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8.26开饭!】
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这样的话, 让甜姑略愣了愣。
“什么?”她一时还没明白顾显城的意思,但是顾显城又不肯再说了,只是将今日繁忙的行程一一汇报, 接着疲惫地躺了下去。
甜姑听他一日之内与这么多人周旋,心中也有些感叹:“那你吃过饭了没?”
顾显城嗯了一声:“路上的时候吃了两馒头。”
就吃了两馒头?
甜姑心疼。
“我去给你做点?”
“算了,大晚上的,也不饿了。”他不肯,甜姑便也只好躺下。
“明日再说吧,明天不是腊八嘛, 我想喝腊八粥。”
甜姑眼睛一亮:“明日在这里过节?”
顾显城睁开眼有些不悦地看她:“不去这里我去哪?”
“我想着明日陛下……”
“我又不是与他捆在一起?”顾显城越来越不高兴了, 皱起眉头:“明晚的确有晚宴, 但是白日我都在这陪你。”
甜姑心口泛起甜蜜泡泡:“那好, 我明日做一桌好菜,咱们过节。”
“嗯。”顾显城听了这话才高兴。
“今日来的两个丫鬟用着可还行?”
甜姑:“都挺好的, 只是我使唤不惯,也没有那么多要使唤的。”
“我知道,所以没有给你多安排,但是你得学着去使唤,将来后院还有那么多人。”
甜姑听懂了他的话外音, 小声嗯了一声。
他往过看了一眼,发现了小宝,犹豫片刻, 又道:“现在房间多了, 不行就让这小崽子住出去, 给你再找个嬷嬷, 如何?”
甜姑犹豫一瞬:“也行,不过小蝶和如意她们也能帮我, 只是我想后面做生意,的确有些不方便。”
“做生意?!”顾显城瞬间来了精神。
“对啊。”甜姑有些不高兴了:“不是之前都说好了嘛,你想反悔?”
反悔倒是不至于,但是顾显城现在的确有些不乐意。
他能过来的时间本就少,要是甜姑再去做生意,那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他很了解她的拼劲。
“我可不管,说好的事情你休想反悔。”甜姑也有些不高兴了。
她不高兴,顾显城就只有投降的份。
“好吧好吧,你想开什么,饭馆吗?”
甜姑笑了:“嗯!我也只会这个了,你觉得行吗?”
顾显城故意道:“行肯定是行,但是吧,京城大厨这么多,饭馆也多,你确定能拼的过人家?”
甜姑也不乐意了:“哪有一上来就给人唱衰的?我行不行,是不是要试试才知道?”
“是是是。”顾显城见人恼了,立马伸手抱人,且见她这会儿不困,又起了一些别的心思。
他试探性地去探,甜姑正兴致勃勃地和他说自己的打算呢,忽然,这人的手就伸到一处地方。
甜姑瞪大眼低头一瞧。
脸红了。
“明日我让福贵帮你去挑铺子?”顾显城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动作也使了两三分力气。
“嗯……”甜姑眼神躲闪,顾显城动作依然没停。
“明早索性我不走,可以多睡会儿?”
甜姑:“……”她看了眼小宝的方向。
“小宝在……”
顾显城倒是也忽略了这个问题。
“那……过去?”
这房间窗边还有一方软塌,上面有一个小巧的四方四正的炕桌,是平素看书或者做针线活的地方,甜姑不想吵醒儿子,只好红着脸应了。
这里的窗户比陈家村的那方要大的多,月光照进来的也就更多,甜姑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软塌上,羞的忍不住捂住了脸。
而那小小的炕桌也因为顾显城的动作有节奏地在晃动,上面还有一个洁白的花瓶,是小蝶下午特意拿到她房中的,上面插着一朵秋日海棠,那花瓶在不断地往前移动、移动,当终于从炕桌的边缘上掉落下去时,顾显城猛地伸手,将其接住,但同时,他往前太多,甜姑一哆嗦。
顾显城闷哼一声,霎时,全都交代。
两人停了下来,顾显城深深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随即,深深地吻了下去。
那朵秋日海棠,也被他从花瓶里取了出来,斜斜地插在了甜姑的鬓边。
“好看。”
欣赏完,顾显城又亲了下去,甜姑又被亲的喘不过气来,遂轻轻推了他一下。
顾显城却纹丝不动。
“不是说明日多睡会儿嘛。”
甜姑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炕桌又以一种奇怪的频率开始晃动,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顾显城却轻轻松松。
……
于是次日,甜姑果然起迟了。
床榻之中,因为拉上了床幔的关系,阳光也变得柔和,甜姑睁开眼,难得地看见顾显城也躺在身边,他大咧咧地,支起一条腿侧躺着看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甜姑脸一红,想到昨晚的事,裹着被子就转过去了。
顾显城嘿嘿笑了两声。
“小宝刚才已经醒了,我抱出去给小蝶了,估计喂早饭去了。”
“嗯……”甜姑有些羞赫,她不敢去想如意和如安知道这事之后的表情,但是她也只是尴尬了一瞬,有很多事,她都要学着习惯才行……
甜姑也不是喜欢睡懒觉的人,她既然醒了就想起身,只是刚刚坐起来,这浑身的酸痛感就扑面而来,她不由嘶了一声,顾显城立马问道:“怎么了这是?”
他还好意思问!
甜姑瞪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顾显城半边身子都酥了,他自知理亏,上前笑着赔罪,又要去亲她的侧脸,被甜姑推开了。
顾显城也不闹了,掀开床幔下了塌。很快,外面传来如意的声音:“将军,娘子,可要伺候洗漱?”
这是规矩,也是丫鬟的本分,但是无论是甜姑还是顾显城都不习惯这样,于是顾显城大声道:“不必!你们忙你们的去,本将以后在这都不用伺候!”
他也用不惯丫鬟,一女子在身边围着,像什么话,他身边就只能有——
甜姑没注意到他热切的眼神,径直去了盥室,洗脸梳妆,待全部弄好,已经巳时了。
趁着顾显城今日在的功夫,正好将院子里所有的杂活都帮她干了。
当小蝶如意她们看见大将军在院子里面砍柴、修鸡圈时都惊呆了,但是甜姑倒是一脸自然,就连小蝶也没见过大将军这般,不禁悄悄问甜姑:“甜甜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小蝶:“……”
做到这么自然的使唤大将军啊。
甜姑明白她的意思后看了眼院子的男人,笑了。
“他本来就这样。”
“???”
甜姑笑而不答了,顾家村的男人,都这样顾家,她虽不认识从前的顾显城,但也知道差不到哪里去。不过小蝶说的不错,这的确是甜姑第一次在白天和顾显城这般相处。
晨起洗漱,男人家开始忙活院子里的杂事、女人家们在厨房忙活。
这样简单平凡的美好却是她之前可望不可得的,甜姑一时走神,不禁看呆了顾显城在院子里忙活的背影,而顾显城将柴砍完之后似乎心念一动,回头,恰好就与甜姑对视上了。
顾显城一愣,朝她笑。
甜姑耳根发热,连忙收回了视线。
今日是腊八,昨天甜姑便将八种食材全都买好了。
大米、糯米、薏米、黄米、赤豆、黑豆、花生、红枣一共八种食材全部清水洗净浸泡,开始在砂锅中慢慢煨煮,腊八粥在每个地区用的食材都不一样,京城可选择的食材多,甜姑便选了顾家村最常见的那种,但不管是那种,只要寓意到了便好。
早起稍迟,午后顾显城怕是又要进宫去,甜姑想给他筹备一顿好点的午饭,便开始和小蝶一起准备。
如意没见过哪家正经主子还下厨的,当即大惊:“娘子,我来吧?!您怎么能……”
小蝶笑了:“不知道我们家娘子是做什么的吧,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
甜姑也笑:“ 都来帮忙吧,今日要准备的菜也的确有点多。”
小蝶和如意赶忙过来,只见灶台上面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小蝶惊呼:“咱们今天也吃蟹吗?!”
甜姑笑道:“嗯,昨日看见有卖的便买来了一些,尝个鲜。”
犹记在边关的时候,对于海产,从来都是稀缺的,现在来了京城自然是什么都有,小蝶笑道:“好,那我今日也有福气了。”
螃蟹的处理方法很简单,只需清蒸即可,但是一蟹多吃,肥蟹中间的蟹黄是难得的美味,甜姑让如意用小勺全部小心的挖了出来。
这部分蟹黄,她打算做蟹黄汤包。
虽然也是包子,但蟹黄包的做法可要比普通的肉包复杂的多,尤其是做的好的汤包,出来之后皮薄却又韧劲,内里的汤汁不会溢出,轻轻一晃就能感受到内里汤汁的晃动,轻戳一个小洞,汤汁溢出,吸上一口,鲜美!
先喝汤,再吃包,这对内陷还有面点的要求都极高,甜姑也不敢轻易尝试,但今日高兴,试试就试试吧!
做汤包的关键是皮冻,没上锅之前是固体,上锅之后才变成汤汁,这便是皮冻的好处,皮冻取猪脊上最好最嫩的一块猪皮,刮、洗、蒸煮一样不少,中间剁碎调味,各种工序极为复杂,光是看着就令人感叹——这是在做包子吗?
处理好的皮冻和蟹黄待用,甜姑开始准备包子皮,这道工序她也没办法假手于人,面团揉到什么程度,醒面多久,都得自己来做判断。
小蝶和如意去一边处理那几条草鱼了,边关也没有草鱼,草鱼不适合清蒸,最好是红烧做成麻辣口,不过甜姑今日另有打算。
杀鱼这种事如安当仁不让,她胆子最大,几下就把鱼敲晕然后开始开膛破肚,水池边,三个年岁相当的女孩子很快混熟,叽叽喳喳地边说边笑,顾显城在一边默默地干活,倒显得他是这个家里的长工。
鸡圈很快就箍好了,顾显城左右在院子里找活,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了,于是顾显城便去了厨房。
甜姑正在包包子,瞧见他,惊讶:“你进来做什么?”
顾显城看了眼水池边的三女,讪讪道:“院里没活了,我不进来,难道在外面与她们说话?”
甜姑笑了:“那你去看小宝呀。”
“睡了,这孩子喜欢睡回笼觉,刚去看了一眼,睡得正香。”
甜姑只好道:“那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歇着去吧。”
顾显城不肯,他在厨房瞎转悠,以前在军营里的时候,伙房人太多没办法,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现在不一样了!顾显城看着她包包子的娴熟模样,好像也不是很难,遂道:“我帮你?”
甜姑闻言,噗嗤一笑。
“你?算了吧,你舞刀弄枪可能还行,做这些,咱们今天就别想吃饭了。”
顾显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好像也没那么难。”
见他不死心,甜姑只好道:“行,给你个面团玩吧。”
她总觉得她有点像在哄小孩,在顾家村的时候,家中的孩子最喜欢糟蹋面团,妇人没法子,就给出一点点,随意霍霍。但也仅限一点点,还得是条件好的,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玩泥巴,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顾显城玩泥巴的场景,那得是个多滑稽的场面啊,甜姑又忍不住笑了。
“做什么这么开心?”她笑,顾显城也跟着笑。
“没、没什么。”甜姑摆手不肯说,顾显城也不再问,只是也傻笑着,开始学她的模样包包子。
俗话说的好,这世间有很多事情都是眼睛会了,但是手告诉你不是这么回事。
这包包子包饺子就是如此,顾显城大抵连饺子也不会包,遑论带着褶儿的包子,七扭八扭的,算是把这个包子给合起来的,但是这圆包子变成了麻花状,甜姑满脸复杂,顾显城也心虚的放下了。
“这个……我吃……”
甜姑扬眉:“不然呢。”
顾显城笑了,洗了手,干脆继续去劈柴。
柴房里的柴火他干脆都给劈了,这样她用起来也方便,下次可能没这样的机会了,还是这个活计适合他。
福贵昨晚等了一晚上,大将军也没回将军府,于是便猜到了什么,一大早上巴巴地就赶来了,还在东市买了早点,进院子的时候恰好就看见大将军正在劈柴的一幕,吓得手上的煎饼差点儿都掉了!
“奴才来奴才来!”他赶忙要过去,顾显城看他一眼:“你?你连斧头都拿不起来。”
这话的语气,和方才甜姑说他不会包包子是一模一样的,福贵睁大了眼:“您也太小瞧我了!”
说着,就要去旁边拿另一个斧头。
拿是颤巍巍拿起来了,只是开始劈砍的时候,明显吃力,一斧头下去,那柴就给飞了!!
水池边的如意她们看见之后都忍不住笑了,福贵脸上挂不住:“将军……您怎么这么娴熟啊,这劈柴看着还挺难的啊……”
顾显城一愣。
“难吗?不是拿起来就会?”
福贵更委屈了:“谁说的,真的很难,这力道还有把控……哎,您怎么什么都会啊,我以前没做过这事,小时候都是捡柴火的。”
顾显城看了看手中的斧头,若有所思,“你太弱了,到时候还得跟着本将好好练练!”
福贵猛地点头:“好!我都听您的!”
厨房那边,甜姑将蟹黄包上笼屉去蒸了,小蝶她们也将鱼准备好了,甜姑让小蝶将鱼肉片成鱼片,小蝶笑道:“咱们今日不吃整鱼?”
甜姑也笑:“对,换个吃法。”
片好的鱼肉要先简单腌制,腌制时开始调料头,豆瓣酱、红油,还有甜姑自制的一些底料这次也直接跟着她进了京城,热锅热油,葱姜花椒爆出香味,放入酱料底料,炒香炒化,这个时候,厨房便已经开始冒出熟悉的香味,屋内的小宝也醒了,顾显城将砍柴的事交给了福贵,自己则走进去抱儿子。
如意和如安在灶台旁边都看痴了,只见娘子动作娴熟,熬好的汤汁里面加入鱼骨,提前切好的水芹菜、豆皮、豆芽等下锅,大火煮开,麻辣鲜香的滋味已经被激发了出来,但鱼片还没煮呢。
这些还只是汤底,掏出来后铺在大碗中,转中小火,开始滑鱼片,鱼片讲究鲜嫩,稍微煮熟即可,铺在碗中,接着,才是这道菜的灵魂。
干椒、花椒、葱末、蒜末、胡椒、芝麻全部铺在最上面,滋啦一下,热油一破,伴随着嘶嘶嘶的声音,这麻辣刺激的味道才算是得到了升华,如意哪里尝过这样的霸道滋味,转头就打了个喷嚏,小蝶惊呼:“这是灵魂!她学过的油泼面也是这样!”
“对。”甜姑笑道:“这是水煮鱼。”
小蝶忍不住拍手,她又学会了一道菜。
最后,甜姑和小蝶又快手炒了几个热菜和时蔬,正好也到了中午时分,福贵开始支桌子。
主食是腊八粥和蟹黄汤包,一道看着就香的水煮鱼最是下饭,所以额外又蒸了一些白馒头,另外四个热菜分别是酸辣藕片、清炒白菜、肉沫粉条和一道清蒸大螃蟹,齐活!
众人落座。
如意她们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做,将军可是主子,哪有主子和下人一起吃饭的道理,谁知顾显城非要她们一起坐过来。
“你们夫人心软,你们要是站着,她这顿饭都吃不好,这里没那么多讲究,都坐下,这是命令。”
夫人……?
所有人都看向甜姑,甜姑脸颊微红,不知是热的还是,“都坐下吃吧,这么多菜呢,都专程给大家做的。”
福贵和小蝶都是熟人,带个头先坐下了,如意和如安这才对视一眼,坐下下来。
“来,今个儿是腊八,咱们也算是过节了,都起筷!”
大将军不拘一格,率先开吃,甜姑也笑着拿起了筷子,如意如安诚惶诚恐,见大家都笑着开始动起来,才小心翼翼地也加入了进来。
当温暖香甜的腊八粥进入肚子,她们一时竟然感动地眼睛都红了,甜姑还笑着给她们夹了鱼肉。
“吃吧,就当自己家。”
如意红着眼应下。
“唔!这汤包!”福贵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东西,因为激动,差点儿没把舌头咬了。
顾显城也没吃过,甜姑笑着道:“吃这个有讲究,叫什么来着,一开窗,二喝汤,最后一扫光!”大概是这么一句话,她也记不住了。
“娘子,什么意思?”
“开窗就是说将包子皮戳破,先喝里面的汤汁,二喝汤,最后扫光,吃是最后一步。”
“讲究讲究,娘子真乃见多识广。”大家称赞,于是纷纷先开窗。
顾显城却满脸复杂的不动。
甜姑:“怎么了?”
顾显城:“……你不早说,我方才囫囵了一个,现在舌头被烫到了。”
甜姑没忍住笑了,见娘子笑开,大家都笑了,小宝也伸出短胖的枝头指着他。
“笨笨!”
顾显城眉眼染上慈爱的笑意,去捉儿子的手。
“对,爹笨笨。”
甜姑听见这个字,忽然一愣。
桌上都安静了一瞬。
福贵也忍不住红了眼。
好啊,真好。
谁也没想到顾显城这时候就把小宝认下了,甜姑眼睛一红。
“都吃吧,多吃点儿。腊八粥的八种食材寓意好,把祝福都吃进肚子里。”
“诶!谢谢娘子!”
第62章 【8.26加餐!】
午饭之后, 顾显城要进宫去了。
甜姑琢磨着下午反正没事,不如就和小蝶她们一起上街去看看铺子,福贵听说后立马道:“我让小十跟着!咱们一起去。”
京城人多眼杂, 这样也好。
甜姑记得刘阳的嘱托,出门前带了帷帽,索性京城这样装束的女子多,倒也没什么奇怪,她抱着孩子,不知道的, 都会当她是哪家的妇人出门逛街。
而顾显城那边, 十分不情愿地骑马进宫了。
今日晚宴在酉时, 但是陛下令他早点进宫, 顾显城也不愿太早,磨磨唧唧地差不多到了未时三刻才终于出现。
昨日他与刘阳说好, 刘阳已经站在殿外等候,顾显城与他先打了个照面。
“你昨日那话是什么意思?”顾显城依旧有些不明白,好端端地,让他非要与他一处做什么。刘阳一改往日嬉皮笑脸地模样,与他道:“你可知道, 陛下最近又新纳了一个美人?”
“美人?”顾显城摇头,他是臣子,自然是不会关心陛下后宫之事。
刘阳:“若是一般的美人, 自是不会说什么, 可这美人今年年方十五, 刚及笄不久, 还是西域进贡而来,最近陛下几乎日日留宿她宫中, 有耿直的大臣看不下去,拼命力谏。”
“多大?!”顾显城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阳苦笑:“十五。”
要知道,太子今年都二十一,吴王也二十二了。
顾显城沉默了,片刻后道:“劝谏有用吗?”
刘阳:“你说呢。”
大抵是没有的,顾显城都不必再问。
“皇后也不管?”
“皇后现在只操心着太子的身体,如何管的了这些,总之一会儿晚宴开始,你别擅自走动,亲眼见一见就知道了。”
顾显城嗯了一声。
梁承帝先是将顾显城叫到乾清宫下了一盘围棋,还没等晚宴正式开始,他便已经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西域美人。
“臣妾见过陛下。”
此女盈盈一笑上前,梁承帝笑着朝她招手:“过来。”
“显城,这位是西域进贡来的美人,封号悦。”
悦美人:“臣妾参见大将军。”
顾显城紧紧看着棋牌,只嗯了一声:“陛下好福气。”
梁承帝大笑:“是啊,朕虽然老了,但也觉得老当益壮,让你笑话了。”
顾显城心中想说别的话,嘴上却依然笑了笑:“怎会。”
他一眼也没往那个什么悦身上看,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倒是那悦美人,一会儿剥个橘子,一会儿递杯茶水的,晃荡地有点烦。
刘阳就坐在顾显城的斜后面,将这一切不动声色的收入了眼底。
他神色渐渐冰冷,想起了前世的今日。
……
#
梁祐十二年腊月,大军凯旋,陛下自然也与如今一样大设宫宴。
美人、美酒、封赏一一应验。
在封赏宴上,人人都向大将军举杯敬酒,不出一个时辰,顾显城便有些醉了。
他外出方便,不知为何,竟然去了御花园的假山之中。
更不知为何,本应在陛下身边的悦美人竟然也会在此处。
当时的刘阳,只是城阳军最不起眼的一个把总,因为不知道前世今生,也没有这辈子“预知未来”的本领,他甚至都没有和顾显城单独说过话。
但是他知道,恪守本分。
今晚他的本分便是巡视宫宴外的安全,看见大将军醉晃晃的脚步,他想也没想地便跟了上去。
然后。
就听到了令他呆若木鸡的对话。
那悦美人……竟、竟试图勾.引大将军!
