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春慧醒来的时候,先去看躺在左手边的闺女。
看到闺女熟睡中的嫩嘟嘟小脸蛋,没忍住亲了一口。
亲完闺女,金春慧小心翼翼翻身,看到丈夫睡觉的侧脸,只五秒钟,翻身回去,继续看自己的乖囡囡。
自家宝贝闺女,越看越可爱,她又忍不住亲了一口。
谁家的小娃娃这么可爱呀?
是她家的呀,那没事了。
她刚亲完闺女第二口,就有人从背后贴近她。
严劭:“怎么只亲年糕不亲我?区别对待?”
他说着,对准她的脸颊亲了好几口,亲得啧啧响。
金春慧让他到边上去。
严劭还真顺着话讲了:“你也跟我到边上去?”
“……嗯,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她不给丈夫好脸色,不代表她不吐苦水了。
她得使劲朝丈夫吐苦水。
严劭不生气媳妇冷淡的态度,即使大半年没见面,他想她想得紧,希望她对他热情些。
虽说任务在身,身不由己,但确实是他的错,不怪她生气。
他把被褥拖到边上,侧躺下来,朝她招招手,金春慧过去躺下,说起出发一路上的事情。
下火车的时候有人接,去火车站也是他托人把她和女儿送到火车站的。
送他们母女的是个四十岁的女人,姓岑,金春慧称她岑姐。
从镇上出发去火车站就需要大半天时间,她不好意思让岑姐帮自己扛行李,麻烦岑姐带年年,她自己扛着行李。
行李很重,差点没把她累死。
金春慧:“行李的事情,你没资格说我,你老妈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我人不在家,把我屋里的好东西偷走怎么办?”
丈夫在信里说过不用带太多行李,带上钱、贵重物品和几件换洗衣服就行。
他说得轻巧。
她和公婆关系不是很好,尤其是婆婆,婆婆处处刁难她,把她当仇人了。
公婆并不是严劭的亲爸妈,严劭亲爸妈没死,都活着,亲爸姓许。
在严劭很小的时候,许家儿子太多,没有女儿,严家呢,女儿太多,没有儿子。
严劭是被换到严家的。
在他被换到严家前,严家已经有五个女儿,许家更夸张,六个儿子。
严家爸妈主动找许家爸妈,商量着用大女儿加十块钱交换他们家小儿子。
大女儿当时已经十八岁,农活家务活都不在话下,许家可以把他们家大女儿嫁出去,得一笔彩礼钱,也可以嫁给自己儿子,省一笔彩礼钱。
换小孩的时候,严家大姐知道发生什么,她心早就冷了,没抗拒爸妈用自己换儿子的事。
严劭不知道啊,严劭那时候才三岁,小孩子能懂什么事情?
当时严家名声不好听,只因为生的全是女儿,亲戚里没有哪家愿意过个儿子给他,怕儿子断了香火。
金春慧知道这种事情是存在的,可真实听到了还是觉得荒唐。
严家宁愿用大女儿换来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也不打算扶持个女儿,招上门女婿。
可能觉得上门女婿多是白眼狼,心思不正,不如养个小男娃实在。
不提扶持女儿,招上门女婿这茬,他们有了严劭,依旧在生孩子。
严劭四岁的时候,严家妈妈生了第六个孩子,还是女儿。
这个女儿出生后,夫妻俩对严劭更好。
已经第六个女儿了,夫妻俩仍是不死心,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七胎生了儿子。
有了亲儿子,才开始对严劭这个养子冷淡下来。
弟弟出生后,严劭必须和姐姐妹妹一样让着弟弟。
有口吃的,必须先让弟弟吃饱,他们吃剩下的,不够吃就挨饿。
弟弟可以尽情玩,他们必须干活。
严劭后来知道自己不是严家亲生儿子,所有事情都知道了,犯傻去找亲爸妈,什么话也没说,看着亲爸妈的表情,明白自己终究是多余的存在,心也和十八岁时候的严家大姐一样凉了。
他有两对父母,还不如没有。
严劭对家乡没任何留恋,正好征兵宣传队来了,当时部队对新兵年龄限制不严格,他毅然决然报名,十五岁就去当兵,至今在部队待了十几年。
金春慧跟他不同镇,初识时,她对他的身世不了解,因为他是军人,就不太想嫁给他了。
她敬佩军人,也感恩军人们拼死保卫家国。
可是她不想嫁给军人,军嫂实在太辛苦了。
最后和严劭结婚了,结婚原因总结就是四个字:贪财好色。
初遇严劭是在集市上,第一次见到严劭,她对严劭印象深刻,绿军装加上挺拔身姿,实在过于惹眼。
她没有春心萌动,欣赏过威武健壮的兵哥哥,回头就忘了。
第二次遇见还是在集市,已经相隔五天了,她依旧没找兵哥哥搭话的意思,可是兵哥哥主动找她搭话了。
见第二面就向她表明心意,要和她结婚?
荒谬!
