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rlepsy:28.
绝大部分动物在面对大于自己力量的威胁时,下意识地反应是麻痹动作,在原地呆住。
人类的大脑有自我保护作用,为保护生命体的安全运作,对会伤害神经情绪的记忆,人的下意识反应是逃避,像把伤痛撞进罐子里,只要不揭开,闻不到味,就好像不存在。
认识沈爰这么久,她从来不问这些是因为尊重,是在等自己某天想说的时候。
但当她真的问出口,明寐发现自己很难像以往那样搪塞逃避。
沈爰就在她身边,眼见着分秒之间明寐纠结又茫楞的神色,意识到自己让别人为难了。
就在她想打住结束这个明寐不愿意说的话题时,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两人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窒碍的话题被这通恰到好处的电话救了。
而沈爰看清来电人时忽然变得仓促雀跃的神色,也让明寐疑惑代替了其他情绪。
她就看着沈爰赶紧举起手机接通,小心翼翼放在耳畔,本来就细腻的嗓音再故意放轻,清甜如玫瑰茶冻,“喂,怎么啦。”
“……”
“我在建业路这个老佛爷百货里面,上午不是跟你说过嘛。”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沈爰忽然瞠目,赶紧往店外面望,语速都快了,哪有平时稳重的模样:“啊?你,你到了?”
“那,那我现在,出去找你……”耳朵都红了。
明寐盯着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窝进椅子里,打量的眼缓缓眯起。
……不是吧。
沈爰挂了电话,唇边弧度还没放下,扭头撞上好友质问意味很强烈的注视,吓了一跳。
明寐挑眉,都没开口,直接用眼神问:说说吧。
她悻悻一笑,似乎自我思忖几秒,再抬眸时已然换上一副想要分享快乐的冁然笑容。
即将要提的话题令人羞赧,沈爰扇动羽睫,雪颊透粉,“是……我喜欢的人。”
明寐:“……”
“……”
啊!?
怎么她才离开滨阳个月,自己家白菜就被拱了??
明寐脸色稍变:“什么人?你俩什么时候交往的?”
“不是不是。”沈爰赶紧摆手否认,接下来满脸认真说:“我还没有追上他呢。”
“……”明寐俩眼一黑,差点气晕过去。
……
明寐跟着沈爰出去,走到商场一楼某个位置,就是在那儿,见到了那姓易的男的。
沈爰的几个兄弟都是人中龙凤,长相一个赛一个出众,从小看帅哥长大的人眼光定是不低的。
即便明寐知道她喜欢的人肯定不会太差,但远远看见易慎的那刻,还是禁不住被惊艳到。
明明没见过照片,也没听过容貌描述,但看见第一眼明寐就知道:他就是易慎。
易慎和景淮的帅是两种极端风格的,像棋盘中的黑白子,不能相提并论评高下。
易慎站在人堆里高瘦颀长的个头格外挺拔,羽绒冲锋衣和工装裤几乎是最普通的冬季穿搭,却让他穿出了独一无二的品质。
景淮像白色的暖阳,即使超俗,在大家当中也不会夺去他人的光芒,反而会后退一步,用自己的温柔烘托照亮所有人。
但易慎不一样,明寐感知到了。
易慎周身的气场带有股强悍的,掠夺所有的烈,孤傲中是不容置喙,只要他站在那儿,就没人能再发光。
他如野火,走到哪儿,哪儿就百草枯灰,圈属领地。
易慎嘴唇不算单薄,是有些线条和厚度的,这样的唇形莫名性感,配上高挺的鼻梁,光是下半张脸就已足够引人注目。
黑色棒球帽遮挡住了他的眼睛,这才压下几分汹厚的攻击性。
商场里人多声杂,但这人偏偏就是从诸多噪音里,捕捉,认出了那抹轻巧的向自己走来的脚步声。
易慎偏头,黑色帽檐抬起,一双如鹰隼般锋芒疏冷的丹凤眼亮相。
单眼皮,淡漠无情。
明寐扭头看身边人,就这看上去就要吃人的眼神,射到沈爰身上,竟让她赧得眼眸水漾又含情。
沈爰遇上爱情时的表现与大多女生一样,但也不一样。
她身上的爱意是充盈热烈的,即便遇到易慎这样的冷茬,沈爰也许会忌怕,但毫不退缩。
沈爰迈开步子,尽量维持优雅姿态的同时小跑向他,到人面前站住抬头,与易慎对视。
抓着衣角的手指暴露全部少女心思,她大方自然地问:“让你等久了吗?”
