眼睛。
他没有再追问,青林也没有再说,整个场面里只有舒央一个人听着他们打哑谜,很是摸不着头脑。
他似乎想问,小龙崽忽然又闹了起来,伸出手开始抓挠自己的头发。
舒央本来想哄一哄他,阮未却起身上前一步,将龙崽从舒央的怀里抱了出来,让龙崽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声告诉他让龙角长出来的秘诀。
小龙崽本来想哭,漆黑的眼珠子里装着眼泪,水汪汪地看着舒央,想要舒央抱他。
但似乎又有些留恋于阮未的怀抱,几经犹豫半晌,他还
йāиF
是回到了阮未的怀里,闭上眼睛,听话地用阮未教他的口诀,开始催动龙角生长。
生龙角对于其他龙来说,就像是牙齿掉了重新长出来那样简单,但是对于小龙崽来说,着实有些痛苦。
头皮又开始痛了起来,小龙崽心中默念着口诀,半晌还是痛的一口咬住了阮未的肩膀,牙齿用力,连带着眼睛都变成了血红的针尖状,脸上的咬肌轻微抖动,不难想象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的牙齿刺破布料,咬入了阮未的皮肤,阮未痛的差点叫出声,但是他不敢动。
头发一点一点地颤抖着,最后,在小龙崽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龙吟时,他左边的龙角终于慢慢地长了出来。
龙角小小的,嫩嫩的,才堪堪十厘米长,散发着冰蓝色的色泽,在风中轻轻抖动。
光是长这一个龙角就花光了小龙崽所有的力气。
他满头大汗,再也没力气催动另一只龙角的生长,怏怏地趴在阮未的肩膀上,有气无力的。
阮未的肩膀已经被咬烂,血染红半边衣裳,但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小声哄着龙崽,换来龙崽软绵绵的甩尾,拍了拍阮未的腰,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阮未肩膀上的血红很是刺目,舒央无声皱了皱眉。
他站起身,缓步上前,随即对阮未道:“把崽子给我抱。”
他说:“你去疗伤。”
阮未闻言,抬头看了舒央一眼,随机摇头道:“这是我们龙族的龙崽,我是龙族的少宫主,理应由我照顾他。”
他言下之意是,你一个外人,就不要插手了。
舒央闻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按照往常,他也不喜欢和别人多接触,以免多多沾染上因果。
因为他在凡间沾染的因果越多,道心就越容易乱,这也就是他虽然为什么想利用阮未,但又不想和阮未走的太近的原因。
他只需要让阮未爱上他,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但是他自己并不需要对阮未动心。
可是,他利用阮未这件事,是建立在阮未完全听话的角度来做的。
他可以对阮未若即若离,忽远忽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是阮未却不能这样对他。
舒央生性就是如此自私凉薄,他要阮未听话,阮未就要听话,要阮未做什么,阮未就得做什么,而不是放任阮未反过来把他制住,夺去他们之间关系的主导权。
思及此,舒央直接上前一步,把阮未怀里的龙崽抱了起来,随即按住阮未的另一边肩膀,淡声道:
“疗伤。”
随即,他掌心冒出淡淡的灵力,缓缓覆盖在了阮未肩膀的伤口上。
但阮未却没有领情。
他盯着舒央看了片刻,直接拍开舒央的手,后退几步,避开舒央的灵力,随即才道:“这是我们龙族的龙崽,你没权利管,也管不好。”
何况,你也不能管。
但阮未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就见屡次被他拒绝的舒央却忽然不悦,变了脸色:
“我没权利管?”
舒央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初可是我把他从人牙子手上救出来的,我怎么没权利管?”
阮未闻言,顿时急了,想说点什么,但舒央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
“反倒是你,”舒央盯着阮未,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讥讽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反倒是你,身为龙族的少宫主,却没有看管好你们龙族的龙蛋和龙崽,让他流落人间,受尽苦楚阮未,你这个少宫主是怎么当的?”
“”
舒央本来只是想随便说点什么,来气一气阮未,好让阮未乖乖去疗伤,但意料之外的是,阮未闻言并没有生气,反倒是整个人登时如同遭了雷击般,登时呆怔在地,片刻后,脸色竟然一点一点,变的煞白。
没有一丝活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二十四章
死蛋(重写)
舒央话一说出口, 心里登时就咯噔一下,登时有点儿后悔了。
虽然阮未刚才在龙崽的事情上忤逆了他,但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大错, 他也没必要这么激动。
这么意气用事,反而不像他紫微星君的性格。
而此时的阮未也好似真真切切被舒央这句话伤到了,脸色惨白的不像话, 指尖攥紧成拳陷入肉里,半晌,眼圈竟然一点一点的红了。
舒央:“”
他心里已然有些悔意,见此更是尴尬, 但究竟又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阮未背过身去,似乎是想要掩饰什么似的低下头, 随即疾走离开了。
眼看着阮未走了, 龙崽似乎有些急,仰头看了舒央一眼,爪子胡乱扑腾着,似乎想要跳下来,却被舒央一把按了回去。
“别动。”
舒央说:“给我老实呆着。”
说罢, 舒央直接把龙崽放了下来, 犹豫了一会儿,缓步离开。
不过, 以他的性格,究竟也放不下身段去道歉的, 在阮未的房门口徘徊一晚, 究竟还是没能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连续叨扰几日后,舒央就想带着龙崽和阮未, 告辞离开蓬莱。
他们走的时候,舒央抱着龙崽,和阮未之间隔得好像有星河那样宽。
因为和阮未吵架了,所以舒央不能再选择骑龙回去了,当然他也不可能骑小龙,只能自己不紧不慢地御风而行。
他自己灵力不够,所以只能飞一会儿停一会儿,磨磨蹭蹭两天过去了,甚至还没走出蓬莱。
阮未:“”
他飞在前头,回头看了一眼打算停下来休息的舒央和龙崽,犹豫了一下,倒头回去,飞回舒央的身边,缓缓降下了龙身,随即甩了甩尾巴,示意舒央。
舒央:“”
他似乎不敢相信一向记仇的阮未会这么大度,沉默了一会儿,才如同求证一般道:
“你给我骑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未点了点头,随即蹭过来,用头贴了贴崽子,被崽子啪的甩了一尾巴,又难过地默默退开。
舒央:“”
他按住了崽子的尾巴,想了想,随即又翻身骑到阮未的背上。
不骑白不骑。
崽子自从被阮未捏碎手腕之后,似乎就很不喜欢阮未,要不是舒央按住了他,他保不准一个不高兴,直接从阮未的背上跳下去了。
三人一路都没有什么交流,直接往龙宫的方向飞去。
等到了龙宫之后,舒央继续和阮绣臻商量起了引花妖献身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前厅侍候舒央,唯有阮未一个人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有一处密室,旁人极难发现。
他按了按墙上的开关,在密室门应声而开的瞬间,随即抱着崽子,缓缓走进了密室里。
密室很大,空空荡荡的,什么装饰也没有,唯有一处莲花座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上面静静地漂浮着一颗人头大小的龙蛋。
阮未把崽子放在地上,心情复杂的看着崽子好奇地盯着龙蛋看了一眼,随即缓缓爬了过去。
莲花台很高,崽子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莲花台,等坐稳之后,才随即艰难地伸出手,把漂浮在空中的龙蛋抱进自己怀里。
龙蛋上面有很多花纹,花纹相交组合在一起,如同无数条射线,最高处则是一颗星辰模样的星星图案,很是繁复漂亮。
不过可惜的是,这已经是一颗死蛋了。
蛋上虽然有花纹,但蛋周身已经没有光芒,代表蛋中的龙灵已经消散,蛋内自然也没有生命在孕育。
龙族的繁衍率很低,几乎百年才得一蛋,而这蛋又娇贵的很,能破壳出龙崽的几率几乎只有百分之十几。
阮未缓缓走到龙崽面前,看着龙崽抱着死蛋在地上滚来滚去,片刻后,才低声道:
“你真的是我的崽崽吗?”
他一直以为他的崽早就死掉了。
ЙáΝF
龙崽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阮未,似乎不是很想理他,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阮未的眼睛更红了,半晌,眼泪掉了下来,变成珍珠在地上滚落:
“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龙崽被问烦了,生气了,直接一口咬在阮未的手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牙印。
蛋也咕噜噜地滚了出去,磕在墙角,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龙崽闻言,竖起耳朵,又转过身去捡起掉落的蛋,继续回去和蛋玩,又用尾巴卷起蛋,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尖。
“不能玩了,崽。”阮未估摸着舒央快要谈完事了,擦干净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抱起崽子,把蛋放回了莲花座上:
“对不起崽,是娘亲没有照顾好你。”
阮未摸了摸崽子的头,低声保证道:“娘亲这回一定不会让你受伤了。”
崽子盯着阮未看了一会儿,随即不顾阮未的挣扎,从他身上爬下来,随即快速跑远了。
崽子不认阮未了。
阮未呆怔在原地,随即神经质地在密室里原地走了两步,片刻后才捂着眼睛,痛哭出声。
舒央对于阮未和崽子之间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情。
晚间他和阮绣臻商议完毕,打算让阮未假装化身龙女,带着崽子和他一道下山,引诱花妖出现,好顺理成章地找回失落的星辰。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回到龙宫之后,就只剩下了崽子一个人。
崽子没了蛋,似乎也有些恹恹的,趴在地上甩着尾巴,连龙角都缩进去了几厘米。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舒央有些奇怪,把崽子捞起来,捏了捏他的脸蛋:“阮未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玩?”
崽子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张开嘴,啊啊啊地胡乱叫了几下,手脚胡乱甩着,似乎想通过比划来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但最后因为不会说人话,只能被迫被舒央打断。
“行了行了,别说了,听不懂。”
舒央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自顾自道:“改天得教你说话才行。”
言罢,他把龙崽放在地上,敷衍地踢了踢龙崽的小屁股:“自己待一会儿。”
他说:“我去找阮未说点事情,你不要乱跑。”
崽子四肢着地,趴在世上听见舒央又想丢下他离开,委屈地垂下眼睛,没有吭声。
舒央才懒得管一个小屁孩儿心里在想什么,直接去找阮未了。
他有事要求阮未,因此也不得不放低身段,亲自来敲阮未的门。
“阮未,阮未。”
他拍了拍阮未的房门,看着里面隐约明黄的烛火:
“你睡了吗?”
