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正文完◎
洪熙五年冬。
皇帝朱佑堏亲征, 命亲信太监万重为总都督,带三十万大军出征。
军队到甘肃,哈尔多木带领军队火速后退, 并重新投靠鞑靼可汗旗下,亲征取得第一次大捷, 朱佑堏与万重信心满满。
鞑靼这些年少有进贡, 自先皇开始,本朝就已经不与之开放互市, 鞑靼多次在边境抢掠,甚至还三番五次的妄图占领城池, 奴役百姓, 好在北方边境有顾氏家族在守,他们一来, 鞑靼又换副嘴脸, 伏低做小退了回去。
直到他们觉得朱氏王朝好像不足为惧, 又听闻朱佑堏贪图享受, 是个荒淫无度的皇帝, 鞑靼可汗的弟弟哈尔多木便带了一支队伍在边境驻扎, 最终侵吞了阿古城,还布下了兵防。
如此便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 顾桓也只能将情况如实的反馈给朝廷。
外面都传是哈尔多木与鞑靼可汗为了争女人闹掰, 万重判断, 哈尔多木不多时便会被鞑靼可汗给赶出来,果不其然, 哈尔多木没地方去, 又带着零零散散的人向朱佑堏投诚。
他声称:若尊贵的□□陛下能收留下, 他愿意成为皇上的鹰犬, 帮他彻底除掉鞑靼这个隐患。
朱佑堏与万重商量之后,觉得可行,不料哈尔多木诡计多端,带领朱佑堏的兵马深入鞑靼内部一个山谷,两侧均有鞑靼军队埋伏,被首胜冲昏了头脑的朱佑堏与万重毫无防备,三十万大军被冲乱阵型,哈尔多木又让人散播“皇上已被活捉”的消息,整个大军乱成一团,群龙无首,大量士兵逃出战场。
朱佑堏与万重慌张不已,两人都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手底下的将军也纷纷不知道要干什么,没有主帅,这三十万大军也跟纸糊的没有区别。
一语成谶,朱佑堏真的被活捉。
危难关头,主帅万重领着两万的残兵紧急退回关内。
万重阴沉着一张脸,回到了永兴堡。
“都督,如何解救皇上,可要向京城传信?”
“都督,张掖至陕西行都司均无兵员把守。”
“都督,属下统计到只剩两万不到的兵,还包括过半的伤员。”
万重一句话都没说,只让身边人将这些人驱赶。
丢了皇上,丢了大量的土地,京城,他是绝不能回去的。
万重避开所有人,到寝室里召集了几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密谋之后,万重出面安抚了所有士兵,夜色一降临,他便从密道直接出城。
永兴堡东边五十公里的御城,首胜之后,他便请示朱佑堏,在这里筑下庆功台,左右提一座高楼,名为雀阁。
江春月来到这雀阁里,已经十日。
她坐在精美的雕花窗边,望着底下新修葺的园林,遥想京城的夫君与两个孩子,很难不落下泪来。
她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雀阁里,还见到了一个旧人。
“江小姐,听说你一直吃不下饭,可是饭菜不可口,我已经让厨房里做了随州特色菜品了。”
门口一个轻柔的女声,透着一点高傲,江春月眉心微收。
这是万重,也就是柳轻的妹妹,当年已经半死不活,柳轻为救她不惜想去做上门女婿,时过境迁,随着柳轻一步一步走上高位,成为万重,他妹妹早已不是当年的病秧子。
江春月在一旁桃木的梳妆镜里看到她,她穿着湖蓝色的褙子,质感很好,是只有宫妃能穿的云锦,身上戴着一套的赤金嵌南珠的头面,典雅高贵。
她已经不同以往,胖了不少,长高了不少,肚子还微微凸起,万重亲自把关给她挑了女婿,她有孕了。
江春月冷冷淡淡的坐在那里,没好气道:“倘若你本来跟夫君、孩子好好的,偏偏被人打晕了带到一处关起来,你能吃得下饭?”
柳氏愣了愣,又扯唇一笑,被侍女搀扶着走了进来,动作缓慢:“你怎么能跟我比,我与夫君两情相悦,明媒正娶,而江小姐你,在有夫君的情况下出去招惹男人,如今这样,还不是最有应得。”
“我如何那是我跟我夫君的事,用不着外人评判,这不是你跟你那个太监哥哥将我抓来的理由。”
柳氏瞧着江春月,嗤笑一声:“可是是当初你骗我兄长,不然……”
江春月突然扭过头去,目光直视她,眼神冰冷刺骨:“你觉得你兄长当初有跟我平等谈论的资格吗,若是没有我,你如今可还能站在这里这样跟我说话?”
