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橘将军


    江琼玖家很干净,除了酒窖里有几只蜘蛛,没有比蛾子更大的入侵者。


    金泽戴上一个特别光滑特别圆的桂圆壳,挡住见天就要下雨的龙角,将巡视范围扩大到花园,他的爪子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龙虽小,且法力被禁,但爪牙皆利。


    假山洞里的冬眠毒蛇被撕成两节,手掌长的蜈蚣也脑袋化成泥……最麻烦的是花园角落工具房楼阁里躲着的野猫。


    野猫瘦骨嶙峋,病饿交加,眼看就要死了。


    金泽围着野猫转了一圈。


    这是只被割掉了蛋蛋不能当爸爸的可怜猫。


    奄奄一息的猫眼皮撩起条缝隙看向金泽,哪怕快死了,眼神也透着冰冷凶狠。


    猫眼睛是金色的。


    【看在你有一双漂亮眼睛的份上。】


    金泽调动体内刚恢复的那丝龙元,吐口水。


    口水落地长出龙涎草,龙涎草眨眼间长到三寸高,结出一颗黄豆大的干扁青果。


    龙涎果是能强身健体的灵药,这颗虽然营养不良,但救猫没问题,就是不知道猫的蛋蛋还能不能长出来。


    【不管有没有蛋蛋,醒了都给我当橘将军,保护大金人。】


    金泽摘下龙涎果,掰开猫嘴巴塞进去。残留的龙涎草快速枯萎,尾巴一扫就如同烟尘消散。


    花园里凡是带点毒的蛇虫都被消灭光。


    砖缝、草丛、泥土下,人们遗落的黄金小饰品也被金泽翻出来,运到水池里搅拌冲刷得干净净、亮晶晶。


    东西不多,还很零碎。


    金泽环顾四方,南方的冬日没有冰天雪地,花园里依旧有鲜花盛开,红的黄的白的粉色,或是大朵的单支,或是小朵成簇。


    金泽在水池边摘了朵黄水仙,又觉得凉亭下的盆栽黄月季更好看,丢了水仙去摘月季,扭头又隔着玻璃看见温室内有枝含苞待放颜色更纯的黄玫瑰……


    温室里,福叔正在给花换盆。


    金泽在门口探头探脑,见老人背对着门,便哧溜蹿了进去。他蹿得太快,不小心撞到花盆,发出不小的声响。


    福叔走了过来,在附近转了一圈,没瞧见什么异常。


    等老人回到角落继续摆弄花土,一片卷起来的绿叶渐渐舒展,金泽从里面钻出头来。他瞧了瞧老人的背影,无声的龇牙咧嘴用小爪爪揉脑袋瓜。


    挺疼的。


    没长角就是不好,不然坏的就是花盆了!


    金泽也不怕玫瑰的尖刺,攀着花枝掰下最大的那朵黄玫瑰,一抬头又瞧见不远处的牡丹。


    那是一盆姚黄牡丹,花刚开了三朵,每一朵都比脸更大,颜色也极好。


    金泽顿时觉得手里的玫瑰不香了。


    福叔总听得身后窸窸窣窣响个不停,转头去看声音就消失,便移动反光的黑瓷花盆悄悄观察,发现一个偷花的小贼。


    这小贼喜新厌旧还贪心不足,跟小猴子掰玉米似的,摘一朵丢一朵,丢一朵又摘一朵,让人气得手痒痒,想出声呵斥又担心吓到它,摔了伤了就不好。


    金泽把最大那朵姚黄牡丹掰下来,花太大,不好搬,连花带龙往下滚。


    “啊!”老人惊呼。


    金泽听到声音吓得连滚带爬往温室外冲,还不忘扛着他新到手的花。


    牡丹真大啊,筷子粗的龙完全被掩盖在花下,看起来就像一朵花成精了,在地上哧溜乱跑,不时遇到障碍物蹦跳几下。


    温室中盛开的花朵过于娇贵脆弱,被室外的冷风一吹、寒气一冻,再碰上树枝、花盆角、玻璃门,片片花瓣凋零,沿路洒下一线偷花贼逃跑的证据。


    金泽跑回小池边才回头,没瞧见有人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头顶肩扛尾巴扶才带来的漂亮牡丹。


    漂亮这个形容词现在用得不太恰当。


    只剩零星三两片花瓣的牡丹绝对称不上漂亮。


    金泽用尾巴尖勾了勾头顶的桂圆壳小帽,让它往后移,把半遮住的眼睛释放出来。


    他冲花瓣凋零的牡丹鼓了鼓脸颊,掰下最大的那片花瓣放池边,还用圆圆的雨花石压着,然后跳进水池将池底小金鱼守卫的宝藏一件件放进花瓣。


    最后一个金耳环放好,金泽把花瓣折叠成小包裹,用自己长尾巴当绳子绑住,尾巴尖尖还弯成鱼钩防止滑脱。


    金泽跳下池沿,被一只满是皱纹的干瘦大手接住。


    “你做了很危险的事,”福叔托着金泽起身,他还有些气喘,看起来多了鲜活气息,“我将告诉少爷你的行为,偷花的小贼?”