温声细语。
说的话却不堪入耳!!
刘阳当即便觉一身冷汗,站在原地动也不会动一分。
而不远处的草丛里,显然还有别人。
那人也不知是过于紧张没有发觉他或是别的,总之一直悄悄蛰伏在草丛之中,直到那假山里顾显城本来暴怒的声音越来越小时,才忽然出现。
“天啊!!!”
那人惊呼,仿佛是刚刚才撞见这一幕。
是个小太监。
那太监尖锐的声音瞬间就冲破了御花园的上空,接着,一切自不必说,赶来的人全都看到了假山中的那一幕——
大将军竟然和陛下的美人厮混在一起!!!
苍天!!!
梁承帝赶来的时候,顾显城酒堪堪醒了几分,对面前一切还茫然无知,但是却也只能跪在陛下面前,满脸懊悔。
悦美人在一旁,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她说,“妾本来是要去御花园给陛下拿汤,路过假山,却被大将军一把拽住,妾、妾害怕的很……”
她衣衫不整,任谁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梁承帝脸色难看至极,挥手,将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并警告所有人,谁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斩立决。
刘阳作为巡视的小兵,自然也接到了这样的命令。
但是不对啊。
分明是悦美人勾人在先。
而大将军当时也未曾做什么,只是那为首撞见的小太监仿佛将这一切都落实了。
他想不通那悦美人为何要陷害将军,当时的他又怎么能参破这其中的深意。
只知道,他迷惑了三日,这三日里,顾将军也颓废不振,在将军府喝的烂醉。
三日后,赐婚的圣旨便如期而至。
大将军接了,迎娶魏家三姑娘。
后来,刘阳良心难安,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和大将军悄悄提了一句当晚的事,他永远也忘不了大将军当时的怒火。
目眦欲裂,伸手拔剑,瞬间就将院中的石桌砍成了两半。
“为何当时不说?!?!”
刘阳当即跪下:“将军恕罪!属下也怀疑自己当时看错了听错了,后来,后来那么多双眼睛,属下实在是……请将军恕罪!”
顾显城拔刀便冲往了宫里。
当时宫中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大将军挨了顿板子,然后自己也被贬官。
从一个把总,变成了城阳军最底层的小兵。
#
回忆戛然而止。
刘阳眼神越发冰冷,如果说,上辈子的他并没有参破这场阴谋之后的意味。
如今的他却是再也不会被骗。
这场嫁祸,一早便是陛下安排好的。
他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抓住大将军的把柄,军事上的一旦犯了就是重罪,他不会,那便从最容易的部分下手,女人。
这悦美人,就是他的棋子。
晚宴、美人、美酒。
一切要素都在。
试问,一个臣子,给了他无上的权力、金钱、荣誉,到头来他还妄图沾染天子的女人。
天子如何不怒?!
这种情况下,大将军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力去拒绝陛下开出的任何条件。
上辈子,陛下应该用了婚事相要挟。
娶陛下想让他娶的女人,乖乖和魏家成亲结盟,结党,巩固陛下的地位,平衡朝中势力。
这才是陛下的高招。
至于一个女人罢了。
自那之后没多久,悦美人便被赐死,尸首都寻不见。
刘阳看着面前这位笑呵呵又已年迈的老人,心中苦笑。
最是冷漠帝王家。
最是狠辣帝王家罢了。
酉时已到,黄德全进来道:“陛下,大臣们都到了。”
梁承帝这才起身:“好了,到时辰了,走吧。”
顾显城起身,跟在陛下身后。
这样的正式场合,皇后自然是要在的,可是这悦美人竟然也在君侧,不少大臣们当即就叹息不已,但是,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毕竟作死也得看看场合,况且,连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他们更是不必多事了。
今日宫宴的阵仗,比除夕不谦让几分。
梁承帝举杯:“诸位。”
大臣们也纷纷站了起来。
“今日设宴,一,为大将军接风洗尘;二,恭贺我大梁打了胜仗!三嘛,大家也的确辛苦一年了,咱们先过腊八,再过小年,最后一起过年!”
众人立刻高呼:“多谢陛下——”
只有顾显城,头疼不已。
这意思,今日宫宴只是第一回 ,还有小年和除夕等着他?
真烦。
顾显城在酒宴上,不停被人敬着酒,也不住地说着客套话。
酒过三巡,顾显城看了眼面前的酒壶。
这啥酒啊。
他撇嘴。
这比北方的粮食酒还厉害。
此时,刘阳正坐在他斜后方,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酒壶,不动声色地就将顾显城的给换了,顾显城投去一个惊讶的眼神,刘阳微笑摇头。
顾显城酒杯里的变成了水。
他心情颇好。
大臣们酒盏更酌,气氛越来越热切,乃至于无人发现陛下身边的悦美人忽然没了踪迹。
也的确没有人注意到这样的小事,而刘阳却清楚的很。
上辈子,他不清楚顾显城为何会去假山之中,但他心中也推测了好几个可能。
要么,是酒里有问题。
不仅能让人大醉,还能产生一些迷幻作用?
当然,这只是刘阳的怀疑,这一世没了这酒,或许这一点就不存在。
其次,便是那悦美人做戏制造一些动静。
刘阳大概也就只能想到这两种可能,好在,这辈子他不再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也算是大将军身边有名有姓的人,于是当顾显城的确想去方便时,刘阳也起了身。
“你怎么去茅房也要跟着我?”顾显城有些无奈。
刘阳无法与他解释,只好道:“我也要去罢了。”
两人又一次经过了御花园,刘阳一直在留心周围的一切。
说来好笑,偌大的御花园,此时一个人都没有。
锦衣卫、禁军,包括那些小太监和小宫女们,好似也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就不见了。
刘阳和顾显城经过那假山时,他唇角勾起朝那边看了一眼。
什么动静也没有。
顺利去了茅房,顾显城舒坦多了。
刘阳:“一会儿你把这个服下。”他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给顾显城。
顾显城皱眉:“这又是甚。”
“是我那位友人高僧所赠,一颗解千醉。”
顾显城原本不想要的,可想到方才那席间的烈酒,还是接过来丢进嘴里:“多谢。不过你今晚好像格外不想让我醉?”
“难道你想?”刘阳反问。
“我是今晚还有事与你相商,那你呢,去那边的话,宋娘子不会说你吗?”
顾显城脸色瞬间一变,甜甜一向不喜他喝酒,若是一身酒气去找她,怕是门都不让进。
他立马郑重道谢:“多谢。”
刘阳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回到宴席,梁承帝明显有些吃惊。
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旁边的黄德全。
黄德全也不动声色的退下,很快,他和悦美人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悦美人似有些懊恼,在陛下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梁承帝一愣,略有不悦的看了眼刘阳。
刘阳不动声色地继续喝酒。
他眼底冰冷。
继续回忆起了上辈子的事。
上被子,作为他戳穿陛下阴谋的代价,他被贬官级,但这也不是他最终沦落家破人亡的最后推手。
今日他扰了陛下的好事。
他知道,这场复仇,才刚刚拉开序幕-
宴席一直到了巳时一刻结束,许多大臣此刻都已经醉倒在酒桌上,梁承帝体力也明显有些不支,被黄德全搀扶着下去。
刘阳松了口气,和顾显城一起往外走。
顾显城:“你到现在还要跟着本将?”
刘阳没说话。
只要今日不出宫,他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陛下没得逞,一定还有后一步。
果然,不远处跑来一小太监,紧赶慢赶的:“将军大将军!”
顾显城和刘阳同时回头。
“又作甚?”
小太监笑着道:“陛下说了,今日太晚了,不如您就留在宫中?”
刘阳心里一咯噔,原来在这等着呢。
他担心地看向顾显城,还来不及找借口,顾显城却先他一步不情不愿地开口:“这是圣旨?”
小太监愣了。
随即又笑了:“这是哪里的话,大将军,不过是陛下体谅您呀。”
顾显城哦了一句:“那你替我谢过陛下,就说我浑身臭的很,也认床,还打呼,就不打扰陛下了,告辞。”
那小太监都蒙了。
等顾显城走远后才回过神来。
不是……
陛下肯定给大将军单独安排一个宫殿啊!!!
终于到了皇宫外,刘阳笑了。
“你这言论,要是白日被人听见,绝对掀起轩然大波。”
“这京城的波没这么好掀,知道也好,就让他们都以为本将是个不讲究的大老粗,更好!”
在皇宫里住有什么好。
他急着回去抱香香软软的媳妇儿。
老婆孩子热炕头,比啥金窝银窝都好使。
刘阳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忽然觉得多亏了那位,但是后面……
看来他也得抽空去见见宋厨娘才行。
刘阳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乾清宫。
梁承帝正皱着眉头看着跪在面前的悦美人。
还有一个西域的术士。
“先前,是怎么和朕保证的?”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有何用?!”
悦美人战战兢兢:“回陛下,妾真的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是没想到的事,今晚顾将军身边一直跟着那个人,形影不离,臣妾真的没时间下手。”
那术士也道:“陛下,臣的药绝没有错,那药无色无味,对人无害,但是可以致幻,只是不知道为何大将军无事一般。”
梁承帝停了这话,看向黄德全。
“今日谁给显城斟酒的,去问问。”
“是。”
梁承帝又道:“他身边那个人是谁?”
黄德全:“是城阳军的谋士,姓刘,按理说,以他的品级是来不了宫宴的,但是不知为何大将军将人带着了,而且还常伴左右,对了,这人足智多谋,好像许多次击退敌军的计谋都是他出的,在军中很有威望。”
梁承帝哦了一声。
“看来是个人才,那抽空请过来见见吧。”
“是。”
最后,梁承帝看了眼地上还在颤抖的美人。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还是这般无用,以后就不必出现在朕面前了。听懂了吗?”
“臣妾听懂了……”
梁成帝捏了捏眉心:“滚吧。”
悦美人颤颤巍巍地退下了。
而此时,黄德全正走到殿外,惊呼:“殿下,您怎么来了?”
太子聿正走到殿外,恰好与往出走的悦美人对视了一眼。
他收回眼神继续走了进去。
“父皇。”
第63章 【8.27开饭!】
太子聿进宫后, 梁承帝的面色稍霁。
“太子怎么过来了?”
“今日见父皇离场似乎身体不佳,特来问候。”
“朕没事,回去休息吧, 你自己身体要紧。”
太子聿并未立马离开,而是道:“方才父皇想让悦美人做的事,儿臣知道了,儿臣认为,此法不可取。”
梁承帝在这一瞬间猛地抬头,眼神变得犀利无比。
“你知道什么了?”
太子聿没有说话。
梁承帝于是换了个问法:“你如何知晓?”
太子聿道:“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父皇应该比儿臣还明白这个道理, 这样的做法传出去, 会有损陛下的圣面。”
梁承帝哼了一声:“你以为朕想?儿啊, 你还太年轻,不懂得平衡权术, 朕这般,都是为了朝政着想。”
太子聿:“父皇想要的,是顾将军和魏家联姻?若只是这件事,儿臣有办法。”
“哦?你有什么办法?”
太子聿沉默片刻,道:“三日之后, 母后会举办马球赛,届时京中男女双方搭配上场,只要让顾将军和魏三姑娘一组, 顾将军虽然或许对三姑娘无意, 但也是个君子, 当会照顾一个弱女子。”
梁承帝:“你的意思是培养感情?”
太子聿:“父皇, 许多事物极必反,顾将军在边关三年, 经历的事很多,也很不容易,若您用这种法子,会寒了城阳军士兵们的心。”
梁承帝沉默片刻。
“但这件事没有多少时间了。”
“父皇若信我,可以试试,若不行,再想别的法子。”
梁承帝想了想,道:“行,你母后的马球赛已经安排好了是吧。”
“对。”
“那朕给你一次机会。”
“多谢父皇。”
太子聿走后,黄德全上前笑道:“殿下可真是仁孝的。”
“哼。”
梁承帝哼了一声。
“做事优柔寡断,不知是否随了他的母亲,不过也好,他也给朕提供了思路,马球赛当天,你去办这样两件事——”
黄德全躬身,耳朵凑了上去。
梁承帝此番话倒是没有半分忌讳,太子聿刚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了“优柔寡断”四个字,他抿了抿唇,脚步没有停留。
回了东宫不久,皇后便来了此处。
见到自己的母亲,太子聿起身:“母后。”
郑皇后笑了笑:“聿儿辛苦了,我已经听说,三日之后的马球赛你父皇同意了。”
太子聿嗯了一声。
“这马球赛到时候回邀请不少贵女们前往,这倒是个好机会,母后届时也会为你选一位温柔得体的太子妃。”
太子聿想也不想便拒绝道:“算了吧母后,以儿臣现在的身子,娶谁家的姑娘都是累赘,等后面再说吧。”
“胡言。”
郑皇后道:“你是太子,一国储君,多少名门贵女都想坐上太子妃这个位置,母后不允许你如此妄自菲薄,况且……如今有西域那位欧阳术士的帮助,你身子已经在恢复了,你年纪也到了时候,娶妻生子,也是太子必须履行的职责。”
太子聿眼眸微动:“是,但凭母后安排。”
郑皇后满意地笑了。
……
永松巷。
今日甜姑在京城东市找了好几处铺面,她都挺满意的。
一晚上便拿着图纸还有京城舆图翻来覆去的看和研究,过于认真,乃至于晚饭都没吃几口,顾显城来时,她也毫无所查。
“看什么呢?”
冷不丁地,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甜姑回头,就被顾显城抱住了。
她轻轻嗅了嗅:“你喝酒了?”
顾显城:“你这什么鼻子?我来之前已经刷了三次牙,喝了两大碗醒酒汤,还换过一套衣服了。”
甜姑翻身:“我可是厨子你忘了,鼻子灵着呢。”
顾显城上前捏了捏她的鼻子:“嗯,你说的对。”
甜姑今日心情明显很好,将自己看得好几家铺子都拿出来给他看,“我们今日逛了一天,选了这几家,你看看怎么样?”
顾显城也立马接过,帮她一起商量了起来。
“这里,这里离城门最近,租金也合适,我第一眼就看上了,但是租金有点贵,要六两一月,到底是京城啊,一寸土一寸金。”
顾显城嗤笑:“咱们又不是租不起?”
甜姑瞪他:“我是正经做生意的,不是来过家家的,我若不想赚钱,干脆在家里躺着每日花你的钱就好。”
顾显城眼睛一亮:“这个提议不错。”
甜姑去拧他。
“开玩笑,这铺子地点会不会太远?”
“还好吧,此处交通发达,这边有桥,那边有路,而且福贵说京城现在和西域来往甚密,很多外贸交通都走这条路不是吗?所以这里的人口肯定很密集。”
顾显城嗯了一声:“此处也是进宫的必经之路,我每日都能去你那边用膳了。”
甜姑抿唇,这点……她倒是没有想到。
“那你觉得也好的话,我明日就去盘下来?”
顾显城:“都行,我相信你的眼光。”
甜姑冲她甜甜地笑了。
这晚,顾显城照旧在她这里歇下,但是第二日一大早,还是得早早的去上早朝,甜姑早饭过后,也准备继续出门去看铺面了。
只是没想到,顾显城刚走,刘阳登门了。
他应该是算准了时间,专门避开了顾显城,甜姑知道他来是大事,便先将人请了进来,沏了壶茶。
“娘子要出门?”刘阳问。
甜姑便笑着将盘铺子的事说了。
刘阳点头:“这本是好事,娘子出来进城,找了谋生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今日来,是要和娘子叮嘱两件事。”
“您但说无妨。”
刘阳昨晚仔细思索,总觉得陛下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今日一早,他又听说了皇后举办马球赛,而且是太子殿下出面劝说陛下的,他细细思索,便品出了其中的关窍。
所以他今日并未打算说那悦美人的事情给甜姑添堵。
他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近日,京城之中可能会出现一些案件,这些案件骇人听闻,还请娘子万事小心,铺面也莫租在朱雀桥附近了。”
甜姑大惊!
她看好的铺面恰好就是在朱雀桥附近,她连忙问:“为何?什么案件?”
刘阳一想到此事,每每也觉得痛心,但是却不得不嘱咐。
“我只是听说,城郊最近总有妇女孩童失踪,且作案团伙颇为嚣张,朱雀桥连接城内和城郊,交通便利鱼龙混杂,极易成为他们下手的好地方,所以娘子切莫在那边蹚浑水。”
妇女孩童失踪……
甜姑背后有些发凉。
“多谢大人提醒。”甜姑从顾显城嘴里是听说过刘阳的本事,加上他多次帮助自己,甜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也并没有想反驳的意思。
刘阳欣慰笑了笑:“娘子听劝,我们的事就会好办很多。”
既然说到这里,甜姑便请他看了看自己选的一处地方,谁知刘阳一眼就给她指了最偏僻最便宜的那里。
“这里,三月之后朝廷可能有大动作,你现在入场是低价,后面可就不一定了。”
甜姑仔细去看,那周围的墙体还有民宅都颇为老旧,一瞬间,甜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多谢大人。”
刘阳笑着点了点头,喝了盏茶又用了块点心,这才走了。
甜姑出门,直奔刘阳所说那处。
这里虽然地处京城中心,但是的确有些残破,且后面就是一个菜场,有些嘈杂和脏乱,所以甜姑第一眼并未看上这里。但是今日再看,又有了许多新的发现。
首先,菜场周围买菜就方便简单,其次,这里大部分都是劳工,需要解决午饭。
第三,那便是周围全部都是整整齐齐的高楼,这一处的确突兀,再一联想到刘阳的话,甜姑悟了。
当即便决定是这里了!
而且,她还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不要租,她直接买。
这将小蝶吓了一大跳。
“买下来,这得花多少钱啊?”
那店主人也正好急于脱手,听说有人要买,自然乐不可支,但是他要价颇为黑心,一张口便是二百两,这个数字让甜姑也吓了一跳。
犹豫片刻,甜姑问:“价格没有商量了吗?”
那店主人笑道:“娘子可以打听一下,这是均价。”
甜姑也没拒绝:“行,那我们再去看看。”
那店主人一愣,没想到人说走就走,甜姑深知谈判不能表现地过于想买,倒是真的带着小蝶和如意如安她们在附近逛了起来。
同时也打听了这边的均价。
二百两绝对还是高了,一百五左右差不多。
不过,这店主人的铺面二楼还有阁楼,收到之后倒是也能改造改造,她还是挺心仪此处的。
甜姑没急着再进去,逛完之后就找了个显眼的地方和小蝶他们坐下吃午饭,这边做吃食的不算多,而且大部分都很随意,路边支上两个小桌子就算了事,味道也是十分一般。
“这面和娘子做的差远了,咱们要是在这做生意,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甜姑笑了:“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对这边百姓的口味也不了解。”
吃完之后,她们还没有进去的意思,那店主人见她们慢悠悠地看了好几家,也和别人谈的挺好,有些急了。
“诶娘子,小娘子,算了,我急着脱手,一百八给你。”
甜姑笑了,这才重新走了进来。
“我也不砍到一百五了,这边的价格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一百六,多余十两算上面的阁楼。”
那店主人有些犹豫,甜姑继续道:“我带了现银,不需要去钱庄支用,掌柜,能省你不少事的。”
店主人一听,眼睛亮了,同时也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小妇人。
“你真有现银?”
一百五十两现银啊,能拿出来的人可没几个,难道这位是什么了不起的富贵人家?
“对,你若应,咱们今日就签契。”
那店主人咬了咬牙:“成交 !一百六就一百六!”