阮未房内的烛火瞬间熄灭了。
舒央:“”
欲盖弥彰。
但既然阮未不想见他,舒央也不想去凑这个霉头,打算白天再来找阮未。
但阮未好像是故意躲着他似的,舒央一连三天从早到晚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直到现在,舒央才晃过神来:
阮未这是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记仇呢。
也对,被自己指着鼻子骂了还不生气,圣母也做不到。
思及此,舒央放下书卷,低下头,摸了摸趴在桌上啃桂花饼的崽子,顺手用指尖捻掉他嘴角的碎屑,自顾自道:
“还是够记仇的。”
他把崽子抱起来,捏了捏崽子的手脚,在崽子不明所以的视线中,道:
“那我就只好去哄一哄他了。”
他说:“谁让我有求于他呢。”
半夜,舒央来到了阮未的房门前。
这回,他没有直接敲门,反正敲了阮未也不开,干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阮未大抵是没有想到舒央会擅闯他的房门,所以门根本没有上结界。
屋内也没有点燃烛火,舒央眯着眼睛,借着月色走进去,结果差点被不知道哪里滚过来的珠子滑到,摔个大马趴。
舒央:“”
他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随即稳住情绪,低下头,捡起那差点把他绊倒的罪魁祸首。
是一颗珍珠。
这珍珠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显然不是普通的珍珠。
传说龙开心时流泪,会化泪成雨,润泽万民;难过时落泪,眼泪则会凝为珍珠。
舒央低下头一看,阮未的房内满地全是珍珠,挨挨挤挤的,哪里都是,甚至没处下脚了
就这么伤心?
罪魁祸首舒央心虚地想。
思及此,他迈进阮未房门的脚步愈发轻了。
他艰难地踢开满地的珍珠,随即走到阮未的床边,深吸一口,在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才用指尖掀开了阮未的床帏。
——出乎意料的是,床上并没有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舒央忍不住愣了一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人?
那阮未人呢?
他呆滞地站了片刻,环视四周,实在想不到阮未这么晚了,会跑到哪里去。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出去找阮未的时候,墙上一处小小的缝隙,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舒央好奇地走过去,掌心按在墙上,胡乱摸索了几下,随即咔哒一声,墙上的某一处地方陷了进去,紧接着面前的一处密室大门轰隆一下打开,露出黑漆漆的密室口。
舒央:“”
他当然不会怕密室,他能走到今天,全靠胆子大。
他躬身走了进去。
这密室显然是给可以飞的龙设计的,有些矮,舒央弯着腰走了好久,走到腰都酸了,才隐约看见了密室口。
他顿了顿,随即扶着墙,跳了下去。
舒央以为这是阮未藏宝的密室,才会搞得这么严实神秘,但没想到,密室内黑漆漆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舒央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勉强在密室的正中发现了一处莲花台。
莲花台,是西山王母的宝物,据说能净化温养万物生灵,曾和龙族有世仇,非轻易不肯外借,怎么会借给阮未?
舒央怀疑这是个假的莲花台,于是缓缓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岂料他的掌心刚覆在闭合的莲花台的台璧上,莲花台就瞬间自动打开。
逐渐向外旋转的莲花瓣露出了内里柔软的蕊心,舒央看见一条形态憔悴的冰龙横卧其上,怀里紧紧盘着一个没有任何气息和光芒的龙蛋。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进来,阮未缓缓睁开眼睛。
他用没有什么感情的血红针尖竖瞳看了一眼舒央,随即又疲惫地埋下头去,用把蛋往自己怀里推了推,复又闭上眼。
他怀里的龙蛋早就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了,已经是一颗死蛋,就算舒央没见过,也大概知道一颗没有生命气息的死蛋,是没有任何温养的必要的。
那阮未没事盘它干嘛呢?
思及此,舒央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把阮未怀里的蛋拿过来,仔细看看这颗蛋是否有什么不同。
但他伸手去拿蛋的动作却忽然激怒了阮未,阮未忽然躁动起来,张开嘴,用力咬住了龙蛋,不让舒央拿走。
“给我看看。”
舒央拍了拍阮未的头:“松嘴。”
阮未盯着舒央看了一眼,随即又缓缓松开嘴,后退几步,趴在莲花台上,恹恹的不动了。
舒央拿着蛋,引起指尖的星辰之力,对着光看了一会儿,确定里面已经没有任何龙灵的气息了。
“这蛋早就是一枚死蛋了。”舒央看着阮未:“你没事盘它做什么?”
阮未把头埋进盘起的身体里,没有吭声。
几秒后,一颗又一颗的珍珠缓缓出现,慢慢地,滚到了舒央的手边。
第二十五章
“是你生的?”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 舒央看到阮未哭了。
阮未好像很容易因为舒央的一句话,就哭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阮未在旁人面前一直是一副凶巴巴模样,但舒央知道, 他大
ЙáΝF
部分时候都是在色厉内荏
就真的因为这一个和自己无关的蛋,值得这么伤心吗?
思及此,舒央俯下身, 轻轻戳了戳阮未,语气也不自觉放缓了:
“少宫主?少宫主?”
阮未甩了甩尾巴,没有抬头。
“好了,别伤心了。”舒央听自己努力放轻的声音, 都要起鸡皮疙瘩了,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用这种温柔语气和人说过话:
“前几日是我不对,是我说错了话了, 行不行?”
阮未把头埋的更深。
见阮未还是不理他, 舒央无法,片刻后只能强制性地把阮未从莲花台上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阮未把自己团成了一坨龙,舒央摸了摸他的尾巴,又摸了摸他的鳞片, 把阮未摸得鳞片都炸起来了。
他抬起头, 用通红的眼睛怒视着舒央,尾巴拍的啪啪响, 像是在对舒央生气。
“好了,少宫主, 别生气了。”
舒央让阮未缠上他的手臂, 忍着冰凉的龙鳞划过皮肤的麻痒,语调逐渐放低:
“龙族以后还会有新的蛋的。”
是的, 龙族以后还会有新蛋。
但是阮未心里清楚,他和他之间的龙蛋,以后却不会再有了。
那个幼崽到底是不是舒央和阮未的幼崽,实际上已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那个幼崽出现的那一刻,阮未就好像有了寄托。
他不会刻意去查这个崽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崽,因为如果不是,只会让阮未更加崩溃。
阮未知道,他和他的蛋早就成为了一颗死掉的蛋,里面的龙灵早就没有了,不知踪迹,所以蛋无法破壳,也无法生出一条完整的龙。
但无论如何,现在出现在他身边的崽只能是他的崽,不能是别人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人,坐在舒央的怀里,眼尾发红。
舒央本来想让他下去,但见阮未的眼睛还在向下淌着眼泪,最后到底还是软了心肠。
“别哭了。”
他伸出手,给阮未擦干净眼泪:
“会有新蛋的。”
阮未用力摇了摇头。
他嘴唇蠕动了片刻,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到底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垂下眼睛,莫名让人觉得他很可怜。
舒央动作一顿,随即伸出手,把阮未的脸捧了起来。
阮未其实以前就有点娃娃脸,不知道后来是遇到了什么,瘦了很多,脸上的婴儿肥全都不见了,变成了弧度更加分明的瓜子脸。
美则美矣,只是不如从前那般可爱了。
舒央忍不住用掌心捏了捏阮未的脸,在阮未马上要生气的时候,出声道:
“阮未。”
他语气淡淡:“只是一个龙蛋而已。”
言下之意是,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龙蛋,把自己搞得这么伤心。
虽然龙族的繁衍能力低,但也不代表不会有新的龙崽破壳新生。
舒央本来是想安慰阮未,顺便找补一下自己之前说过的错话,但没想到,这句话却让刚才还在掉眼泪的阮未直接炸了:
“那不止是一颗龙蛋!”
阮未瞪圆眼睛,瞳仁已经变尖了:
“那是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颗龙蛋!”
是唯一的一颗属于他和舒央的龙蛋!
“”舒央没能完全理解阮未的意思,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片刻后道:
“这颗龙蛋对你很重要吗?”
他福至心灵:“这个死掉的龙蛋是你生的?”
阮未:“”
他盯着舒央,片刻后别开脸,竟然承认了:
“对。”
舒央一时沉默。
半晌,他才道:“节哀。”
阮未:“”
他撇下眼睛,看着舒央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片刻后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又蓄上了亮晶晶的眼泪。
只不过这一回,眼泪没有掉下来,只是含在眼睛里,那眼睛甚至还微微弯起,像是在笑。
阮未盯着舒央,歪头像是在笑,笑了没一会儿,嘴角又压了下去,最后又撇开了眼睛。
“我问你。”阮未胡乱擦了擦眼睛,轻声道:
“如果是你,你觉得,是绝情断爱入道成仙孤独万年重要,还是与喜欢的人相濡以沫相守一生,百年后渐老去重要?”
“”舒央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道:
“当然是入道成仙重要。”
他说:“我此生唯有这一个目标,决不误入他途。”
阮未说:“决不改变?”
“决不改变,”舒央说:“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阮未问:“那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了一个人呢?”
“不可能。”舒央眉头一皱,觉得荒谬,所以回答的很快:“我不可能爱上别人。”
“”阮未闻言,语气顿了顿,艰难地消化了几秒舒央的话,片刻后方道:
“如果,你曾经和一个人成亲过那也不代表你会爱上他,对吗?”
“”舒央闻言,精神一震。
不是,阮未这是真的在假设,还是在故意这么说?
舒央确实在阮未的识海里看到了自己成亲的画面,所以理论上来说阮未是知道自己成过亲的但现在问题是,他如今不是以舒央的身份出现的,阮未现在这么说,到底是把他认出来了,还是没认出来?
这到底在试探他?还是真的只是无心之言?
思及此,舒央纠结了一会儿,片刻后,方谨慎道:
“对。”
他说:“我从未想过与一人成亲。若真有那么一天,也必定是心存利用之心,并无一丝真情。”
他渣的坦坦荡荡,明明白白,半点掩饰也不曾有。
耳边同样的话似乎还在回荡,跨越百年来的思念和回忆,再次汹涌呼啸而至。
可是阮未啊阮未,你明明在旁的事情上,都这么相信他,可为什么偏偏这一句话,不管他说过多少遍,你都是不信呢?
阮未盯着舒央的脸,恍惚了一阵,随即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的瞳仁里印出舒央惊讶的脸,随即脸色惨白的缓缓倒了下去。
“阮未!”
——
“情绪起伏过大,导致气血逆行,不是什么大病,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医生收好医箱,对阮未床前的阮绣臻和舒央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
阮未躺在床上,脸色发白,连睡都睡不安稳,嘴里还不断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只是他声音太小,舒央没有听清。
阮绣臻垂头,看着阮未,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了。
幼崽趴在阮未的床前,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未看,又抬头看了看舒央。
“没事。”舒央摸了摸幼崽的头:“他很快就醒了。”
幼崽皱起稀疏的眉头,犹豫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没有再甩尾巴了。
见幼崽安静下来了,舒央这才走出门去:
“族长。”
舒央不知道该不该对阮绣臻说他发现了阮未有一个龙蛋的事。
毕竟阮未没有正式结契的龙,这事不管放在哪,都算是未婚先孕:
“我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仙主是想说龙蛋的事情吧?”
阮绣臻知道舒央是从密室里把阮未抱出来的,舒央自然也看过了那枚龙蛋,于是对舒央笑了笑,虽然那笑里含着无尽苦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事无需对您避讳我儿确实曾经产下一枚龙蛋。”
“.
楠諷”舒央闻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点心虚。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片刻后又重新调整好心态,对阮绣臻礼貌性地微笑:
“族长放心,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嗯。”阮绣臻朝屋里看了一眼,视线落在背对着他摇尾巴的龙崽上面,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暗了一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舒央平静的眼神注视下,阮绣臻默了一下,随即又收回落在龙崽上的视线,道:
“仙主。”
她说:“您是否很好奇,为何我对我儿产下龙蛋这一事,看上去有些无动于衷?”
