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安?”


    他终于不装哑巴了,“是我。”


    程夏内心多么紧张啊,但她始终忘不了养父母和赵文涛之间的约定,她不想被人当做物件。


    她豁出去了!


    “盛淮安!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她短短的一句话,就跟往听筒里扔了个炸弹似的,炸得对面人仰马翻,小青年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个度,“你、你、你这是在向淮安哥求婚吗?!”


    程夏思考了两秒,认可了他的说法,“嗯,没错。我就是在向盛淮安求婚。”


    “我长得还可以,带出去见人应该不成问题,我手艺也还行,水平的话,应该是能够去当大厨的水平。我可以保证婚后一心一意,如果你对我有任何不满的地方,或者我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以随时提出离婚,我不介意。”


    她就跟应聘工作一样,把自己的长处优点全都摆在台面上,以便增加自己成功的几率。


    盛淮安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程夏都觉得自己快要耗尽耐心了。


    他才慢吞吞地回答:“好。我们结婚。”


    “接下来我会跟上级打结婚报告,关于这一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可以走特殊通道,时间应该不会太长。等结婚报告批准了,我就向部队请假回里山大队接你。总之,我会尽快走完所有流程,你不用太担心。”


    他顿了顿,“现在你那边时间应该不早了,你带了大队开的介绍信吗?”


    程夏被他行云流水般的思路惊呆了,她现在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只能干巴巴地回答:“我带了。”


    盛淮安语调极其平稳地告诉她他的安排:“晚上你一个人回大队不安全,今晚先拿着介绍信找个招待所住一晚,钱不用担心。明天我会让人过去接你,送你回大队。”


    “我没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有事可以去找他帮忙,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不在的时候可以让人转告我,我会尽快给你回电话。”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程夏以为他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他又迟疑开口:“……关于彩礼,你有什么想法吗?”


    程夏呆了呆,忆起上辈子他托人送来的一大笔钱,顿时想到了盛淮安身上还揣了个小金库。


    ……难道因为是头婚,所以他以为彩礼要花光他的全部积蓄吗?


    “啊。这个的话,你出一百左右就行了。”


    跟赵文涛给的差不多,李翠芬和程木生总不能揪着这点不放了。


    “我知道了。”盛淮安欲言又止,“那你的养父母那边……”


    程夏不甚在意地说:“结婚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不用管他们。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会看着办的,你不用担心。”


    意思就是,养父母虽然会反对,但她自己就能解决李翠芬和程木生他们。


    盛淮安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叮嘱她,“你注意安全,解决不了的事要记得联系我。”


    程夏答应了:“好。”


    盛淮安什么都安排妥当了,程夏就跟幼儿园的孩子一样乖乖听他的安排,他说什么,她只负责点头应好就行。


    等挂了电话,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踩着棉花一样,轻飘飘的,晕乎乎的,总觉得不太现实。


    ……所以,她就这样换了个结婚对象?


    带着这样的疑惑,程夏晕头晕脑地出了邮电局,又拿着里山大队开的介绍信找到了革委会招待所。


    这年头特殊,进城后最担心的往往就是住宿问题。你要想住招待所,没有介绍信是不给你办理入住的,指不定还会把你当做盲流抓进收容所里。


    程夏住的是四人间,住一晚上,住宿费五毛,被租一毛,加起来总共是六毛。


    这里的床铺是木板床,挂着圆形的粗线纱蚊帐,用的是集体洗涮卫生间,还有统一的开水房。现在是夏天,木板床上铺着凉席,房顶还有一把电风扇整夜呼呼地叫。


    程夏白天进城在牛车上颠了小半天时间,又赶紧赶慢地进了邮电局联系上盛淮安,好不容易舍得花钱住上一晚招待所,但她却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强撑着困意去集体洗涮卫生间草草地擦了擦身上的灰尘,然后倒头就睡。


    她一觉就这么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看见招待所四人间的陌生环境,程夏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就连昨天联系上盛淮安的事都是在做梦,但她爬起来洗了把脸之后,就彻底清醒了。


    她今天回去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绝对不能够松懈。


    程夏收拾完东西,走出招待所。


    招待所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公安的车,程夏第一次看见公安的车,心里头难免有点紧张。


    她低着头快步走下招待所的台阶,心里想的却是昨儿个盛淮安说好的让人来接她,可现在她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该不会是没找到她吧?