    金泽摇晃尾巴上缠着的花瓣小包裹,歪着脑袋朝福叔笑,还抱着福叔的拇指蹭了蹭。


    “你的体温有些高,少爷说这很正常,但这不是你在七度低温中跳进冷水的理由。小先生,撒娇对我没用,我在江家已经工作四十年,是职业的管家。”福叔眼中的暖意流到嘴角,他微笑着问:“你摘了这么多花,是想挑选最合适的花瓣当包裹皮?”


    金泽点点头,桂圆壳帽子又滑下来遮住他眼睛,这次他没有尾巴帮忙,他只能放开福叔的拇指,用前爪去推。


    龙不是蜥蜴,他的脖子比蜥蜴要长,还没张开的爪子也不够长。


    低头帽子会掉,不低头爪子碰不到头。


    “哈。”福叔笑出了声。


    他只笑了一声就收敛了笑容,眼中的浓浓笑意却丝毫没散,脸上舒展的皱纹也如同盛开菊花。


    “金子先生,你为自己准备的帽子略显大了些,我想松子壳更为合适。”福叔帮金泽把帽子推上去。


    【看在你帮忙的份上,原谅你刚刚嘲笑了龙。】


    金泽指指屋子,表示自己要回去。


    “现在是上课时间,”福叔托着金泽来到一丛蔷薇前,“你选择了今年盛开的第一朵牡丹,少爷都还没来得及欣赏。下次想要摘花,选择花枝密集花苞过多的。比如这种,有几个枝丫,我们可以选择把已经开放这一枝剪下来,好让它有足够营养供给剩下的花苞……明白了吗?”


    金泽点头,帽子又往下滑。


    “聪明的学生,”福叔再次帮他把帽子推上去,并用手扶着,“你不能使用剪刀,可以试试用牙齿。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蜥蜴会变异出牙齿。”


    【不是蜥蜴,是龙!】金泽奶龙咆哮,嘤嘤嗷。


    “我们金子的牙齿真整齐。”福叔笑着夸,然后把金泽重新放回蜥蜴箱,关上门时还检查了下小锁,确认已经挂好,“少爷快下班了,我要去准备晚餐。”


    金泽目送福叔去厨房,他把尾巴的花瓣小包裹放下,给每一件收藏蹭上自己的气味,然后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如行云流水,尾巴尖从缝隙钻出去打开蜥蜴箱的门锁。


    金泽换了一顶松子壳帽。


    福叔的目光还挺准,帽子虽然有点丑,但卡在小龙头上刚刚好,摇头晃脑也不会掉。


    金泽窜到花园里,沿着围墙找到最佳地点,抬起后爪,准备憋出点龙液来圈地盘。


    扑啦啦!


    一只五光十色的鹦鹉扑棱翅膀落在围墙伸出的花枝上,嘴里尖叫着:“太阳当空照,蜥蜴在撒尿。”


    金泽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感觉又退了回去,气得抓了块土丢向鹦鹉。


    【太阳都落山了,哪来当空照?去去去,再吵扒光你的毛!】


    鹦鹉被砸得歪了歪脑袋,扑棱翅膀冲向金泽。


    “太阳当空照,蜥蜴在撒尿。锄禾日当午,蜥蜴在刨土。”


    金泽在鹦鹉爪子抓过来时躬身弹跳,尾巴一甩反爬上鹦鹉背,前爪连连挥舞。


    【我最讨厌鸟,说扒光毛就扒光毛!】


    漫天羽毛乱飞,鹦鹉放声喊救命。


    “喵——”大王!


    一道黄影扑来,半空中连鹦鹉带金泽一起被摁到地上。


    出现的是只大橘猫,喉中“嗷呜”低吼,冲着鹦鹉脑袋就要下嘴。


    【等等!】金泽甩掉爪子上的羽毛,阻止道:【不能在这吃!】


    鸟是人养的,身怀人类的精神依托。人类养护手册上说,人类把精神寄托看得跟命一样重要。根据《凡人保护法》,非必要不能伤及人类宠物的性命,所有金泽都只拔毛没分尸。


    大猫动作一僵。


    “金子!”


    一个勺子从猫头顶“唰”地飞过,福叔跑过来。


    金泽放开鹦鹉哧溜迎向福叔,回头冲大猫挥爪子。


    【橘将军快走,晚上我去找你。】


    大猫喵呜喵呜应声,钻过花园大门的栏杆空隙跑了。


    “怎么又出来了?”福叔托起金泽仔细看了看,用手帕擦拭他身上沾的泥土羽毛,絮絮叨叨,“看你挺机灵,以后看见猫猫狗狗马上躲带刺的花丛里知道吗?你这个头不够给猫塞牙缝……”


    金泽努力护住脑袋上的松子壳帽子,边指着地上扑棱翅膀飞不起来的秃毛鸟嘤嘤叫:【看它看它,等下死了不能怪我。】


    “看到鸟也要躲。”福叔听不懂金泽的龙语,但能看懂金泽的动作。确他认金泽没有受伤,这才将金泽放肩膀上,蹲下检查受伤的鹦鹉。


    鹦鹉歪头理着缺毛少羽的翅膀,小眼神瞟金泽,“胜,胜败乃兵家常事。”


    剔爪子的金泽抬眼:【嗯?】


    鹦鹉缩在福叔手中,哀泣道:“空怀满腹经纶,怨恨世态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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