舒央:“有点。”
阮绣臻闻言,笑容愈发苦涩,最后实在没笑出来,只能掩饰性地别过脸,声音低低的:
“其实我和他姐姐曾经提醒过他的。”
她说:“我早就和他说过,他和孩子的父亲不是一路人。孩子父亲身份尊贵,与我们有着天壤之别。而以阮未的命格,是不可能替孩子父亲诞下血脉的,最终的结果只会反噬自身,让他自己受到伤害。”
舒央表示理解,点了点头:“然后呢?”
“但阮未这孩子性格倔,没有听。”阮绣臻说:“后来生下的蛋果然是个死蛋,我儿从此之后便性格大变,以至于如今这样,情绪阴晴不定,偏执的可怕。”
“那孩子的父亲知道蛋的事情吗?”舒央问:“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他?”
“我刚才说过了,孩子的父亲身份尊贵,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阮绣臻神情复杂,舒央一时间看不懂她眼底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毕竟孩子的父亲,是仙啊。”
舒央闻言,难得有些失态,震惊地瞪大眼:“”
阮绣臻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舒央表情的不自然,又继续说了下去:
“自古以来,人仙便不通婚,仙与神兽一族自然也不能。因为成仙之途甚为艰难,需要强大坚定的心智和极其高的天赋,假如私自诞下仙种,强行与仙界扯上关系,会被认为是想要走捷径成仙,属于重罪,会遭到天道的抹杀。”
“于是,为了保住我儿的性命,我原本还想在天道发现之前,尽力遮掩,后来发现蛋是死蛋,倒也免去我先行一步抹杀龙蛋后,我儿撕心裂肺的痛楚。”
换句话说,阮未私诞仙种是大罪,一个不小心被天道知道了,不仅阮未自己小命不保,甚至有可能连累整个龙族的气运。
而作为阮未的母亲,阮绣臻能做的只能是尽力替他遮掩隐瞒,哪里可能大嘴巴把事情的真相到处说,闹的人仙皆知,万一惊动了天道,这不就是自己找死吗?
“原来如此。”舒央说:“族长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阮绣臻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叹气离开了,留下舒央一个人,兀自沉思。
原来阮未的骈头竟然是仙。
舒央骤然吃了这么大一瓜,心情有些复杂。
是哪个仙?
这近一千年来历劫的仙多了去了,舒央实在想不到,到底是谁和阮未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可惜他现在人在凡间,在没有找回其他星辰之前,不能回仙界,只能暂时作罢,不然他肯定得把这瓜吃明白。
他本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
算了。
舒央想。
看在阮未这么可怜的份上,等他回到仙界,他再帮阮未问一问好了。
到时候就问一问那个抛妻弃子的渣仙,到底还记不记得当年那曾与他春宵一度、甚至还替他诞下仙种的大明湖畔的龙族少宫主?
第二十六章
那个谁
虽然觉得阮未被男人抛弃了很可怜, 但说白了,和舒央也没什么关系,丝毫不耽误舒央依旧蓄意找机会, 想要利用阮未。
而且这种被抛弃的人,可能还更缺爱,估计不需要舒央怎么费心勾引, 动动手指,就能送上门来。
思及此,舒央理了理衣摆,再度跨入了阮未的房门。
阮未还在昏睡, 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又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口中喃喃地念着谁的名字。
等舒央坐在他身边, 好奇地凑到他唇边去听的时候, 阮未又忽然闭了嘴,只发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痒痒地吹向舒央的耳朵。
“到底在喊谁的名字。”
舒央手撑在阮未耳边,没从阮未口中听到完整的瓜,因此颇有些郁闷。
但又因为想偷听一下八卦, 所以不得不这么近距离地观察阮未, 舒央盯着阮未的脸,不知道为什么, 竟然神使鬼差地凑了过去,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阮未漆黑的睫毛和脸上的小红痣。
他自己都不知道盯阮未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思绪在不知不觉间飘远, 胡乱地开始想——
这阮未长的其实还是挺合他心意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未不是那种超级大美人的长相,反而偏幼偏可爱, 虽然也有几百岁了,但身体还是十七八岁少年人的容颜,唇红齿白,生气的时候眼睛瞪的很大很圆,像两颗水晶珠子。
而且阮未很白,脸上没有任何瑕疵,仅有的一两颗小红痣并不会破坏他五官的美感,反而显得整体更漂亮。
“”
等到意识到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已经盯着阮未看了快一刻钟,舒央才猛然惊醒,回过神来。
他直起身,干咳一声,似乎想要掩饰什么,片刻后又忽然想到屋内也就他和幼崽两个人
不对,幼崽!
舒央视线下移,看着幼崽趴在床边,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两人尴尬地对视:
“”
片刻后,还是舒央仗着自己成年了,不由分说伸出手,按住幼崽的眼睛,沉声道:
“你什么都没看到。”
“啊!”幼崽不满意被蒙住眼睛,挥舞了一下双臂,抱住舒央的手腕,哼哼唧唧:
“啊!”
“别啊了,自己出去玩。”舒央把幼崽丢出门外,“晚点给你开门你再进来。”
“啊呜——”
幼崽被一股轻柔的灵力托出了门外,在地上艰难地爬了一会儿,这才转过身,呆滞地看着身后紧闭大门,愣了一会儿,才愤怒地用爪子拍了拍门:
坏爹爹!
而在门内,舒央还在等阮未醒过来。
龙族的灾难和舒央的劫数还需要身为少宫主的阮未醒来后去解开,舒央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只身前往,一是因为风险太大,二是因为
有什么晶亮的液体从阮未的眼底淌了下来,越流越多,最后变成珍珠,滚得满床都是。
舒央见此,不再往下深想,而是凑过去,忍不住用手碰了碰阮未柔软冰凉的脸,片刻后低声叹道:
“怎么会有人连睡觉都哭啊”
真可怜。
舒央想。
原来被抛弃的人,竟然会过的这么惨。
舒央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冷心冷情惯了,向来见到眼泪如见无物,如今见到阮未哭,心中竟然会起了波澜。
这不像他。
舒央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强行按下心中的悸动,等到恢复冷静之后,才掏出帕子,用干净的帕子一点一点地吸掉阮未脸上的眼泪。
珍珠滚了满床,睡起来估计也不是很舒服,舒央想了想,将帕子收好,随即俯身,掌心托着阮未的后背,把他轻轻抱了起来,随即将他后背压着的珍珠扫干净。
等把枕头底下和被子里藏着的珍珠都扫掉之后,舒央才把阮未放下。
但他没有想到,他刚俯下身,想要把按在阮未后背的掌心收回来,再直起身离开,下一秒,他的脖子就忽然一重,有两只有力的双臂揽住了他,抱的死紧。
舒央:“”
他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圈着他脖颈不肯松手的阮未:
“阮未?少宫主?”
他
ЙáΝF
快被抱的窒息了:“松手!”
而此刻的阮未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似的,双手圈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肩头,继续昏迷。
抱住舒央像是一个完全应激的下意识行为,好像在睡梦里就感知到了舒央的存在,又因为怕失去舒央,所以在意识昏沉间也要死死抱着舒央,不肯松开。
“”
舒央双臂用力,想要把阮未从自己身上拔下来,但阮未实在抱的太紧了,像一块黏糊糊的牛皮糖,怎么撕也撕不下来。
舒央:“”
他尝试了几下之后,终于放弃了。
但他的脖子被阮未挂着,一直直着身也挺累的,舒央不是爱吃苦的人,想了想,也直接躺下了。
他一躺下,阮未就自动钻进他的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动作熟练的舒央都怀疑阮未都在装睡了。
但奇怪的是,阮未一趟进舒央的怀里,竟然马上就不哭了。
舒央侧躺在阮未身边,看着阮未还黏着眼泪的眼睫毛,半晌凑过去,轻轻把它擦干净。
“真可怜。”
舒央喃喃道:“我要是你,我就杀上天,把他宰了。”
阮未也不知道是有没有听见舒央的话,自顾自往舒央怀里贴了贴。
舒央最后也被阮未折腾累了,他这具身体又不中用,很快就睡了过去。
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门忽然被一只小小的头顶开。
幼崽从缝隙里探出好奇的眼睛,看见舒央和阮未抱在一起睡着了,瘪了瘪嘴巴,像是想哭,半晌又忍住了眼泪,一个人艰难又吃力地爬到床边,然后手脚并用地抓着被子爬了上去。
他在舒央和阮未之间的空隙里找了个位置,想要钻进去,但阮未黏舒央黏的实在太紧了,没有留下空位给幼崽,幼崽气的在床头爬来爬去,最后竟然心念一动,变成了一条小小的龙。
他变成龙后自己还愣了一下,坐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爪子,原地转了几圈,片刻后才爬进舒央厚厚的头发里,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等舒央醒过来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上很热。
他睁开眼,发现阮未正挤在自己的怀里,而幼崽则贴在自己的后背,团起龙身,安安静静地睡着。
舒央挤在中间,快被两条龙热死了。
他直起身,想要出去透一透气,但他一走,昏沉中的阮未似乎又急了,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脸紧紧贴着舒央的胸膛。
舒央自己睡了一下午也睡迷糊了,怕阮未又像之前那样缠上自己的脖子,差点把自己掐死,于是反手搂住趴在他身上的阮未,掌心摸了摸阮未的头顶,像在摸一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小宠物:
“乖啊。”
舒央眯着眼睛,试图恢复清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单手揉了揉阮未的脑袋,昏昏沉沉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舒央的话,阮未揽着舒央的腰缓缓松开,片刻后闭着眼睛,直直倒回了床上。
舒央:“”
他严重怀疑阮未根本没有昏迷。
经过这一遭,舒央自己也清醒了。
他还记着阮未身体不好,出去给他端了一碗药回来。
回来的时候,阮未也已经醒了。
他刚睡醒,一个人现在阴影里面,表情有些木,又有些僵,没什么生气,直到看见舒央走进来,他的眼睛才像被月光照亮的枯井,陡然亮了起来。
“”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幅画面,舒央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掀起衣摆,在阮未的身边坐下了,搅了搅药碗,片刻后对阮未道:
“喝药吗?”
阮未的脸有些白,眼尾却是红肿的,整个人透着脆弱病态的感觉:
“不喝。”
他无精打采地说:“喝了也没用。”
“没喝更没用。”
舒央忍住了抚摸阮未脸蛋的冲动,搅了搅药,随即舀起一勺吹凉,递到了阮未的面前:“喝药。”
阮未双臂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摇了摇头。
“你听话行不行?”舒央即使哄人也自带强硬的气场,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口气有些重,顿了顿,想了一会儿,又努力缓和口气:
“现在大家都在等你好起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阮未红着眼睛,眼看着又要哭,舒央有些急了,纠结了很久,在阮未眼泪掉下来的前一刻,犹豫着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不是说想让我做你男宠吗?”
