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春色满园,地处深山老林中的小木屋四周即使并未人为规划栽种花草依旧绿意盎然,其中几株并蒂海棠花格外引人注目。
在并蒂海棠花前,站着个白生生的孩童,他一身古旧僧袍,头顶点着几个可爱的戒疤,唇红齿白,眉心一点金色莲纹,眼神沉静,仿佛那佛祖座前灵童,生而与佛有缘,佛性扎根在骨子里。
小和尚的佛学天赋出乎无寒意料的极高,研读基础佛经不足十日,身上的佛性却越来越越足,体内竟还生出了些许佛韵,叫人心生亲切以及那不敢亵渎的敬慕。
越发纯粹的小和尚令无寒心情复杂,虽说因爱欲叛出佛门堕为邪僧,可无寒十几年前却也是五音寺最为出众的佛家大弟子,佛法高深,最是看重后辈佛学天赋,曾一度为五音寺主持候选人,风头无限。
即使此刻堕落,慕碧桑极佳的佛学天赋也足以让无寒高看他几分,对于慕碧桑数年后亲手为他斩断亲生父亲的头颅一事也越发期待。
他依旧温和的笑着,既为慕碧桑的佛韵心惊,又生出扭曲而变.态的恶念。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快看师父!屋外的海棠花开了!”
慕碧桑轻轻抚过海棠花娇嫩的花瓣儿,淡然沉静的眉眼柔和下来,带着柔软的喜爱和别样的温柔。
无寒抬手揉了揉慕碧桑的头,“这并蒂海棠花往年从曾开花。我的小阿桑只是照料了半月有余便喜得它们争先绽放,真是顶顶的优秀,定然是极为讨人欢喜的。”
说到这个,无寒看着慕碧桑的眼神宛若望着难解的迷题。
这慕碧桑除却佛学天赋极佳,深得佛祖厚爱外,竟还颇受花鸟走兽喜爱,让无寒莫名生出慕碧桑莫非乃神佛转世的念头,走哪都受生灵爱戴,完全不似他那锋芒毕露,生人勿近的剑宗父亲。
“师父莫要打趣徒儿。海棠花开不过是时候到了而已。”
小和尚被夸的抬手握住了眼,又悄悄张开手指,从指间缝隙中弯着眸,开心又羞涩的看着无寒。
无寒被那眼神望得心中生趣,这小和尚的性子也真是有趣极了,明明性子内敛却极其喜爱被夸奖,被夸后却并不高傲自得,而是羞涩的弯眸,还越发亲近他,好似天然就相信他、孺慕他。
“好好好,师父不说了。小阿桑莫要羞恼。”无寒收回手,正了正神色。
“听说小阿桑参透了《清道经》,师父十分欣慰,打算奖励小阿桑。小阿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无寒眸微暗,剑门弟子生来不受拘束,桀骜不驯,所思所想极其锐利,绝非是能够为人掌控的性子,这慕碧桑虽然不显,但骨子里定然也如那些剑修一般……
“哇!师父真好!那我想要师父下次归家时给徒儿带几本家中没有的佛经和几株花卉。”
慕碧桑高兴的拉住无寒的衣袖,轻轻拉了拉,仰头期待道。
无寒:“……”
“只是这些?”
明明昨日让这小和尚目睹了他藏匿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甚至江湖难求的神兵利器、高深功法,他竟都不曾想过,反而心心念念那些普普通通的俗家佛经,甚至脆弱的花卉?
实在是……
格外的“不思进取”。
“嗯嗯。”小和尚眼睛晶亮,看不出丝毫勉强,甚至可以说,他此时格外的高兴。
无寒眉心微挑,他看着小和尚堪称破旧的衣衫,忆起小和尚贫瘠的房间,生出些许事情挣脱掌控的不悦。
“行,师父下次给小阿桑带新的佛经,再寻些漂亮花卉。”
顿了顿,无寒无奈的捏了捏慕碧桑的脸蛋。
“本以为小阿桑年幼,或许会像寻常百姓家的孩童般要漂亮衣裳和有趣玩物。为师便早早备好,想要今日送给小阿桑,让你欢喜欢喜的。不曾想小阿桑竟如此不同,倒让我失算了。”
无寒似乎苦恼极了,又带着点打趣,“小阿桑真的不再考虑会吗?”