易慎垂下眸子,静静盯着她,小幅度摇头,话都懒得说。
明寐站在远处,气打不一处来。
这时,沈爰笑着指着她似乎说了什么,然后那人掀眸,再次看过来。
应该是介绍自己是她朋友这种话。
易慎眼神气质固然狠厉,但明寐也不是吃素的,她心中冷笑,环胸,抬腿一步步走近他们。
像个准备算账的大姐大。
隔着沈爰,易慎和明寐对峙而立。
明寐眯起眼,憋着火,明显不是好态度地开口:“你就是易慎。”
易慎双手抄在工装裤兜里,与生俱来的气场本就强悍,再一仰颌,睨人的眼神倨傲,似乎在说:你不早知道了?废什么话。
对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明寐更不满。
就在这时沈爰扯住他衣袖,嘴角有些压低的趋势,柔软声音里透着明白的警告:“易慎,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像是被新主人训斥的野狗,她话一出,易慎的神色悄然松弛几分,随之捎带几分正经地看向明寐,这才开了口:“你好。”
嗓音极低,好听,但没什么情绪。
即使是毫厘般的变化,但明寐却捕捉到了,这野到没边的易慎,好像被她家小姑娘拿捏着呢。
她轻叱一声,不打算再干涉。
人往外走。
沈爰跟在易慎身边走,却因为对方腿太长,总有些跟不上似的,她笑吟吟的:“你是来接我的吗?”
易慎目视前方,穿着黑衣的宽阔臂膀像身边女孩的高大护盾,“不是,刚好路过。”
“原来这样。”沈爰摸着自己的小羊皮包包,自顾自窃喜,坦率道:“那真要感谢上天安排的‘刚好’,还以为今天没法见面了。”
明寐心里只叹一句“好家伙”,这姑娘还真相信是“刚好”啊。
易慎听见这样一句话,有几分怔,也习惯她过于单纯的性格,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走出商场,扑面而来的刺肤冷风袭来,没想到在里面待了那么久,再出来外面天都昏黑了。
看着这样的天色,明寐看易慎的眼神又有几些意味深长。
“圆圆。”她叫住前面的人,沈爰回过头来。
明寐扫了一眼易慎,看着沈爰说:“我先回了,昨天没睡好,正困着。”
“啊?”沈爰有些失落,语气都掉下去了:“你不和我吃晚饭吗?我后天就要跟学校一起回滨阳了。”
崇京今年还没下雪,只有干涩的北风一直刮,头发被吹乱,有些挡眼睛,明寐拨弄黑发,对她露出一抹笑来,安慰着:“马上元旦接过年,我很快就会回去,到时候还不是天天见面?”
风从西北来,两个女生聊着的这会儿功夫里,易慎不着痕迹地一步迈到沈爰的西北面杵着,低头弄手机。
明寐的黑发被风招惹着,沈爰羽绒服帽上的绒毛却没怎么摆动过。
沈爰想了想,乖巧点头,答应下来:“那好,我们就先回酒店了,你路上小心。”
“嗯,回家再微信聊。”明寐向她摆摆手,目送俩人上出租车。
直到看不见那辆出租车,才徐徐收回视线。
冬风是有骨性的,各有脾性,感受到强势逼人的冷峭,不同于入冬后的任何一股风,明寐仰起头来望向灰茫昏黑的天空,与笼迫天地的凛冬神明面面厮觑。
今年什么时候才会下雪呢。
良久,她呼出一口白雾,转身走入人群。
……
这里离鼎顺领池所在的街道非常近,从小在这片区域长大的明寐对附近条条巷巷熟络于心,只要穿过南北几条民居巷子,就可以直达小区对面的那条商业街上,非常方便。
崇京是座昼夜不休,繁忙紧凑的大都市,但尤其是在冬季,走进繁华中藏匿的这些民居巷子里,便会感受到那股几乎割裂的沉寂和肃条。
明寐喜欢走在巷子里,感受舒适和放松,但这种情绪在直到听到巷子里除自己以外的第二道脚步声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脚步暴露人的性格,心情,是闲散漫步,还是仓促赶路。
是漫无目的,还是居心明确。
身后那人,是冲她来的。
心跳倏地被提到嗓子眼,明寐把双手从兜里伸出来,攥拳忍住,立刻加快步速。果不其然,她一快,身后的脚步也加快了,甚至比她更快,步步逼近。
细汗顿时从毛孔中渗出来,润泽惊恐的情绪,鼓动的心跳撞擂太阳穴。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明寐吓得跑起来。
冗长扭曲的民巷里,发生着一对一的追逐,踏过的不是石板,而是那一天叠着一天的腐烂过往。
她能猜到知道身后人是谁,或者为什么而来,所以才恐慌。
身后人的脚步那么重,那么快,好像下一秒伸手就能扯住她头发,把她狠狠拽回泥泞深渊里。
西风像刀子扎着她的脸颊,掠夺浑身上下全部水分,眼底干涩龟裂。
远处巷口的光隐隐透过来,如希望站在明寐面前。
喘息在喉咙里带着铁锈味,明寐不顾一切地奔向光源之处,随风疯狂乱摆的绸缎黑发像欲断的蜥蜴尾巴。
跑出巷口的瞬间,明寐被大片的灯光刺到,抬手挡眼,脚下顺惯性来不及停住,直直撞上个人——
撞进他温热宽阔的怀里。
味道,气场,呼吸的频率,足以让她在瞬间认出这人。
双手紧紧抓着他的呢子大衣,像抓住浮木般不止往对方怀里钻。
明寐抬头,鲜少发红的眼眸栽进他眸中,把所有情绪汇杂为一句:“景淮!!”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