小蝶和如意在后面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甜姑也很痛快,拿到地契之后就痛快给了一百六十两银票,这些自然都是顾显城的钱,甜姑原本是没打算动的,但是现在有这么好个机会她也不想矫情。
大不了日后赚了给他,况且,他本就是她夫君,花自家男人的钱,也没什么。
她心里很是舒畅,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兜里有钱的力量,那店主人也很舒畅,痛痛快快拿着银子交了钥匙,甜姑还是第一次一口气花了这么多钱,回去的时候脚步都有点飘飘然。
晚上,待顾显城又来时。
甜姑刻意打扮了一番。
她很少穿红色的衣服,上回在青山县,顾显城还特意给她挑了红色的布,甜姑琢磨着他喜欢红色,于是就换了一套红纱的裙子。
美人妩媚又娇艳,听见墙外的马蹄声便幽幽起身,走到了门口。
顾显城原本又是不大高兴的,他今日进宫,自然也听到了马球赛的事情,身上的寒气正嗖嗖嗖往外冒。
结果刚一进门,就看见了眉目如画娇滴滴的美人,站在门口朝他笑:“你回来了?”
顾显城脚步一顿,楞在原地。
她今日不仅盛装打扮,还特意将发髻散了下来,乌发雪肤,眉特意描过,唇也染过。
邀约!
明明白白的邀约!
顾显城心里头那点儿气啊,顿时就如同大太阳下的露珠,影儿都没了。
他大步上前,脚步都快了几分,再快到跟前时,伸手将人一抱,甜姑睁大了眼,下一瞬,门就哐嘡被合上了。甜姑也被他压在门板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甜姑的耳边。
“你真是属牛的。”甜姑去推他,顾显城哼了一声。
“我是牛,不知疲倦的牛。”他伸手将人往上一托,甜姑却是不肯。
“没吃饭吧,先吃饭,包了饺子。”
顾显城倒是也没那么急,停了这话,点了点头:“好吧,先吃饺子,待会儿再吃别的。”
甜姑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拍拍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两人走到那边炕桌。
小蝶很快端上来两盘饺子,是顾显城最喜欢的香菇猪肉馅,他一口一个,看来也是真的饿了。
“慢点儿吃,不够再煮。”
顾显城:“你不知道今天真是累死了,就这么累的情况下,皇后三天之后还说要举办马球赛。”
“马球赛?那是什么?”
顾显城给她解释:“就是在马背上打球,贵族公子哥的游戏,没意思的很。”
“那你要参加吗?”
“嗯,推不掉。”
甜姑不关心什么马球赛,她笑着给顾显城在一边剥橘子,顾显城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抬头道:“这次马球赛……会男女混合搭配。”
甜姑毫不在意:“哦。”
“我怀疑,我可能会被分到魏家那什么女子。”
甜姑依然在想白日的铺子:“好。”
顾显城一愣。
“你不在意?”
甜姑这才回过神来:“啊?”
她其实没太听清顾显城说了什么,于是问道:“在意什么?”
顾显城脸色越来越沉。
“吃吧,快吃,吃了我也跟你说个事。”
顾显城吃不下了:“什么事,你说。”
甜姑兴奋不已:“我今日花了你的钱。”
“哦。”
“一百六十两!直接将那铺子给买下来了!”
“嗯。”
顾显城学她。
“你不在意?”
顾显城越学越上瘾:“啊?”
“我在意什么?”
甜姑还没意识到。
“一百六十两诶,不过你放心,改明儿我定能赚回来还给你,你不知道,那边——”
也不知道她说的那句话触到了顾显城的逆鳞,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人顿时更气了,登地一下站了起来:“还?!”
甜姑:“咋、咋了?”
顾显城咬牙切齿:“你刚才说还?”
“我的意思是说大概等三个月或者半年之后……”
“我可等不了这么久。”
顾显城又气呼呼的。
“要还、就、现在!”
他说完,饭也不吃了,直接上去抓人,甜姑意识到危险,立马就要下去,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脚踝。
“呜——!”
顾显城呼地一下,吹灭了蜡烛。
第64章 【8.27加餐!】
“咚——”
伴随着小太监一声清脆的铜锣声, 马球赛正式开始。
这场马球赛由皇后娘娘举办,旨在邀请京中各贵家公子之间的来往,同时也借着机会让城阳军的士兵们露露面, 下面人还好,城阳军还有锦衣卫采取随意抽签的方式,正儿八经地打着比赛,待到了上面的贵公子哥们,事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顾显城在一边看着那些弱不禁风的公子哥们连马都骑不利索,却非要在姑娘们面前强撑着露脸, 他觉得没意思的紧, 还不如当初在边关时痛痛快快的摔跤比赛。
他没什么兴趣, 轮到自己抽签时更是百无聊赖, 而中签的结果也毫不意外——
他和魏书意抽到一组,那小太监一见纸条上的名字, 笑得和一朵花一样:“大将军和三姑娘可真有缘分!”
顾显城冷笑:“是么,那让本将看看,本将错过了什么缘分?”
那小太监一听吓了一跳,赶忙就捧着抽签的木盒子退下了。
顾显城撇了撇嘴。
直到现在,他才看见了那个已经听无数遍的魏三姑娘, 对方也看见了他,顾显城目不直视,走向自己的马。
他们的对手是锦衣卫的指挥使还有一名贵女, 叫什么顾显城是完全不认识, 但是在场的人却熟悉的很, 户部尚书之女葛莹莹。
她是京中贵女之中脾气最火爆的一个, 也是贵女中唯一会武功的一个,这和魏姑娘遇上, 岂不是危险的很?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场马球赛旨在交流感情,两个大男人自是不必担心,但不清楚两女相遇,会不会点到为止。
比赛开始——
葛莹莹率先便冲了出去,她是个急性子,只想赢,根本也不管什么真实的目的,而顾显城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当所有的马都跑起来时,他还慢悠悠地在场上散步。
那指挥使都看不下去了,好歹也装模作样进了两球。
福贵在一边小声叹道:“大将军好歹装一装呀!”
顾显城连装也不想装,那葛莹莹跟着京城的马术师傅学过一阵,还真有两三分本事,很快,就连连拿分,而魏姑娘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没有顾显城的帮忙,若是再这样下去,这场马球赛马上就要结束了。
众人面面相觑。
梁承帝坐在高台上,面子有点挂不住,他看了眼旁边的魏国公,显然,魏国公脸色也不好看,于是梁承帝更是不悦,并将这份不悦记在了太子头上。
那指挥使都看不下去了,在马背上大喊:“顾将军可是不屑和女子交手,那不如你我比一比?”
说完,就专程开始挑衅顾显城,顾显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总算有所回应——
胳膊甩一甩,跑一跑,进了两球。
轻轻松松。
那指挥使被激发起了好胜心,一个劲儿地迎难而上,很快,比分就被拉平了。
那葛莹莹一看,也根本忘记了父亲的嘱托,驾着马跑上去想赢一球,魏书意也看着观台上拉不下脸的父亲,骑马赶上。
“你做什么?”葛莹莹见她弱不禁风还想和自己抢球,有些不悦:“你算了吧,老老实实跟着大将军不行?稍后我伤了你别怪我。”
魏书意不回答她,只是咬牙坚持着,这比赛到这里才有了点看头,众人踮起脚尖,两个男人根本顾不上两个女人,两个女人又开始掐架。也不知魏姑娘是怎么想的,非要硬碰硬和拦住葛莹莹,葛莹莹终于被她搞得有点不耐烦,球杆使劲一挥,大概是碰到了对方的马屁,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魏书意的马瞬间就跟疯了似的,高高扬起前蹄——
尖锐的嘶鸣——
魏书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根本控制不住一匹失控的马,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而顾显城此时正和那指挥使斗得如火如荼,根本没注意到这边,葛莹莹整个人都傻了,全场也傻了,待反应过来时,赛场中间忽然跑出来了一个男子,疯狂地驾着马朝魏书意奔了过去,再人落下之前,将人接住了。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顾显城和指挥使这时才停了下来。
那指挥使最先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他方才和顾将军打的有点上头,没有注意到那边的情况。
而葛莹莹更是整个人都傻了:“不、不怪我啊,她非要缠着我,我碰都没碰到她!”
而看台上的魏国公此刻哪里还坐的住,和魏国公夫人全部冲了下来:“太医!传太医!!!”
而那个此刻抱着魏书意的男子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只见他一袭粗布衣,打扮和穿着无不再告诉着别人的身份,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马奴。
梁承帝大怒,腾地站起来离席而去,郑皇后也有些懊悔地连忙跟上,太子聿倒是没什么表情,只不过他身边的小太监急的不行:“殿下,陛下生了好大的气……”
这笔账,陛下肯定会算在您头上的。
太子聿淡淡道:“知道了。”
马球赛被迫停止,虽说此事和顾显城并无直接关系,但他也选择在勤政殿外等候,不少平素看不惯他的大臣们也免不了说上两句风凉话,“顾将军,当真是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情啊。”
顾显城懒得理他们,但的确没料到魏姑娘会出此意外,他本以为这场马球赛只是走走过场,只要拖到结束便好,却不料……
顾显城很熟悉马儿的脾性,当时那样的情况,一定有原因,于是他转身朝马厩走去,没管这边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魏姑娘被一马奴英雄救美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那马奴的身份也被扒了出来,竟然原本就是魏家的人?!
这可稀罕了,魏家的马奴跟着一起混入宫中,还暗中保护自家小姐。
啧,这顿时,宫里的人都和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样,沸腾起来。
说什么的都有,魏国公大怒!
好在魏姑娘没什么要紧事,于是梁承帝只好让魏国公带着女儿回家,养伤要紧。
而结束之后,他才关起门来算账。
太子聿自然跪在殿下,而在马厩查看的顾显城也被传唤了过去。
他刚到时,太子聿正从里面出来,他被人搀扶着,双腿不大利索,一看就知发生了什么。
两人在门□□换了一个眼神,顾显城朝他轻声道:“抱歉。”
太子聿笑了笑:“将军无需道歉,此事与你无关。”
顾显城走了进去。
梁承帝颇为头疼地看着他,他也不想瞒了,直接了当的问:“事到如今,你依然不肯接受朕的赐婚,娶魏家姑娘吗?”
顾显城顿了顿,道:“臣不愿。”
“究竟为何?!难道说,今日魏姑娘受伤,你一点都不自责?现在怕是全京城都在等着看笑话,朕必须安抚老臣之心!”
顾显城不解:“这与臣无关。”
“你!”
梁承帝甚少动气,只见他压低了声音:“但是今日,所有人都知道是为了撮合你和魏家姑娘,你却只忙着和指挥使打马球,对人家不管不顾!指挥使朕已经罚过了,你知道朕舍不得罚你,所以你——”
“臣愿意受罚。”顾显城大声道。
梁承帝被一噎。
“好,好,你是存心和朕过不去?!”
“臣不敢。”顾显城从袖中掏出了一银针,呈给陛下:“臣只是刚才去马厩查看,发现魏姑娘的马被人动过手脚,这是证据,臣觉得,此事有蹊跷,所以臣想,如果要给魏国公一个交代,可能抓住这个动手脚的人才是最根本的。”
顾显城说完,梁承帝一愣。
他旁边的黄德全也露出吃惊的神色。
“顾将军,此话可不敢乱说,那都是宫里的马。”
“宫里的马也有纰漏不是吗,就好比今日那马奴,他是宫里的人吗?为何又会出现在那里呢?”
黄德全哑口无言,梁承帝面色复杂。
片刻后,还不待梁承帝说什么,外头忽然来了个小太监,急匆匆报——
“启禀陛下——”
“何事?”梁承帝没好气地问。
“吴王殿下,已至京城。”-
顾显城走出勤政殿时,福贵在旁边小声道:“这件事和大将军一点关系都没有,安排是他们擅自安排的,出了问题最后又怪您,奴才当真觉得委屈。”
顾显城叹气:“算了。”
他是臣子,想促成这件事的人是陛下。
他原本打算出宫,想了想方才在殿前的一幕,犹豫片刻,还是先去了东宫。
他到时,太子聿正在上药。
屋里依然是一股浓郁的药味。
顾显城坐下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缠满绷带的膝盖。
太子聿笑了笑:“大将军怎么来了,是来看望孤?”
顾显城心中复杂:“来和殿下道个歉。”
太子聿:“方才不是说,此事和大将军无关,说来,应该道歉的是孤,提出马球赛是孤的主意。”
顾显城垂眸:“我知道,但是殿下的方式并无错处,只是和臣心中所想不一样罢了,但也的确因为臣的任性,连累了殿下。”
太子聿笑了笑,没说话了。
顾显城犹豫片刻,将那马匹被人动过手脚的事也告诉了太子,太子聿脸上的笑渐渐淡了。
“臣虽不知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是何目的,或许是为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促成臣与三姑娘的姻缘,但也有可能,是为了拉太子殿下下水,毕竟,这主意是殿下建议的,若真如此,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不是吗?”
太子聿面色严肃:“多谢将军提醒。”
顾显城起身:“那臣就不打扰殿下了,对了,臣方才听到,吴王殿下回京了,殿下保重。”
太子聿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好,不送。”
顾显城走后,太子聿身边的太监小声道:“殿下,可要查查动手脚的人。”
“不必。”
太子聿眼眸一片冰冷的笑意。
“是谁你不知道?”
那小太监有些犹豫:“陛下……?”
太子聿闭上了眼。
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位父皇了,论权术心机,无人能比,自己提议马球赛,他接受,同时暗中布置,达到了他的目的是最好,若达不到,也有自己来承担罪责,还能借此打击压制。
左右不亏。
太子聿片刻后睁开眼:“吴王已回京,着人开始安排吧。”
……
甜姑今日,在自己的小铺子里忙碌了一整日。
盘下来后,第二件事便是装修。
她要将这个铺子重新装修好,再怎么样也至少要一个月左右。
现在已经到了腊月中旬,若是在年前请师傅,大概得年后才能完工,况且这年前的人工费等等……
甜姑回去之后,一直在算账。
到了深夜,甜姑合上账本,朝外看了一眼,奇怪的是顾显城到现在还没有来。
甜姑想着或许今日有什么事耽误了,于是留了盏灯,先睡了。
可没想到的是,今天一醒来,顾显城依旧没来。
福贵倒是一早上就赶过来了,甜姑这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十分惊愕。
“那……魏姑娘没事吧?”
福贵委屈地紧:“我不知她有事没事,反正大将军是被罚了,昨晚上魏国公气势汹汹地上门来,大将军敬他是长辈才忍下了,本来奴才昨晚上就要来的,但是宵禁了,只能等今早。”
甜姑神色复杂,她显然低估了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复杂,“那将军他现在……”
“娘子不必担心,将军今日一早去早朝了,这些事肯定能处理好,将军还让我带了人过来给娘子装修铺面。”
甜姑惊讶,看向福贵身后,难怪……
福贵身后还跟了二三十个壮丁。
“这些都是城阳军的人,帮着娘子一起,咱们赶在除夕之前就能将铺子给装出来,娘子不必额外费心了。”
这倒是省了甜姑不少事,她点了点头:“好,那将军这两日这么忙,可按时吃饭了?”
福贵一说起这事就来气:“没有,昨天将军回去滴米未沾,我劝不动……”
甜姑想了想,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做两道快手小菜你端回去,劝他吃了。”
“这主意好,大将军要是知道是您做的,肯定就不会拒绝了。”
甜姑准备地很快,几道顾显城喜欢吃的口味,又装了她昨日在街上买的点心,福贵这才喜滋滋的回去。
待福贵走后,甜姑明显忧心忡忡地回了屋内,她拿出了刘阳曾经给她的那个骨哨,尝试着吹了吹。
……
今日朝政之上,更是热闹。
吴王的归京,无疑让吴王那党派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明明是芝麻大点的事情,却在早朝之上与太子那边吵得不可开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听来听去,好像也是在争今年年底,晋升人选的安排。
双方各自都想为自己的阵营拉一些人,于是吵得不可开交,而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大将军回朝,顾显城的决定,如今也是举足轻重的。
所以顾显城不仅忙着处理那日马球赛的事情,还得应付着一批又一批去将军府的这些官员。
焦头烂额。
甜姑吹过骨哨没多久,刘阳便登门了。
她这才知道,吴王也回来了。
吴王和顾显城有仇,甜姑闻言也十分担心,刘阳与她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况,甜姑虽然听得晕乎乎的,但是大概知道将近年关,顾显城会非常的忙。
送走刘阳,小蝶感叹:“大将军也太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甜姑沉默片刻道:“再做些吃食吧,抽空给他送去。”
“诶,还是娘子心疼将军呢。”-
如意和如安今日去买菜,这会儿刚回来,两人脸色有些不对。
“怎么啦这是?”
小蝶见她们好像有些低落,尤其是如意脸色都白了,上前关心问道。
如意的确有些哆嗦,道:“今日、今日听说城郊发生了好可怕的事情……”
甜姑正在厨房做点心,闻言也扭头看向她们。
“什么事啊?”
如意吓白了脸不敢说,如安严肃道:“好像是城郊发现了不少妇女的尸体,死状颇惨,而且,正是前阵子被人牙子拐走的那些妇女儿童。”
小蝶惊呼。
甜姑擦了擦手也走了出来:“怎么回事,那小孩呢?”
“小孩都不在,只是那些妇人,真的太可怜了……”
“被何人发现的?”
“听说是些老乞丐,他们喜欢在城隍庙附近找肉吃,翻着翻着不知道谁掉到了井里,那井里还有城隍庙后面的地洞里,都是……”
都?
甜姑眼前一黑,心口也泛起一阵阵寒颤来。
在场的人脸色一白,没有一个人敢想象那样的场面。
一直没有露面的小十此刻也从树上跳了下来:“我去找人看看是什么情况 。”
“听说京兆府的人已经去了,那位新上任的陆大人也正好回京,只是他颇为可怜,一回来就遇到这样棘手的案子……今年真是怪了,原本大家以为打退了蛮夷,老百姓终于能过两三天安生日子了,没想到又遇到这样的事,一时间大家都人心惶惶……”
甜姑闻言,也有些担心。
“最近暂时少出门,尤其是小宝,没事就别带他出去了。”
“是,娘子。”
一连两晚,顾显城都没露面,直到第三日时,甜姑刚上床不久,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来了?”甜姑睁开眼轻声问。
顾显城一面亲她脖颈,一面应了一声。
“想我没?”
甜姑自然想了,但是她更关心顾显城的身体。
他看上去十分疲惫,于是翻过身主动窝进他怀里:“怎么了这是,怎么忙成这样?”
顾显城无奈又讽刺地笑了一声:“一堆乱事,烦都烦死了。”
甜姑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下巴上都冒出硬硬的胡茬了,她心疼道:“我知道你忙,就怕你没按时吃饭,让福贵送过去的你吃了吗?”
顾显城嗯了一声,去蹭她的脸颊:“你的心意我定是不会辜负的,就担心我两晚没来,你生我气。”
“怎会。”
甜姑:“你有正事要忙,我能等。”
顾显城闻言,深深地看了她很久。
“不会让你等很久的,我保证。”
第65章 【8.28开饭!】
两人相拥了很久, 甜姑难得主动了一回,紧紧攀附着顾显城的肩膀,一刻也不愿分开。
平素干这档子事时, 他多少会说一些浑话,今晚却没有,只是一个劲儿地蛮干。
像一头不知疲惫的狼。
甜姑看着床幔上投出的声音有些羞的慌,等两人结束后,顾显城才伏了下来,在她耳边平复着。
小别胜新婚, 这一晚两人自是极尽缠绵, 一直到寅时, 两人才洗漱重新躺下。
甜姑其实还想问问白天那城隍庙的事, 但见他疲惫,堪堪忍下, 一觉天亮,好在顾显城今日没走。
甜姑惊喜,顾显城睁开眼道:“今日休沐,我哪里也不去。”
他伸手,将甜姑重新捞回怀里, 甜姑看了眼外面,不到辰时,小蝶她们也不会这么早, 她放心了, 这才有时间和他多说一会儿话。
“昨天的案子你听说了吗?”甜姑将城隍庙那事告诉了顾显城, 顾显城慢慢睁开了眼。
“还有这种事?”