柳氏脸色白了白,笑了笑,挥开身边的侍女,亲自上前,端了餐桌上的一碗白粥:“好好好,要不是感念当初江小姐的救命之恩,我也不会这样牵挂江小姐的身子,总要吃点吧,若是饿死了,就真的见不到你夫君和孩子了。”
柳氏将碗递到了江春月面前,带着一脸笑看她,江春月只觉得一阵恶寒,伸手将她递过来的碗拂开。
柳氏被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身后的侍女有人扶着她,有人冲到前面来,伸手就要给江春月一巴掌:“放肆,敢打我们小姐。”
江春月也不坐以待毙,见那丫鬟过来,抬脚就踹了过去,其余丫鬟一看,纷纷过来,围住江春月,江春月也发了狠,谁惹她上去就是一顿撕咬,很快就与他们打成一团。
万重回来时,便看到这副情景。
“都住手!”
万重说完,顾不得脱下斗篷,上前用力拨开那些丫鬟,将躺在底下的人扶了起来。
江春月眼前一阵眩晕,听到有男人的呼唤声,她又紧张起来,仔细看去,见到了万重。
她被送入雀楼时,朱佑堏与万重已经出发向鞑靼,这还是她这次被掳过来第一次见他。
柳轻的面相完全变了,他已经不再是柳轻,而是权势滔天的东厂厂督万重。
当初阴柔俊美的脸,如今锋芒毕楼,眼中锐利的光像是能杀人。
她看到他眼珠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想到此次被他掳来,她毫不客气的挥手出去,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配合周围下人的倒吸气声,还有他妹妹柳氏的惊呼声。
“兄长!”
万重本一脸的担心,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他眼神立马变得幽暗阴深,甚至有些嗜血。
柳氏走过来,想要看看他怎么样,却听万重冷声命令:“都出去。”
柳氏要出声,又闻:“你也出去。”
房间里很快肃清,门被关上,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江春月肩膀缩了缩,快速挪动到窗边的位置。
万重站起来,身上的斗篷发出簌簌的声音,他解开斗篷,任凭厚重珍贵的孔雀羽斗篷落在地上。
“江春月,你跟我走,我已经与鞑靼可汗私下通信,日后我们去鞑靼,在那里,没有人会说你。”
“我不会跟你走!万重,你这样出卖国家,你会被后人唾骂。”江春月声嘶力竭喊道。
万重微眯眼睛,眼中迸射出锐利的光芒,他几步走到江春月面前,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你在说我?是我想要带兵打仗的?你为何不问问我们的好皇帝朱佑堏,就他那个蠢货脑子,哪里配得上做个皇帝,我这算什么出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朱佑堏被鞑靼捉了去,我还能去哪,我也要活着。”
江春月直视他的眼睛,倔强的忍住想要流下来的眼泪,“你想怎么活我不管,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不然我从这里跳下去,或者饿死自己,咬舌自尽,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跟你走。”
万重冷笑,松开她,改为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江春月,你好有骨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在想程玉璋?呵,你看不起我,可他又多高明,我实话告诉你,我如今能坐到这个位置,你夫君程玉璋的功劳高不可灭,我跟他其实关系不错,他没有告诉你吧,我们经常见面,那些翰林院的穷酸书生经常怎么说?哦对了,说我们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他程玉璋在朝廷上的名声也不比我好多少,也多亏他有个在内阁做次辅的爹,现在是首辅了。”
江春月被他掐的很痛,她用力挣扎,他松动的片刻,她张口咬上了他的手指。
万重眉头狠狠一皱,哼也没哼,另一手捏住她的鼻子,迫使她张嘴松开自己。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牙印处开始不断往外渗出血来,他面无表情的垂下手指,没有管伤口,任凭血滴滴答答的往外流。
万重注视着江春月,表情阴冷异常:“既然如此,那就敞开窗户说亮话,就说说我为什么会成为下贱的太监,你以为我是为你偏偏要留在京城?还是觉得我为了获得权力不择手段,呵,还不是因为你那个羊皮狼心的夫君程玉璋。当年我放不下你,追随到京城,这件事被他知道后,打翻了他的醋坛子,把本想回竹溪的我送入西华门,一刀子下去,断送了我作为男人的尊严,你想看看吗。”
万重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放到了腰带的位置,他脸上挂着一抹残忍冷酷的笑,仿若恶魔一般,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那一刀子下去,我知道我这辈子入不了祖宗祠堂了,我柳家世代做官,他老朱家当初就因为我祖父误写错了一个字,便抄了我家,要我家世代不能做官,可笑吗,嗯?江春月,你觉得可笑吗?”
