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一早，宗黎过来陪聿洛吃了个早餐。
“小洛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他问。
聿洛咽下一口牛奶，平淡地说：“没什么特别。”
的确没什么特别。
梁青帆告了他一状，试图把他塑造成心狠手辣的大力士，但老师根本没相信，所以并没有来找他。
不过，也可能和以前一样，是碍于他父亲聿书林的关系。
“学习也很耗费体力，你不能用脑过度，感觉累了就多休息。”宗黎叮嘱。
聿洛轻笑了一声。
宗黎疑问：“怎么笑了？”
“我在想，你们可能都没想到我会熬到备战高考这一天。”聿洛慢悠悠地说。
宗黎脸有点红，像被戳穿了：“小洛，你能够恢复健康，我比谁都开心，但我更希望你顺顺利利地活着，所以我刚才那么建议。”
“放心吧，我应该不至于考不上大学，”聿洛状态随意地说，“前两年我缺课那么多，不也顺利到高三了。”
聿洛的确不是盲目自信。
他如今听课的次数变多了，尽管不算特别认真，有时还趴桌上睡着了，但他的随堂测验以及高三第一次小考的成绩都还不错。
相比之下，他那群小弟都是学习困难分子，一到考试周就仿佛被试卷暴揍了一遍又一遍，走路都生无可恋地拖着步子。
成绩单一公布，除了聿洛和宾鸥以外，其他小弟都吊在年级排名车尾。
聿洛对这个排名没多大兴趣，这个世界上总有格外爱在学习上打鸡血的人，热衷于在成绩分数上甩开其他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生目标，跟那些人争排名显然是浪费时间。
并且那些人走在路上就能被他一眼认出来，一抓一个准。
“没想到啊，那个差点被我吸纳为跟班的许离枫居然考了个年级前五，他不是刚转学吗？怎么这么快就跟上a班节奏了。”
麦玉宇作为吊车尾的一员，匪夷所思地把成绩单给拍了下来，时不时打开手机欣赏，美其名曰鞭策自己。
“他前段时间还请假了呢，考试才回来的，如果他每天坚持上课应该能考更高分。”宾鸥在一旁说。
聿洛听到他俩的对话，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许离枫的分数。
各科都很平均，如同刻意为之的分数，既不至于太过拔尖，也能够让自己说得过去。
如果按外貌特征，许离枫看上去倒不太像个书呆子。
除了他那副永远不摘下来的黑框眼镜。
也是拜那副眼镜所赐，他到现在都不太记得许离枫具体长什么样。
可能哪天许离枫把眼镜摘下来了，就会让他认不出来。
许离枫请假过一段时间，聿洛也是从未注意到的。
他隔壁总是太安静，除了几次在电梯里遇到，也根本让他感觉不出自己多了个邻居。
聿洛发现自己无聊到一直在想那个转学生，啧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书，拍了一下麦玉宇的肩膀。
“该上课了，赶紧回去。”他说。
麦玉宇被拍得一哆嗦，慌慌张张地把手机揣回口袋里：“老大，下一节你们是数学课吧？那我赶紧回去了，唐妈那张嘴，被他逮到了我估计要被烦死。”
说完，他赶紧脚底抹油地跑了出去。
下一节是数学课，教数学的唐妈同时是b班班主任，同学私底下都叫他唐妈，尽管他是个男的。
距离上课还剩一分钟，唐妈夹着教案走了进来。
他先是拿出一叠纸，向班长示意：“这个你先发下去，让大家都填一填。”
“是什么啊，唐妈——老师。”台下的同学拖着嗓子问。
“运动会报名表，”唐妈说，“半个月后召开秋季运动会，老规矩，都至少要报一个项目。”
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唐妈又拿板擦拍了一下讲台：“下课再讨论，现在开始上课。”
刚好，上课铃响，他推推眼镜，严厉地说了声：“上课！”
等到下课时间，唐妈又磨磨蹭蹭不愿意走，站在讲台上开始跟他们说运动会的事。
b班同学唉声叹气地听着，唐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看着他们按照他的要求写了报名项目，这才心满意足地夹着教案打算离开。
走到教室门口，他又转回头看向教室后方，对着一个趴在桌上的黑色头顶说：“对了，聿洛，你就跟以前一样，不需要报名，留在教室里休息吧。”
聿洛被吵醒，慢吞吞地支起脑袋，眼神不悦地看向唐妈。
唐妈一副“不用谢谢我”的表情，朝他挥挥手，笑眯眯地离开了。
班长正在给聿洛这一小组发放报名表，最后一张报名表刚要递到聿洛桌上，听到唐妈这句，她连忙收回手。
“不好意思啊，那这个报名表我就收回了。”班长说。
“为什么收回？”聿洛懒洋洋地问。
“刚唐老师不是说了么，你不用报名，就没必要交这个表了。”班长说。
“唐妈什么时候变成我的代言人了，”聿洛伸手，将那张报名表拿了回来，“先放我这吧。”
聿洛这边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但听墙角的人不少，转眼就把这事儿传成了大新闻。
聿洛趴在桌上睡觉，也能听到自己不远处某个男同学在指着他说：“他怎么敢参加运动会啊，难道他忘了自己在体育课上跑一圈都会晕倒吗？”