甜姑:“对啊, 我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是如意和如安上街的时候听说的, 在这一片都传开了。”
顾显城皱眉:“天子脚下,何人胆敢如此放肆,要是被本将抓到,定将他碎尸万段!”
甜姑忙道:“那人死有余辜,但是我听说陆大人也回来了,他刚一会来便要上任京兆府尹,遇到这样的棘手的事情,也是挺辛苦的……”
顾显城醋意上涌:“你还有空关心他?”
甜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顾显城又将人拉过去狠狠的亲了一通!
两人又在帐中胡闹了好一会儿,顾显城道:“我这次走之后,怕是没办法天天都来了,我会让小七也过来,有他和小十暗中保护你,我也能放心一些。”
“好,没事,你有事就去忙你的。”
顾显城嗯了一声:“但是只要我有空就会过来,你除了这里和铺子那边,哪里也别去,成吗?”
甜姑乖巧应下:“那是自然,我都听你的。”
顾显城又揉了揉她的头:“好乖。”-
腊月里过的很快,而且也的确如甜姑所料,年关将至,顾显城变得极其忙碌,大概是隔上三日才会过来一次,不过每次来都很疲惫,甜姑便换着法给他炖汤,补补身子。
转眼,就到了腊月底,明日便是除夕了。
甜姑的小铺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装修好了,等年关一过,就可以开业了!
这事出乎了甜姑的意料之外,而她最近也趁着空闲将那附近都熟悉了一下,好在那片的治安很是不错,每次去都能看见官兵在附近,甜姑这才放心。
腊月里,自然是要采买年货的,从腊月二十多开始,陆续就准备了一些腊肉、腊鸭和鸡,待到今日最后一日,只用上街买些花生糖和点心,这便算齐活了。
甜姑和小蝶亲自上街查缺补漏,小宝在家则有杜嬷嬷和如意她们照顾着,因为谨慎起见,这半个多月,甜姑也没怎么让小宝上街过。
昨晚,京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一时间银装素裹,外面的风景极其好看,甜姑和小蝶在东市的一些糖果铺子选了好几种糖,其中还有顾显城喜欢的花生糖她尤其买的多。
想来……明日除夕,他定是会过来的吧……
甜姑耳根悄悄红了。
小蝶在一边撑着伞,两人刚刚走出糖铺子,迎面就遇到了两三人,最前面的那个脚步很快,差点儿和甜姑撞上,小蝶正要开口,待看清面前人是谁时,忽然愣住了。
甜姑也举起伞抬头,看清了面前人,对方也同样满脸震惊。
“陆大人?!/宋厨娘?!”
甜姑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时安,他一身风雪显然风尘仆仆,陆时安明显更加吃惊,但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宋厨娘,是来采买除夕的糖果?”
甜姑原本听他问前半句有些尴尬,没想到陆时安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甜姑笑了笑,道:“是啊,买点糖,这不明日就是除夕了嘛,陆大人也是?”
“对,家母十分喜欢吃这家的花生糖,每次过年都会买。”
陆时安说完,身后的小厮已经从铺子里出来了。
陆时安:“既然有缘遇见了,不如就一起走走?”
甜姑应下。
陆时安先是问她住在哪里,甜姑模棱两可,只说自己是在永松巷附近租了个小宅院,陆时安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刨根问底,“那倒是顺路。”
两人一起慢慢在雪天中走着,陆时安转头说起了京城新年里的一些风土人情。
轮到甜姑问他:“大人何时回来的?”
陆时安笑道:“回来还没半月呢,这阵子太忙,没想到眨眼竟然就到了新年。”
甜姑道:“年关到了,您应该也挺忙的。”
说起这事,陆时安只有苦笑。
“是挺忙的,这不一回来,就遇到了上面两三届京兆府尹一辈子也没遇到的大案子。”
甜姑闻言,沉重道:“我听说了,挺令人震惊的,凶手查到了吗?”
陆时安:“要有这么快就好了,今年这个新年,我大抵是过不好了。”
甜姑也不知道该说怎么安慰他,只好道:“希望大人早日抓到那个为非作歹的凶手。”
陆时安微笑道:“借宋厨娘的吉言了。”
“对了,我在京城中开了家铺子,大约是年后开业,陆大人有时间可以过来坐坐。”
陆时安闻言,有些惊讶:“是吗,那我定是要前去捧场的,在何处?”
甜姑将自己的铺子的位置告诉了他,陆时安一听就笑了:“宋厨娘好眼光啊,朝廷正准备在半年之内对那边的废旧民宅进行整顿处理,到时候那边的地价可能要翻倍,宋厨娘现在入手,一定是稳赚不赔的。”
甜姑眼睛一亮:“当真?”
“千真万确。”
虽然这件事她早就已经从刘阳那边打探到了一点儿风声,但是从陆时安的嘴里听说后,证明这件事就更靠谱了,甜姑心中高兴,眉眼不禁也弯了起来。
两人恰逢走到一处桥上,腊月二十九的下午街上已经没有太多的人,甜姑和陆时安在一处有说有笑,竟然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不少人纷纷侧目,两人倒是毫无所查,直到——
小蝶眼尖,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立马疯狂地暗示甜姑,甜姑后知后觉地看过去,这才发现顾显城正骑着马,在桥对面沉沉地看着两人。
虽说甜姑没什么可心虚的,但是她深知顾显城的醋性,心里不免咯噔一下,站定道:“陆大人不必送了,京兆府应该在那边吧,我从这里再走一会儿便到了,您去忙吧。”
陆时安微怔一刻,视线也注意到了不远处那人,仅需一瞬便明白了什么,笑道:“好,那改日等你开业,我一定前去捧场。”
“嗯,好的。”
陆时安走后,甜姑看向不远处的顾显城,她心中高兴,朝过走的脚步也快了些,不过顾显城骑马,显然比她更快,几步的功夫就已经到甜姑面前了。甜姑显然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出来找她,心里高兴,仰起头朝他甜丝丝笑:“你怎么来了呀。”
原本看见她和陆时安在不远处说说笑笑,顾显城是有些郁闷的,但是现在看见她弯着眉眼甜甜地朝自己笑,顾显城唇角扬起,哼了一声。
她现在笑得绝对比刚才灿烂!
他翻身下了马,不由分说地就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甜姑穿上了:“这么冷,穿这么少不冷吗?”
少吗?
甜姑低头看,她带了围脖,手上套了袖笼,脚上还是厚厚的靴子。
走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她都已经很热了……
甜姑想说自己不热,但见顾显城似乎对自己颇为感动的份上她还是忍下了,只是道:“还好呀……走一会儿就好了。”
顾显城:“买什么了?”
甜姑看了眼手上的东西:“一些糖果,不是马上过年了嘛,我就多买了一些,还有一些水果和点心之类的~”
顾显城于是就注意到,她今日心情好像很好,说话软软的,他将这一切归功在自己来找她的份上,绝不是因为遇到了陆时安!于是顾显城拉过她的手,“都买完了吧,我带你去跑跑马?”
甜姑一愣,现在吗?
雪天?
她还从来没骑过马呢,但是……他既然已经说了,又骑着马过来的,总不好牵着回去,于是甜姑小心地点了点头,小蝶赶忙道:“那东西都给我吧,我拿回去!”
“我来我来。”福贵笑着上前,有他在,哪里能让姑娘家拿东西。
顾显城点头:“成,你们去吧。我们一会儿回来。”
“诶!”
甜姑这还是第一次骑马,她被顾显城抱在怀里坐在马背上,惊呼:“这马好高!”
顾显城语气颇为得意:“这是汗血宝马,自然不同凡响,不过本将的这匹是最高大的,你坐稳了,抓牢我。”
说完,甜姑便感觉到耳边一阵风,她猛地一头扎进了顾显城的怀里,牢牢地圈住了他的腰肢。
顾显城唇角扬起,带着她一路朝城郊跑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但是甜姑却一点儿没感觉到冷,那厚厚的大氅和顾显城的怀抱都足够温暖,可一直这样当鸵鸟,她还怎么欣赏两边的风景,于是她悄悄将头从顾显城怀里探出一点,察觉到她的意图,顾显城放慢了速度。
此时已经到了城郊,一片银装素裹,不少人家已经提前将红灯笼挂了出来,在雪白的世界里形成了鲜明漂亮的点缀,不远处,还有一株柿子树,上面的柿子红彤彤的,像是缩小版的灯笼,甜姑被吸引住了视线,顾显城也瞧见了那树,骑着马,走了过去。
甜姑仰头明显看呆了,雪中的柿子……这样的风景实在过于美好……
在顾家村时,一年到头也很少下雪,即便是下了雪,也很少能赶上柿子成熟。
顾显城见她这么喜欢,想了想,一伸手,摘了一个下来。
甜姑:“……”
“吃?”顾显城将柿子递到她面前,甜姑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他一向都是如此,她不忍心拒绝顾显城,只好接了过来,不过这红彤彤的柿子也的确让人很有胃口,甜姑犹豫片刻:“我不想把手弄脏,你给我剥。”
顾显城啧了一声,似乎有些嫌麻烦,但是很快就接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就给人剥好了。
“吃吧。”
他还喂到了甜姑嘴边。
这红彤彤的柿子肉看起来就好吃,甜姑不再犹豫,张嘴咬了一口。
顾显城看着她小心的动作,心中顽劣忽起,忽然将柿子在她嘴边碾了碾。
甜姑:“……”
她唇角都沾满了果肉,甜姑恼怒:“你幼不幼稚?!”
顾显城不以为然,“手滑,天太冷。”
说完,他俯下身去,趁着人还没回过神来,猛地亲了下去!
“?!”
甜姑睁大了眼,等顾显城离开时,还煞有介事地点评了一番:“味道不错。”
甜姑:“……”她愤愤地锤了人一拳,只是轻飘飘的,顾显城大笑。
雪愈发大了,顾显城也不忍她在外面逗留,遂骑马朝回走,与此同时,陆时安也恰好回到陆府。
这是一栋气派的府邸,陆家在京城是名门望族,宅子从前门到后门足足贯穿了两天街,陆时安回到宅院时,其母陆三夫人笑着迎了上来:“一身的风雪,赶快去换身衣裳,你姨妈已经到了。”
“姨母到了?”
陆时安明显有些吃惊。
周志的斩刑已经下来了,陆家之前派人专程将方簌簌接了过来,今日抵达。
陆三夫人:“是啊,赶在除夕之前,咱们今年算是团圆了。”
陆时安笑道:“是啊母亲。”-
除夕。
顾显城昨日回来,自然是免不了折腾一番,两人一直闹腾到深夜,甜姑得知他今日白天不会走,心情也颇好,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让顾显城颇为激动。
一直到清晨,雪停了,两人还赖在床上不肯起。
甜姑拿脚轻轻踢他:“你去扫雪。”
顾显城啧了一声:“你现在使唤我使唤的很厉害嘛。”
“那屋里就你一个男人,你不去,让小蝶她们去吗?”
“不是还有福贵。”
甜姑:“懒死你算了!福贵是个孩子嘛。”
顾显城:“……”
他睁开眼不情不愿起来:“得,我看我在你这,地位是真的低。”
甜姑想笑:“那你要是不乐意,回你的将军府去,在那你可以尽情耍威风。”
顾显城笑了,死皮赖脸又缠了上来:“那我不,将军府那空荡荡的屋子哪有这好……”
他一面说,一面手又不老实了,甜姑娇滴滴地瞪他:“那就辛苦你,顺便把院子里那些花的肥料也撒了吧。”
顾显城:“……”
看着他气呼呼的背影,甜姑想笑,懒洋洋的翻了个身之后也坐了起来。
她从床头的小柜子里取出了一套衣裳,今日是除夕,自然都要穿新衣,不过这不是她的,她悄悄叠好放在了显眼的位置,然后这才起身洗漱。
小宝和小蝶他们也起了,在院子里玩,小宝今日穿得像个小寿星,一身红,像个小太阳,在院子里追着几个大姐姐们咯咯咯的笑,雪过天晴,今日除了冷一点,倒真的是个好日头。
甜姑昨晚问过顾显城今日是否在家吃团年饭,顾显城还生了气,发奋顶了她几下,才气呼呼道:“我不在这在哪,宫宴装模作样去一下就成了,我子时之前还会回来陪你守岁。”
甜姑唇角翘起,那么,今晚的团年饭,她定是要好好准备。
鸡鸭鱼肉这些早早就预备下了,今年过年吃烤鸡,鸭肉就做一道八宝糯米鸭,过年的鱼都得整条上桌,寓意年年有余,再来便是一些卤肉、腊肉之类。
今早福贵还扛了半头牛来,甜姑和小蝶还得将这牛肉也做出来,牛肉要新鲜着吃,思来想去甜姑决定将牛腩炖出来,新鲜的里脊爆炒,剩下的牛骨还是煲汤,正月里来还可以下面条吃。
最嫩的肉还可以剁成馅料,包牛肉饺子。
甜姑开始忙前忙后,顾显城将对联和灯笼也都挂了出来,整个小院子里喜气洋洋,到处都洋溢着过年的气氛。
快到中午时,赵嬷嬷、刘阳还有小七小十都来了,顾显城觉得将军府冷清,刘阳也是孤家寡人,干脆都叫了过来,登时,院子里面更热闹了。
中午时,甜姑煮了面条让大家简单吃了一点,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手擀面,众人也吃得十分香,小蝶笑道:“留点肚子,甜甜姐晚上还准备了硬菜!”
众人毫不怀疑这一点,只是顾显城干了一早上活实在是饿了,狼吞虎咽,两碗下肚。
小院里,温馨的气氛持续到了快黄昏,甜姑看了眼天色,正准备去炒菜时,忽然,小十从树上跳了下来。
“将军,有消息来了。”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甜姑也停在了原地,很快,小八他们出现在了院中,带来了一则令人惊愕的消息。
“兵部尚书大人方才在府中暴毙。”
顾显城一愣。
“谁?兵部?!”
兵部尚书叫李庚,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竟好端端的暴毙了,还是在除夕。
这的确骇人听闻,顾显城面色沉重:“死因是什么,陛下怎么说。”
“是被人毒害的,现在陛下生了好大的气,宫里的宫宴也取消了。”
刘阳走了过来,道:“大年三十刺杀朝廷重臣,难怪陛下生气,这是在打陛下的脸。”
“将军,陛下现在召您进宫。”
顾显城看向甜姑。
甜姑解下围裙,朝他走来:“没事,你去忙吧,我等你就是。”
顾显城神色凝重:“抱歉,我尽快回来。”
“好。”
刘阳跟着顾显城一起去了,小院里面原本欢快的气氛一落千丈,甜姑见大家都有些沉闷,笑道:“没事,也不是咱们的事,将这些都收起来,等将军回来之后再热一热吧。”
“诶。”-
“放肆!”
梁承帝的确在宫中发了极大的火,茶盏都摔烂了好几个。
顾显城到的时候,吴王、太子、另外几位尚书大人包括大理寺的人都在,自然还有陆时安,尤其是陆时安正在被陛下劈头盖脸的骂。
“京城的那什么妇女被杀案你查到现在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又出了朝廷重臣被刺杀的案子!京城的治安朕怎么放心!”
“还有你!禁军统领的位置若是不想做可以别做了!”
梁承帝逮住谁就要痛骂一顿,看见顾显城来时,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发完火,梁承帝这才问起了案件的详细过程,这一问,就是足足一个半时辰。
所有的大臣都在勤政殿内,一步也不准离开。
等结束后,又不少人腿都麻了。
太子聿也在,他本就有些虚弱,如今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其实今日发生的事,对太子的打击应该最大。
兵部尚书李庚是郑皇后的表弟,也就是太子聿的表舅,一直都是站在太子阵营。这吴王一回来,太子这边就断了一条胳膊,这让很多太子这边的大臣们不得不多想,方才在殿内,也是咄咄逼人,针锋相对。
太子聿刚出大殿,吴王也走了出来。
“怎么看着二弟身体更弱了一些?”吴王关心问道。
太子身边的人敢怒不敢言,太子聿笑了笑道:“或许是天凉了吧吗,多谢大哥关心了。”
“你是储君,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吴王意味深长道。
太子聿:“这是自然,大哥也是。”
说完,两人分道扬镳。
这几人走后,顾显城又被留了下来,梁承帝看了他许久,道:“现在兵部尚书一位空缺出来了,显城啊,你有没有打算?”
顾显城吃了一惊:“我?陛下在说笑吧。我管着城阳军都不够,哪有这闲工夫。”
梁承帝:“你不愿意?”
“不愿意。”
梁承帝看了顾显城良久:“行,朕知道了。”
走出勤政殿后,顾显城与刘阳说了此事,刘阳沉默片刻:“陛下大抵是试探你。”
顾显城嗯了一声。
他不傻,自然也能看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兵部从前一直站在太子这边,现在陛下问他愿不愿去,无非就是看他有没有野心,亦或是有没有和太子走得过近的想法。
顾显城叹气:“老子想回边关。”
刘阳微笑:“怕是不行。我今日听说陛下召见了胡忌,可能是为了你治病一事,我先前与你说过那位高僧,你还考虑见吗?”
顾显城想了想,道:“见吧,甜甜好像不大信任胡忌。”
刘阳佯装不知:“哦?为何?”
“我也不知道,我每次与她说此事,她都忧心忡忡,她昨晚也说了你认识的那位友人,见见吧。”
刘阳点头:“好,那我速速安排,先回去过年吧,换个角度来说,今晚不用参加宫宴,也好。”
顾显城点头:“是。”
他驾马离去,仿佛一刻不想耽误,刘阳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李庚的死,倒是比上辈子,还要来的快一些。
第66章 【8.29开业啦!】
刘阳记得很清楚, 上辈子,李庚是在二月死的。
当时也闹得沸沸扬扬,陛下和如今一样, 命京兆府、刑部、大理寺的所有人全部出动,限时一月抓住真凶。而刘阳的命运,也便是在这一月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时的他被贬至城阳军的一名小兵,因为出了这事,京城戒严,禁军人手不够, 便将他调遣过去巡夜。
刘阳至今都记得那晚看见的那一幕, 因为他看见了不能看见的, 很快, 他便频频遭遇意外。
在最后一次追捕中,刘阳拉下了对方的面具。
接着, 就被人狠狠地推入了山崖之中。
他看了眼京城外吴王府的位置,眼中露出了浓浓的恨。
是他。
当年,刘家村泥石流的罪魁祸首也是他,如果不是吴州大兴伐树建造园林,如果不是吴王手下的心腹治水偷工减料, 或许那场悲剧就不会发生。
也是他。
刘阳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上辈子没有报的仇,这辈子,他亲自来报。
与此同时, 吴王府。
吴王在京城也养了不少谋士, 此时, 这些人连年都不过, 纷纷聚集在吴王府,商议今天发生的事。
“这李大人忽然出事, 可是殿下……”有人斗胆问道。
吴王棱了他一眼:“什么意思?你怀疑本王?”
“不敢不敢,只是现在李大人死的过于蹊跷,我担心有炸。”
有人附和:“正是。”
吴王冷笑一声:“本王还没那么蠢,刚刚回京便惹事生非,诸位大人无需担心。”
众人放心下来。
“那看来京城这摊水越来越混,我们得尽快行动才是。”
吴王想了想今日看见的太子聿,道:“太子的身体到底如何了,让太医院的人尽快来见本王。”
“是。”-
顾显城赶回来时,已经亥时三刻,再有一刻钟,就到子时了。福贵他们都扛不住了先吃了一顿,甜姑想再等等,也幸好,她等到了。
等顾显城来时,甜姑眼睛一亮,赶忙迎了出去:“来了?他们撑不住,都先歇了。小宝也睡了。”
顾显城:“抱歉。”
“没事呀,你不是在子时之前回来了嘛,我去把饭热热,马上。”
顾显城跟着她到了厨房,一刻也不想和她离开。
“这么说,今晚就咱们两人吃?”
甜姑:“怎么了,你不愿意?”
