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距离一瞬拉近,陆笙笙瞳孔骤缩,呼吸顷刻停滞,她已不知下一步做什么才能缓解尴尬。
或许是出于黎幼薇刚才的动作的意外,这是陆笙笙第一次语无伦次。
陆笙笙嗫嚅嘴唇:“黎师姐,你。”
黎幼薇盯着愕然是陆笙笙,极力安抚道:
“别紧张,把手给我。”
“喔……好。”
陆笙笙遂她的愿,僵硬地摊开掌心,却还是将大半身子埋在池水与白雾中,好像是不想让黎幼薇发现什么。
这一举动却正好被黎幼薇捕捉到。
真是有些奇怪呢,怎么身上藏着这么多秘密呢?
黎幼薇托起下颌,上下打量着陆笙笙,忽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
更改剧情,把陆笙笙培养成根正苗红的正派大佬!
以后陆笙笙叱咤修仙界什么的,自己轻轻松松当咸鱼躺平,又不用像原著那般躲着反派。岂不美哉?
看着黎幼薇忽然偷笑的模样,陆笙笙有些迷茫。
随后,黎幼薇从水面沾了一点温热的水,在陆笙笙的掌心绘制符咒,随后与她双掌掌心相对。
陆笙笙指掌处都是细细的茧子,近日也硬了许多,看的出来平常练功没少下功夫。
黎幼薇另一手并指捏决,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动心,诸相无常。四海潮生,润脉气清——”
不负堂弟子所学的阵法,不同于斩情堂,凭剑、弩等外物作攻击武器,也不同于百草堂凭丹药疗愈,而是以集方圆百里之气为己所用,招数千百,遇弱则强、遇强则弱,相克相平。
由于这本就是触类旁通、投机取巧的功法,阵法一般作为辅助出现,不负堂从不被其他七堂看好。
四周的汤池里浮出八道金纹,黎幼薇指尖上下翻转,宛如蛱蝶穿花,金色符印渐渐凝聚,簌簌沿陆笙笙手臂而上。
黎幼薇好几次清脉时都觉得有什么刻意阻挡。
为什么脉络会阻塞不通?黎幼薇费解。
世间三骨分为地、人、神。能入选仙门的普遍都是神骨。世间品级高的骨,天骨最佳,但极为罕见,神骨次之,人骨再次之,地骨最劣。
开神骨是成仙必经之路,而开天骨需要机缘,一旦成功便不可估量,神魔都在天骨者一念间。
原著是陆笙笙的天骨,难不成有人有意要刻意隐藏她的天骨身份?
黎幼薇咬牙坚持,理清最后的脉络后眉头尽皆舒展。
一股热流沿着陆笙笙的手腕经脉流向四肢百骸,她顿感自己神思顿时清透了不少。
“我把你的经脉清了一遍。”
黎幼薇转手收势,长长舒了口气,随后故意买关子问道:
“当时练功时,你有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自己调息不稳,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陆笙笙疑惑。
的确是较旁人调气息更加费力些。
黎幼薇分析道:“你的经脉像是有人刻意为之动了手脚,像是要隐藏天骨。”
陆笙笙忽然问了个出乎黎幼薇意料的问题:
“师姐怎么知道我是天骨?”
黎幼薇一愣,手滞在空中。
坏了,一不小心说多了,总不能说自己说穿书来到这里的吧。
“那个……”黎幼薇的眼神瞟向他处,开始胡说八道:
“‘天骨’这东西,可以看出来的啊,对吧。我看的人多了,所以——”
没等黎幼薇说完,陆笙笙便抬起头,眼底尽是阴郁与复杂情绪。
她犹豫半晌,忽然慢慢探出水面,把半湿透的青丝撩到身前,失望地说道:
“原来师姐看了很多天骨么……”
不待黎幼薇回答,旋即她垂眸嗤笑一声,眸间平添几丝怀恋之色:
“多谢师姐,我以为巫咸族后人只余我一个人。原来还有其他人。”
黎幼薇戛然而止:“呃?”
她是巫咸族的后人?
陆笙笙转过身,将衣带宽解,露出里面光洁而棱角分明的脊背。
准确的说,是钉有苍龙七宿中“亢龙有悔”象的七枚骨钉,每一根都牢牢穿透她的七根肋骨。
每一个空洞都深不可测,甚至周边还正涓涓往外渗出黑血,很难想象这是何等的痛楚。
黎幼薇咬牙切齿,不自觉后背甚至也开始痛起来。
陆笙笙将发丝撩到背后,又把衣物挡在自己身前,神情平静得可怖:
“可怕吗?是娘亲手给我钉的。”
黎幼薇回忆方才眼前的一幕,半晌没有缓过神,只觉牙底泛酸。
好歹也是亲生骨肉,娘亲为什么这么做。
“其实也不算是。”
陆笙笙仿佛释然了一般,又好似刻意避讳这个话题,抿唇笑笑:
“而且师姐错了,我不是天骨。不过多谢师姐,脚基本上已经不痛了。”
不是天骨?