他说:“你好好吃药,我就做你男宠,你看行不行?”
阮未闻言,这才抬起了头,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可怜的鼻音:
“那你又做不长。”
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舒央:“你会走的。”
舒央敷衍着哄道:“不走,不走。”
阮未闻言,却当了真,倏然一下抬起头:“真的?”
“真的。”舒央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反正阮未把药喝了让他现在发誓都行:
“你把药喝了,我就永远不走。”
阮未盯着舒央看了一会儿,忽然凑到舒央的手边,开始暴风吸入舒央手中的药。
“你喝慢点。”
舒央看着阮未,有些哭笑不得。
阮未似乎喝的有些快,还呛到了,但他仍然觉得自己喝的太慢了,直接变成了一条手指粗的小龙,爬进药碗,把自己埋进药碗里,咕嘟咕嘟几下,全部喝完了。
“”舒央见此,有些咂舌:“你倒也不必如此”
阮未没听见舒央在说什么。他喝的有些撑,盘着龙身,晃了几下,随即探出头,贴上了舒央的下巴。
“那今天起,你就当我男宠好吗?”
“或者我当你男宠也行。”
阮未用角轻轻蹭着舒央的脸:“我这回一定乖乖地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定不做错事,也不和你吵架,惹你生气让你离开我了。”
“你想明白了,以后你想怎么利用我,就怎么利用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在乎但是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这回?
舒央没听明白阮未话里的意思,心想,难道他们还有上回?
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而且这话说的,倒让他有些怪不好意思了。
舒央伸出手指,沉默的没说话,只是按了按阮未的头,把阮未按得上下晃动,像个弹簧。
但阮未好脾气地让舒央折腾,许久之后,舒央盯着阮未的眼睛,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了口,道:
“阮未,你让我做你男宠,也不是不行”
“但,你是不是,是不是把我当成当成你的那个谁了?”
第二十七章
娘亲
阮未, 你把我当成谁了?
这个问题,要是换做之前的舒央,原本是不应该在意的。
但
现在的舒央, 却不自觉地在意起来。
像是埋在心底的小小的一道刺,插入肉里时并不显得十分疼痛,但就是因为无法引起剧烈的感觉, 所以想要刻意忽略时,那刺又好像忽然开始生根发芽起来,让人急切地想要把它拔出。
舒央想要利用阮未达到自己的目的,其实本该不在意阮未的前任是谁, 相反,如果利用自己这张脸就能达到目的,舒央反而应该庆幸和窃喜才对。
但是, 他舒央不喜欢被人碰过的东西, 人也一样。
一想到阮未竟然把自己当做一个渣男的替身,舒央骤然拧起眉,表情似乎变的愈发冷漠,散发着嗖嗖的寒气,似乎能将周遭的空气凝结成冰。
他向来清冷惯了, 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平常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唯有阮未才能看出其中微妙的差别。
阮未不知道舒
йāиF
央为什么忽然生气了,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片刻后努力地直起身体,像之前那样, 用脆弱的龙角碰了碰舒央的下巴, 轻声道:
“你怎么了?”
“没什么。”舒央指尖捏住阮未的龙角,换来阮未轻轻的倒吸一口凉气:
“随便你吧。”
他这四个字颇有些轻描淡写, 阮未无法从舒央的口气和话语里揣摩出舒央的意思,半晌只能看到舒央站起身,似乎想要离开。
阮未急了,立刻张开嘴,咬住了舒央的衣袖。
舒央:“”
他拉了拉绷紧的袖子,没拉动,还差点把袖子扯烂。
舒央:“”
半晌,他只能无奈地回过头,看向阮未:
“你做什么?”
“不是说好不走吗?”
因为含着舒央的袖子,所以阮未说话的口气都有些含含糊糊的:
“别走。”
“”舒央俯下身,戳了一下阮未的脑袋,把阮未戳的往旁边一倒,但咬着舒央袖子的嘴却半点没松,仍然咬的紧紧的。
见此,舒央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傻龙。”
舒央指了指门口:“我去关门。”
“”阮未并没有相信舒央,而是盯着舒央的脸看了一会儿,半信半疑,随即才犹豫着松了嘴。
他在床上蜿蜒爬行,随即盘起龙身,亲眼看着舒央走到门边关上了门,又走回来,这才放下心,将头放在了枕头上。
他尾巴一甩,把盘着睡觉的幼崽卷回自己怀里。
幼崽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眯着眼睛,抬头看见是阮未团着他,拍了拍尾巴,随即又睡了回去。
舒央坐回床上,盯着阮未和阮未怀里的幼崽,片刻后方移开目光,正色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和你母亲商量好了,到时候就让你假扮龙女,我们带着幼崽下山,把那花妖引诱出来。”
反正阮未孩子都有了,很符合人\\妻的设定,用他正好合适。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舒央想。
但舒央的建议却引起了阮未的反对。
“要带幼崽下山?”阮未闻言抬起头,停止了用尾巴哄龙崽睡觉的动作,瞳仁里闪着担忧的光芒:
“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因为不是自己的崽,舒央并不是很在意,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放在心上:
“你和我都在,护一个幼崽不是绰绰有余。”
“”阮未没说话。
幼崽似乎闻到了舒央的气息,眯着眼睛,艰难地爬出阮未的怀抱,随即蜷缩在舒央的手背边,再度睡着了。
“”阮未见此,甩了甩尾巴,随即落寞地垂下,趴在床边,不动了。
“行了,别担心。”
舒央没看懂阮未眼底的失落来自于哪里,他嫌幼崽麻烦,直接把幼崽拎起来,丢进阮未的怀里:
“你看着他吧,我去准备准备。”
决定让阮未假扮龙女之后,舒央就带着伤好的阮未和幼崽下山了。
阮未长的本来就有些男身女相,让他扮龙女并不是太难,关键是幼崽似乎不爱亲近他,总是黏着舒央,所以他们并排走在一起时不像是亲密的一家三口,倒像是不受宠的后妈带着小孩。
舒央不是很喜欢小孩儿,觉得小孩儿脆弱又麻烦,还爱吵闹,给他惹事,所以直接把幼崽丢给阮未带。
阮未是想带,但是幼崽一进他怀里,就急着要爬出来,和舒央黏在一块儿,舒央嫌他烦,直接将幼崽定住了,让他不能乱动,也不能随便开口说话。
一人两龙一路折腾,终于来到了被妖界占领的地界。
这里人、妖、魔混居,管理混乱,没有灵力的人处于社会的最底层,饱受欺凌和奴役。
舒央来到此处的时候,不见牛马耕田,反而看到不少人如同动物一般,耕田、拉车,甚至跪在地上,变成凳子供一些妖魔落座,看上去诡异又荒诞。
而且那些妖魔形状都十分丑陋,大概是在锁妖塔等地方关太久了,所以常年不见日光,所以大多长的青面獠牙,浑身散发着黑气,而且大部分都保留着原本属于兽的特征,看上去恐怖不已。
也许是被面前的景象吓到了,一向不喜欢阮未的龙崽都害怕的直往阮未的怀里钻,但眼睛又一眨不眨地盯着四周,似乎是很好奇,害怕中又带着些许蠢蠢欲动,不停地打量着四周。
而面对幼崽的亲近,阮未似乎有些惊喜,下意识抱住了幼崽。
舒央垂下眼睫,看着抱在一起的两条龙,还以为阮未是被吓的和幼崽抱在了一起,于是问:
“害怕?”
“不怕。”阮未摇头,语言间似乎有些不屑:
“低等妖魔,有什么好怕的。”
他可是神兽。
舒央闻言,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
他带着舒央和幼崽走进了一家客栈里,指尖在柜子上轻轻一点:
“一间上房。”
客栈掌柜懒懒地一掀眼皮,视线在舒央和他身后的阮未以及幼崽上落了一会儿,精神一震。
自从那花妖专门掠夺□□之后,此处地界内已经很少有携妻带子来到此处的人了。
难道,这人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以至于来到此处,还如此坦然?
不过,这么漂亮的人,精血一定很纯净,要是捉回去献给大人修炼,大人一定会很高兴吧?
思及此,掌柜的眼光隐晦地在舒央和阮未的身上打量着,随即眯起眼,笑道:
“两个灵石。”
舒央:“”
他后退一步,露出身后的阮未,淡定道:
“他掏钱。”
阮未:“”
他盯着舒央看了一会儿,对上舒央坦然的视线,随即低下头,把钱付了。
被小二引上楼的时候,舒央特地看了一眼这店小二,发现这店小二长着兔牙,还有兔子尾巴露在外面,眼睛巨大,血红血红的,应该是个兔魔或者兔妖。
跟在舒央身后的幼崽看着店小二在前面带路时,一抖一抖的毛绒兔尾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些好奇,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用力抓了一把那个兔尾巴。
那兔尾巴是兔子身上最敏感的一处,那店小二被幼崽猝不及防抓了一把,兔子尾巴里面的骨头直接骨折了。
那兔妖顿时疼的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瞳仁瞬间放大,血丝遍布,一双狰狞血红的兔眼睛急速膨胀,几乎占了一张脸的1\\2,连雪白的牙齿也凸了出来,整个头瞬间变大,转过头,狰狞地盯着幼崽,直接把幼崽吓的后退一步,啪叽一下坐在了地上。
这兔妖被抓断了尾巴,尖叫过后,手里的东西啪叽一下掉落在地,手脚像充了气般涨大,长出毛来,甚至撑破了衣裳,随即他四肢着地,急速朝幼崽奔来,一边奔跑一边张大嘴,似乎是想将幼崽的脑袋咬下来。
见此,舒央眉毛一凝,直接伸出手,把幼崽丢了出去,大喊一声:
“阮未!”
离他不到一米远的阮未瞬间动了。
他猛地冲上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捏了一把冰剑,衣角翻飞,眉眼狠厉,一脚将那兔妖踹倒。
那兔妖直接被踹出十米远,最后在墙上砸出了一个大洞,整个客栈都发出惊天动地的颤抖声。
这家客栈的店小二全是妖怪,听到兔妖被踹倒时发出的哀嚎,便认为是有人闹事砸场,纷纷变回原型,朝舒央奔来。
舒央顿时被一群妖怪团团围住。
要是放在舒央全盛时期,对付这些妖怪,他甚至不需要出流云剑,但奈何他现在灵力不够,还带着一娃,就算有阮未在,还是被不慎咬住了右臂。
鲜红的血登时喷
喃颩
涌而出,舒央在地上滚了一圈,一脚把咬着他的牛妖踹开,随即捂着剧痛的手臂,喘息着靠在了墙边。
幼崽害怕地蹲在他身边,眼睛已经变成了尖锐的兽瞳,警惕地盯着围着舒央的妖魔。
“你可真会给我找事。”舒央本来是不想一来就搞出这么大阵仗的,奈何自家的崽是个熊孩子,一个没看出就给他惹祸。
幼崽似乎是听懂了舒央在骂他,有些委屈,微微垂下眼睛,放在地上的尾巴拍了拍。
就在父子俩小声说话的时候,不远处变成原型和妖魔缠斗的阮未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龙吟。
舒央和幼崽登时竖起耳朵,同时朝阮未看去,只见那阮未一个人和四个妖魔缠斗在一起,其中一个蜘蛛精竟然结了一个网,直接把阮未网在其中,还释放出剧毒的汁液,喷洒在了阮未的身上。
阮未的皮肤上登时就发出刺啦一声响,碧绿的汁液竟然直接溶解销蚀了一半的鳞片和皮肉,伴随着刺耳的灼蚀声,一阵白烟从阮未的身上冒出,痛的他瞬间绷紧了身体,努力蜷缩成一团,连带着白色的蛛网都开始颤抖。
不好,阮未受伤了!