“求之不得。”顾显城立马道。
他看着她张罗地这些菜有些心疼:“简单弄点,吃顿饺子就行,别累着了。”
甜姑:“这都弄好了呀,也不忙什么。”
她很快就将几道菜热好,因为就两人,干脆就直接端进屋,放在那小小的炕桌上。
两人脱鞋上榻,甜姑也的确没备太多,六菜一汤还有一盘饺子,都是家常味道。
“晚上了,咱们少吃点,明日初一再吃吧。”
顾显城心窝子烫糊糊的,应了一声。
他吃了几口,忽然有些感慨:“真好,真好。”
甜姑笑问:“怎么了这是?”
“你不知道,没遇到你之前,这过年对我也没什么意思,三年都是在军中过,没意思的紧。”
“除夕时城阳军军营不举办什么活动吗?”
“不会。”顾显城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每年除夕都是城阳军最忙的时候,没有什么活动,要确保周围百姓的安全,让老百姓们也过上一个好年才行。”
甜姑沉默,她也想起了在顾家村的除夕。
每到那时候,婆母也不张罗,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也很冷清,再到小时候,那更是不必说,所以今晚,对甜姑而言,意义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甜姑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没事,今天好好过就行。”
顾显城也看向她:“嗯,今晚好好过。”
甜姑起身拿了一壶酒:“要喝点吗?”
顾显城没有拒绝。
两人一面看着窗外的月亮一面小酌了几杯,一刻钟后,外面忽然敲响了新年的钟声。
顾显城和甜姑同时望了出去。
墨色的天空上零星炸开了烟花,这是京城百姓自发燃放的,顾显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起身:“我也买了,咱们一起去?”
甜姑眼睛一亮:“你还买了烟花?”
顾显城不大好意思嗯了一声,“来时的路上正好遇见一个货郎,顺带买了几只。”
甜姑跃跃欲试:“那快试试。”她长这么,还从来没有看过烟花,也没有亲自放过,顾显城点了点头,取出一个火折子,将那烟花筒放在院子中间,接着便点燃了。
很快,索引顺着点燃,炮竹噼里啪啦的炸开,甜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顾显城不知何时走到了身边,将人抱进了怀里。
爆竹的声音将福贵和小蝶他们也惊醒了,众人纷纷来到院中,看见这一幕自然十分惊喜,但是也无人上去打扰他们,只是笑着站在不远处,欣赏着这美丽的风景……
烟花足足放了小半个时辰,爆竹声渐小,顾显城和甜姑回了房。
两人相依而拥,顾显城不停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最近朝中的事太乱,我想着,如果三月还不能解决,我就带你回边关去,管他三七二十一。”
甜姑嗯了一声,比起这些,她倒是更担心他医治的事:“你决定了吗,要见那位高僧吗?”
“嗯,刘阳今日与我说了,那就过几日见一面吧,就在你这。”
甜姑:“行。”
“这次回来,总觉得京中的局势和三年前差太多了,真没意思。”
甜姑窝在他怀里:“我不管那些,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顾显城亲了亲她的额头:“放心,睡吧。”-
自从这日之后,顾显城好似更忙了。
元宵节之前,统共就过来了三四次,这段时间甜姑也在忙着装修自己的小铺子,终于,赶在除夕之前,总算是将开业之前的工作全部准备好了。
在开业之前,甜姑发愁了好久饭馆的名字,原本她的想法就叫宋记,可想到自己的身份不好暴露,以姓氏也过于明显,遂放弃。
开业前夕,刘阳再次来寻她,约定好高僧给顾显城医治的时间,顺便送了她一个名字:“就叫寻常人家,如何?”
“寻常人家?”甜姑一愣。
刘阳点头:“这名字听起来就让人产生好奇感,并且也亲民,宋娘子擅长家常味道,我觉得这名字不错。”
甜姑念了好几次,自己也觉得很是不错,遂点了点头:“挺好的,那就叫寻常人家吧。”
刘阳微笑。
两人商议,约定正月二十请高僧上门,十六日寻常人家开业,时间正好。
甜姑欣然同意,又问了几句最近朝中大事。
刘阳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毒害兵部尚书大人的凶手很快就会抓住了。”
“真的,那太好了。”甜姑道。
“是啊,太好了。”-
正月十六。
寻常人家正式开门。
头一天元宵节晚,顾显城听说这个名字之后嘟囔了好久,嫌弃这名字过于文艺,远远没有自己起的百味香好听,殊不知这名字被甜姑嫌弃了好久,根本不想再提起。
只是她依然悄悄的,找了个借口搪塞了。
开业当天,城阳军来了不少人捧场。
“宋娘子!开业大吉!”
“发财发财!”
甜姑的铺子原本并没有很大,但是很快,一上午的时间就坐满了,倒是叫她有些手忙脚乱,好在小蝶如意她们都在这边帮忙,甜姑很快就找回了节奏,毕竟在军营里,上百人的大锅饭都做过,倒是也不怕这点儿场面。
今日的招牌是——山煮羊肉、胡椒猪肚鸡和月牙饼。
两种都是冬日里滋补又暖和身体的汤,配上刚出炉的热腾腾的月牙饼甭提多爽快,而且今日开业酬宾,烧饼免费送,一份汤两个饼,若是再要多的,一文一个。
这促销刚打出去,不少周围的百姓都涌了上来。
“当真免费给?”
小蝶和如意已经站在门口吆喝了:“当真免费!”
这可都是粮食,这午饭只点一碗汤粮食就有了,京城老百姓这几年战事也过得拘谨,一听,也就不客气了。
一进门才瞧见,哎哟,这才是新店,生意倒是挺不错的,城阳军来今日都是穿的便服,倒是没人认得出他们来。
除了这吸引人的招牌,菜单甜姑也早早都拟定好了,家常热炒足足十六个,这还是因为食材不够的原因,过一阵开了春,时蔬一来就不止这么些了。
另外还有卤味系列,牛舌、牛肚、卤鸡、卤鸭等等也都提前上了,至于小食儿,水煎包、韭菜盒子等等,也都应有尽有,这一进店,哪怕是不喜欢吃羊肉汤的,也能寻见自己爱吃的。
“小娘子手巧啊,非本地人氏吧?”这些都是附近的老食客了,吃上几口便能品出个高低上下来,眼中明显有几分惊艳之色,对这小厨娘的打量也认真起来。
“冀州来的,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关照。”甜姑热情招呼着。
“娘子手艺好,哪里需要我们关照,日后必定发大财啊。”
甜姑只是笑。
午时过后,甜姑朝门外看了两眼。
她今日开业,顾显城一定会来,但她也知道白日他过来会十分引人瞩目,所以甜姑也十分纠结此事,一边盼着他来,一边又祈祷他不要来。
顾显城自然是会来的,下朝之后他径直上马,立刻就朝永宁坊赶去,谁知在半道又被人给拦住了。
他如今,对别人拦路这件事已经相当反感,若是那群不识趣的人,他自然是看都不看一眼,但是没想到今日冲出来的那个,倒是个不要命的——
拼死也要拦住他,差点儿就被马蹄给踩到了。
“何人?!不要命了是不是!”顾显城声音带了几分怒气,他看出对方并非什么官员,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穿着打扮,甚至像个下人。
那跪在地上的人抬头,顾显城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求将军留步,草民有事相求。”
他一开口,顾显城便想起来了,此人正是那日马球赛,冲出来救魏三姑娘的马奴。
因为这层关系,顾显城答应了他的请求,两人到一处背巷,还不待顾显城问,那马奴就猛地朝他跪下了!
“草民爱慕三姑娘,还请将军成全!”
顾显城愣住了。
“你说什么?”
“草民倾慕三姑娘已久,虽然自知身份低微,但或许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得三姑娘垂青,草民知道您和三姑娘的婚事,她无力违抗父母,但大将军似乎也不愿接陛下的赐婚,还请大将军放过她吧!”
这还是第一次,顾显城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被一番话打的是措手不及,愣了许久。
……
甜姑等到未时,饭馆门口终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马蹄声,小蝶飞快地跑了进来小声道:“将军来了!”
甜姑抿唇嗯了一声:“你请他去二楼吧。”
顾显城行踪引人瞩目,她不想被人抓住话柄,于是先一步上了阁楼。这会儿饭馆食客渐渐散了,甜姑也转身走了上去。
顾显城来时,甜姑正好将午饭端了上来:“来了?趁热吃。”
顾显城在她这小铺子里转了一圈,点头:“你收拾的还挺像模像样的。”
甜姑:“这叫什么话,应该叫极好才对,难道你觉得我之前弄不出来个名堂?”
“怎会。”顾显城连忙认错。
“我不会说话,你别介意。”
甜姑笑了,让他坐下吃饭,顾显城跑马过来定是一路吹风,热腾腾的羊肉汤最好不过。
顾显城一面吃饭,一面将方才的事跟她说了。
“马奴?”甜姑惊讶道。
“对。”顾显城大口吃饭:“不过现在应该不是了,我看他胳膊上有青紫的痕迹,加上他自称草民,我猜测是被魏国公毒打一顿赶出了家门。”
甜姑唏嘘。
“他……他说的是真的吗,不会是自己喜欢魏姑娘,然后诓骗你的吧?”
顾显城:“我也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至于他,我让刘阳暂时找了个地方安置他,不然也怪可怜的。”
甜姑点头:“是要好好查查,这可不是小事。不过此事若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顾显城想了想,道:“老话说的好,牵人姻缘胜造七级浮屠,这小子也不傻,知道找我,我不毁这门婚事,他就永远都不可能娶到魏家女。”
甜姑笑了:“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扯什么姻缘……”
“差不多意思。”
甜姑:“……”
“不过,即便没有你和魏姑娘的这事,他的身份……也不一定能娶到吧。”
顾显城琢磨了片刻,道:“这简单,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在军中给他安排个军职便是,立些军功,这地位不就有了?”
甜姑无奈摇头:“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这话听得顾显城舒坦,笑道:“也是,现在知道你男人厉害了?”
甜姑直接用烧饼塞他嘴里,堵住了这张讨厌的嘴-
永宁坊附近。
元宵节附近,街市依然热闹,一辆挂着“陆”字的马车停在了附近,走下来一白衣女子,带着帷帽披着斗篷。
“夫人,最近天冷,京城还人心惶惶的,您怎么这时候出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半月前刚刚抵达京城的方簌簌,周志的斩刑定于正月底,她来,一方面是应了陆三夫人的邀约,另一方面,也是好歹给周志收尸。
方簌簌声音冷清:“如何人心惶惶?”
那小丫鬟小声道:“年前妇女儿童被拐卖,妇女惨死的案子还没结束呢,加上兵部大人的案子也还没结……大家都说,总觉得今年这个年有点晦气。”
方簌簌淡淡道:“我又没孩子,更不是朝中大臣,怕什么,再说还有侍卫们跟着,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小丫鬟不说话了,默默撑伞陪着她走。
方簌簌看着京城中的熙熙攘攘,心中有些伤感。
过年在陆府,表姐姐夫悉心照料,一切都过得很好,但是方簌簌清楚,再好,那也不是她的家。
她如今,也算是个寡妇了。
孤家寡人。
表姐前日提过,本朝寡妇可以再嫁,劝她再去找个知心人,可人海茫茫,她已经被周志伤过一回,哪里来的勇气再去找旁人呢?
想到这,方簌簌心里忽然浮现出来一个身影。
初见,那人壮阔魁梧,几句话就能看出其威武风姿……
方簌簌此番来京,还有一个深埋在心底的原因便是,她从武功县新县令的嘴里得知城阳军大将军已经返京,他也在京城……
可,现在朝中何人不知陛下有意给顾将军赐婚,国公府之女,方簌簌自认自己的那点奢望,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逛。
顾显城在甜姑的小饭馆里吃饱喝足,依依不舍地走了出来。
他有些不悦:“我不能多待一会儿?”
甜姑微笑摇头。
“我这座小庙可承不起大将军这尊大佛,快走吧。”
顾显城:“胡说,我这干粗活的店小二罢了,只求掌柜娘子收留。”
甜姑笑了,抬手给他整了整衣襟,“去忙吧,我大概酉时左右就回去了,回去见。”
不得不说,顾显城这心里因为这句话,瞬间舒坦。
像是掉到了汤窝子里面,他眉梢都扬了起来:“成,那我走了,晚上来接你。”
甜姑刚想说不用,顾显城就两步跳上了马,甜姑无奈。
他刚刚离开,恰逢方簌簌走到这巷子的转角处,她随意往过看了一眼,接着就愣在了当场。
这一瞬间,方簌簌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下了,心跳加速。
她异常的反应将小丫鬟吓了一跳:“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没、没事。”
过了好一会儿,方簌簌才回过神来,她看向方才顾显城出来的铺子——
“寻常人家?”
小丫鬟也跟着念了一遍:“咦,这里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饭馆?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方簌簌抬脚:“走,进去看看。”
这会儿已经不是饭点了,食客也少,甜姑刚刚准备让小蝶她们去休息一会儿,没想到新主顾就登门了。
“您几位?”
甜姑刚转身笑着招呼,便与方簌簌打了个照面,两人看见彼此,都是一愣。
甜姑曾在周志去城阳军军营那次宴会上做过鸡豆花,当时两人便见过面,吃惊片刻,都认出了彼此。
方簌簌惊喜:“你是那个小厨娘?!”
甜姑:“是……您是……周夫人?”
方簌簌听见周夫人三个字之后略微变了变眼神,甜姑回过神:“抱歉抱歉,您……”
“我姓方,你就唤我方夫人就是。”
甜姑十分不好意思:“方夫人,您这边请。”
方簌簌挺高兴的,没想到身在异乡还能遇见城阳军的人,这让她产生了一两分亲切感,甜姑很快端上来了热茶,闲聊间,方簌簌问她为何会在此处。
甜姑还是那套说辞,只说自己攒了点钱想送小宝读书,方簌簌感慨。
“挺好的,虽然在异乡,但你还有孩子傍身,不像我……什么也没有。”
甜姑沉默片刻,岔开话题:“夫人还没用膳吧?我给您做点尝尝?”
方簌簌点头:“也好,你手艺极好,我是知道的。”
甜姑笑了。
方簌簌当真在这里用了顿午膳,等两人聊得稍微熟络一些,她才终于忍不住问道:“我方才是在街上闲逛,恰好到了这里,只是我刚才好像看见大将军从你这里走了出来……?”
甜姑心里咯噔一下,正不知该怎么解释,方簌簌接着道:“当我进来看见这铺子是你开的就明白了,你是城阳军的人,照顾生意也是应当的,这地方不错,开业多久了?”
甜姑松了口气。
“今日刚开业的。”
“是吗,那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方簌簌笑道。
“这样吧,我虽然在京城陆家住着,但是平素也没什么朋友,既然咱们遇见了,我定要常常来照顾你生意的,我明日还来。”
甜姑有些受宠若惊,“好、好啊。”-
方簌簌走后,甜姑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她也说不上来。
下午时,外面又起了风,不多会儿又进来两个彪形大汉,对方一身捕快的衣裳,落座后就豪迈地点了两斤牛肉和一壶酒。
甜姑又附赠了一碗羊肉汤。
“多谢娘子。”
甜姑笑道:“不客气。”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便听得对方说道:“听说了吗,杀害李大人的凶手抓住了。”
“真的?你咋知道的?没听说啊!”
“这是内部消息,现在没多少人知道,我表哥是大理寺的,你且等着吧,下午,最迟明天,朝廷就要出大事了。”
“是谁啊……?”
两人压低了声音,但是甜姑却听见了。
“还能有谁?”
“真是吴王殿下啊……这不是往刀锋上撞吗,李大人出事后,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他啊。”
“嗐,说你傻呗,他怎么能承认呢,肯定是手下人呀,再套个私人仇恨的帽子,人都死了,能怎么得?陛下难道会因为臣子去砍儿子的头?再说了……在北边的时候,吴王都敢刺杀大将军……有什么事不敢的。”
甜姑闻言,皱起了眉头。
“你说的也对,太嚣张了!太嚣张了!但这可是在京城,也太胆大了,这是完全不把太子殿下还有陛下放在眼里……”
“谁说不是呢……”
原本早上还晴空万里的天,如今忽然风雪欲来,甜姑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外面,大抵也猜到,顾显城今晚怕是要很晚才会回来了。
第67章 【8.30开饭!】
兵部尚书之死, 被扣在了吴王一名手下身上。
对方是吴王手下的一名步兵司马,姓曹名笃,掌管一千余人步兵, 算得上小有兵权。
在刑部供述中,两人年前因为兵部新制度的问题意见不合,曾在朝中针锋相对,后来演变为仇家似的,有人亲眼看见两人曾在京中酒楼中大打出手,当时步兵司马的头被刘大人用花瓶砸破了。
曹司马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放过话, 扬言定要报仇, 人在盛怒之下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杀了你之类的流言, 便在市井之中传开了。
加上这次案发时,那曹司马不知为何竟然真的出现在了李大人的府邸附近, 还被巡夜的禁军碰见,而且之后几天,曹司马依旧鬼鬼祟祟在李府附近,不知道想做什么,终于在前日, 被禁军抓了个正着,这一问之下还得了。
原来是曹司马那日又与李大人寻衅滋事,两人在市井遇见, 互相嘲讽、谩骂一番, 有多个证人作证, 当晚, 李大人就暴毙了。除了这些以外,从曹司马的府上翻出了李庚中毒的毒药, 这下算是证据确凿,曹司马被押到了勤政殿上。
只是他死活不肯认罪,一直高呼冤枉。
吴王也赶了过来,脸色阴沉。
梁承帝也没好气,这里没有外人,他直接了当的问:“吴王,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曹司马是你的人,胆子这么大,可有你的授意?”
吴王大惊:“父皇这是何意?!此时儿臣完全不知情啊!况且现在只凭着子虚乌有的几个证人和来路不明的一瓶药,父皇就笃定此事一定是曹司马所为?”
梁承帝:“子虚乌有?抓住曹笃的人是禁军,看见他们数次起纷争的是我大梁无数百姓,查案的是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怎么这些人到你嘴里,就变成了子虚乌有,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吴王猛地跪了下去:“父皇息怒,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的意思是说,现在这件事还没有彻底确定,曹司马虽然平时性格火爆,但绝不会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
梁承帝在上面看了他许久:“说起胆大妄为……他是你的手下,继承了你两三分特点也不是不可能的。”
吴王后背冒出冷汗,抬头看了眼在场的人。
太子、京兆府尹、大理寺、顾显城、苏征……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在一瞬间难看至极。
“所以儿臣现在说什么父皇都觉得儿臣是在狡辩,试问,儿臣刚刚回京,怎么会蠢到在除夕夜刺杀官员?岂不是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梁承帝冷笑一声:“你自然是不敢,但是你行事跋扈,手下人也跟着胆大妄为,在吴州的这些年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吴王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来人,传朕旨意,吴王胆大妄为藐视王法和君威,禁足三月,步兵都尉一职,交由太子负责,曹笃暗杀朝廷官员,判斩刑,不必三司会审了!”
黄德全看了眼吴王:“是。”
吴王紧紧抿着唇角,在勤政殿长跪不起。
从勤政殿出来时,众人都十分沉默,此时又是深夜,苏征看了眼陆时安。
“时安啊,最近忙着三四件案子,你辛苦了。”
陆时安苦笑一声:“多谢苏大人体恤。”
“这李大人的案子……当真是曹笃所为?”
陆时安沉默片刻,点头:“从目前的证据来看,的确是。那日抓住曹笃的禁军也出面作证,几次看见他在李府附近逗留,好像还和李大人的妇人私下见过面,不知在密谋什么。”
顾显城忽然问道:“那禁军怎么会出现在李府附近?”
禁军护卫京城安危,李庚是兵部尚书,自然有侍卫和府兵守护宅院。
陆时安摇头:“这事我也不知,对了,如今巡防禁军不是由刘阳大人管筹,顾将军何不问问他?”
刘阳?
是了,顾显城这才想起,前不久,陛下忽然召见刘阳,将其封为巡防营一名副将,代管一小部分巡防军,巡防军隶属于禁军一部分,顾显城闻言点了点头。
很快,顾显城和刘阳在巡防营里见面。
刘阳:“我以为你深夜找我所为何事,竟然是为了这小事?”
“小事?”