万重将她围困在一小方的空间,伸手抓住她的手,强迫她靠近自己,按在自己身下的位置。
江春月眼睁睁看着他那血淋淋的手指抓着她的,血水流到她手上,她害怕极了,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又无法阻抗他的力气,只能屈辱的承受一切。
“哈哈哈,感觉到了吗,江春月,这都是因为你,我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该恨你还是爱你,但我知道我跟程玉璋表面关系再好,我都不会放过他的,更不会放过你,因为你才是他的软肋。”
万重松开她,伸手触碰她的脸蛋,眼神妖孽而猖狂:“不想走,嗯?不行的,必须跟我走,你没有选择,而我也不会让你死,毕竟我们余生要捆绑在一起的,是不是。我也没比程玉璋差多少,你瞧,他跟我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我们经常交易,他给我帮助,我帮他杀人。”
万重的声音时不时扫过江春月的耳畔,犹如恶魔低吟。
“就说张烨,是你夫君的恩师吧,一个跟我作对的老东西,你猜怎么着,他成了众矢之的,这里面,可有不少你夫君的手笔,说我想要权力,他难道不是吗?”
江春月伸手推他,根本推不动,她只眼神坚定的望着他:“不一样,我夫君跟你不一样,想要权力只是手段,有了权力选择去做什么样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万重不屑的扯动了下嘴角,“那你又为什么离开他三年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装的再像,也逃不开我的眼睛,承认吧,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那个被你引上钩的顾桓,跟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江春月,在这里,你难道还指望程玉璋能来救你么?呵,如果他舍得他费了这么大力气得到的位置的话。顾桓?更不可能来的,我看你还是识相一点,乖乖跟我走,等你伺候的我心情好了,我说不定会接两个孩子过来。”
万重重重松开她,向门口的位置命令道:“来人,将粥给她强灌下去,收拾东西,告知小姐,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
当粥米不受她控制的往江春月的嘴里倒,只能被迫吞咽时,江春月痛苦失望至极。
这些都不是痛苦之源。
确实,这里天高皇帝远,程玉璋身子还不好,能不能找到她又是一个问题,过来救她的可能性更是为零。
她该怎么办,到底是苟且偷生,还是一死了之……
她像个行尸走肉一般被推上马车,万重也进来,他放松的躺在扑满狐狸毛的马车上,靠着扶手,想要将江春月拉入怀里,被她一把推开。
他也不强迫,只半躺着瞧她,竟笑的一脸欢心:“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实话讲,你都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脸蛋还是如此水嫩,像个小姑娘似的,想来顾桓的功劳大的很。”
江春月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甚至浑身颤抖。
她要逃。
绝不能去鞑靼,那样她是真的回不去了。
要降低万重的警惕心。
“你真的能将我那两个孩儿接来?”
万重饶有兴趣的拄着头看她,扬起嘴角:“女人识趣,是个很好的优点。”
江春月冷着脸,也不看他,目光定马车里有滚烫的火炉上:“我没别的诉求,我只是个孩子母亲,我是厌恶朝堂里的这一切,才离开京城的。”
“嗯。”
万重哼了一声,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时隔多年,只有这个女人,让他无论是不是男人,都会觉得有趣。
“好歹我的钱救过你妹妹一命,你要给我体面。”
万重挑挑眉,似乎在琢磨。
江春月不管他,只提道:“你不能随便动我,要尊重我的意愿。”
“当然。”万重苦笑,他就是想,也做不到。
江春月没有再说其他了,她也保持平静,与他相安无事的坐着,万重偶尔会说些往事,或者其他的,江春月似听非听,也不搭理。
行了半个多时辰,江春月道:“我想解手。”
万重并没起来,懒散道:“马车角落有痰盂。”
江春月看了一眼,没动。
万重也不理她,继续假寐。
又过一刻钟,万重睁眼,见她脸两侧有汗,看了眼干干净净的痰盂,撑起身子:“怎么不解?”