舒央瞳孔骤缩,踉跄着就想站起来,急的就想冲出去,却忽然听见他身边的幼崽发出一声稚嫩的龙吟,紧接着,幼崽的身体忽然涨大数倍,直接将这客栈撑破,随即他尾巴一甩,直接将那困着阮未的蜘蛛妖拍出去几米远!
蜘蛛妖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偷袭,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摔向地面,直接将地面轰出了三米高的灰尘,连地面都塌了下去,炸出半径为五米的坑。
那蜘蛛妖伤的不清,许久,才踉跄地从废墟里爬出来,脸上的数十双眼睛齐齐转动,然后眨了眨,身上的绒毛根根起立,阴狠地盯向幼崽,像是在想怎么对付他。
幼崽初生牛犊不怕虎,丝毫不惧怕他,直接回视,等到阮未挣脱了蛛网,飞到舒央身边时,才缓缓后退,落在了阮未的身边。
阮未和幼崽都退回了舒央的身后,舒央站在正中,左右两肩各飘着一大一小两条龙,就这样和蜘蛛妖对峙。
“哼,”那蜘蛛妖不知道为什么,盯着舒央,忽然开始冷冷一笑:
“这不是龙族少宫主的新男宠吗?”
他向前缓缓爬动了几步,身下蜿蜒漏出点点绿色的毒液,一边走,身下的地砖就被腐蚀殆尽:
“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竟然敢擅闯我们妖界?”
他碧绿的眼睛周围还有密密麻麻的绒毛,看上去很让人恶心反胃,尤其是蜘蛛爪上的花纹还是一个又一个的蓝绿色小圆圈,像极了一个个交叠在一起的眼睛,让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你来妖界,究竟想干什么?!”
舒央懒得和他废话。
他实在不想和这么恶心的东西多说一句话,直接伸出手,抓了一把风,随即凝风成剑,猛地刺向蜘蛛妖:
“我是谁?”
他踏风而起,衣角翩飞,随即一把将剑插进了受伤的蜘蛛妖的肚子里,趁他病要他命,随即敏捷地避开瞬间炸出来的毒液,盯着四分五裂的蜘蛛妖,冷冷道:
“我是你爹。”
伴随着毒液的溢出,蜘蛛妖最后不甘心地看了舒央一眼,随即轰然倒地。
但不知道为什么,舒央却竟然从蜘蛛妖最后倒下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隐藏的得意。
他还没有品明白的其中的意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唧唧的龙吟声,他猛地回过头,看见阮未已经变成人形倒在了地上,而幼崽则趴在阮未的身边,绕着他的手臂团团转,最后连脸憋红了,用仅有的一只龙角顶着阮未的手臂,担忧道:
“唧唧!”
“怎么了?”舒央忙走过去,把阮未扶起来。
阮未的脸色很白,捂着手臂,没有说话。
舒央闻言,眉头一皱,直接扯开阮未护着手臂的掌心,定睛一看,赫然在阮未的手臂上发现一个碗大的灼伤痕迹,皮肉外翻,焦红发黑,显然是被刚才的蜘蛛妖的毒液烫伤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唧唧!”
幼崽焦急地用角顶着阮未,试图让阮未不要昏睡过去,最后甚至伸出舌头,去舔阮未伤处的毒液,似乎是想把那伤口舔干净。
舒央见此,手疾眼快地抓住了龙崽,不让他舔,呵斥道:
“别舔!有毒!”
“唧唧!”幼崽愤怒地盯着舒央,发出意味不明的龙吟声。
“叫什么?”舒央说:“听不懂,吵。”
“唧唧!”龙崽龙爪着地,焦急地甩着尾巴,看着阮未眯着眼睛,半睡不睡就快要昏死过去的模样,索性一把咬住阮未的肩膀,磕磕巴巴地吐出两个字,尾音嫩生生的,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娘娘亲!”
第二十八章
下不为例
娘亲?
舒央皱了皱眉, 看着趴在阮未身边焦急地爬来爬去的幼崽,随即伸出手,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提溜过来, 和幼崽对视:
“谁教你这么叫的?”
阮未确实是有孩子,但不是你。
但幼崽却没能理解舒央的意思,疯狂甩着尾巴, 把尾巴甩的啪叽作响,声音依旧稚嫩,固执地叫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娘亲,娘亲!”
“行了行了, 别叫了,吵。”
舒央把幼崽放到自己肩膀上,幼崽立刻变成龙, 紧紧地扒在了舒央的发带上。
舒央解决完碍事的幼崽, 又俯下身把阮未抱了起来。
他们这一闹,在以强为尊的魔界,倒是闯出了一片天,再没有敢上前阻拦他们,甚至舒央抱着阮未走向另外一家客栈的时候, 那家客栈的掌柜甚至都不敢像舒央收住宿的钱
——怕被舒央一剑砍了。
客栈内。
在进门之前, 舒央顺手在门外设了结界,这样就没有人能随便闯进来, 或者听见他和阮未的对话。
他俯身将阮未放到床上。
幼崽趴在舒央的肩头,圆润润的眼睛里透着些许焦急, 一眨不眨地盯着阮未看。
“别看了, 看了他也不能变好,你自己一边玩去。”
舒央把幼崽从自己肩头摘下来, 往旁边的木榻上一丢,龙崽顿时抱起爪子团成一团,咕噜噜地滚进了木塌的角落。
没有了幼崽的吵闹,舒央这会子才有空凝神去打量阮未。
阮未半闭着眼睛,不知是生还是死。
舒央俯下身,撕开阮未的手臂,有血肉黏着衣服的布料掉下来,痛的阮未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小伤。”
他声音发哑:“没事。”
“是没什么大事,这蜘蛛妖身份和灵力都很低微,还不至于能毒死龙。”舒央掌心凝出一丝灵力,把阮未逸散全身的毒素都逼到伤口上,随即淡淡道:
“但这块肉已经完全被腐蚀了,不能用了,得挖掉。”
“行,你看着办吧。”
阮未闭上眼睛,表情十分虚弱。
舒央闻言,往四周看了看,随即从床单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让阮未咬着。
阮未嫌脏,一口吐了出来。
“等会儿会很疼的。”舒央无奈:“你还是咬着东西吧,等会儿别咬到自己舌头,直接咬舌自尽了。”
阮未皱了皱眉,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字:“脏。”
舒央:“”
他没办法,思来想去,干脆直接解下自己头顶的蓝色发带,团在一起,直接塞进了阮未的口中,为了防止阮未吐出来,还捂住了阮未的嘴。
好在阮未这回并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仰头,看着他。
见此,舒央才卷起袖子,拔出头顶上的簪子,准备刮掉阮未手臂上的腐肉。
在正式动手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阮未:
“会有点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未咬着他的发带,一言不发,却用眼神示意舒央动手。
被舒央丢在塌上的小龙崽幻化成人形,艰难地从踏的角落爬出来,随即滚下地。
一片又一片的腐肉被刮落在地,小龙崽太矮了,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坐在床
йāиF
沿的舒央额头上出了很多汗,而床上的阮未脖子青筋绷起,青丝黏在上面,汗多的将被单都浸湿了。
等最后一块腐肉刮完的,舒央已经大汗淋漓。
阮未已经痛的快神志不清了,舒央俯下身,用干净的布给阮未缠好伤口,看着阮未,许久才用衣袖擦了擦阮未脖子和额头的汗,低声道:
“等会儿我出去给你买点止痛药。”
阮未眯着眼睛,许久,才点了点头。
舒央起身出去了,走之前,还顺带关上了房门。
趴在地上的小龙崽见爹爹走了,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蹲在阮未的身上,甩了甩尾巴。
阮未眯眼瞧了一会儿龙崽,许久,才笑道:
“让你担心了?”
幼崽犹豫了一下,随即缓缓爬过去,在阮未的身边侧卧,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阮未,没有应声。
阮未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抱住幼崽,摸了摸幼崽的脸,低声道:
“还恨娘亲吗?”
“”龙崽怔了一下,连尾巴都忘记了拍,半晌,才慢慢点了点头。
“”阮未的眼睛湿了,半晌,才亲了亲幼崽的额头,声音低低,带着些许愧疚:
“对不起。”
他说:“当初,娘亲不该抛弃崽崽的。”
幼崽垂下眼睫,唧唧地叫了几声,语气里含着委屈和愤怒,似乎是在质问阮未当初为什么要抛弃他,但看着阮未苍白的脸,到底又没有再说下去。
他甩了甩尾巴,包住自己的腿和手,继续在阮未的身边躺下了,用软暖的身体温暖着阮未因为失血过多所以过低的体温,随即闭上了眼睛。
阮未不知道当初的一颗死蛋是怎么会长出一只和他一模一样的冰龙来的,不过没关系,只要这个崽是他的崽,那就算他一直被崽崽记恨,也没有关系。
思及此,阮未捏了捏崽子的小尾巴,换来崽子用角轻轻地顶他的脸,这才作罢。
等舒央拿着药回来的时候,入目的就是阮未用没有手上的手臂圈着一只半龙半人的崽子,满眼都是母爱?
舒央:“”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一个哆嗦,抬脚把门踢上,在引起阮未的注意后,才缓缓走过去。
“别动。”
舒央按住阮未的身体,随即道:
“给你上药。”
“不是什么大伤。”阮未说:“你知道我是故意受伤的吧?”
“知道。”舒央打开药瓶,把药粉均匀地洒在阮未身上,眼皮都没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不是你受伤,那花妖怎么可能大着胆子现身?”
“嗯。”让舒央知道自己没那么弱之后,阮未又躺了回去,看着舒央专心给他上药的神情,片刻后低声道:
“你已经好久没给我上药了。”
“什么?”他的声音太低,舒央没有听清:
“你再说一遍?”
“没什么。”阮未笑了笑,伸出手,将舒央眉边散落的鬓发拂开:
“你出了好多汗。”
他这话说的很缱绻,好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但舒央完全没有过去的记忆,反而被阮未这幅神情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做什么。”
舒央拍开阮未的手:“好好养伤,别动手动脚的。”
“喔。”阮未乖乖地缩回了手。
舒央给阮未上完药,一边收拾血布,一边对阮未说:
“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那花妖现在已经知道你了。”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来了。”
阮未说:“龙族的龙鳞和龙角都是修炼的宝物,他们不会错过的,知道我受伤了,肯定闻着味就来了。”
“你这受伤装的还挺像,把幼崽都吓到了。”
舒央说:“演技不错啊少宫主。”
“和某人学的。”阮未说:“他演技比我好多了。”
“是吗?”听着阮未的意有所指,舒央插科打诨试图想要转移阮未注意力的举动一顿,愣了一下,竟然没有接上话。
好在舒央也没有兴趣刨根问底问阮未口中的“某人”是谁,以免又问出什么白月光来,平白给自己添没趣。
入夜。
舒央看着只有一张床榻的客栈,犹豫了半秒,随即道:
“要不,我再去开一间房?”