刘阳给他倒了一杯热酒:“吴王自作孽不可活,此案既然已经定了,可不就是小事。”
顾显城接过,道:“你说的有理,只是我怎么觉得此事不对。”
“如何不对?”
顾显城:“吴王虽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是的确没有理由在此时对李庚下手,李庚死了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刘阳喝了口酒道:“好处?兵部是太子的人,没了现在的李庚,他便可以趁机安插自己的人手,壮大兵力,算不算好处。”
“话虽如此,但……”
刘阳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会为吴王说话,难道你忘了他当初对你还有宋厨娘的所作所为?”
顾显城当然不可能忘。
这个仇,不单单是杀了柳沁就能报的。
而且这件事他当初也一直没想通,吴王到底对他哪来的恨,竟然要杀他。
不可思议,当真是个疯子。
刘阳:“好了,此事说白了与你我无关,后日就是为你医治的日子,你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身体要紧。”
顾显城这才想起这茬,他皱起眉头:“陛下明日要宣我进宫,我猜,八成还是为了赐婚的事,我打算用身体缘由再拖一拖,但是陛下定会召见胡忌,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阳沉默片刻,道:“对了,魏国公知道你旧疾的事吗?”
顾显城愣了愣,摇头。
刘阳便笑了:“那岂不是更好,你散布出去,魏国公疼爱女儿,到时候谁反悔还不一定呢,另外,胡忌不是还有一味草药没寻到,就说你这病一时半会治不了,这也是事实。”
顾显城眼睛一亮,他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你说的对,我这就去。”
“等等。”
刘阳叫住人:“你白日送来的那人我查过了,是这么回事,马奴和小姐,不知两人如何牵扯的,但是那人没撒谎,而且是个行伍的苗子。”
顾显城松了一大口气:“这就好办了,在你这给他寻个军职,让他自己努点力,我这边就用福贵教我的那招。”
刘阳:“?哪招?”
顾显城笑了笑。
苦肉计呗-
顾显城神清气爽的钻宅子去了。
当甜姑听说他打算装病时,愣了愣, “怎么好端端地要装病?”
顾显城不悦:“谁说我好端端了,我一点儿也不好。”
他作势就往榻上那么一靠:“我头疼,心口疼,哪哪都疼。”
甜姑:“既然你这么疼,不如就让太医去将军府整治,我可不会医术,治不了你的痛。”
说到这,顾显城眼神逐渐意味深长起来。
“你错了,你还真的能。”
甜姑以为他在说笑,没理他,但是这件事也的确困扰顾显城许久了,于是他将每回甜姑一掉眼泪他就心口疼的事说了。
一开始,甜姑仍然以为他在逗她,直到顾显城准确无误说出她每次委屈难过的时候,甜姑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那次在陈家村开始的,那晚上小宝是不是病了,你哭了,我疼的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早才来找你,许诺带你去军营,想着这样你就能好受些,我也能好过一点儿了。”
“还有那次豆蔻的事,你气了多久,我就疼了多久。”
一桩桩一件件,顾显城记得十分清楚。
甜姑回过神,确认他没有开玩笑之后,自己也愣住了:“怎会……”
顾显城苦笑:“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当时军医也来看过,都没个头绪,我猜,我是上辈子欠你的。”
甜姑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但是这样的事她也根本想不出什么来解释,只好问:“那现在还疼吗?”
顾显城扬了扬眉:“你不哭不难受就不痛。”
甜姑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之前为什么她一哭,顾显城的语气就变得十分无奈了。
“那、那我以后尽量不……”
甜姑还没说完,顾显城就伸手将她抱住了。
“没事。”
“这样也好。”
“这样,你一难过、一伤心我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不是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还不用去猜,你无需改变什么,重要的是我,我不让你伤心难过,才是最主要的。”
这些话从顾显城嘴里说出来,虽然不是什么专门哄人的甜言蜜语,却让甜姑格外感动,她低着头眼睛酸酸的,轻声应了一声-
自这晚后,顾显城当真对外称病了起来,而且直接道身体难受闭门不见客,甚至连早朝都不去了。
一早起来就帮着甜姑干活,完事之后就坐在榻上逗小宝,明明生龙活虎,对外却道自己卧床不起,甜姑不习惯撒谎,心里有些心虚。
大概是看出她的坐立不安,顾显城嗤笑道:“瞧你那点胆子,怕甚,将军府到处都是我的眼线,但凡有人要去,我这边也第一时间知道。”
“不是怕别人,就是怕陛下,你毕竟官职在那里,现在病了,陛下怎么会不问呢。”
“他会先去问胡忌,放心吧,而且就算是陛下的人,我的暗卫也能提前知道。”
顾显城虽然常常看不懂陛下,但是在这些事上,还是能猜出一二的。
甜姑这才放心。
今日,也是那位高僧要上门给顾显城医治的日子,所以甜姑也的确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停地朝院门口张望,终于,午时左右,那位高僧和刘阳一起登门了。
甜姑迎的比谁都快。
顾显城见她这么积极,原本没怎么上心,现在也变得恭敬起来,亲自迎了出去。
刘阳进院后笑着介绍:“这位便是顾将军,这位是西域能律高僧。”
顾显城颔首,“多谢能律高僧登门。”
能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不敢担此虚名,大将军称贫僧名号即可。”
刘阳:“不必客气,或者就叫小师傅吧,我一直这样称呼他。”
甜姑忙道:“那小师傅快请进,外面天冷,进来喝杯热茶吧。”
两人对视一眼,顾显城忽然愣了楞:“小师傅?”
他怎么觉得,这小师傅好像分外眼熟。
能律微笑:“贫僧曾说过和施主有缘,没想到果真如此。”
顾显城想起来了!
他就是那个他第一次去武功县遇见的那个和尚!
当时他和付彦,还以为人家是骗子来着……
顾显城脸色十分尴尬,甜姑也好奇问道:“你们见过?”
顾显城面色复杂,倒是能律十分自然笑道:“有过一面之缘。”
甜姑和刘阳都很惊喜:“那太好了,快进来坐吧,凡事都讲究缘分。”
能律笑道:“的确如此。”
进屋后,甜姑端上来了比过年还要丰盛的果盘和点心,能律微笑道谢:“出家人不贪图口腹之欲,女施主不必客气。”
“没事,这也不是什么荤腥之物,今日的午饭也全是素菜,小师傅一定要留下来用膳。”
“既如此,那就多谢了。”
寒暄过后,能律先办正事,他看向顾显城,顾显城还因为上次的事有些抱歉,能律却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一般,笑道:“出家人不会因为过往的事记仇,大将军请放心。”
顾显城:“倒不是因为怕您记仇,是……”
他记得上回,对方好像就看出了他心口疼的事,只是顾显城当时压根没多想,如今回头再看,倒是觉得,对方可能知道一些什么。
能律:“将军若有想问的,还是待先看完诊再说?”
顾显城点头:“好。”
他伸手,能律便开始给他诊脉,而甜姑在一边则屏住了呼吸,福贵和小蝶他们明显也有些紧张。
这脉诊的时间的确很长,左手结束换右手,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能律才松开。
顾显城道:“小师傅有话可以直说。”
能律笑道:“大将军不必担心,这病无需那么复杂地医治,将军若信贫僧,服用我配置的药丸,半年之后,淤块可消。”
能律说完,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只服药便可?”
甜姑有些不确定还问了一句,能律点头:“对。”
“之前贫僧也听刘大人说起过那位胡神医的方法,贫僧觉得此法过于激进,佛家讲究顺其自然,循序渐进,贫僧的法子虽然可能慢些,但相信应该会对大将军的身体更好些。”
甜姑听了这话,都有些激动了。
顾显城淡定一些,问道:“那半年之后,淤块消失后,本将的记忆还会恢复吗?”
“当然。”能律点头:“这淤肿是导致大将军失忆的根本原因,根源解决了,一切自然也迎刃而解。”
顾显城点头:“好,那就听小师傅的。”
能律微笑:“好,那小僧就去准备药材。”
院子里的人都十分激动,大将军的旧疾有救了,而且根本不用那么偏激的法子!
甜姑自然是最高兴的,二话不说就去准备饭菜,她不知道怎么用别的方法表达自己的感谢,只好用最质朴的方式!
能律也没拒绝,在这里留了一顿午膳。
吃过膳后,顾显城找到机会与他单独聊了两句。
像是看出顾显城心中疑惑,能律笑道:“之前见将军深受心病困扰,现在应该好了许多。”
“心病?”顾显城不解,他与甜甜之间的羁绊算心病?
能律微笑:“算,但也不算,还是那句话,凡事有因果,佛家讲究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其实这件事倒不算最要紧的,您不必再因为它烦恼了,将来有缘分,自然会真相大白、迎刃而解。”
顾显城不说话了,片刻后又问:“那小师傅觉得,什么对本将来说是最要紧的。”
能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是因果,但是这次,无人能帮将军,贫僧也无能为力,天机不可泄露,但相信将军吉人天相,定能化解。”
顾显城大概能听出这话里的隐藏意思,那便是说他命中有一劫难?
甜姑走了过来,两人对话戛然而止,甜姑笑道:“小师傅不着急走吧,晚膳时我还准备了一些爽口的小菜,您留下用晚膳?”
能律却笑着摇头:“下午还与别家有约,就不麻烦女施主了,待药配好,我自然会送来,届时再用施主准备的晚饭吧。”
甜姑也不勉强:“那也好,多谢小师傅。”
顾显城亲自将人送了出去,到了院门口,能律回头道:“将军不必相送了,最近京中不太平,多事之秋,将军定要小心身后。”
顾显城耳尖一动,还不待细问,能律就转身走了,顾显城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回到了宅院。
一下午的时间,甜姑心情明显极好。
顾显城也跟着受了感染:“就这么高兴?”
她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就差没哼着小曲唱歌了,顾显城见她这么高兴,也不由得扬起唇角,甜姑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就差跟着去净室了。
这样的情况旁人看在眼里,当事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小蝶福贵他们也不会说,只是离得远远的,同时也会自家主子高兴-
顾显城生病一事,很快就传到了梁承帝的耳朵里,梁承帝有些吃惊,道:“太医去瞧了没有?”
黄德全:“去了,但是大将军说有胡大夫在,不需要太医。”
梁承帝是知道胡忌的,点头道:“那便让他来见朕。”
“是。”
半个时辰后,胡忌进宫。
他郁闷的要死,自从回京,他就倒霉事不断,已经半个月没见到大将军了,哪里有空给顾显城去诊治,但是来的路上,他自然是受到了城阳军的“招呼”,又不愿被陛下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荒废,只好配合着“撒谎”,称大将军的确病了,需要休养。
梁承帝听后便仔仔细细地将顾显城如今的病情问了一遍。
当听到胡忌说这医治会让顾显城恢复记忆时,梁承帝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了。
“不可,你再去寻别的法子。”
胡忌叹气:“陛下,草民无能。”
“你是无能,但是你配合太医院的太医们就可以了,朕给你拨三个太医,限你在半月内研制出来,既能让大将军身体无虞,又不能让他想起往事……另外的话,朕不必跟你说了吧。”
胡忌为难,但是君威在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如果实在不行,陛下可要采取下策?”
梁承帝看着他问:“什么下策?”
“陛下要的药草民不一定能研制出来的,但是让人再次失去记忆,这却好办。”
梁承帝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可。”
若万不得已,也只能如此。
三年前他能创造出顾显城,三年后他照样也能-
胡忌走后,魏国公不久就到了宫中。
上回马球赛后,梁承帝给魏国公送了不少礼物来宽慰老臣之心,但好像收效甚微,这次,魏国公依然面色不爽,梁承帝瞧见后,心中虽也不悦,却也无可奈何。
魏国公是三代老臣,在朝中威望极高,且他从不参与党争,只为天子效力,这也是梁承帝一再容忍的原因。
“爱卿怎么此时过来了?”梁承帝面带微笑。
魏国公道:“此时叨扰陛下,是臣之过,只是臣听闻顾将军的事,实在是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特来请教陛下。”
梁承帝看了他一眼:“大将军什么事?”
“顾将军身患隐疾一事,为何陛下从未告知臣?臣就这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虽然将军夫人位高显赫,但是若嫁过去早早守寡,臣是万万不能应下的。”
梁承帝皱眉:“你从哪里听说顾将军的病如此要紧?”
“京城百姓都在传,难道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大将军脑子里有东西,三年前这东西害得大将军失忆,但是现在这淤血越来越大,随时可能危机生命,臣打听过,在边关时,大将军已经晕倒过一次了,这是事实。”
梁承帝头疼。
“没这么严重,朕方才已经召见过胡忌了,胡忌和太医院的太医们正在想法子处理。”
魏国公不傻。
“那若是没有法子呢?陛下的心思老臣知道,可老臣觉得,这顾将军也是活生生的人,若是一直这样任由陛下摆布,臣的女儿也过于可怜了。”
梁承帝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国公忽然跪下:“老臣请陛下收回圣命,取消小女和顾将军的婚约!”
“放肆!”梁承帝拍案而起。
“朕一言九鼎,岂能儿戏!”
魏国公眼睛红了:“陛下若不答应,老臣愿长跪不起!”
魏国公今年已快花甲,虽然身子骨还算健朗但是若真跪上一天后果怕也不轻,况且魏家如今在东南部还手握兵权,梁承帝心里几个思忖,缓缓坐了下来。
“爱卿,此话言重了吧,你放心,即便三姑娘嫁过去后显城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朕也会善待与他,大将军之位永远都在,你女儿也会是永远的将军夫人,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享之不尽。”
魏国公眼睛又红了:“老臣一共三个女儿,大女儿命苦早年夭折,二女儿为了朝廷嫁去了东南,如今已六年未见,陛下!请您体会老臣拳拳爱女之心!”
梁承帝已经不耐烦了:“下去吧,这件事朕不想再听。”
魏国公却是不肯,动也不动,梁承帝刚要发火,外面的小太监高声喊道:“太后驾到——”
殿内的人,包括梁承帝,都是一愣。
第68章 【8.31开饭!】
朝廷的人都知道, 太后上了年纪,如今常常神志不清,一年里头能有几日清醒日子就算了不起了, 如今竟然亲自来了勤政殿,看来身体是康健了不少。
梁承帝再大的火气现在都得压下去,魏国公也立马站了起来。
“参见太后——”
太后被人搀扶着,看了眼两人。
“发生什么事了,哀家在外面都听见皇帝的喊叫。”
梁承帝忙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朕和魏国公在商议一些国事, 母后, 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哀家难得醒了, 就过来瞧瞧皇帝, 什么国事啊?”
太后并不是梁承帝的生母,但却是当初辅佐梁承帝上位的重要角色, 论手腕和心机,梁承帝大部分都是从他这位养母这里学来的。
梁承帝不愿说话,但是魏国公却已经开口了:“是臣不好,臣恳请陛下收回赐婚的圣旨。”
梁承帝皱眉,太后却微微一笑:“哀家以为是多大的事呢, 原来是姻缘的小事,皇帝,若人家不愿, 这样的事就别勉强人家了吧。”
梁承帝:“母后不知, 这事并非如此简单。”
“是啊, 哀家老了, 许多事哀家现在都跟不上了,竟然不知姻缘事也能变成国事, 方才在来的路上,哀家听说京中最近不太平,不少妇孺、孩童都惨遭毒手,这件事竟然到现在还没水落石出。”
梁承帝脸上挂不住:“此案朕已命京兆府尹加紧。”
“光加紧有什么用,这今年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好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这一个人刚上任就面临这么多事,也是头疼哟。”
梁承帝垂眸:“朕会命人协助。”
“还有啊,这兵部尚书大人居然在除夕夜死了,是亲王下的手,这事若传到外族,当真是要觉得我大梁要内乱,到时候内忧外患,皇帝,你可有头疼的时候了。”
梁承帝皱眉:“母后,这话可不能乱说。”
“是,哀家老了,也经常胡言乱语,若皇帝觉得不好听不听就是,但是皇帝啊,这么多要紧的事等着你去处理,这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吧?魏国公,你的请求,哀家准了,这婚事未成,就废了吧!”
魏国公闻言,立刻跪下:“多谢太后!”
梁承帝脸色难看,一旁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们一句话也不敢说,过了好一会儿,梁承帝才道:“既然太后发话,那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吧!”
魏国公立马谢恩:“臣,谢陛下!!”-
太后和魏国公走后,勤政殿内很快一段时间,黄德全也不敢出声,安静之后,梁承帝忽然爆发:“放肆!都放肆!”
他将案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部都掀翻,黄德全他们全部都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梁承帝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让苏征来见朕,立刻马上。”
“是……”
很快,今日太后去勤政殿的事全都传开了,苏征接到诏令的路上大概也猜到了陛下找他的事,在进殿之前,他在随身小厮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那小厮应下,之后便很快出宫了-
自从顾显城开始装病,他每日最不喜的事情就是甜姑要去饭馆。
风水轮流转,现在倒是轮到顾显城送她出门去了。
顾显城有些幽怨地看着准备出门的甜姑,不悦道:“不能不去?”
甜姑笑道:“胡说什么,我现在饭馆刚开业不久,生意正是红火,你让我现在放弃吗?”
顾显城:“当初就没人着急让你去开。”
“难道我要一直靠你养啊?”
顾显城撇嘴:“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甜姑也撇了撇嘴,不管他了。
“那什么时候回来。”走到门口,顾显城还是忍不住问,甜姑笑道:“黄昏时。”
“我去接你。”
“算了吧,你现在是病人,还是乖乖在家等我。”
顾显城:“……”
因为这阵子京中不太平,甜姑也很少将小宝带出去,现在倒好,变成了顾显城在家带小宝,父子两面面相觑。
“抱——”小宝朝着顾显城伸手,顾显城无奈抱起。
寻常人家的生意的确不错,甜姑手艺好,很快就在这一片打出了名气,加上价格实惠,到了饭点几乎是座无虚席,小蝶都有些忙不过来,昨个儿还和甜姑商议什么时候再请一个人来。
甜姑正在后厨忙,小蝶忽然过来:“娘子,那位方夫人又来了。”
甜姑一愣:“还是老地方,老菜色?”
“对,您说她这是干嘛呀,每天来,然后也不怎么吃,就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呆呆地看着外头,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甜姑也有些疑惑,但是这不是她该管的事,于是道:“算了,这和咱们无关,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小蝶:“诶。”
不光她们疑惑,方簌簌身边的小丫鬟们也很是不解,是陆府的食物不合夫人的胃口吗,不应该啊,夫人过来之后也只是呆呆地坐着,也并未吃这些食物啊。
有小丫鬟看不下去了,问了一句。
方簌簌没应,而是莫名其妙地问道:“最近朝中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大事?
小丫鬟们都是陆府的人,关于朝中的事倒是也能听见一些风声,最近最大的事无异于就是顾将军病倒,而魏国公退婚这件事了。
虽然这件事已经沸沸扬扬了,但是方簌簌还真不知道,一是因为她在陆府除了陆三夫人熟悉一些,其余人根本接触不到,二是她生性孤僻,最近又每天都超外跑,当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所以当小丫鬟说完,方簌簌愣住了。
“大将军病了?很严重吗?”
“好像挺严重的……现在都闭门不见客了,早朝都不去了。”
方簌簌抿了抿唇。
难怪,难怪她怎么等也等不到。
于是方簌簌起身离开,恰逢小蝶端来饭菜:“夫人不吃了?”
方簌簌一句话也没说,只让丫鬟结了账。
小蝶奇怪地嘟囔一句:“真是奇怪……”-
苏征在勤政殿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果然和他预想的差不多,陛下已经开始怀疑大将军拒婚的真正理由,反反复复地问了三遍。
“那个宋氏,果真已经离开了吗?”
苏征知道,迟早都有这一天,当下也并不慌张,依然坚持自己的说法,梁承帝见他笃定,心中的怀疑又淡了一些。
不过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苏征还是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命人传到顾显城那边,苏征身边的心腹不大明白:“大人,您当初何苦帮着大将军欺骗陛下呢?”
