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到了之后，他被抬上担架床，其他人则一同打车跟去医院。
菽阳这边由于是动手的一方，也被迫全员去了医院。
麦玉宇本打算不让聿洛出面，由他全权处理。
但聿洛似乎很想看看陈飞雄究竟伤得怎么样。
他们在急救中心的大厅里大眼瞪小眼，没过多久，陈飞雄就绑着绷带从诊疗室出来了。
他脸色很差，对自己小弟招呼了一声：“走了。”
缃南的小弟们一脸莫名，但也只好跟着陈飞雄离开。
聿洛等人留在原处，等医生走出来了，向医生询问陈飞雄的诊断结果。
“腕关节和肘关节都有不同程度的脱臼与擦伤，固定包扎三至四周可以恢复，这段时间必须避免剧烈运动，”医生说完，向他们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年轻人，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不要用打架来解决，被弄伤了吃苦的是自己。”
菽阳一群人神色复杂地对医生说了句谢谢，离开了医院。
“跟我打架的时候，陈飞雄还神气十足的，怎么跟老大掰个手腕就伤成了这样，怪事。”麦玉宇一边走一边嘟囔。
“多半是陈飞雄打完架之后又有暗伤，掰手腕只是个助因吧。”宾鸥在一旁说。
他们都没觉得陈飞雄被伤成那样，是自己老大一手造成的。
聿洛若有所思，走下急救中心的楼梯，吃了一口从楼道口刮来的风。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变暗，原本阳光大好的天气看似要下雨。
“完了完了，快点给老大撑伞！”
麦玉宇在一旁吼了一声，宾鸥赶忙拿出他事先备好的遮阳伞，撑开，高举在聿洛的头顶。
他们走了没几步，雨水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聿洛抬起头看着头顶遮阳伞的黑色涂层，雨水溅落在伞面上，砸碎成细小的珠子，再顺着伞布往下滚落。
他伸手抵了一下遮阳伞的边缘，让它不再挡着自己的头顶，让它回到为他撑伞的宾鸥的那一侧。
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他肩头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雨水淋湿。
“老大，你不能淋雨，伞你拿着吧。”宾鸥抬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没事。”聿洛平淡地回答。
“怎么可能没事，老大你不是对雨水过敏的吗？”麦玉宇从一旁凑过来，试图用自己的书包帮聿洛挡雨。
聿洛伸手接了一下雨水，看着水珠在自己手中迅速化开。
“好像，不会过敏了。”聿洛低声说。
以往他只要被雨水碰到便会呼吸急促，皮肤泛红，今天都没有出现。
他的身体，似乎已经不经意间悄悄发生了改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他死过一次之后？
还是，没再喝那清醒水之后？
小弟们用手臂挡着雨，茫然地抬头看着聿洛。
他们都不止一次见到聿洛淋了雨之后没几分钟就休克倒地，除了因为他有严重的过敏症之外，还因为他的身体太过于虚弱。
今天的聿洛，怎么这么能顶了……
“老大，你刚说什么，不会过敏了？”宾鸥惊奇地问。
聿洛转身走上台阶，回到医院的雨棚之下。
小弟们不明所以，跟着他一块儿跑了回去。
“我去趟门诊，你们先回家吧。”聿洛回头对他们说了句。
“门诊？要去检查身体吗？我陪你去吧，老大。”麦玉宇马上说。
聿洛本想说不用，但他必须考虑到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他身边有他熟悉的人，会更好把控。
“你留下，其他人先回去。”于是聿洛回答。
聿洛返回到医院门诊楼，麦玉宇跑到小超市买了块毛巾，想要给聿洛擦擦头发。
顶着湿透的发丝再捱几个小时，聿洛肯定又要着凉了。
麦玉宇不愿再回忆聿洛感冒着凉之后引发的一系列恐怖的病症。
聿洛挂完号，然后去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等回到医生办公室已经中午十一点。
这时他的衣服都已经快干了。
医生让聿洛坐在自己对面，他看完所有检查结果，若有所思地看了聿洛很久。
“我看到你之前的病历，”医生斟酌着开口，“一个月前你被诊断为急性心衰，肺部感染，曾经三次因为严重过敏进icu病房观察治疗，二十五日那天你因为突发心源性休克送急救……”
“急救那天，我曾因为心跳停止宣告死亡。”聿洛面无表情地补充。
医生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我知道，急救中心的梁主任给你诊断为微弱死亡，因为深昏迷而导致生命体征微弱，一般这种情况还需要再继续留院观察，但当天你就要求出院了。”
聿洛淡淡地说：“我今天过来复查了，麻烦你帮我看看现在的身体状况。”
医生脸色更显得为难：“今天我看你的检查报告，你的心脏彩超和腹部彩超都没有异常，血液检查的话，有轻度贫血，只要加强营养，你的身体跟正常人已经没有区别。”
“轻度贫血，大概是因为我现在偶尔会出现咳血的问题吧。”聿洛轻声说。
医生：“咳血？但是我看你的报告，呼吸系统和心血管系统都没有异常，我看要不要再给你拍个胸片——”
聿洛站起身，勾起唇角说：“不需要了，医生，谢谢。”
他将诊断书塞进口袋里，转身离开了诊室。
连医院的设备都检查不出来，医生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至少说明他的这一系列改变与医学无关。
以他今天和陈飞雄掰手腕的情况来看，他的身体似乎正在向着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向在发展。