黎幼薇更懵了。
明明原著说的就是天骨,难道看的原著有问题不成?
“师姐。快子时了。我们回去吧。”陆笙笙在一旁提醒道。
黎幼薇这才缓过神。
“师姐。你看看我。”
暮色已浓,四方天地难窥光亮,陆笙笙朝着黎幼薇张开双臂,眼神明澈:
“师姐可以背我回去么?”
“好。”黎幼薇允诺。
两人各自换过衣裳,走过漫长的庭廊,顶着乍暖还寒的风一路小跑到寝舍。
幸好寝舍内的火炉尚燃,让两人感觉到久违的暖意。
黎幼薇一边哈气搓手取暖,一边着急忙慌地寻找着之前洗好的厚被褥。
不同于陆笙笙简约的寝舍,黎幼薇的寝舍结构则显得更为复杂,床底、柜上、桌下,全是大小箱子,每个箱子都上锁。
而偏生黎幼薇还不是一个精细的人,总在锁完这几个箱子后,彻底忘记对应钥匙。
看着黎幼薇急匆匆地调换钥匙的模样,就连不爱笑的陆笙笙都忍俊不禁。
黎幼薇:想嘲笑我就直说。
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好不容易找到一套被褥,她把里面棉花抖得松散些,说道:
“西厢房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二楼有空房间,应该之前已经打扫过,笙笙你可以过去看看。”
陆笙笙可怜兮兮地表示:“一层楼我一个人会害怕。”
黎幼薇:“……?”
“我想,”陆笙笙直言不讳,她指向黎幼薇的床铺:
“我想睡那里。”
黎幼薇竟然意外地觉得,和一位反派睡在一起,好像……
也没什么问题?
故此,没反应过来的黎幼薇就同意了。
……
陆笙笙心满意足地爬上黎幼薇的床,开始自觉地暖被褥。
但是意识到自己枕侧的就是反派大魔头后,黎幼薇果不其然地失眠了。
黎幼薇的双眼瞪地像铜铃,宛如一条风干多年的咸鱼。
忽然,背对自己的陆笙笙突然发问:
“师姐想家吗?”
“偶尔会想,”黎幼薇长长舒了口气,她望着窗外,“但是我的家很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先在此安身立命吧。”
远到无法跨越另一个维度。
“我也是。”
陆笙笙低声喟叹,旋即又满怀期待地说道:
“以后师姐能带我去看看那些也是天骨的人吗?”
黎幼薇有些尴尬地笑笑,还是答应了下来:“好,等你像你池师姐那么厉害,我就带你去找他们。”
真是说出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那我很期待和师姐并肩的一天。”
陆笙笙歪着头,轻松地说着,转头又问道:
“师姐有喜欢的东西么?”
她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但是细细想来,倒是没什么具体喜欢的。
黎幼薇双手枕着脖颈,百无聊赖地够着屋顶的折纸鹤,说着不切实际的梦想:
“江湖那么大,我想看看三界。我想坐在画舫听曲儿,想去不夜城最大的易宝坊,想上元节时在浸月江放莲灯,想去即翼泽看山海经中的鲛人。”
“倒也简单。”
陆笙笙轻呵一声,随后她翻了个身,把自己蒙在被褥里:
“随便问问。睡了。”
陆笙笙睡的很快,不到须臾,黎幼薇便听到匀称而平和的呼吸声。
看来真的是困了。
黎幼薇半卧起身,瞧向陆笙笙的睡颜,在柔和辉光的映衬下,她忍不住想触碰陆笙笙弯而翘的眉睫。
此时来看,倒是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好看是怎么回事?
黎幼薇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为反派的美色所迷惑啊,黎幼薇你要振作起来啊。
否则今昨天同沐,今天同床共枕,明天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清醒后,黎幼薇吹了灯,又安稳地躺了回去。
就在她刚准备休憩时,一个柔软的东西掉落在黎幼薇面颊上,彻底让她惊醒。
黎幼薇一把取下趴在脸上的小玩意儿,低声嘀咕:
“什么东西?”
纸人在她的指尖挣扎地手舞足蹈。
等到看清纸人上的桃花白鹤印记的时候,黎幼薇略微惊奇地说道。
“又是师父!?”
师父她老人家不会又失眠了吧。
小纸人蹦蹦跶跶地露出背脊,只见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地写着:
明日丑时,于别鹤堂有要事商榷。
——师、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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