“要演戏就演的像一点,作为我的男宠,哪里有和我分房睡的。”
阮未躺在床上,抱着幼崽,笑:“还是说你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我怕?”
舒央这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一个“怕”字,果然上当,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上了床。
幼崽已经变成了一条小小的龙,钻进阮未的头发里,睡得正香。
舒央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同床共枕。
他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和手臂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热源,似乎有些受不了,又有些不适应,往旁边挪了几步,就想退开。
但阮未很快又黏了过来。
“你做什么。”
舒央按住阮未的肩膀,警告道:“你睡你的。”
“我不是在睡我的吗?”阮未弯起眉眼,月色下的脸很白,又很清丽透亮,此刻不像是龙,倒像是蛊惑人心的妖:
“你怕什么?”
“你别离我太近。”如果阮未现在是龙型还好说,关键现在阮未是人形,舒央是真的不习惯和别人肉贴肉,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觉得怪怪的,
“离的那么近做什么?”
“你不是想利用我达成你的目的吗?”阮未又往前凑了凑,“那你不应该付出什么,来诱惑我吗?”
舒央闻言,心底咯噔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斜了阮未一眼,半晌才低声道:
“你既然知道我想利用你,你还”
“我乐意。”阮未说:“但你得付出点什么,我才会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是吗?”
看着阮未亮亮的眼睛,舒央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神使鬼差地伸出手,捧住了阮未的脸:
“这样?”
“没了吗?”阮未被舒央摸了脸,轻轻蹭了蹭,但似乎还是不满足,“这样就想让我为你卖命,你想的也太美了。”
阮未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好像那不是伤,而是自己胜利的勋章:“我可是为你受了伤。”
“那你想怎么样?”
舒央闻言,下意识收回手,但他没等到阮未的应答,手背就忽然被人给握住了:
“”
“”
粗重错乱的呼吸声忽然在两人之间交缠弥漫开来,阮未紧紧盯着舒央,眼底似乎有占有欲和别的什么情绪只激烈打架,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在那一瞬间,舒央几乎要怀疑自己和阮未曾经真的有什么过去了。
他静静等着阮未开口,以为阮未会说出什么不知羞耻的话,但许久,阮未只是深吸一口气,声音里的调笑已经消失,换成了低低的恳求,轻声对舒央道:
“抱抱我,可以吗?”
就这样?
舒央不敢置信,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阮未,而那神情落在阮未眼底,却让阮未以为自己的要求过分了、
他顿了顿,又缓缓开了口,这回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可怜难耐的轻嘶:
“我疼。”
舒央:“”
他顿了顿,看着阮未漆黑的眼珠,半晌没动。
阮未等了半天,没等来想要的拥抱,在黑暗中失落的垂下眼睛。
他正想退开,离舒央远一点,后脑勺却忽然传来一阵力道,他一怔,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下不为例。”
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但抚着他后颈的掌心却很烫,烫的阮未下一秒就好似能落泪:
“只这一次。”
第
nAйF
29 章
说实在的, 舒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主动去抱一个人。
他严重怀疑阮未是在偷偷装可怜,但是他没有证据。
实际上, 阮未也确实是在装可怜。
他就是想试一试舒央到底还在不在乎他,如果在乎,他就是为了舒央去死也是甘愿的。
阮未受了伤, 本来就有些虚弱,加上窝在舒央的怀里,很快就安心地睡着了。
但舒央却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还是很难习惯怀里有一个人, 即使这个人的气息他并不是很反感。
夜半,他终于迷迷糊糊之间要睡过去了,但房梁边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这动静并不大, 甚至可以说在深夜里也很难引起别人的动静, 但奈何舒央失眠了,登时就被这奇怪的动静惊醒。
他本想下床查看一下,但睡在外侧的阮未却比他更快醒了。
阮未迅速起身,挡在了舒央的身前,随即按住舒央的肩膀, 示意舒央不要动作。
“是花妖。”阮未做了这样一个口型, 让舒央不要轻举妄动:
“他是来找我的。”
舒央点了点头。
两人正谈话间,床帏外隐隐约约地透出一个成人高的影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影子有些阴诡, 身后似乎还有长长的藤蔓弥漫开来,舒央甚至很清晰地闻到那花妖身上的青草味, 还有浓郁的花香味。
那花香浓到几乎有些发臭的程度, 舒央有点反胃,捂着鼻子, 差点想干呕。
他反胃的动静似乎引起了花妖的警觉。
花妖可能察觉到舒央和阮未并没有入睡失去意识,身影缓缓后撤,似乎是想要离开这里。
舒央和阮未今天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才把花妖引出来,如今连花妖的面都还没有见到,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把他放走。
思及此,阮未猝然转过身,一把把舒央按到在床上。
脸贴脸的那一瞬间,舒央几乎要震惊了。
他惊恐地瞪大眼,看着阮未伏在他的胸膛上,口中吐出一些轻软的喘息声,很像是
很像是行房时,某一方会发出的叫声。
那花妖几乎是被阮未和舒央发出的动静吸引了,又缓缓走上前
他好变态!
一时之间,舒央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骂阮未还是在骂花妖了。
他浑身紧绷,耳边几乎全是阮未又轻又媚的吐息,还有热热的空气,直往舒央的耳膜里钻,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会有人叫成这样的。
舒央方寸大乱,掌心搭在阮未的肩头,想要把他推开,余光里又是花妖的身影,只能僵直身体不敢动,继续硬着头皮,把这场戏演完。
经过阮未自导自演的“活春宫”,那花妖大抵是真的信了舒央和阮未是一对野鸳鸯,竟然耐心十足地留了下来,甚至还走到了一旁的桌子边坐下,一副要将好戏看到低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高估了舒央的体力还是花妖的耐心,阮未叫的嗓子都哑了,花妖也没有离开。
他大抵是真的很喜欢□□,势要将阮未掳走才行。
阮未看花妖已经放低了警惕心,喘息的动作没有停下,但却微微侧开身子,给舒央让了一点位置,好让舒央出去。
舒央看懂了阮未的眼神,在不惊动花妖的境况下,缓缓往外挪。
他们这一动作,床瞬间就嘎吱嘎吱响了起来,在深夜里,显得那么的清晰。
一瞬间,舒央甚至感觉自己脖颈侧忽然发起烫——
是阮未的脸,忽然变的很烫。
“”
刚刚喘了那么久都没脸红,现在脸红个啥?
舒央心想。
但他没想到,因为阮未刚才是伏在他身上的,他和阮未一个进一个退,上下身体交叠摩擦,很快,舒央就知道阮未在脸红些什么了。
他有点尴尬,都顾不上打草惊蛇了,瞬间从床上滚下来,在花妖吓的连杯子都摔了的时候,猛地运起掌心的灵力,一把扫向花妖的脖子!
花妖迅速向后退,脖子边缘一圈的绿叶都被舒央扫了下来,锋利的边缘锯齿割破了舒央的皮肤,鲜红的血很快就变的紫黑,很显然,那叶子有毒。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舒央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继续朝花妖攻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花妖的境界起码有金丹期以上,但舒央攻击他的时候,却发现这花妖的地盘不稳,对于他的进宫,大多只求守不求攻,显然是能力没有跟上境界
他这样的,到底是怎么升到金丹期的?
该不会是采了别人的灵根采补,所以才升到金丹期的吧?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舒央有了片刻的走神。
而那花妖似乎就是在等舒央这半秒走神的瞬间,立刻抓到了舒央动作里的漏洞,挥手释放出大量的花香,猛烈的粉红花粉顿时洒出,喷了舒央一身。
“咳咳咳——”
舒央差一点就把那花妖的脖子拧断了,但没想到花妖来了这一手,眼睛被迷了不说,嗓子也干痒的难受。
他一把把花妖踹开,自己借力后退几步,躲开花妖接下来的进攻。
但花妖似乎没想伤他——
他的目标,一直是床上的阮未。
那花粉香的令人有些不适,舒央捂着嗓子,用力干咳几下,感觉有生理性的眼泪从眼眶里淌下,以至于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模糊不清,并不分明。
在即将昏过去的一瞬间,舒央看见花妖对床上的阮未故技重施,直接把阮未迷晕,随即扛起阮未,在离开之前,还转头看了半跪在地上的舒央一眼,眼底浮现出些许嗤笑,随即直接跳窗离开了。
“”
舒央罕见的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随即重重倒了下去。
*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舒央的脸上已经是湿润一片。
幼崽正蹲在地上,摆着尾巴,伸出舌头舔干净了地上的花粉,还把舒央的伤口舔干净了。
那些花粉并不致命,关键是那些花叶上的毒,要不是幼崽把伤口的毒舔干净了,舒央得昏迷三天三夜。
舒央眯了眯眼,掌心搭在眼皮上,避开从窗户边缘射进的天光,几秒中之内,已经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全部想起来了。
阮未大概是故意被抓走的。
龙的龙鳞本来就有辟毒驱邪的作用,之前的蛛毒这么毒,阮未也没怎么样,所以不太可能被一个花妖就迷晕了。
何况龙崽都没有被迷晕,阮未就更不可能了。
阮未大概是想先一步到达花妖的巢穴,独自一人找到被花妖偷走的引水珠,以及魔化的开阳星。
可是现在问题是,阮未一个人,能同时完成两项任务吗?
引水珠被花妖藏在了哪里,谁也不知道,阮未真的能从花妖和开阳魔星的监视下全身而退吗?
搞不好,他又被偷了龙角,被人炼做提升境界的龙丹了。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
就在舒央盘腿坐在地上,思考着要怎么找到阮未的时候,和舒央一起坐在地上的崽子忽然嗷呜一口咬住了舒央的衣角,拉着舒央往外走。
“干嘛?”
舒央很是不耐烦,用力把崽子扯回来,警告崽子不要给他闹事:
“我在想事情,没空陪你玩。”
龙崽瞪圆眼睛,不依不饶地扯着舒央的袖子,似乎想想要带他去哪里。
一来二去,龙崽甚至把舒央的袖子都扯破了。
“行行行,我跟你走,你别闹了。”
舒央把龙崽拎起来,嫌弃地看了看被龙崽啃得口水拉拉的袖子,道:
“你要带我去哪?”