“也许他就是有这份执着呢，我看他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发过病了，说不定已经好了。”另一个女同学说。
“这我可不敢乱说，要是我是唐妈，我就绝对不让他参加运动会，万一聿洛死在场上，我就成了杀人凶手，”男同学小声说，“他那个家世，十个唐妈都惹不起啊。”
麦玉宇与其他小弟也听说了这事，放学时间一到，麦玉宇就带着小弟们急吼吼冲到了b班教室。
“老大，你要参加运动会？真的假的？！”麦玉宇一个咆哮，让教室里的空气都安静了。
聿洛头疼地站起身，把报名表扔到麦玉宇怀里，冷声说：“走了，帮我拿书包。”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了教学楼，直到远离了那些跟在聿洛身后的人，聿洛才放慢脚步。
“有什么项目是不需要太费劲的？”聿洛转头问。
“啊？老大你说什么项目？”麦玉宇呆滞地重复。
宾鸥在一旁提醒他：“当然是运动会的项目啊，老大肯定是问这个。”
“不费劲的运动项目？我看看——”
麦玉宇当即就想趴在路边栏杆上把报名表上的项目研究一遍。
聿洛扯着他的书包带子，把他拉进了街边一家奶茶店。
“想喝什么，我请，”聿洛懒声说，“你们把那个项目找出来。”
麦玉宇等人各捧了一杯奶茶，聿洛则靠着椅背，等得昏昏欲睡。
“老大，你不喝吗？”宾鸥咬着吸管问。
“老大喝不了这种奶茶，里面放了花生屑杏仁椰果之类的，会导致他过敏。”麦玉宇说。
“可是老大不是淋雨都不会过敏了吗？”宾鸥说。
“说的也是，但我们不能冒险。”麦玉宇转头轻声问聿洛，“老大，跳绳你想参加吗？”
聿洛毫不犹豫：“不想。”
“那就只能划掉了，”麦玉宇苦哈哈地看着那张报名表，“跑步也肯定不行，田径基本都不行的吧？”
“田径有哪些？”聿洛闭着眼睛问。
麦玉宇一一念了过去，从跑步跳远跳高念到投掷类。
投铅球之类的也被他自己一票否决了，但他念到掷标枪，聿洛忽然睁开了眼睛。
“这个难么？”聿洛问。
“哪个？掷标枪？”麦玉宇挠挠头，“这要看目标是什么了，如果是拿冠军，还挺难的，如果只是想参与一下，还挺容易，扔完就能走。”
聿洛没想过要拿冠军，他纯粹想在运动场上出现，打某些人的脸。
如果想要拿冠军，必定要付出很多时间和精力，对他来说没必要。
他可不想为了参加个运动会，又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吐血。
“那就这个吧，”聿洛漫不经心地说，“练习几次我应该就能上场。”
“没问题的，老大，到时候我们替你加油。”麦玉宇说。
麦玉宇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想过聿洛真正站在运动场上会是什么样。
毕竟认识聿洛两年多，这一幕闻所未闻。
报名表交上去，b班的体育委员马上组织大家利用体育课和放学时间去做练习。
聿洛出现在了第一天的训练队伍里。
他交报名表交得最晚，尽管他曾经露出过参加运动会的想法，看到他站在田径场上，同学们依旧不可避免地震惊了。
哪怕聿洛只是站着，宛如只是路过这里无聊看看，他们也已经小声议论了好几轮。
唐妈提前和体育老师打过招呼，因此体育老师早早等在这里，帮他们拿运动器材，给他们做指导。
大部分的学生报名的项目都是自己拿手的，所以只需要多加练习。
聿洛拿着一根标枪站在场外，体育老师一眼就看出来，他不会。
“来，我教你。”体育老师走过来，手里拿了另一根标枪。
聿洛没说话，看着体育老师示范助跑，以及最后用力的角度，跨步，掷出的姿势。
“看到了吧？最后的划步很重要，手臂用力的时候一定要避免拉伤，所以要做好热身，”体育老师说，“你先去热身，我再帮你练习每个动作。”
聿洛站着没动，体育老师又说：“如果你没做好心理准备也不要紧，等你准备好了再来。”
接着，体育老师走过来轻拍聿洛的肩膀。
“聿洛，你现在身体结实不少啊。”他故意调节气氛，这么说了句。
聿洛仍旧拿着标枪，他没有助跑，站在原地，手臂往后，身体微微一低。
体育老师的手指因此从他肩上滑落。
“这样扔出去是么？”聿洛轻声问。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标枪就咻的一声破空穿云，远远地飞了出去。
本就在划水偷看的一群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费劲地仰望，再远眺到学校接近后山的那面围墙。
聿洛掷出的标枪直到碰到围墙才落了下来。
“这有多少米啊，我第一次看到咱们学校有人扔标枪扔出界外的。”
“好几十米吧，有没有一百米？”
“你别吓我，聿洛这才第一次扔这玩意，就能扔出个世界纪录？”
“世界纪录是多少啊——”
一帮同学兴奋难当地讨论着。
聿洛非常平静地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没有要吐血的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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