江春月不答,甚至偏头不看他。
“时间很赶,我们不可能停下来,只能先凑和了,我背过身去。”
说完,万重面朝车壁,过了好一会,回头看,江春月仍在坐着,表情已经趋于痛苦。
万重皱眉,曲起一条腿,手腕搭在上面:“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只不过是我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女人而已。”
好话坏话万重都说了,江春月只是坐着不动,额头上生出细密的汗,看得出已忍到极致。
万重看了她一会,突然嗤笑道:“你不会已经尿裤子了吧。”
他又继续睡,过了不知多久,他突然坐起来,面色铁青,对着外面道:“停,停下来!”
外面立马有人喊停。
马车停下来,万重冷着脸道:“还不快去。”
江春月闻声立马下马车,门外有人拉开车帘,想要扶她,被她躲开。
外面漆黑一片,周围火把通明,冒着黑烟,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江春月失望不已,跑了就算成功,也会死于狼口。
她磨磨唧唧的解完手,重新回到马车,万重冷眼瞧她一眼,“不必耍花样,你是逃不掉的。”
一路静默无言。
江春月没法了,她又能怎么办。
眼泪不要钱似的流,江春月感受到莫大的绝望。
老天不公,她好容易重生,好容易与程玉璋冰释前嫌,却偏偏又被掳到这里。
她感到心累,想起自己刚重生的时候,明明是想避开前世的所有,只想做个普通人,嫁个普通人,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而已。
可如今,她还是被逼上了绝境。
这一刻,江春月什么也没想,没有想程玉璋,没有想两个孩儿,只有她自己。
该结束了。
这人生,她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你在干什么!”万重忽的起身,快速向她走了过来,伸手掐住她的两颊,逼迫她张开嘴,她的嘴角很快流出血来。
“你要咬舌自尽?”万重眉心深深锁着,眼里是滔滔怒火:“你就这么不愿跟我!”
江春月泪眼婆娑,她很痛,被迫终止,让她说不出话来。
万重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沉闷的“咚咚”声,人惨叫的声音,马惊到的声音,人摔下马的声音……
一时间,外面突然乱作一团。
万重大惊,掀开厚重的窗帘往外看,见到不知何时,外面竟来了个银铠小将,正与他的部下厮杀,一人便冲破了他百人的队伍。
只是一人,不足为惧。
万重心中刚松了一口气,又见旁边的下属骑马过来,大声汇报道:“不好,都督,有三队兵马向我们围剿而来,约莫有上万人!”
什么!
他们怎么会跟到这里。
是谁?
北部所有的兵马都在他手上,三十万大军都散了,到底还有谁!
万重一时猜不到,他转头看向江春月,见她正睁大眼睛仔细听,伸手便掐住了她脖子。
“你刚才做了什么!”万重怒吼一声。
江春月不明所以,但她也无法说话。
“给我坚持住,加快速度,尽快突围!”万重命令一声,同时挟持住了江春月,手握着她的脖子,抽出了挂在车壁上的一把长剑。
那些兵马逐渐围上来,以不可抵挡之势瓦解了万重的人,万重见状,直接揪着江春月出了马车,上了马,趁乱往前面狂奔而去。
他的汗血宝马速度很快,非一般马匹能比。
他们的人是从后面及左右追来,夜色正浓,他一人完全可以突围。
“长姐!”
江听淙在一片乱杀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长姐的影子,他大喊一声,策马追了上去。
与他同时挥动马鞭快速向前追去的,还有另外一个影子。
黑夜之中,三匹马如同鬼魅一般奔驰在荒野之上。
不多时,江听淙驾驭着战马,先一步追上了万重,他双腿登直,挽起大弓,瞄准了万重。
“别,皎皎在他手上!”
后方的程玉璋出声拦道。
“那怎么办!”江听淙焦灼万分。
程玉璋夹了下马肚子,超过江听淙,向着万重的背影道:“万重,你莫非连你妹妹也不要了吗,她还有孕,一尸两命。你若停下来,我可以保你妹妹一条命!”
这声一出,万重心狠狠揪了一下。
妹妹,还有妹妹!