他俊毅的脸,挺拔的身姿以及身上的绿军装,哪哪都写着“正义”两个字,她没法说他轻浮,也没有被迷得晕头转向,直接拒绝他,给了他“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
严劭看出她对他没意思,探亲假差不多要结束了,被拒绝第一次,他没有挽留她的意思,先回部队。
一走就是一年时间,金春慧都快忘记这个人了,没想到他一年后回来,在集市上蹲她。
那架势仿佛这辈子只认定她。
金春慧态度一直很强硬,直到他说起工资的事。
他说除了每个月给爸妈的十块钱,剩下工资都给她,随便她花用。
色字还没法使她动摇,财字就拿捏住命门了,她没有挥霍他工资的意思,她只是拒绝不了金钱的诱ll惑,谁会嫌口袋里钱多?
她问他工资多少,他老实说了。
知道工资,她主动打听他家里事,家里兄弟姐妹几个,爸妈性格如何。
当军嫂要有刚进门就当寡妇的觉悟。
丈夫不在身边,她得有好相处的公婆才行。
严劭跟她说实话了,连自己是养子的话都说了。
金春慧当时就没同情严劭,只觉得严家大姐可怜。
他家里的情况顿时让她歇了心思,为了身外之物受养父养母鸟气?
她才不要!
他们对女儿差,对儿媳妇肯定更差,他常年不在身边,她嫁过去就是当牛做马的。
严劭认准她了,见她分明已经心动,听到他的家世又变得不情愿,心里难免产生自卑情绪,自卑过后,明确表示他结婚会另外起个屋子,不和爸妈住一起。
等他们有孩子,孩子长大点,三四岁的时候,她就和孩子随军,来部队生活。
那时候军人待遇不错,家里有个军人,全家光荣。
金春慧有理智,但不多。
明知和严劭结婚,身心都将遭受折磨,随军不代表丈夫能天天陪伴自己,她当寡妇的可能性还是比寻常人家的女人大好几倍,一番挣扎后,还是决定和严劭结婚。
她爸妈不赞成她嫁到严家,那种人家只会折磨她,但是看到严劭本人,听到严劭的保证,不再强烈反对女儿嫁给他。
结婚后,严劭在家的时候,金春慧过得比较舒心,严劭不在家,她不光要辛苦干活带小孩,还得受婆婆的气。
她没有一天不觉得公婆可恨,尤其是婆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天天这么刁难女儿和儿媳,不会亏心吗?
她生了年年之后,村里人笑话严家,说严劭倒霉。
严家大姐最后嫁给许家大哥了,第一胎生的是儿子,许家男丁兴旺,下面几个弟弟后来也都结婚了,有儿有女,每个都有儿子,但不是每个都有女儿。
金春慧生了个女儿,除了公婆,没人怪罪她生女儿。
别人都同情严劭,说严劭就不该姓严,老严家是得罪老天爷了,严劭赶紧改姓回许,这样二胎就能挣个儿子喽。
二胎是不可能二胎了,因为计划生育来了。
严劭催她去部队的信里,另外写了他已经响应号召结扎的事。
他身为军官,只能有一个孩子,他们夫妻不是她上环就是他结扎,政l策下来,部队里军官家庭必须带头,他决定自己结扎,免得她吃完生孩子的苦,还得吃上环的苦。
金春慧亲爸妈也重男轻女,但不会和严家爸妈一样表现得那么明显,严家爸妈已经不是轻女,他们是恨女,厌女。
对于年年这个孙女,他们也是厌恶的。
他们厌恶孙女,她何尝不厌恶他们?
她看到严家爸妈和小叔子的德行,再想到自家几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亲兄弟,心就完全偏向女儿了。
严劭主动结扎,对她来说是件寻常的事。
计划生育开始,有些老大老二都是女儿的人家,偷生三胎,三胎依旧是女儿,把女儿送人或者扔掉的事情比比皆是。
这些人除非躲藏在别人家,永远不被发现,否则难逃被扎的命运,计生办的人隔三差五来检查抓人,金春慧知道他们夫妻其中一人早晚得扎。
严劭是军官,只能有一个孩子,他主动扎了,她还更喜欢他呢。
他那方面不行了的话,她不会怎么样,反正平时都在守活寡,守一年活寡和守一辈子活寡没差,该体验的已经体验过了,没遗憾。
她生年年有个预产期,丈夫那年的探亲假就选在预产期月份了,年年没有故意“迟到”,在爸爸回去部队前来到这个世界了。
金春慧生完孩子八天,严劭不得不回部队。
公婆知道孩子性别后就没在儿媳坐月子期间来看过孙女,无论她丈夫在或者不在,表面功夫都不做。
金春慧自己爸妈还会偶尔过来端汤送水,公婆却从来没看过孙女。
本来就厌恶公婆,年年的出生让她对公婆的厌恶加剧。
她现在防公婆和防贼一样,来部队找丈夫,把家里所有值钱物件都拿走,被子碗筷这些拿不过来的,全锁进箱柜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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