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朝朝咬了一口糖葫芦,侧眸看向贺霖佑:“你的衣服似乎与我们的不同,为什么呢?”
贺霖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睨了一眼洛朝朝身上的衣服,然后道:“初来乍到,我还没有领书院的衣服。”
洛朝朝清甜一笑,也怪自己机智聪明,她其实已经猜到了。第一次认错人的时候,斋长和另一个男子跟在他身边,想必另外一人是来送他入学的父亲,结合他衣服的与众不同,洛朝朝立马就猜到了。
洛朝朝笑着道:“你好,新同窗,我叫洛朝朝,你叫什么呢?”
整整一日,少年首次脸上出现了笑意,面对洛朝朝的热情,他淡淡开口:“贺霖佑。”
洛朝朝。
早在拿他话本子的少年唤她名字的时候,他就记下了。
夏日的烈阳撒在翠绿的草坪上,少女铺开的裙幔犹如绿叶中绽放的一朵嫩花,叮咚水声伴随着二人低低的谈话,犹如盛夏忽然而至的一缕清风,抚平了人心头的燥意。
贺霖佑虽然动作斯文,但是转眼就吃完了,反倒洛朝朝,小口小口吃完了糖葫芦,饭却一口未吃。
见贺霖佑吃完了,洛朝朝倒是叫他先回去换衣裳,贺霖佑看着她碗里满满当当的饭菜,心中竟然有一丝后悔将糖葫芦还给她。
不过,此时后悔也已然来不及了。
方才他叫蒋文杰将刀放回去再来饭堂,算算时辰,他应该早就到饭堂了。但是因为自己没有在饭堂里面用饭,可能没有被他找到,不知道他没看见自己,会有多着急。
思及此,贺霖佑也没有逗留,便依着洛朝朝的意思,先行离开了。
洛朝朝见他离开了,转头便起身,随意吃了两口菜,便想回去。
一扭头,看见了来势汹汹的洛文礼。
少年气得走路带风,洛朝朝一时都有些怕他。
还没走近,洛文礼便扯着嗓门数落洛朝朝:“行啊洛朝朝,耍脾气躲到这犄角旮旯用饭,害得我好找啊。”
说完,又看见洛朝朝吃得还剩一个的糖葫芦,还有那满满当当的饭碟。
洛文礼眼底的怒意更盛了。
“洛朝朝!”
此刻,洛朝朝是真的心虚了。
若说刚才她还有指责洛文礼抢自己的菜、欺负自己的勇气,那么此刻被抓包饭前吃零嘴的她已经心虚变怂包了。
撞到贺霖佑身上的那根糖葫芦,若不是洛文礼坐在一边,洛朝朝怎么可能给它掉地上的机会,一拿手上可能就吃掉了。
“哎呀,我知道错了。”洛朝朝一边闪躲着,一边道歉。
“回去吃饭。”洛文礼凶巴巴道。
洛朝朝小跑着躲开洛文礼。
“我吃过了。”
“你这也算吃过了?你别逼我回去告状,我还给你买了一份饭,不吃完,我今天回去就告诉祖母去。”
一听这话,洛朝朝也恼火了,脚步一刹,回过身子极有骨气地朝着洛文礼道:“你去啊,你敢告状,我就把你今日抢我菜,害得我撞到别人的事情说出去,我看祖母向着谁。”
不用洛朝朝告状,洛文礼也知道自己讨不到便宜。
家里最小的宝贝疙瘩,上头两位老人自然是疼爱得紧,再加上洛朝朝年幼丧母,父亲参军一年也回不了家两次,家里的所有人都是护着她的。
他洛文礼也是。
最后,洛朝朝还是屈于洛文礼的淫威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饭堂,将另一份饭给吃了个干净。
甚至吃得小肚子微挺,不情不愿地被洛文礼拉出了饭堂。
另一张桌子上正在吃饭的柳战逸看着洛朝朝叫苦不迭的模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柳悦意冷冷地觑向他,不悦开口:“你笑什么?”