苏征叹气:“我只是没有想到陛下会如此偏执罢了。”
“也是,现在朝政不安,也不知道陛下抓着这件事不放做什么。”
苏征面色凝重:“算了,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征走后,太子很快又被召见,上次马球赛之后,太子也因为事情办的不漂亮受了牵连,但是梁承帝一向会恩威并施,如今吴王被禁足,他自然也不能同时寒了两个儿子的心。
“听说显城最近身体不佳,太子就替朕走一趟,去看望一下吧。”-
酉时。
甜姑刚刚忙完,小十就来传话了,甜姑听说太子忽然要去将军府,愣了愣,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他走了吗?”
小十点头:“将军已经回去了,您放心,无人发现,将军让属下给您说一声,您别担心。”
甜姑轻声应了,当下却也没了做生意的心思,忙完手上的事情之后便打烊回了宅院。
将军府。
太子忽然出宫,令所有人都很是吃惊。
虽然早就料到陛下会派人来,但是没想到是太子,因为太子身体不佳,平日甚少出门,而且这次是屈尊降贵来看望大将军,更说明了陛下对将军府的重视。
在太子抵达之前,顾显城在将军府“躺下”了。
顾显城回京后,心思根本就没在将军府停留过,这边看上去还没有甜姑的小宅院温馨,冷清清的,乃至于太子聿登门之后都有些吃惊,他身边的太监感叹:“这将军府怎么瞧着比咱们东宫还——”
话说一半,那小太监赶忙闭嘴了,太子聿倒是没多心,径直走了进去。
顾显城“勉强”起身,出来相迎。
太子聿赶忙加快了两步:“大将军不必如此客气,若是还病着,切莫起身,还是好生休养吧。”
顾显城:“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毕竟他和太子比起来,倒像是太子更虚弱一些,所以顾显城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殿下过来,当真让臣受宠若惊。”
两人先是客套了一番,太子聿自然要表达一番陛下的关心,顾显城谢恩。
谈话间,福贵端上来了茶水,顾显城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他问:“屋内用香了?”
太子身体不佳,怕是闻不得香料。
福贵一愣:“没有啊。”
太子聿道:“应是孤身上的,孤方才还去了一趟白鹤观,从白鹤观归来,沾了一些檀香吧。”
顾显城有些吃惊:“殿下还信道?”
太子聿微笑:“或许是身体不佳吧,这些年母后为了医治孤的疾病,不论是佛堂还是道观,都会进去拜上一拜,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倒是让大将军见笑了。”
“怎会。”顾显城道:“凡事心中有信仰也是一件好事,本将从前什么也不信,现如今也开始信佛了。”
“哦?”太子聿有些吃惊。
“大将军可有所求?”
“求倒是算不上,就算是心中的一点希冀,以及开始相信缘分了吧。”顾显城一面说着,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一些罕见的温情。
太子聿见了,若有所思。
“对了,大将军闭门谢客,想必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太子聿微笑,将今日魏国公悔婚的事说了,顾显城很是吃惊,一事竟然没回过神来。
“太后?”
太子聿:“对,皇祖母亲口说的,连父皇也无可奈何。”
顾显城记得那个老太太,三年前那场祸事,那老太太也吓得不轻,后来神志清醒了之后还去看望过顾显城一次,但是当时他是真的伤的重,只清醒了一小会儿,都没起身给人家太后行礼。
所以当太子聿说完之后,顾显城决定改明儿去慈宁宫看看这老太太。
两人又喝了几杯茶,做戏做全套,顾显城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了,太子聿也起了身:“今日就到这吧,孤就不打扰大将军养病了。”
顾显城忙道:“多谢殿下关心,待臣康复,一定第一时间登门拜访。”
太子聿走了,顾显城也从方才“体力不支”恢复到了“生龙活虎。”
等再过一会儿,他就继续从后门走,钻宅子去。
福贵进来端走茶水,又嗅了嗅,“这味道好像不止是檀香啊……”
顾显城也闻了闻:“我怎么什么都没闻到,什么味?”
“大将军您忘啦,奴才是出名的鼻子灵,我说不上来,就是好像檀香里面有符纸,还有一股血腥味?”-
太子离开将军府,回到马车后,随行的小太监立刻就端上来了一个瓶子:“殿下,周真人刚刚差人送来的。”
太子聿明显有些体力不支,接过瓶子的时候都有些勉强,小太监让马车停了下来,周围的人也都低下了头。
马车在一处背巷停了好一会儿后,马车内的太子聿才开口道:“继续走吧。”
车夫这才缓缓前行。
马车内散发出一股若有如无的血腥气,那小太监问道:“殿下回去先沐浴?”
太子聿嗯了一声:“但是父皇可能会召见,尽快。”
“是。”
太子聿:“你们觉得大将军看上去身体如何?”
那小太监犹豫片刻,道:“奴才怎么觉得……大将军好像无恙?”
虽然看起来脸色不好,但是说话的那股子精气神却是孔武有力。
太子聿沉默。
“是啊。”
“哪怕是被旧疾缠身随时有生命危险,也比孤这个病秧子药罐子强。”
那小太监闻言,惊恐地低下了头,再不敢说一句话-
后半夜,“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大将军再次趁着夜深人静翻了围墙,钻了人家香甜的被窝。
甜姑也一直没睡就等着他来,见到人,她急忙问:“今日如何了?太子殿下没有怀疑吧?”
“当然没有!”顾显城得意道:“我演技这么好,见他之前,还特意用了你的给我的那个粉。”
顾显城从装病第一天开始便要了甜姑的一些粉,扑在脸上倒是显得脸色苍白,只是甜姑说像面粉,色差太大,最后就改成只在嘴唇上用一些。
效果不错,看起来就没什么血色了。顾显城像是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秘方。
听说太子没有怀疑甜姑便放心了,只是她还是觉得这样下去过于冒险,忧心忡忡之际,顾显城得意地将退婚的事给她说了,甜姑惊愕地睁大了眼。
“真的?”
顾显城:“自然!”他大笑:“老子就说,苦肉计好使!”
甜姑却觉得没这么简单,陛下不蠢,且顾显城又不是真的没几天可活了,魏国公怎么忽然就反悔了?
但是甜姑自然想不明白这些,她也不愿意去分析,顾显城笑过之后拉住了她的手:“既然这婚约不作数了,明日我便让媒人上门提亲。”
甜姑一愣:“提亲?”
顾显城也一愣:“是啊。”
甜姑差点儿都忘记这回事了,在顾显城看来,他不能第一时间娶回甜姑自然是因为这赐婚的事,还有自己旧疾的事,但是现在两件事全部都解决了,他自然也没有了后顾之忧,急着将人娶回去。
但对于甜姑而言……
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面对顾显城炙热的眼神,甜姑又有些心虚:“是不是太快了……”
顾显城的热情没有收到回馈,反而见她依然一副不愿意的模样,脸色瞬间就冷了,一副受伤的模样。
甜姑立马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不是因为装病然后才能让这门婚事作废吗……如今刚退就立马提亲,陛下肯定会怀疑,魏国公也会怀疑吧……”
顾显城依然沉着脸,他现在明显听不进去。
借口。
这些都是借口!
他如今合理怀疑,她就是不想嫁给他!
顾显城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还想着顾堰?!”
甜姑:“!!!”
“你、你说什么?”
顾显城心口很痛,不是她委屈伤心的那种痛,道:“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每次说到这事,你都没有表现地很热情,反而含糊其辞,是不是刘阳回来告诉你顾堰没死,你一直——”
甜姑听不下去了,又去捂他的嘴。
她虽然性格绵软,但也是有脾气的!比如现在,她第一次气鼓鼓地瞪着顾显城,像极了要咬人的兔子,顾显城就这么深深地看着她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内心。
两人对峙片刻,甜姑败下阵,气势短了些,但是她松开手,声音也冷了:“你下去。”
瞪人她比不过,那她也不愿意和他睡一个被窝的。
顾显城呼吸都重了:“我不。”
甜姑抬脚就踢了他一下。
见人还不动,干脆将被子和枕头扔下去了。
福贵当初置办这宅子时,特意就送了一张拔步床过来,拔步床里头除了架子床,外面还有地平,宽敞的很,地平上还能躺两人呢,顾显城的枕头就被甜姑扔到了地平上。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甜姑却独自转身过去睡了。
顾显城呼吸更重。
他故意将枕头被子弄出很大的声音,试图吸引她的注意,不过甜姑这会儿真生气了,半分也不动,顾显城无奈,只好默默躺在地平上。
眼睛瞪如铜铃。
屋内很安静,甜姑也没睡着,但是她呼吸轻柔,听不出什么,倒是顾显城依然像牛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他气,但更多的是委屈。
那个顾堰有什么好!
离家几年,害她受了多少苦!
要是他见到人,肯定不由分说地将人揍一顿!
值得她这么惦记?!
心中虽这样想着,但又免不了攀比起来。
他从来不问甜甜过去的事,但不代表他不想。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还是青梅竹马?
顾显城接受不了第二种,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心口刺挠的慌,半晌,气也没了,他想上去……
但是甜甜好像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顾显城想了想,只好假装咳嗽几声吸引她的注意,可惜,失败了。
又等了一会儿,顾显城彻底放弃。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顾显城估摸着她彻底睡熟,终于轻手轻脚地起身,偷偷摸摸地将枕头挪到了床上,一丝声响也不敢发出,再接着,鬼鬼祟祟地挪了回去。
是真的挪,他屏住呼吸,和刚才判若两人,好不容易重新躺在床上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侧过身,确保人没醒,才轻哼一声,将人搂回怀里。
甜姑在他靠上来的一瞬间,虽闭着眼,唇角却是飞快扬了扬-
次日。
寻常人家照常开业,顾显城这病,也差不多也该“好”了。
晨起便进宫上朝,临走时又拿走了甜姑的粉,说是要持续一段时间,甜姑随他去。
饭馆的生意依然极好,中午甜姑又做了两道招牌,板栗炖鸡和松鼠鳜鱼,一下就受到了百姓们的喜好。
临近中午,方簌簌又来了。
这次,她脸上的郁闷和幽怨好像少了一些。
只见她没去老位置,而是提上了两个食盒:“宋娘子。”
甜姑见她叫自己,走了过去:“方夫人?”
“可有空说话?我有事想拜托你。”
甜姑想不出她会有什么事拜托自己,但还是走了过去,甜姑这还是第一次从方簌簌身上看见一丝希望的表情。
对,是希望。
她从丫鬟手里接过两个食盒给甜姑递了过去,甜姑疑惑:“这是……?”
“宋娘子,事到如今我就不瞒你了,你别笑话我。”
甜姑和她坐在方簌簌最常坐着的位置,方簌簌竟然有些娇羞道:“其实我每次来,都是因为第一日在你家店外看见了顾将军,他是不是过来照顾你生意?”
“之前在城阳军军营时,我就见过顾将军了,你可能觉得好笑,我嫁给周志这么多年,早就没了指望,但是我看见大将军那瞬间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男人……”
“原本我是不敢有什么指望的,那次看见他只觉得是缘分使然,每天就像着了魔似的往你这跑,就希望能偶尔能遇见一次……不过没想到,他竟然生病了……”
“这两日我忧心忡忡,饭也吃不下,这些药膳是我亲自做的,我下午就得跟着我表姐去城外,估计两三日才来,如果大将军过来了,能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吗?”
方簌簌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甜姑整个人都愣住了。
呆呆地坐在她对面,不知如何是好。
方簌簌见她吃惊,也不意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让你见笑了,其实我连这样的举动也不敢有,因为知道陛下已经给大将军和魏家姑娘赐了婚,那魏家姑娘是千金之躯,又是清白之身,我这样的残花败柳哪里能比……但这不是,赐婚已废吗……就当给我这点奢望一个释放的出口吧……毕竟人活一辈子,总要勇敢一回。”
甜姑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方簌簌是怎么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而小蝶和如意她们早就将这番对话听到耳朵里,两人表情复杂,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
顾显城今日在朝中演了一日。
等天黑后回到永松巷才加快了脚步,他喜滋滋的,路上还提了只烧鸡。
昨晚那点儿气,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还给甜甜买了糖炒栗子,就等着回去钻被窝了。
可谁知,一向会给他留一盏小灯的屋子今晚竟然黑漆漆的。
顾显城一头雾水:“她睡了?”
小蝶和如意颇为同情地看着大将军,叹气道:“将军,娘子说今晚您来的话睡偏房,她已经带着小少爷歇下了。”
顾显城:“???”
第69章 【9.1 1更!】
顾显城想不出原因。
“她还在生气?”
“还?”小蝶把握住了这话里的重点:“您昨晚和娘子拌嘴了?”
顾显城更糊涂了:“不是因为这事?”
小蝶更同情他了:“娘子说了, 不许我们多嘴,将军,您还是去问娘子吧, 奴婢告退。”
“不是。”顾显城急了。
“我也能问才行啊,她现在连屋都不让我进了吗?”
小蝶摇头,如意也是,紧紧抿着唇不说话,顾显城无奈,试图硬闯几次, 谁知小十也出来拦他。
这是连小十都交代了, 顾显城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
不过他不好去为难小蝶和如意, 逼问小十还是可以的, 小十一开始也不说,最后避无可避, 被顾显城追到了假山里,小十才极不情愿的交代了。
顾显城就听见他嘴唇一开一合地,不断在说什么方簌簌,速速速速速速什么的,听得顾显城是一头雾水, 但是最后,他还是懂了。
“???莫名其妙!”
顾显城搞清楚事情真相后差点儿没原地跳起来:“谁啊,谁是方簌簌?方簌簌是谁?”
顾显城这一晚, 当真没有见到甜姑, 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偏房歇了, 他郁闷的要死, 福贵听说后过来陪他,但是后半夜自己也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于是就剩顾显城一人,听着福贵的鼾声,无比怀念那个香香的被窝。
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宫中又有急事传他进宫,顾显城十分不情愿地看了甜姑房间一眼,并给小蝶留了话,小蝶同情地点了点头,答应会帮大将军说说好话。
顾显城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他走之后,甜姑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小蝶连忙上前,将大将军的话说传达给甜姑。
“将军说,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方簌簌,还希望您别生气了。”
甜姑不说话,小蝶继续道:“其实我也觉得是那个方夫人太莫名其妙了,大将军都不认识她,只不过是在军营里面见过两面,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甜姑抿唇,即便是方簌簌一厢情愿,那也有他的错!
昨天他还好意思吃“顾堰”的醋!
一想起来这事,甜姑就更气了,还冤枉起她,结果也不知道谁在外面有桃花!
甜姑哼了一声,明显没消气,给小宝喂过早饭之后就去饭馆了。
今日,寻常人家又来了一位老朋友,当陆时安过来的时候,甜姑还是十分惊喜的,之前陆时安就说要过来,但是开业这么久了,他倒是头回登门。
陆时安自己也知道,所以十分抱歉地给甜姑还带了一份礼物,甜姑道他过分客气,将人请上了二楼。
甜姑做了几道招牌菜给人送了上去,又让小蝶热了一壶酒,陆时安瞧见,笑道:“今日算是我回京这么久以来最轻松的日子,也好,就喝上两杯!”
他眉梢眼角都是疲惫,甜姑大概也知道这阵子他忙,于是又让小蝶送上来一道补汤,顺便问了问最近百姓们都在议论的几件事。
陆时安道:“吴王的案子基本已经定了,目前就是妇孺案比较棘手,但是昨日抓到了一个嫌疑人,现在正在审理,希望顺利吧。”
甜姑闻言,也松了口气:“一定会顺利的。”
陆时安笑了笑。
“对了。”陆时安看向她:“你已经知道了吧,魏国公退婚的事。”
甜姑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听说了……”
陆时安从来没有多嘴问过她和顾显城的事,或许这就是聪明人,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说出来,仿佛只是闲谈。
“其实这件事不单单只是因为大将军的病情,好像是魏三姑娘的要求。”
“三姑娘的要求?”甜姑有些意外。
陆时安点头:“不过我也只是听说罢了,具体如何谁也不得知,而且姑娘家的事情,我自然是不好议论。”
甜姑点头:“明白。”
“不过大将军肯定高兴了,只要此约废了便好。”
甜姑听了这话,轻哼了一声。
他高兴吗?
自然是高兴的。
婚约一取消,就有别的人来了,能不高兴吗。
陆时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这声哼,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原本陆时安今日过来,是的确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的,因为就连除夕他也在京兆府查案,但是没想到的是,他不过刚刚待了一刻钟,手下人就急匆匆地找了过来。
“大人!!!”
陆时安一听这声音,眉头一皱。
“您怎么在这儿呀!”那人十分着急。
陆时安:“出什么事了又?”
“不好了,京郊又一个城隍庙发现了不少女尸,这回还有孩童!现在民愤沸腾,好些人都冲到京兆府了!”
陆时安脸色一变,正端着酒壶上来的甜姑闻言也是一愣,陆时安立刻起身朝外走去,甜姑忧心忡忡地看了眼门口。
不是说昨日已经抓住了吗,难道说抓错人了?-
这件事显然也惊动了宫中,梁承帝闻言,又将刑部京兆府还有大理寺的官员们抓来训了一顿,斥责他们连这样的小事也办不好。
这话自然也被顾显城和苏征听见,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小事?
这是小事吗?
其实最近一段事件,朝中的事太多太杂,大家被很多所谓的“大事”蒙蔽了眼睛,从而忽略了这件在民间发生的事情,死了这么多的百姓,还是孩童和妇人,这难道还称不上一件大事吗?
显然也有不少耿直的官员抱着同样的想法,但是大家谁也不敢说什么。
结束后,顾显城原本打算和苏征离开,谁知再次被梁承帝留下了。
“显城啊,这两日身体情况如何?”
顾显城:“回陛下,臣好多了,谢陛下关心。”
梁承帝嗯了一声:“朕已经召胡忌问过了,也给他下了死命令,要求他半月之内找出解决的法子,你大可不必担心。”
顾显城微怔,应下了。
“还有一事。”梁承帝深深地看了一眼他。
道:“既然魏家姑娘你看不上,那朕打算再重新给你寻觅一位佳人,朕充分反思了之前的事,或许这男女之事要看缘分,你看有没有喜欢的女子,朕可以给你们赐婚。”
顾显城有些吃惊地抬眼。
梁承帝方才说前半句的时候,顾显城心中又生起一丝烦躁,可没想到他会说后面的话,喜欢的女子?
顾显城显然又想到了家里的小妇人。
生气的小妇人,令他烦恼却又牵挂的小妇人。
如果陛下真的想通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请陛下赐婚,这样一来,她就一定会嫁给他了。
顾显城几乎是有些冲动的,差点儿就要开口了,但是苏征此时不知为何去而复返,打断了顾显城的话。
“陛下。”
梁承帝原本幽幽地看着顾显城,陡然见苏征进来,锐利的眼神瞬间就扫了过去,苏征却是不以为然、面色严肃,道:“臣刚刚得到的消息,吏部和工部两位大人不知因为何事在宫门外发生了口角,工部尚书大人一时激动,两人拉扯一番,吏部的孙大人瞬间倒地不起,太医赶过去时,人已经没了。”
“!!!”
梁承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放肆!”
满殿的人大惊,这朝廷的两位重臣,难道是疯了不成!?光天化日竟然发生如此荒谬的事情,梁承帝已经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大步朝外赶去,顾显城也是一脸复杂,和苏征跟了上去。
不出片刻,这桩离谱的事情瞬间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吴王府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因为,吏部是太子的人,而工部是吴王的亲信。
自从上次兵部的李庚死后,吴王被禁足府中,地位一落千丈,当手下来报这事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眼底一片猩红。
“好,很好。”
是他低估了太子聿。
他不是傻子,这些日子在府中自然是将所有来龙去脉都想通了,先是李庚,嫁祸给曹笃,再是牺牲吏部,换他的工部,最后,是不是就要用自己,来博他的性命。
这个疯子。
为了搞死他,竟然不惜自断臂膀。
吴王与太子聿斗了许多年,还从来不知他有这样的魄力,毕竟太子从前都是唯唯诺诺,保守起见。
“来人!备马,本王要进宫!”-
东宫。
太子聿得到消息时,正在药浴。
手下人慌慌张张,他却从容淡定:“知道了。”
东宫的不少幕僚都急疯了,纷纷前来商议,太子聿却不急不慌地起了身,穿衣。
他出去的时候,看了眼屏风后,道:“你放心,事情很快就能结束,待结束后,我定会接你出来。”
“殿下先将自己的事办好,我不着急。”
太子聿深深地又看了一眼那身影:“好。”
走出东宫,迎面又遇到了郑皇后。
“母后。”
郑皇后显然有些着急,看了眼周围人,所有人都退下,她上前小声问:“聿儿,此事……和你无关吧?”
