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台前的大圆镜映出的人看着还是冷然模样，但心脏跳动的起伏，喉结吞咽那一瞬的意味，都骗不了自己。
周照辰移开了视线。
晚上八点，周照辰和韩澈言准时出现在酒会大厅。
来的人韩澈言大部分都不眼熟，他也不太感兴趣，陪着周照辰礼貌周到地寒暄了一圈后，他坐到了大厅角落的休息区，默然地看着厅里熙攘的众生相。
这里不算周照辰的主场，但他无疑仍是最抢眼的那一个。韩澈言冷眼看着韩以佑端着酒杯在周照辰能看见却又不算过于靠近的距离游走，和周照辰视线相触时便喝下一大口酒，继而移开视线似乎表现得不想打扰周照辰。
然后不断地重复。
就等着周照辰能顺理成章地走到他身边。
韩澈言诚实地觉得，这位韩少爷，在感情方面，挺可怜的。
但他并没有什么泛滥的同情心分给别人。
在满堂的觥筹交错里，他看到了周文华。
周文华当然也看到了他，还笑着对他举了举手里的红酒杯，似乎他们很熟悉一样。
和不少人碰过杯，周照辰似乎有些倦了。他走向韩澈言，拿走韩澈言用手指托着摇晃着玩儿的香槟杯，换成了一杯气泡水，再在韩澈言身边坐下了。
韩澈言把头轻轻靠在周照辰肩膀上，用下巴示意周文华的方向：“他怎么又活了？”
“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些钱，对外号称已经要脱离危机了。”周照辰说，“不过他抵押的东西都还没赎回。”
韩澈言轻蔑浅笑：“虚张声势谁不会。但是还真有人给他填窟窿？”
“你感兴趣？”周照辰无谓地说，“我让人查查他的资金来源。”
韩澈言摇摇头，喝了口水：“不用了。不过你现在愿意主动满足我的潜在需求，这可不好。”
他把脸贴上周照辰侧颈，唇线贴着周照辰的耳垂，暧昧低语：“你对我，可真得当心点儿。”
周照辰似乎轻轻笑了笑，但声音很沉：“当心什么？”
“你别忘了，我是玫瑰，有刺。”韩澈言的手指轻轻点着周照辰的心口，“是会倒钩的倒刺。你可得当心着，提防着，别让我把你的心一点一点的，勾空掉。”
周照辰握住韩澈言的手，在自己手心轻轻摩挲着。
韩澈言对他悄然一笑。
那笑和以往韩澈言所有的笑都不一样。
不那么漫不经心，也没有魅惑无比，更没有讽刺讥诮。
很真实，很透澈，很让人心里有莫名的柔软触动。
只是那笑意没有停留太久。
韩澈言手指轻轻一动，点了点周照辰的手心，微微仰起头：“阿愿，你朋友来了。”
周照辰侧身，看到了自己身后站着的韩以佑。
他沉声道：“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今晚不来晚宴。”
“不来能见到你吗。”韩以佑的眼睛从周照辰握住的韩澈言的手，看到韩澈言的侧颈。
明显的吻痕从衬衫的领子里漏出一星半点，刺得他眼睛发红。
他踏前一步，韩澈言似乎有些被他吓到了，更握紧了周照辰的手，且下意识地向周照辰怀里靠去。
周照辰揽住韩澈言的肩膀，多少有些无可奈何：“说了让你少喝点酒。”
韩澈言仰头勾着眼看周照辰，肆意而张扬：“我喝醉了，还不是便宜你。”
韩以佑眼神一黯，继而猛烈地咳嗽起来，身子抖得像寒风中的叶。
忽然，他的咳嗽声止住了，人却失了所有气力，软绵绵地向地面倒去。
周照辰及时站起身扶住了他。
虽然没摔倒，但韩以佑眼睛紧闭，面色惨白，是已经毫无知觉的模样。
周围的人围了过来，一直在不远处的周夏赶紧挡在了无关的人和周照辰之间。
韩澈言对韩以佑的动静丝毫没有反应，只把周照辰给他的气泡水放在了小几上，又对距离自己最近的服务生勾了勾手指。
服务生忙快步过来，俯下身把手里的托盘递到了韩澈言触手可及的位置。
随意地端起一杯香槟，韩澈言抿了一口，才抬眼看了看周照辰。
周照辰扶着虚软靠在自己怀里的韩以佑，对周夏说：“问问有没有医生。”
然后他抱起韩以佑，对韩澈言说：“我送他回房间。你……”
韩澈言眉眼间的甜软都成了淡然，声音更是漠然。他打断周照辰：“你伺候他吧。我自己长了腿。”
周照辰迟疑了一秒，还是抱着韩以佑疾步走出了大厅。
周夏在韩澈言随即回到套房后敲响了门。和不动声色守在门口的保镖交换了视线，他对韩澈言低声说：“韩少爷的状况很不好，周总安排他马上回医院了。”
“所以，你们周总也陪着他去医院了。”
韩澈言的话语里没有询问的意思。
周夏有点摸不清他的脾气，只照着周照辰留下的“他要什么都顺着他”的安排，答道：“是的。”
“我呢？”韩澈言转身向房间里走，“他大概也知道我刚才是怎么在全场犹如看弃妇一样的眼光里走出大厅的吧。”
周夏不知道该怎么答，但他知道自己不该答，只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韩澈言走进了套房的客厅。
韩澈言在沙发上坐下，问周夏：“他还回来吗？”
“不太确定。”周夏说，“周总没和我说这个，不过我估计也得看韩少爷的状况。他好像非常严重。”
韩澈言沉吟不语。周夏停了停，又问：“需要我通知林明朗过来吗？”
“不用了。这边还有三天行程。”韩澈言收起了骄纵，态度很是正经，“平时阿愿临时有事，商务活动是谁代替出席？”
“重要的情况下周总会指定人选。周总没指定的情况下一般是我先代为履行。”
“他这次指定了吗？”
周夏答：“事发突然，没有。”
韩澈言笑笑，拿起了手机。他拨出了一个电话，同时开了免提。
周夏没想到电话接通时传来的是周照辰的声音。
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你回房间了吗？”
“托你的福，自己一步一步走回来了。”韩澈言一点不打算掩饰自己的酸意，话语里的讽刺明确而直接。
周夏是第一次直接见识到韩澈言和周照辰之间的这种相处状况，他抿了抿唇没说话，只当自己不在这个空间里。
好在韩澈言轻轻咳嗽了几声后，态度转成了正经严肃：“你没回来之前，这边的活动谁代替你出席？”
“周夏。”周照辰答。
韩澈言应了声：“好。”
“三天都有酒会。”周照辰说，“你能不喝酒就不要喝了。”
他的声音依然很沉，但毋庸置疑是关切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原谅你在生命优先的情况下碰别的男人了。”韩澈言似笑非笑地说，“那我们回家见。”
挂了电话，他懒洋洋地用脚轻轻碰了碰沙发边的行李箱，对周夏说：“麻烦你准备车子，我半小时后回远景国际。”
周夏离开房间，韩澈言把玫瑰重新收好，放回行李箱里安置妥当，又换下身上和周照辰原本是情侣装的淡粉西装，才拿出了手机给李锐修发了个消息：
【周文华莫名其妙来了笔钱，查查】
李锐修秒回：【我跟着呢。他已经山穷水尽，再不联系背后那个神秘人分赃，他家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韩澈言没有再回复。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