慕碧桑茫然又懵懂,“衣裳能穿,为何要买?玩物又是什么?是陪伴我玩耍的东西吗?那我要了的,佛经和花卉都是我的玩伴。”
小和尚心思单纯,不贪图享乐,在他看来,佛经与那生机勃勃的花卉便是陪伴他成长、令他欢喜的玩伴。
无寒眸色微暗,竟真有人有这般纯粹的赤子之心?
不慕荣华,不生恶念,世俗万物不入其眼,满身佛韵……
这慕碧桑,倒真像是个佛子转世。
无寒忍不住想要拉着这般纯粹而高洁的灵魂堕落,他爱惜般的摸了摸慕碧桑的头,“师父的好阿桑,虽你不求,但既然师父回来了,便见不得你过得这般清苦。”
“且等着,过些时日便有施主将必须的衣裳物件送来。”
“到时候小阿桑可不要拒绝。”
慕碧桑懵懂的眨了眨眼,并不明白只是如往常一般过日子,为何会被师父认为自己过得清苦,但他知道师父总归是为了他好,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故而,他虽然不解却乖巧的点头。
“徒儿任凭师父安排。”
无寒欣慰的颔首,眸色幽深。
以珍馐玉石养育此子,久而久之定然能令此子贪图荣华,宠溺享乐之中。
“咕噜噜——”
一阵声响打断了无寒思绪,他寻声望去。
唇红齿白的小和尚呆愣了片刻,然后好似反应过来似的,脸蛋倏地涨得通红,他抬手捂住小肚子,羞涩的笑着,“师父,徒儿饿了。想、想吃早膳了。”
小和尚说完还不忘可怜巴巴的拉着无寒的衣袖,期待的看着他,那眼巴巴的模样,活像是个饿了的小馋猫,软软糯糯的跟着饲主撒娇。
即使心冷如无寒,竟也莫名觉得心尖微颤,“既然饿了,那便去食早膳即可,不必顾忌为师。”
慕碧桑欲言又止。
这小和尚第一次在无寒面前露出为难又好似有所隐瞒的神色,无寒心中不悦,他抚着慕碧桑的脖颈,“小阿桑有什么秘密是为师不能知道的吗?”
他悦耳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失落,似乎再为亲密的后辈不信任长辈而感到怅然若失。
“不不不,师父误会了。”
“是负责送膳食的吴施主今日恰好病了,所以、所以我们的膳食只怕得自己想法子了。”
顿了顿,小和尚似想起了什么好点子,“师父,徒儿前几日看了本食谱。不若,今日就让徒儿为我们准备膳食如何?”
小和尚越说越愉悦,他终于想到怎样孝敬师父了——他可以给师父亲手做膳食啊!
小和尚心思单纯,所思所想都摆在那白皙的面皮上,让人一眼望到底,看出小和尚想法的无寒难得愣了愣。
几分钟后,站在小厨房门口的无寒面无表情的看着挽起袖子,灰头土脸的折腾膳食的小和尚竟破天荒的生出悔意。
这脆弱白嫩的小和尚,从被他盗走便是吃的旁人送的膳食,从未踏入小厨房半步,他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小和尚的哀求,打算吃他做的膳食?
无寒越想越悔,但事已至此,作为和蔼可亲的师父,他绝不能做出反悔的小人行径,便只能暗自黑着脸,看着小和尚艰难的点燃柴火,顶着花脸,气喘吁吁的按照食谱做膳食。
一刻钟后——
“噼里啪啦——”
烈火骤起,铁锅中焰火飞舞,飞快点燃了小厨房的屋顶。
无寒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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