    程夏心里直犯嘀咕。


    早知道这样,她就先跟盛淮安商量好要住哪家招待所,以及早上大概什么时间点会面了。


    谁知车门打开了,穿着便服的男人下了车,他长得高大,普通人的样貌,但看上去比普通人多了那么几分肃然和气势。


    他快步走过来,拦下了程夏的去路。


    程夏迷迷糊糊的:“?”


    穿着便服的公安开口了:“你是叫程夏吗?”


    “啊,我是。”


    “果然,我一猜就中。”公安拍手爽朗一笑,解释道,“你就是淮安说的对象吧?我是淮安之前的战友,现在转业到地方当公安了,我叫李平,比淮安大十岁左右,你喊我李大哥就行。”


    “你的事我听淮安说了,放心,有什么事你直接上城里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到底。”


    程夏恍然,盛淮安这是给她找了个大腿抱吧,她赶忙麻溜道:“那就先谢谢李大哥了。”


    原来盛淮安说的找人,结果就是找了个公安送她回里山大队。搞这么大的阵仗,她还以为自己犯事了。


    李平看着凶,但人却很随和,挺好讲话的,他跟程夏聊着聊着,终于想起了盛淮安嘱托他的事,一拍脑壳。“瞧我,我差点给忘了。”


    他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崭新信封,递给程夏,程夏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


    “这是淮安交代我一定要给你准备的。里面是一些粮票肉票油票还有香皂票之类的,反正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你用得上的票。还有一笔钱,金额大概是一百左右。”


    说到钱的事,程夏立刻就要把信封塞回给他。


    结果李平张开手指拦住了信封,无奈道:“哎,你先别急。这钱和票不是单单给你一个人花的,淮安在你们大队那里不是还有闲置的土胚房吗,他想让你找人修缮修缮,再顺手添点你喜欢的家具和生活用品,这样他回去就有落脚的地方了。”


    “要是不够用,你就再找我要。”李平毫无心理负担,乐呵呵道,“反正也是淮安给我汇款,你既然是他对象了,就不用顾虑什么钱和票的事。”


    “这小子六年来吃住都在部队里,从来没跟我们一起外出过,还不用养家糊口,津贴和奖金全都存起来了,攒下来的钱估计不少啊,你用不着给他省,大胆地花就是了。”


    若是论起盛淮安攒下来的津贴和奖金,没有人比程夏更清楚了,毕竟上辈子他一听说她结婚就傻乎乎地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给她了。


    只不过这笔津贴和奖金是他自己攒下来的,这么一大笔钱,他自己都没用过,程夏怎么好意思去用。


    要是说出去,别人都要以为盛淮安被她骗婚骗心还骗钱了。他再这样下去,程夏仅存的一点良心都快要因他而饱受折磨了。


    至于修缮房屋这事,也不全是盛淮安的事,毕竟她马上就要成为盛家的儿媳妇了,拿着盛淮安的钱和票,找人帮忙修缮房屋添置家具,是她应该做的事。


    这笔钱,程夏倒是收得心安理得。


    李平开着公安的车,送她回里山大队。公安的车实在是太打眼,一路上都招来不少关注。


    还是第一次这样频繁地被人注视,程夏有点紧张。“李大哥,你开着公安的车送我回去,被人看到了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哈哈!”李平爽朗大笑,“程夏同志,你用不着担心这个。我就是顺路送你回去,待会儿送完你之后我还要去你们隔壁大队一趟,不妨事。”


    “要是你担心别人说闲话,这一点也不用担心,淮安早就替你考虑妥当了。因为我是受人嘱托办事,他们说不了一点我们的闲话。”他卖了个关子,神神秘秘的,“总之,下车后你就懂了。”


    程夏听着云里雾里的。


    盛淮安把她当小孩一样安排,可不知道为什么,程夏对他的这种行为丝毫厌恶不起来,反而还觉得一颗心被填满了,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


    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受,哪怕是上辈子,都没有感受过,于她而言,这种感受实在很新奇。


    很快,里山大队到了。


    公安的车对于乡下人来说已经是庞然大物,它就这样威风凛凛地闯进大队,这种新奇的景象惊动了整个大队的人,就连支书都出动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公安的车,到了程家门口,公安的车总算是停下了。


    里山大队的人围着公安的车左看看右看看,议论纷纷。


    “程木生他们家犯啥事了,怎么被公安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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