他怎么可以一个人独跑。
他仅剩的良知都在妹妹身上。
万重突然勒马停下,身后的江听淙与程玉璋一左一右停了下来,后面的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没多久就将他围的水泄不通。
此时天已蒙蒙亮,隐约可以看到人脸。
被桎梏在万重身前的江春月,看到程玉璋跟弟弟江听淙的时候,人都愣了。
他们怎么会来!
惊讶之后,江春月心里像是被泪水堵住了,即便是身上哪哪都疼,还被万重掐着脖子,抵着剑,她也觉得满心都是欢喜与甜蜜。
就是临死之前能再见到程玉璋与弟弟,也是极好的。
“让我看看妹妹。”万重喊道。
程玉璋向后挥了挥手,有两人架着柳氏走了过来。
江春月能感受到万重在见到柳氏的一瞬间,身体前倾,似乎想过去找她,但忍住了。
确定妹妹无事,万重看向程玉璋,“程玉璋,本都督没想到你能来。”
程玉璋只静静的看着他,“放了我夫人,我也可以放了你妹妹。”
“呵,我如何信你,程玉璋,我走到今日这一步,全都是因为你。”万重幽幽道。
程玉璋只淡淡道:“万重,没有我,你仍然会是今天这样,当初并非是我将你送入宫里阉割,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万重仰天大笑几声,突然收紧了手,江春月只觉得脖子有液体流下,似乎是流血了,但她此刻一点也不害怕。
“长姐!”江听淙大喊一声,又怒骂万重。
“放了她。”程玉璋再次重复。
“我怎么能相信你可以放我妹妹一条生路?”万重冷淡道。
柳氏看着兄长,也是满脸泪水,听到兄长这时还在为自己着想,她摇着头哭道:“兄长,不要管我,你走吧,不要管我……”
程玉璋与江春月对望一眼,压抑住心中的情绪,平静道:“万重,你没有选择,你如今已经被包围了,必死无疑,留住你妹妹,是我给你争取的最后利益。”
“听见没,这才是真正痴恋权力之人,张嘴闭嘴都是利益,江春月,怪不得你总是跑啊,这种人,跟他有什么好过。”
万重说罢,看了眼妹妹,语气释然道:“给她准备马车,我要亲眼看着她离去,不然,我就是死,也会拉着江春月一起,这是她欠我的。”
“我答应你。”程玉璋很快道。
马车来了,柳氏被强制塞入马车,程玉璋还找来她夫君,让他赶着马车离开。
眼见着他们驶出了一段距离,再往前不久,就有他的人接应,妹妹可以富贵无虞的渡过余生。
万重心中再无牵挂,他举起长剑,对准自己怀里的江春月,他紧紧抱住,道:“程玉璋,你能来我很意外,看得出来,你确实很在意这个女人,可惜,我是要让她给我陪葬的。”
“混蛋,你敢!我杀了你!”江听淙双眸赤红,已经快要疯魔。
程玉璋对江听淙道:“江听淙,你的箭能射多远?”
“什么?”江听淙不明所以。
程玉璋伸手一指远处还有影子的马车:“将柳氏射死,做得到吗?”
“当然。”
万重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他说早了。
“我会放了她。”他放下了剑,也松开了掐着江春月脖子的手。
程玉璋握着缰绳,慢慢向前,“万重,你放心,你妹妹……就是现在!”
程玉璋突然大吼一声,与此同时,万重在程玉璋快要碰到江春月的瞬间,突然拿剑就要砍向江春月。
江听淙听到喊声,本就握着大弓蓄势待发,他立马对准万重,一箭射出。
万重整个人被射下马,手中的长剑也落在地上,两眼瞪直,嘴里喷出血来。
这一刹那,江春月也被程玉璋卷入怀里,紧紧抱住,将她扑倒在地上,护住她。
结束了。
江春月望着伏在她身上的人,那人也同样在望着她,一个眼神,两人各自明白,无需任何语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围人自动散开,留给他们空间。
在这无边的狂野之上,江春月躺在程玉璋给她撑起的这片小小的空间之内,感觉不到寒冷,疼痛,她是喜悦的,好像听到了鸟鸣声、风声、潺潺的水声。
程玉璋亦然如此,他好似灵魂归位,他颤抖着伸出手,抚触她的脸颊,为她擦去嘴边的血迹,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他的。
“皎皎……”
江春月张了张嘴,好一会才发出声音。
“夫君,妾身还能陪你走下去吗?”