龙崽摇摇晃晃地控制着身体,飘了起来,还时不时晃
喃諷
了晃尾巴,回头看舒央有没有跟上来。
舒央放心不下龙崽乱跑,只能先撇下心底那些杂乱没有头绪的念头,跟着歪歪扭扭向前飞的龙崽向前走。
龙崽还不太会飞,飞一会儿,歇一会儿,每每舒央要让他回去,他就固执地摇了摇头,继续朝某个方向望去,然后又缓缓地飞起来,带着舒央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舒央才来到一处茂密的谷中。
这处谷里所有的花草似乎都枯死了,明明是生机盎然的春季,但这里植物却像是被吸干了生气,虚弱地到处倒塌,枯黄衰败,像极了老人皱巴巴的面庞,脱水干枯。
舒央踩着谷外的枯草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顺手给飞累了的崽子拨开面前半人高的衰草。
崽子到底想带自己来这里来干嘛?
舒央满心疑惑。
等越走到里面,忽然到一处的时候,衰草和一处出现了很明显的分界线,分界线内的花草忽然又变得鲜艳起来,艳的有些过分,有些花朵甚至还全数绽放,花骨朵鼓囊囊的,舒央走过那花边,好奇地低下头去的时候,发现那花骨朵忽然爆开,里面刹那间淌出猩红的血来。
“”舒央吓了一跳,直接往后退了几步。
他眯眼朝四周看去,发现这些花株都高的离谱,有些甚至花蕊还会呈现人的表情和眉眼形状,四处摇摆,不由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这是,到哪来了?
就在舒央疑惑的时候,山谷的深处忽然传来一阵龙吟,忽远忽近。
舒央甚至没有认出那是谁的龙吟声,飞在他前面的崽子却忽然激动起来,摆了摆尾巴,就想冲上前去,但却被舒央一把抓了回来。
舒央领着崽子的脖颈,闪身藏在了一株巨型花株外,几秒钟之后,就有几个歪歪扭扭走路的花妖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说:
“老大今日是不是又要娶第一百个媳妇了?”
“是呢。”
另一个花妖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辨的阴柔,接话道:
“老大准备在新婚之夜把第一百位夫人剁成肉泥,然后把肉泥放进后山,再用引水珠引来水天之境的水,进行灌溉,最后在这些肥料上修炼七七四十九天,就能飞升一个大境界了。”
“听说这位新夫人是龙?”
花妖们灵力低微,甚至还没来得及化形完全,所以完全没有感觉到会有一人一龙在此处偷听:
“那不是大补?”
“女子性阴,□□诞育子嗣之后,更是适合花妖修炼的至阴之体。”
花妖嘿嘿一笑,似乎笑的有些淫邪:
“而这位新夫人据说是一条冰龙,更是至阴之体,非常适合被剁成肉泥,成为养分,供老大修炼。”
两位花妖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远,似乎是急于去参加自家老大的婚礼,所以没有注意到舒央的脸色,已经缓缓变了。
这花妖竟然敢在他来之前杀了99个人,实属罪恶滔天了。
如果不杀了他,大概连天道也会看不下去的。
刚好,他不如顺便就借着找开阳星的机会把这花妖收了,给自己攒攒功德,以免后续又没灵力了。
可是,以他现在的实力,要怎么杀了浑身有迷粉的花妖呢?
思及此,舒央低下头,看了看幼崽,捏了捏他的尾巴,像是在问龙崽,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有办法吗?”
龙崽盯着舒央,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随即唧唧叫了一声,语义不明。
“算了,你肯定也不知道。”舒央觉得自己有点蠢,竟然会去一个傻龙崽这个问题。
他被趴伏在他脚边的龙崽的奇怪姿势逗笑了,俯下身,把龙崽抱起来,摸了摸他身上的鳞片,自顾自道:
“你能找到阮未,已经很不错了,不强求你什么了。”
言罢,舒央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疑惑地皱了皱鼻子,盯着龙崽,一个巨大的疑惑缓缓浮上心头:
“你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他问:“母子连心啊?”
第 30 章
舒央的话, 只是随口一说,他自己也并没有继续深想。
开玩笑,神兽孕育子嗣是众所周知的, 如果阮未真的有个崽,他肯定不可能让这个崽子流落在外。
何况阮未的母亲也说了,阮未的龙蛋生下来就是个死蛋, 按道理来说只是一个没有龙灵的蛋壳,不太可能幻化成面前这个活泼好动的崽子。
“啊啊啊——”偏偏崽子似乎是听懂了舒央的话,开始兴奋地挥舞自己的双手,好像是在认同, 但却被一无所知的舒央按了回去。
“安静点。”舒央说:“别把花妖召来了。”
“嗷。”小崽子默默地爬上舒央的肩膀,缓缓缩小身形,蹲在上面, 甩了甩尾巴, 不出声了。
“还挺听话。”舒央看了崽子一眼,随即按照崽子刚才急切地想要离开的方向,缓缓走去。
他并不打算和花妖正面对抗,绕过这些花妖群聚的地方,来到了花妖的巢穴内部。
舒央刚来到花妖的巢穴外, 崽子甩尾巴的力道就越大, 看样子是很兴奋。
舒央按住崽子的肩膀,似乎是想要进去, 但视线又落在了巢穴外沿线一圈的紫色小花上面,犹豫了半晌, 试探性地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子, 丢了进去。
那石子还未触碰到地面,地面上的紫色花朵就好似感知到了什么一般, 迅速从不到小拇指高的花朵长成一株巨大蓬松的花株,足足有七八个人那么高,遮天蔽日,花瓣像是变了色一般变的通红,表皮晶莹剔透,好似要被里面包裹流动的毒液撑薄一般,薄的近乎透明,而花蕊外部则变变出一圈利齿,甚至还能看到有黏腻的透明液体从上面淌下来,利齿上还挂着不知道是妖还是人的血肉。
崽子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变成一条小龙,缩进舒央的头发里,几秒钟之后,才从里面悄悄挣开圆溜溜的眼睛。
舒央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了花朵的阴影之下,但是他并没有怕,只是这样拧着眉,一动不动地站着。
那花似乎无法通过不动的人或者物判断方向,花蕊四处转了转,没有寻摸到刚才闹出动静的舒央,半晌,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缩小。
等花缩小之后,舒央才后退几步,悄悄离开了。
事已至此,舒央已经确定这里就是那花妖的老巢了,阮未也肯定在里面。
但是外面有剧毒的花,舒央没有办法直接闯进去,只能另想办法。
在他琢磨要怎么进去的时候,崽子已经因为太久没有见到阮未,有些蔫蔫的。
“你且再忍一下。”舒央盘腿而坐,摸了摸崽子的头发,换来崽子亲昵的蹭蹭:
“那花的利齿和花瓣上都有毒,被他黏上可不是好玩的。”
崽子似乎是听懂了,伸出舌头,舔了舔舒央的手背,又爬进舒央的掌心里。
他变成了一条小小的龙,翻过身,朝舒央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舒央还以为崽子又撒娇了,下意识伸出手指,戳了戳崽子的腹部。
但很快,舒央就发现崽子卷着自己的尾巴,把自己的手指拖到了心口的位置。
那里似乎有一块闪闪发光的鳞片,很坚硬,温润的像块玉。
舒央不懂崽子是什么意思,正想询问,就见崽子用爪子抱着那块龙鳞,用力地往外拉扯。
随着他的动作,那龙鳞似乎缓缓有往外松动的趋势,龙鳞黏着血肉,脱离的时候还带着血丝,崽子也因此痛苦地□□出声,但动作却愈发大力。
——不好,他想拔龙鳞!
在意识到崽子想干什么的瞬间,舒央神色一愣,用力抓住了崽子的爪子,呵斥道:
“你想干什么!”
崽子抱着舒央的手指,滚了一圈,随即爬下地,找到一朵淌着血水的花骨朵,张开口,一把咬了下去。
那花朵不要说也有剧毒,舒央正想让崽子把花朵吐出来,却见崽子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蹲在地上,冲他摇了摇尾巴
是了,龙血至纯,唾液和鳞片可以解大部分毒,自带辟邪的作用。
崽子这样做,是想把护心龙鳞给他,让他躲过毒花的侵害,进去救阮未。
“
ЙáΝF”
“小傻龙。”舒央无奈叹气:“不要你的龙鳞,你自己留着吧。”
崽子闻言,似乎又有些急了,啊啊啊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却被舒央拎了起来。
“没事。”舒央说:“总有办法的。”
其实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过是舒央再次消耗自己的星辰之力罢了。
再次运用星辰之力将花妖净化完全的舒央看着隐隐有些变黑的星核,暗暗决定再次不管阮未遇到什么,他都不会因为他再用星核了。
因为星核是他赖以生存的源头,一旦星核完全被污染,他就不再是紫微星,也不可能再回天上了。
他抬脚迈进了花妖的巢穴之中。
那花妖要用阮未活祭引水珠,来达到自己修炼的目的,所以他必然也不会伤了阮未。
何况舒央也没有那么关心阮未的死活。
他幻化成了花妖的模样,慢悠悠地晃到花妖的巢穴,一路上竟然也没什么妖察觉到端倪,见到他,都恭恭敬敬地喊他妖主,甚至还有小妖主动带他回到了巢穴正中的房间里。
等舒央利用完带路的小妖之后,也没再多说废话,直接让他下去了。
房间已经布置成了婚房的模样,有穿着喜袍的人坐在床边,戴着盖头。
这一幕似乎和梦里的一幕逐渐重合起来,舒央恍惚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他抬起手,指尖勾着那盖头,微微曲起,似乎想要掀开,半晌又不知道想到什么,缓缓放下。
反倒是那戴着盖头的人,似乎从盖头向下的缝隙里察觉到了有人来了,主动的掀开了盖头。
即使是已经猜到了盖头下的人是谁,但当盖头下真的出现阮未的脸的时候,舒央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止住了呼吸。
这里的一切布置都和梦里的太像了,喜庆的窗花,红色的烛火,还有穿着红衣的人。
“你来了?”
阮未把盖头丢在床上,似乎没有察觉到舒央一闪而过的恍惚,疑惑道:
“你怎么找到我的?”
“”
舒央没有回话。
“?”
阮未愣了:“你怎么不说话?”
“在想要怎么回。”舒央回过神来,盯着一身嫁衣的阮未,片刻后又撇开眼睛,把视线落在了别的地方:
“崽子找到了的。”
话音刚落,崽子就在舒央的头发里拱了拱,然后才用爪子拨开头发,从缝隙里看阮未。
“不是让你不要带崽来吗?”
阮未闻言一怔。他似乎有些生气了,眼睛微微瞪大:“这里很危险。”
“那你想怎么样?把他一个人丢在魔界的客栈?”舒央抱臂看着阮未,和他面对面,高阮未一个头的他站直的时候,连语气也变得居高临下起来:
“你不在,我不在,那到时候谁又能护着他,嗯?”
阮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哑口无言。
见阮未不说话了,舒央才缓缓低下头,扫了阮未一眼,片刻后在桌边坐了下来。
他不说话,阮未也不说话,只有崽子一个人窸窸窣窣的动着,显得气氛愈加尴尬。
舒央也会知道自己的口气有些冲了,但他现在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也许是因为被污染的星核,也许是因为数不清绕不明白的糟心事,也许也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冒出的崽子和忽然和他扯上关系的阮未,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烦。
就在这样尴尬沉默的气氛里,许久,舒央才缓缓开了口:
“你穿成这样,是想嫁给那个花妖?”