聿洛手垂在腿侧，轻轻握起，又觉得自己那股超于常人的力量似乎已经消失了。
很有意思。
他那天死而复生，看起来并不是假死，反而像是他真的死了一次，又以崭新的身体重生了。
并且这个身体的开关并不在他自己手里。
虽然有意思，但他并不太喜欢自己无法掌控的感觉。
好在这是他自己的身体，他有足够的时间研究透彻。
聿洛到走廊叫醒快要等睡着的麦玉宇。
麦玉宇一下惊起，连声问：“老大，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怎么说？”
“一切正常，”聿洛淡声说，“你可以回家了。”
“我先送你回去吧，”麦玉宇挠挠头，“一切正常是啥意思，你身体都没事了？”
“你看我像有事么？”聿洛转身往外走。
“确实不太像。”麦玉宇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嘴里嘟囔，“但是一切正常也太奇怪了吧。”
他们在医院门口打了车，聿洛坐在后排座，靠着车窗闭着眼睛。
虽然身体已经无恙，但他的体力似乎并不能跟上身体状态，出门一趟总会觉得有些疲累。
还是不能太放纵了。
他在心里想，珍惜这重获新生的身体吧。
下了车，刚好雨也停了，麦玉宇拿着雨伞和薄毯，亦步亦趋跟在聿洛身后。
聿洛站在清凉的空气里觉得有些冷，于是加快脚步走进公寓楼。
他们到达电梯间，一台电梯刚上去，在三十楼停留片刻又下来。
麦玉宇发出疑惑的声音：“咦？”
聿洛并不觉得奇怪，他已经知道自己隔壁住了人，并且并不关心对方究竟是人是鬼。
他们坐了另一台电梯，随着电梯的上升，聿洛感觉头轻微有些眩晕，胸口很沉。
这个反应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他刚对自己说“重获新生”，他的身体状态又要变回去了么？
电梯停下的时候，聿洛撑着厢壁直起身体，转头从厢壁的反光板上看到自己的脸。
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却有些红。
很像是他死而复生那一晚，他的唇色也同样像这般，近乎绮丽的红。
“老大，怎么了？”麦玉宇已经走了出去，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在麦玉宇眼里，聿洛的模样没什么异常。
或者说，自从经历了那天聿洛诡异地死了又活，他认为不会再有能吓到他的情况发生了。
聿洛走出电梯，没走几步就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
他偏过头咳嗽几声，这时他的脸正对着他家隔壁的门。
那张门牌号为3002的门安静地紧闭着，猫眼正对着聿洛的眼睛。
黑色的螺旋纹状的猫眼，随着光线而变幻着纹路，像是一只窥伺的眼睛在转动。
聿洛察觉自己喉咙一甜，正要抬手挡住嘴角渗出的血，这时他面前那扇门忽然被推了开来。
聿洛睁大眼睛，跟走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他下意识吞了一下喉咙，把那口血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聿洛：“……”
走出来的是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大约比他高个两三公分，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衬衣长裤，背着包，一看就是个学生打扮。
大概因为刚才盯着猫眼许久，聿洛看对方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像极了猫眼。
但实际上对方的刘海略长，黑框眼镜框架也很大，把他的眉眼遮得很严实，根本看不清楚。
聿洛冷漠地与对方相视，抬手擦了一下嘴角。
见到自己手指上沾了血，他的内心已经没有任何波动。
开完门回头来找他的麦玉宇却又鬼喊鬼叫起来：“老大，你怎么又吐血了？刚医生不是说你已经没事了吗？怎么办，要不要叫救护车！”
3002那个男生本想走向电梯，听了这句话，他转头朝聿洛看了过来。
麦玉宇看到男生的脸，被打了个岔，指着他问：“你怎么也住这里？”
男生依旧看着聿洛，似在思考。
“我租的房子在这里。”片刻过后，他回答。
麦玉宇：“……”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聿洛对两人的对话没什么兴趣，转身回了自己家中。
他在盥洗室漱了口，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脸。
刚才在电梯里他的脸苍白得像是回到了他濒死的阶段，现在他的脸色又重新变得健康了。
吐血本应是虚弱的表现，对他而言却仿佛在为他续命。
麦玉宇跟进来，很是热情地对聿洛说：“老大，刚那个人就是我提过的转学生，没想到跟咱们这么有缘，就住你隔壁啊。”
“你提过？什么时候提过？”聿洛慢吞吞地问。
“就是你那会儿在家养病，我们每天过来陪你聊天，跟你说一些新鲜事，我就提到了在学校遇到一个转学生。”麦玉宇说。
聿洛：“哦。”
那段时间他常常听着小弟们说话就昏睡过去了，不记得倒也正常。
“他虽然个性有点木讷，但看那身板很是结实，我觉得是个很值得培养的好苗子。”麦玉宇继续说。
“培养什么？”聿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培养做你的跟班，成为我们这个集体的一份子呀。”麦玉宇说。
聿洛想也不想就拒绝：“我对他没兴趣，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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