太子聿淡淡一笑:“母后为何这样问。”
郑皇后:“母后是觉得,李庚的事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没有必要再损失一个大臣……现在朝政不稳,你需要人扶持……”
太子聿打断了她的话:“从小母后便教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斩草要除根。”
郑皇后睁大了眼:“你……”
她显然没想到自己儿子会兵行险招,大惊,声音很低语速却极快:“可你父皇天生多疑,这次即便真的是吴王,他也会为了平衡你和他的势力不会做出什么举动,你这是何苦……”
太子聿笑了笑:“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父皇举棋不定,这么多年一直培养吴王与儿臣作对,母后,儿臣受够了。”
郑皇后大惊:“你、你想做什么。”
太子聿冷冷道:“这种不死不活提心吊胆的日子,孤已过够,不打算再忍了。况且……母后,你觉得那件事,父皇现在还没有发现,他未来也不会发现吗?”
郑皇后脸上全是惊慌之色,她掐了掐掌心道:“可是白鹤真人说你的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已经尽快去准备,聿儿,你再稍微等——”
“不必等了!”太子聿还是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语气说话。
“若这次能赢,孤从今往后服多少次药都无人管,若输了,不喝也罢!”
说完,他拂袖离去,留郑皇后一个人在原地愣了片刻。
待她回过神,立刻召唤过来身边的大宫女:“你立刻去,传本宫凤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甜姑在宫外,显然不知道今日宫内发生的大事。
她照样打烊回了宅院,虽然心里还气,但是到点后也时不时会看眼门口。
却一直都没见到那个身影。
就连小蝶她们也紧张地不行。
大将军是怎么回事,娘子还没消气呢,怎么也不知道提早过来哄哄啊。
哎呀,这可真是……
娘子明明嘴硬心软,都瞧了好几次了……
甜姑吃完晚膳,又拿出针线活在灯下缝补,大概快到亥时,还是没有动静,她抿唇,眉眼露出一丝失望,“歇了吧。”
如意小心翼翼地应了声,甜姑吹了灯,就独自去了内室……
与此同时。
陆府。
陆三夫人看着眼前这一桌子饭菜叹了口气:“撤了吧,公子今日应该不回来了。”
陆府小丫鬟:“老爷也还没回来呢,不知道是否宫中出了什么事。”
陆三夫人叹气:“谁知道呢,今年还真是个多事之秋。”
她正准备起身,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丫鬟的通报声:“夫人,表夫人来了。”
陆三夫人一愣:“快请。”
方簌簌这两日一直思前想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此刻她脸色有些娇羞,先向自己的表姐行了个大礼,倒是将陆三夫人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方簌簌:“我有事求表姐,自然要拿出求人的样子来。”
陆三夫人笑道:“哦?你来京也有一个月了,问你什么都是不缺,不需要,今日竟然有事求我,快说说。”
方簌簌起身后抿了抿唇,道:“我说了,表姐不许生气,也不要怪我。”
陆三夫人惊讶:“什么事呀?”她刚问完,回过神,大惊:“你该不会是想求我去看一眼那个混账吧?此事绝无可能!”
方簌簌忙道:“不是不是。”
她怎么可能想去探望周志。
她疯了不成?
“从当初那件事之后,他是死是活都和我无关,我不在意的。”
陆三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这才对,那你说吧。”
方簌簌看了眼周围的人,陆三夫人懂了:“你们都退下。”
丫鬟都走后,她才在三夫人面前坐下,小声道:“表姐之前说,我虽然第一次婚姻失败,但是也有再成家的权利,此事可是真的?”
陆三夫人一听这话,立刻就笑了:“这自然是真的,怎么,你终于想通了?”
“其实也不是想通……只是我心中早有一个人,但从前只觉得是奢望,现在……看到了一点希望,所以来求求表姐。”
陆三夫人:“什么人,竟让你如此妄自菲薄。”
“他身份贵胄,我不敢奢望,前阵子又有陛下赐婚在身,我根本提也不敢提……”
陆三夫人一听这话,瞬间愣住了。
“顾显城?!”
方簌簌低下了头:“是他……”
这、这、这。
陆三夫人张大了嘴:“怎么是他啊……”
“我在边关便见过大将军了……他英勇威武,设计抓住了周志不说,还对我颇为照顾……”
陆三夫人懂了。
“可是他虽然和魏家的婚约被取消了,但是……”
“表姐放心!”方簌簌自然听懂了陆三夫人还没说完的话,她急忙道:“我没有奢望,将军夫人的位置岂能是我能肖想的……!我、我只是……我只是……”
方簌簌咬住了唇,似乎觉得这话难以启齿,“我只是想趁着将军还未娶正妻之前,进府照顾他……他如今一个人,生了病也只有小厮在身边……我……”
陆三夫人懂了,“你想做小?”
这话直白,方簌簌瞬间就红了脸,但这也是事实,她弱弱地点了点头。
陆三夫人为难了。
虽然,自己的表妹是二嫁,但以她的身份和陆家的关系,自然是能再做他人妇,成一家主母,但是……没想到她竟然看上了顾将军。
陆家的脸面再大,也不可能促成这门婚事。
那做小,也唯一的可能了。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也让表姐为难了……”
陆三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表妹,她知道,她的表妹这些年在周志的冷淡和不幸的婚姻中已经十分可怜,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她自然也不好打击。
于是她叹气:“你可想通了?顾将军若成亲,陛下定会选一位了不得的主母,你先进府,将来可有的气受。”
方簌簌咬唇:“没关系……只要能陪在他身边,我就知足。”
陆三夫人思忖良久。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等三爷回来,我与三爷商量一下,明日给你答复。”
方簌簌眼睛一亮,“谢谢表姐。”
方簌簌走后,陆三夫人身边的嬷嬷上前问:“三夫人如何想?”
陆三夫人叹气道:“也行,陆家若能和将军府攀上一层关系,对三爷也好,况且她自己也愿意,就是不知道大将军愿不愿意。”
嬷嬷笑道:“这简单,三公子和那位大将军关系好,您让三公子将大将军请回府中,给两人制造机会见一面,什么事说开了不就好了。”
陆三夫人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法子,大将军回京后,我们陆家还没做过东呢,你且去问问三爷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他。”
那嬷嬷立马应下。
……
这一晚,顾显城是深夜才从宫中出来的,出来时,虽然已经宵禁,但他是大将军,有别人没有的权利,一路策马,待到永松巷时,已经是浑身冰冷。
甜姑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于是除了小十,没有人发现顾显城来了,小十自然也不管,顾显城悄无声息地就进了昨晚没能进去的屋子。
他原本洗漱后就想立马钻被窝,但怕把她冻着,好歹还是在火盆旁边暖了暖,然后这才迫不及待地钻进去搂住了人。
甜姑在他靠上来的瞬间就醒了。
昨晚一晚上都没抱到人,顾显城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可甜姑却不愿意,原本昨天只是酸,今日却是真的气。
什么人。
把她当成什么了,暖被窝的?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算了?
甜姑生了股无名火,在顾显城亲上来的时候愤愤地咬了一口他的唇,顾显城嘶了一声。
“还气呢?”顾显城声音沙哑,但动作却没停。
他嘴笨,不知道怎么哄人。
索性只是做就好。
恩爱这些日子,他也有了些门道,知道该往哪出能让她发出愉悦的哼哼。
顾显城喜欢听。
于是就可着劲儿的欺负。
甜姑平素就敏.感,今日心里有气,还勉强坚持了一会儿,但男人现在越发坏,一次比一次使劲,最后,甜姑那点儿气,也慢慢软了,没了。
算了。
她今日也是想他的。
很想很想。
结束后,都快卯时,顾显城是不知疲倦的,但甜姑却已经精疲力尽了,他伏在甜姑身后,不住地亲着她的侧脸和脖颈,“宫中发生了大事,所以又回来晚了些……”
“今日不知道又要忙到什么时候,可想死我了……”
“你可别冷落我了,我受不住……”
“那什么方我早八百年忘记了,还管她作甚……”
“干脆你别开店了,老老实实在家等我娶你。”
甜姑迷迷糊糊,只听到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堆的话,最后印象最深的就是什么“心肝”“宝贝”。
甜姑脸红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荤话。
最近总是喜欢在那个时候喊,喊得甜姑双脸酡红,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
甜姑一觉睡到了巳时,醒来时房中早就无人了。
她又羞又恼,轻轻踢了一下被子。
这叫什么事啊-
今日早朝,朝臣自然又吵成了一片,吴王力求进宫面圣,这一次,梁承帝给了他机会。
事到如今,吴王也不想忍了,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反咬太子,直直地戳破了太子的阴谋。
朝堂一片哗然。
太子聿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切,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吴王,并未做任何反驳。
那样的表情好像在说——
即便你说的是事实,又如何?
一个疯子坚持说自己没疯,只会让人觉得疯的更厉害罢了。
果然,太子聿这边的朝臣们纷纷指责吴王疯了。
“为了洗地自己,连这样离谱的事都编的出来!吴王,你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就是,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有时候,事实也的确滑稽。
苏征一直没有说话,包括陆时安,明显也有些怀疑。
顾显城从来都是不表态的,但这次不知为何,也古怪地看了眼太子聿。
吴王说累了,最后也懒得解释,只是朝着梁承帝跪下:“父皇!儿臣虽然渴望权利,但是从来没有想过陷害忠良!若是李大人和孙大人的死当真是儿臣所为,儿臣愿意天打五雷轰,死后坠入十八层地狱!”
朝堂的大臣们都沉默了一番,此时,刘阳却淡淡地呵笑了一声:“吴王殿下,你尚未体验过死亡,当然敢发这样的誓言了,因为你不信。”
所有人惊讶地看向刘阳。
包括顾显城。
刘阳是城阳军的人,那刘阳的态度是否就是顾将军的态度?
太子方大喜!他们若是得到了城阳军的支持,还怕甚!于是立刻纷纷附和,势必一口将吴王咬死!
最后,甚至连废黜爵位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而太子聿一直默默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第70章 【9.2 1更!】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朝堂上讨伐吴王, 吴王冷汗连连。
可没想到的是,越是指责和谴责吴王,梁承帝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对。
“都别说了。”
梁承帝开口, 最终制止了众人的争吵,他沉着脸:“今日这件事就到这里,朕自有定夺。”
许多大臣们一愣。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大臣们看向梁承帝有些吃惊,太子聿的面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因为梁承帝的一锤定音,这件事今日就只能到这了。
走出勤政殿的时候, 许多大臣明显还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包括刘阳, 他似乎很是失望, 不明白这件事为何就这样算了,苏征与他们同行, 忽然道:“陛下有陛下的考量,即便是这样,吴王也是皇子,是亲王,对亲王的处置关乎着朝廷各方势力的平衡, 远不是表面这么简单的事情。”
刘阳气愤:“难道陛下就只关心权力的平衡,不关心那些死去的人嘛!”
苏征明显不说话了,他们走着走着看见了陆时安, 对方明显也心事重重, 苏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仕途果真坎坷……”
陆时安苦笑一声:“有苏大人体谅, 倒是也还好。”
陆时安说完, 看了一眼顾显城,道:“正好, 不知道大将军明日可有安排,父亲想邀请您去府中小坐。”
顾显城有些吃惊:“邀请本将?为何?”
其实陆时安也不知道为何,但是这是早晨时母亲特意嘱咐过的,让他抽空邀请大将军登门,但具体是什么事情,母亲也没有说。
“我也不知。”陆时安实话实说。
顾显城想了想,既然人家主动邀约了,没急事去一去也无妨,况且,陆三爷或许还真的有事要找他呢。
顾显城点了点头:“明日倒是没什么安排。”
陆时安道:“那如此,就请大将军明日来府中小聚吧。”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日之后,苏征又邀请顾显城去了一次府中,结束后又去了城阳军军营,最后刘阳还说要与他喝酒,一日下来,顾显城又是忙到了天黑,这才火急火燎地往永松巷赶。
甜姑今晚没睡,那个屋小灯重新亮了起来,顾显城心里舒坦了一些,大步走了进去,前天晚上的糖炒栗子没有送出去,于是今日,他又买了一些。
甜姑正坐在镜前通发,看见他,抿了抿唇别过头去,顾显城嘿嘿笑了一声,凑到人跟前道:“在梳头呢?”
甜姑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将头别到了一边,只是她往左,顾显城也跟着往左,她往右,顾显城也追了上去。
“你作甚?”甜姑瞪他。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忽然抬手,朝她头上插了个什么。
甜姑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被顾显城拦住了:“先别动。”
他视线一直看着甜姑的头顶,“让我好好看看,我做了很久,前前后后快两个月了。”
甜姑一愣,意识到了什么,同时,她整个身体就被顾显城给转了过去,一张桃花面映入镜中,她也看到了镜子当中的自己。
还未来得及拆解的最后一个发髻中间斜斜地插着一根玉簪,通体月白色,在簪子的顶端雕刻着几朵花,仔细一看,竟然是海棠。
“原本打算雕刻牡丹花的,可惜我笨手笨脚,连海棠和桃花都练习了很久,最后又觉得桃花过于小气了些,还是海棠适合你。”
于是甜姑的脸就悄悄红了,与那海棠花没有两样。
她实在是很难想象顾显城这么高大的男人拿起刻刀的模样,她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顾显城:“就那晚,你说想要个簪子,男女之间定情不都是用簪子的嘛,我就开始练了。要不是回京的路上和回京之后太忙,我还能更快一些。”
甜姑心里忽然暖暖的,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吗,他竟将她的话如此放在心上。
“好看吗?”甜姑唇角扬起,忍不住问。
“好看啊。”顾显城直直地看着她的脸,一眼没有往簪子上看,甜姑脸悄悄红了:“我要拿下来仔细看看。”
她拿在手心,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根玉簪通体圆润,质地极好,就像是顶级的匠人精雕细琢的,她实在好奇,顾显城究竟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的……
顾显城支支吾吾地,在甜姑的“逼问”下才交代了,原是为了这根玉簪,他废掉的木头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没办法,总不好拿玉练,只好先在木头上试手了……”
甜姑愣了愣,最后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废掉的那些簪子呢,让我瞧瞧。”
“你要它们做什么。”
“瞧瞧嘛,你去拿。”
顾显城没办法,只好叫来了福贵,很快,福贵就送来了一个小盒子。
甜姑惊讶,竟然有这么多!
她打开一看,从一开始的狗啃模样,倒最后总算是能成簪子的形状,再到最后花朵也越来越栩栩如生,这些都是他反反复复练习的见证,甜姑眼眶有些发热,将其中一根拿了出来:“这不是……也挺好的嘛,不戴多可惜啊,这些也给我吧。”
顾显城一愣:“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甜姑:“我带呀,我每日在饭馆里,总不好带玉的,万一碎了我还不得心疼死!我就带木头的,也不心疼还利索,等要出门的时候,我再换这根带。”
她一面说,一面忍不住翘起唇角,顾显城见她这么兴致勃勃,也跟着笑:“成,你安排,反正都是给你的,要是不够,我再去做些。”
甜姑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你当是做筷子嘛?!”
顾显城见人笑了,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他试探地去抱人:“不生气了吧?”
甜姑早就不气了,只是听见他问,脸上的笑容一滞,顾显城大惊,连忙将那晚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真不认识那个方簌簌,其心可鉴!我连她是谁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莫名其妙就。”
甜姑哼了一声:“人家惦记着你呢,还说你在军营对她颇为照顾。”
“照顾?”
顾显城苦思冥想,都没想到这个照顾从何而来,甜姑便将他嘱咐士兵专门送她回去的事说了。
顾显城愣了好半晌,哭笑不得。
“哪怕是个男人我都会这样的好吧,来者就是客。”
其实甜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还是不肯松口,顾显城急了,一着急就凑上去亲她,急切的吻带着一两分讨好的意味。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看着甜姑。
甜姑对他这种无辜又像大狗狗一样的眼神无法抵抗,片刻后终于撇了撇嘴,“算了,看见簪子的份上不计较了……”
顾显城瞬间咧开嘴笑,猛地将人亲了好几口。
“我就知道!”
甜姑反问:“你知道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顾显城当然不可能说她刀子嘴豆腐心,这种事,他只要心里知道就好了。
而且前个晚上他心口就没痛,想必她没有真的动气和委屈,不过也是他不好,顾显城连忙将买到的糖炒栗子拿出来,献宝似的递上去。
甜姑眼睛一亮,“你剥。”
顾显城甘之如饴:“自然,自然的。”
两人和好如初,甜姑吃了一会顾显城剥的栗子后重新漱了口,回来后,顾显城走到她面前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内室……
次日。
顾显城将陆时安邀请他去陆府的事情说了。
甜姑道:“你去吧,想必他有什么要紧事?”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今日不知又是何时回来,怕是不能去接你了。”
甜姑给他整了整衣襟:“没关系,反正现在小十每日都跟着我,我也不怎么带小宝出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顾显城:“但京中终究不太平,我让小七也过来,在你铺子周围多布控几人。”
甜姑点了点头:“你安排吧。”
顾显城走后,她也去了饭馆那边,这几日,关于京中妇孺失踪被杀一案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对方如此猖狂,但是官府现在一头雾水,被耍的团团转,可见这背后的势力庞杂。
甜姑一面听着,一面也有一些忧心-
陆府。
方簌簌今日从卯时便坐在镜前梳妆打扮,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收拾自己的兴致了,首饰已经换了三套,衣服也是换来换去都不满意,就连妆容也是精心描过的。
她没想到顾显城今日真的会来。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紧张,“秋月,你说我现在看上去有多大?”
秋月是个机灵的,忙道:“夫人十六出嫁,今年不过也就二十一岁,而且您还未生育,要奴婢说,瞧着说是姑娘家怕是也有人信呢!”
方簌簌笑了:“你这丫头,惯会胡说。再怎么样也过去六年了,怎么可能还和姑娘家一样呢。”
秋月:“没关系呀,大将军今年年岁也不小了,小姑娘也没什么好的,不像夫人,知道疼人。”
这话说到了方簌簌的心坎上,她心中泛起了一些勇气:“那就走吧。”
顾显城这顿饭吃的,很是莫名其妙。
他和陆家其实不熟,若不是在边关和陆时安相处的一阵子,陆家出面做东,他还未必会来,但是陆家大费周章的请他过来,这个陆三爷在饭桌上尽是一些废话和场面话,顾显城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后悔了。
但他还是忍了。
饭后,陆三夫人道:“大将军第一回来陆府,可想去花园里逛逛?”
顾显城皱起眉,不知这话又是何意,陆三夫人继续道:“陆家的海棠林是京城出了名的,比御花园的都要美上几分。”
顾显城原本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海棠林?
甜甜喜欢海棠,那是不是要长得好看,他就能搞一点回去?想到这,顾显城点了点头。
陆三夫人有些吃惊,但同时也很高兴,立马让小丫鬟去传话去了,几人走到了陆府花园,陆三爷自然找了个“时机”走掉,就陆三夫人还有陆时安陪着顾显城逛。
陆三夫人见周围没什么外人了,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其实,今日我也是想和大将军道谢的,多谢大将军在边关的时候照顾我表妹,这件事表妹和我说过多次,我也一直惦记着当面和您道谢,今日终于有机会了。”
顾显城原本一直在花丛里面找花,听了这话忽然觉得不对。
“你表妹是……?”
说实话,他是真的没想起来这层关系,当初这些事都是付彦给他说过,说一嘴之后就忘了,他哪里有闲工夫管谁家和谁家是亲戚。
“她叫方簌簌。”陆三夫人笑道:“之前在边关的时候,还颇受您的照顾呢。”
顾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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