阮未没忘了自己正在和舒央怄气,没吭声,就这样瞪着舒央。
“说话。”舒央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嫁个屁。”阮未也火了:“我当然是为了拿引水珠啊。”
要不是为了拿引水珠,他至于假装受伤,然后再费劲心机的来到这里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被活祭的人活着妖对祭主越忠诚,那活祭的效果就越好。很多被抓到这里来的人一开始不知道花妖是想用他做祭品,在成亲之后,反而对花妖态度大改,甚至死心塌地,花妖也就因此尝到了甜头,每抓到一个人,都会和他成亲。”
阮未憋着气,“饮水珠就在后山的祭台之上,机关太多,我试过强闯,失败了。只能明天我和那花妖一起上祭台的时候,再想办法把那引水珠抢过来。”
“”
舒央闻言,没再说话。
片刻后,他摩挲着指尖,才道:“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你怎么去?”阮未说:“你不怕被他们发现?”
“”舒央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片刻后却问了阮未一个不是很想干的问题:
“那花妖,现在何处?”
“谁知道。”阮未对花妖不感兴趣:“许是又在哪里摆了什么筵席之类的,正在庆祝又抓了一个祭品吧?”
“那我们俩个现在在这里见面,算不算偷偷私会?”
舒央指节曲起,抵在唇上,似乎是在笑,但眼睛眯起的弧度显然是没有多少笑意,更接近于嘲讽和冷笑。
“?”阮未回过头,定睛看向舒央,半晌,才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舒央一秒就变回正经,好像刚才说的话只是阮未的一场梦,淡淡道:
“晚点那花妖来洞房的时候,你趁他意乱情迷间,把他杀了。”
“”阮未说:“你想让我和他洞房?”
“怎么了?”舒央说:“你不是已经和不知道什么仙君成过亲了吗?反正结一次也是结,结两次也结,有什么不同。”
话音刚落,阮未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的血液瞬间向脑门上冲,连手指也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的颤抖起来。
他的脸色变的煞白煞白,死死盯着舒央,眼睛红的不像话,几乎是漫上了血一般狰狞恐怖。
舒央站起身,和他对峙,半晌,他冷漠地转过身,就想离开。
然而,当他转身的那一瞬间,阮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扑了过来,一把把舒央扑倒在地,张开嘴,用力地在舒央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口似乎是带着极其强大的恨意,力气大到隔着衣领,舒央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尖锐的牙齿穿透了,直接淌出血来,沾湿了衣领。
阮未似乎是陷入了极度的愤怒之中,连下嘴的力道都没有分寸,舒央眼神一冷,直接掐着阮未的脖子,恶狠狠地把阮未怼到了墙上。
阮未的后脑勺撞到了墙面,痛的他眼前一黑。
但是身上再痛也不如心痛,舒央不阴不阳的羞辱好像一把刮骨的刀,刺进心口的时候,几乎要比当初阮未自己撕龙鳞还要痛苦。
氧气迅速从肺里流逝,阮未本能地用力用指尖挠着舒央的手背,似乎是想要舒央放开自己。
“”看着阮未痛苦的神情,舒央眼底的怒气似乎有所消散。
半晌,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缓缓地松开了手。
“咳咳咳”
顺着舒央伸手的力道,阮未微微悬空的身体没有了支点,缓缓顺着墙滑下,掌心撑在地上,用力地咳嗽着,几乎要咳出生理性的眼泪。
“”舒央站在阮未面前,看着跪在他面前用力咳嗽的阮未,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来刺阮未?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舒央想不出来。
半晌,他缓缓蹲下身,和勉强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的阮未平视。
“咳咳咳”
阮未摸着被掐出红痕的脖子,瞪着舒央,下一秒,就被舒央抓着领子,拽了过来
йΑйF。
两个人一瞬间靠的极近,近的几乎能看见彼此瞳仁里关于对方的倒影。
气息缠绕在一起,舒央视线下垂,落在阮未的沾着胭脂的唇上,片刻后,才伸出指尖,用力在那唇上按了一下,那胭脂也因此蹭到了阮未的脸上:
“阮未。”
“”
阮未仰头,看着舒央的眼睛,似乎是在等舒央的下一句话。
但他等了很久,舒央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粗暴地抓着他衣领的指尖缓缓松开,舒央如梦初醒。
他看着阮未,片刻后缓缓站了起来,静默几秒,只丢下一句:
“晚点我会再来的。”
言罢,推开房门,就想离开。
阮未盯着舒央的背影,看了好久,在舒央抬脚马上要离开的那一刻,忽然开了口:
“我为一个人穿过嫁衣。”
舒央:“”
他回过头,看着阮未。
难得的耐心。
而阮未站在原地,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垂下视线,没再看舒央,只淡淡道:
“也只给那一个人看过我穿嫁衣的样子。”
“是吗?”舒央说:“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 31 章
舒央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去听阮未和他骈头在一起浓情蜜意的二三事。
他兀自冷漠着, 看着阮未站在他面前,既像是解释又像是有些慌张,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完全是他自己先挑起来的。
挑事的明明是他, 但慌张不知所措的人却是阮未。
可惜此时的舒央心中如同一团乱麻一般,尚且还未完全理清自己生气的源头,不再听阮未的解释, 径直离开了。
他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找了一处没有人的僻静地方,感觉到脚已经有些酸了, 才盘腿坐了下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天空星辰点点,只不过少了主星和几个次从星, 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连星光也十分黯淡。
“”
阮未更烦了。
他张开手,直到一颗星核缓缓地出现在他掌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星核缓缓漂浮着,上面还交缠着些许吸收的怨气和毒气。
它艰难地消化着一切,尽量不让这些怨气和毒气污染它自身。
趴在舒央肩头上的崽子晃了晃尾巴,似乎是有些好奇, 伸出爪爪, 小心翼翼地去碰了碰星核。
那星核一直以来只听从主人的命令,但当龙崽去碰他的时候, 它却主动蹭过去,贴了贴龙崽的脸。
“”舒央发现, 自从下凡之后, 不仅很多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掌控,连星核也不听话了。
舒央把星核收回自己的身体里, 把崽子从自己的肩上拎起来,盯着无辜的睁大眼睛的崽子看了一眼,半晌,才道:
“烦人。”
也不知道是在针对崽还是别的什么人。
崽子:“”
他委屈地瘪了瘪嘴,啊啊啊地挥舞了几下手,又被舒央按了回去:
“等拿到引水珠之后,你就回龙宫去,别给我添乱了。”
舒央按了按额心,指节上戴着的寻情戒若隐若现的闪着光,却被他直接无视了:
“等回了龙宫,再叫阮绣臻寻回你的父母亲。”
“啊啊,娘亲!”听到自己要被舒央抛下了,龙崽悚然一惊,急的连身上的鳞片都炸开了。
片刻后,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抱住舒央的脖子,脸颊贴着舒央的皮肤,可怜巴巴的,费劲地吐出含糊不清的字句:
“爹爹!”
舒央:“”
他一把捂住崽子的嘴巴,额头青筋直跳:“别瞎叫。”
“爹爹”崽子委委屈屈地抱住舒央的手腕,尾巴也缠上舒央的手,整个人都变的柔软下来,抓着舒央不愿意放开:
“爹爹”
“我可没有一个龙崽儿子。”
舒央说:“你们龙可真有意思,一个想把我当做替身男宠,一个把我当做替身父亲。”
崽子没懂舒央话里的阴阳怪气,只是执着的抱住舒央的手腕,喊舒央爹爹。
舒央烦了,直接给崽子下了禁言。
等夜色完全暗下来,舒央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到花妖洞房花烛的时候了,这才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朝白天踩过点的新房走去,等到了目的地,舒央直接一跃上房梁,解开琉璃瓦,朝里面望去。
花妖果然在里面。
隔着这么远,舒央依旧能清晰地看见花妖给阮未酒里下药的画面,而阮未也不知道是发现没发现,暗地里推脱几次后,到底还是和花妖喝下了交杯酒。
半刻钟之后,阮未神色渐渐迷糊,在花妖的一个响指之下,如同中了什么魔咒一般,晕倒在地。
确认阮未真的晕过去之后,花妖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椅子边起身,随即蹲下身,打横将阮未抱了起来,朝床边走去。
舒央看着底下的画面,尚还没什么反应,趴在他肩膀上的崽子却急了,使劲用牙咬拽舒央的头发,咬的舒央头皮刺痛。
舒央低下头,曲起指节,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幼崽的脑门。
“”幼崽瘪了瘪嘴,眼睛里滴溜溜地含着一泡眼泪,放弃了通过咬舒央的头发来引起舒央注意的行动。
等花妖开始解阮未的衣服的时候,舒央这才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跃下,随即趁着花妖□□熏心而放松警惕的功夫,一掌敲在花妖的脖颈上。
“呃”
花妖还没来得及痛呼,就被舒央打晕,软软地倒了下去。
等舒央一晕倒,被解开了衣服的阮未立刻睁开眼,手忙脚乱地把他的衣服穿好。
他一边穿,一边问舒央,语气里还有些急和埋怨:
“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这不是没事。”舒央低下头,看了一眼阮未凌乱的衣着,视线从舒央白皙裸露的锁骨一路扫到大腿内侧,半晌又似笑非笑道:
“又没有什么好看的,怕什么?”
“那你别看。”阮未越急越穿不好衣服,羞耻和尴尬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齐齐涌了上来:
“你把眼睛闭上。”
舒央其实也没什么想看的,本来就向转过去让阮未自己整理衣着。
但阮未不让他看,他还偏就要多看看了。
他将昏倒的花妖丢在地上,抬脚朝阮未走了过去。
阮未还在和自己打结的腰带做斗争,听到动静,仰起头正想问舒央想做什么,身后忽然一热,有人贴了过来,比阮未大了一些的男人的手掌忽而抚上阮未的手背。
“”
阮未吓的后背都直了:“你想干”
“别说话。”舒央从后面环过阮未的腰,借着阮未的手,一点一点地给阮未调整腰带,灼热的呼吸像是一个柔软的羽毛,不停地搔在阮未的脖颈上,似远又近:
“除非你想把门口的妖都招来。”
男人的胸膛温热可靠,但阮未此刻却没有那些旖旎的念头,浑身的注意力都在舒央落在他脖颈上的呼吸上面
痒。
阮未受不了这种折磨,直接挣开舒央的桎梏,松了手,猛地偏过头去。
因为阮未的不配合,腰上的腰带缓缓松垂下去,露出纤细的一截腰窝。
“”
感受到掌心里的空荡,舒央慢半拍地转过头去,看着侧过脸的阮未,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高兴。
他直接上手,捏着阮未的下巴,强硬地让阮未转过头来。
阮未伸手想要拍开他,却又不敢太大动作惊动门外看守的腰,在无声的挣扎和别扭姿势间,阮未之间被舒央按在了床角和墙的缝隙里。
经过一番较劲,两人的头发俱已乱了,舒央又故技重施,指尖擦过阮未的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