程玉璋忽的埋头在她脖颈间,疯狂的吻她,嘴唇哆嗦着,眼中热泪盈眶。
“能陪璋渡过此生的,唯有卿卿一人耳,如何不能!”
四片唇颤抖着吻在一起,深入骨髓的东西引得两人灵魂共鸣,忘我的在这一片浩瀚无边的地方,低低安抚着对方的魂。
念君如玉,乱我心曲。
前尘似梦,往事如烟。
不必言语,自有天意。
——
洪熙五年冬,文帝朱佑堏亲征失败,三十万大军溃散,鞑靼趁机入侵,一路打到张掖,大同,直逼京城。
紫禁城内乱成一团。
首辅程砚书临时拥立文帝之子,年仅四岁的朱洵上位,慈圣太后李氏垂帘听政,改国号为荣昌。
程玉璋随即生刑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其妻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
顾桓被认命为西征大将军,收回当初溃散的散兵,带领京中余军回击,一路赶着哈尔多木的军队退出国境线。
荣昌二年,程砚书致仕,其子程玉璋为次辅,并兼皇上讲师。
荣昌五年,程玉璋升为首辅,开启大范围京察,并制定考成律法,重整朝臣风气;同时兴修水利,通运河;仗土地,改税法;军事重用顾桓、江听淙等人才。人民安居乐业,流民有所倚仗,疲惫的王朝竟生出枝丫来,焕发出新活力。
荣昌十年,程玉璋多次致仕,皇上多次挽留不成,程玉璋携妻出去游玩,天南地北,肆意逍遥。
荣昌十二年,宫内发生动乱,太后急诏回程玉璋,重新封其首辅之位,同时加封太傅之职,程玉璋与帝夜聊整晚,程玉璋才接受封职。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下本预收求收《大表兄,你沦陷了》
外表纯然实则心机的庶女X外表谪仙实则单纯的世子
苏袅袅身份低微,生母名声又差,在家是最不受宠的庶女,受尽兄弟姐妹的折磨虐待,及笄那天,她听说家里要将她送给一个克妻的老男人做续弦,她小脸惨白,想尽办法登上了嫡长姐进京的船。
嫡长姐厉声警告她:“如果不想我把你丢到海里喂鱼,等去了国公府,只能在房间呆着,不准你见大表兄,等回去马上送你去当续弦!”
国公府的世子谢允是少年天才,霁月清风,是京城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更是万千贵女心目中的如意情郎。
她与他几乎是云泥之别,不说毫不牵扯,那也是毫无关系。
苏袅袅无意间看到她那嫡长姐在大表兄面前惺惺作态,她心生一计,是不是只要她攀上谢允,她就不会被欺负,也不用去给老男人当续弦。
苏袅袅开启了自己的计划。
她利用她那张楚楚可怜的纯欲外表,成功骗取了大表兄的疼惜,又顺着杆往上爬,到可以自由出入大表兄的院子。
他送她好看的衣裳首饰,帮她出气,还教她写字,愈来愈好。
某日习字时。
袅袅抬头望望他光洁禁欲的下巴:“我觉得我已经写的很好了,大表兄不用教了。”
谢允握着她细嫩白软的小手不停,一脸严肃:“写成这样,出去说可不要说是我教的,你的水准还差得远。”
苏袅袅瘪瘪嘴,她又不用科举,干嘛写那么好看,她忽的想到什么,内心兴奋:
嗯,是你沦陷了,大表兄。
苏袅袅觉得时机成熟,她大着胆子问道:“大表兄,你能亲亲我吗?”
谢允一愣,随即风轻云淡的笑了:“袅袅,别闹。”
他面色有些冷淡,“为兄的妻子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理当门当户对,袅袅,我只是把你当妹妹疼爱。”
她咬了咬唇,相当颓废。
是她自作多情了,这下连妾也做不成。
苏袅袅不再整日缠着谢允。
谢允内心平淡,直到他路过花园的假山时,偶然瞥到他那小表妹正将他那二弟问的面红耳赤,“二表兄,你会娶我吗?”
谢允内心不知何等滋味,失魂落魄的逃走了。
等他第二次撞见她与二弟幽会,谢允等二弟一走,将苏袅袅拉到假山隐蔽处,牢牢圈住她的腰,强吻上她,眼尾通红。
“我可以学怎么亲你,也能娶你,求你别找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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