柳战逸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姐姐的不开心,自顾自地指着洛朝朝离去的背影道:“姐,你不觉得洛朝朝刚刚走路的样子特别的笨吗?真是有意思。”
“我看有意思的是你吧。”柳悦意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冷冷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顽劣的少年,“她不过是吃个饭,你就盯着她看了一刻钟,柳战逸,你看看你自己碗里的东西吃完了吗?你不想吃就给我放下,我可没那闲工夫等你。”
柳战逸低下头,扒拉这自己碗里的饭菜,一脸不屑道:“不等就不等呗,我也没叫你等我啊。”
闻言,柳悦意啪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瞪着柳战逸,气愤离开。
如果说洛朝朝与洛文礼的是书院里高不可攀的权贵存在,那么柳家二姐弟就是书院里不敢招惹的小魔王。
二人的祖父乃是当今太皇太后的弟弟,承恩侯,二人的父亲是承恩侯嫡子。二人的父亲因为常年体弱多病,其母祖上又是鸾州人,又闻鸾州的山水养人,所以来了鸾州养病。
一家人来鸾州居住也有一年了,之前在京城,他们便是受人尊崇的存在,来了鸾州亦是如此,便惯得姐弟俩无法无天的性子。
柳悦意甚至觉得,自己的祖父可比洛朝朝那个当过丞相的祖父厉害多了,自己就是应该比洛朝朝受欢迎,可是偏生洛朝朝处处压她一头,甚至连自己那个蠢货弟弟也有事没事找洛朝朝麻烦,因此冷落了她这个姐姐,这让她更生洛朝朝的气了。
下午上课的时间在未时过半,也还未到午憩的时辰,年少的孩子精力十足,在书院里面顶着太阳追逐打闹。
洛朝朝倒是不想出去,所以就坐在屋内,听同斋的一位学子将狐妖和书生的聊斋故事。
周围还围着好几个人,肖桐青在也在一边陪着洛朝朝,同坐在洛朝朝身边的,还有一位鹅蛋脸,蛾眉杏眼瞧着有几分静柔的小姑娘。
此人乃是刚入学几日的安从郡王之女临安县主,要论尊贵,其身份也是极为尊贵,可是这姑娘却是一个安静本分的性子,平日里也不见和人说话,总是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里,若不是身份摆在那,恐怕早被书院里那几个小霸王给欺负了去。
甚至柳战逸也不曾招惹过她。对于洛朝朝而言,这倒是特别稀奇的事情。
所以,洛朝朝与此人也不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讲故事的这位名为侯墨,此人虽然刚年过十岁,但是五湖四海的杂记他看了不少,正经学问不高,但是脑子里却有着稀奇古怪脱离现实的骇人故事,让洛朝朝这种看书慢但是偏又喜欢故事的女娃极为佩服。
休息时间听侯墨讲故事,是洛朝朝最喜欢的事情了。
就当侯墨讲到书生踏入一座荒凉的寺院,众人听得屏息凝神的时候,门口忽然出现了管事夫子的身影。
室内正在玩乐的学子瞬间化作群鸟散开,而洛朝朝因为是背对着门口,一时不觉,等她想回到自己的位置的时候,发现夫子已经站在了她的位置旁边。
她的书案,正好是入门的第一个位置,此番她若是想回去,势必要贴着夫子坐回去。
此刻不回去已经没有办法了,毕竟总不能在夫子眼皮子底下占着别人的位置不是。
洛朝朝尴尬起身,正想说话,夫子却直接忽视了她,侧过了身子,将身后站着的身影推至大家面前。
少年瘦弱的身影方才被夫子挡了个结实,所以刚才大家都只看见了夫子,并未瞧见夫子身后之人。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贺霖佑了,但是洛朝朝还是会为贺霖佑那张冷峻白皙的脸所动容,此刻他也已经换上了书院的衣服,裁剪得体的衣裳将他板正的身形衬得挺拔如松,明明个子比夫子还矮一截,可是洛朝朝总感觉,他似乎比夫子还让人生畏。
趁夫子回身之际,洛朝朝小步小步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时候,夫子和贺霖佑道:“往后贺公子便在这间学堂里学习,往后与同窗之间也要亲和友善,莫生出龃龉。”
贺霖佑抬手行礼:“是。”
“其他人的位置暂时无法挪动,贺公子就暂时坐那个位置吧。”
管事夫子所指的位置,是离洛朝朝最远的,最角落的位置,那是舍内唯一多了的一条案桌,没有移走,此刻倒是直接成了贺霖佑的位置了。
贺霖佑点点头。夫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就离开了。
屋内的众人瞬间松了一口气,热闹的声音再度响起,但是却没有人主动向贺霖佑靠近。
能入他们甲斋的学子,都是鸾州的勋贵之后,骨子里不看不起彼此就不错了,还主动上前招呼的,那自然是没有人的。
洛朝朝这时候抬起手,朝着贺霖佑打了一声招呼,贺霖佑也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就起身去了自己的位置。
这很真应了那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
洛朝朝回头看了一眼,也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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