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江城大学西区2号楼616宿舍恋爱经验最丰富的人, 简丹给苏意羡简单地总结了一下她接下来追沈知行的三个步骤——
第一，先要让沈知行意识到苏意羡是一个成年女性，而不是他的乖乖侄女。
第二, 展露魅力, 展露作为异性的魅力。
第三，让他破戒。
“你听懂了吗？”简丹问她。
苏意羡点点头, “听懂了, 就是不会操作。”
步骤是都理解了, 但怎么实施是个大问题。
简丹刚刚的话就像是给她劈头盖脸地砸了一堆公式, 可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套用。
而且这些公式可比高数难多了，也抽象多了。
“你哪一步不会操作？”
“每一步。”
简丹：“……”
这情感经验为零的恋爱小白真的是很难教的哈！
“我还要怎么让他意识到我是一个成年女性？我的身份证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从苏意羡认识他的那天起, 沈知行就知道她成年了。
而且她有一段时间也总是提醒沈知行自己长大了, 不是小孩子了，可好像也没什么用。
“我的意思是成熟女性，魅力, 性感, sexy, 你懂吗？”
简丹将她行李箱里的卡通纯棉睡裙拎起来, “相信我, 先换掉你的娃娃领卡通睡裙。”
“这还是去年研研妈妈给我们买的。”苏意羡和颜研一人两件，同个款式不同颜色。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你穿着他亲外甥女同款，他只要是个人就不会对你有乱七八糟的念头。”
苏意羡蹙眉, “对我有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是想让沈知行爱上她，又不是……上她。
“爱和性是不分家的, 特别是男人。”简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相信我, 他再正经再古板，他也是个男人。”
“那你这个所谓的展露成熟女人的魅力，和勾引他有什么区别？”苏意羡表情和语气都非常严肃正经，仿佛在与她讨论什么高深的学术问题。
简丹一耸肩，“你可以理解为没有区别。”
“你要是追别人，我可能会建议你展露你的学识、性格或者是兴趣爱好。”追一个不太熟的陌生人，自然要看三观兴趣是否相合，这样以后才能相处得愉快。
“可你现在要追你叔，他对你的一切应该都了如指掌了，你现在再怎么展露这些东西，他也只会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是不会萌生出其他想法的。”
苏意羡点了点头，觉得也有点道理。
她去年寒假与沈知行说自己绩点的排专业前列的时候，沈知行的表情和语气都与夸奖颜研时一样。
“他谈过恋爱吗？”简丹突然问。
苏意羡摇头，“没有。”
“啧，这么纯……那还不好办？这种最好追了。”简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试试吧，试试又不亏。”
“而且你不是准备申请大三的出国交换吗？失败了大不了一走了之不回来了，叔叔而已，谁稀罕？”
苏意羡叹了口气，“我稀罕啊……”
她有时候想，就这么当叔侄相处下去好像也挺好的。
“意意，瞻前顾后成不了大事儿，也追不到男人。”
简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用力晃了晃，给她打气，“努力、振作、上啊！！！”——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苏意羡让姜姐把她送去离家最近的商场，又拜托她送军师简丹回家。
她一个人在商场漫无目的地逛着，路过了两家常穿的内衣品牌，最终停在一家以性感风格而出名的店外。
踌躇了两秒，苏意羡走了进去。
她进店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条半透明的黑色薄纱款内衣，透得她都能清晰地看见塑料模特身上的裂纹。
她吓得想拔腿就跑，但还是忍住了。
一个多小时前，在宿舍的时候她还被简丹鼓励得信心满满，可真到了这儿苏意羡又犹豫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勇敢的人，她可以独自面对不讲理的亲戚，可以独自去派出所，可以去追寻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除了沈知行。
她一想到要穿着所谓的性感睡衣出现在沈知行眼前，她就觉得四肢发麻，紧张得无法平稳呼吸。
最终，苏意羡在店里挑了两件相对保守的睡衣买了单。
她从店里出来前甚至都没要购物袋，而是将睡衣塞到了自己今日随身的托特包里，最底层。
出来后，苏意羡路过一家以前与徐念念常来的火锅店。
她掏出手机给徐念念发信息，说想她了。
徐念念结束期末考试以后就飞了国外度假，这几天忙得很少有时间与苏意羡打电话闲聊。
看见消息后，她直接拨了电话过来，“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有，只是……”苏意羡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只是觉得自己挺没有勇气的。”她出了商场，一边给徐念念打电话，一边步行往家走。
“比如？”
苏意羡想了想，“比如我现在要追一个男人，但我又不敢行动。”
“为什么？怕失败？”
“怕失败了以后，连现阶段的关系也维持不了。”
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沈总？”
苏意羡猛地停住了脚步，“你怎么知道？”
为什么她们都能轻易看出她的心意？
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以你的性格，能让你说出刚刚那种话的，只有沈总了。”
而且徐念念每次与她聊天，她嘴里出现最多的名字就是沈知行，这本就不寻常。若是苏意羡只把沈知行当成一个普通的叔叔，怎么可能日日将他挂在嘴边？
“但你放心，你不会失败的。”徐念念的语气很笃定，“我听你讲了这么多沈总干的事儿，他要是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名字以后倒着写。”
苏意羡无奈得很，问她：“你知道你叫念念吗？”
而且她这会儿在国外，本来姓名就是倒过来写的。
“那不重要，就这么说吧，他对你的那种好已经超越叔侄的范畴了，我妈都不可能每次出差都记着给我买东西。”
“如果他能对一个普通侄女好到这个份上……明年感动中国要是没他，我立马去导演门口下跪。”——
回到家，苏意羡将刚买的睡裙洗完，丢进了烘干机低温烘干。
她洗完澡，换上了另件“颜研同款”的睡裙下楼。
这件要略微成熟一点，是对襟的短袖衬衣裙样式，黑色真丝料的。
阿姨做了宵夜，看见苏意羡下来后，说等一会儿沈知行也会回来。
“那我等他一起吃吧。”苏意羡倚在沙发上，随便找了部电影来看。
没多久，陈阿姨过来说宵夜做好了在厨房。
“行，那您先回屋休息吧。”苏意羡打了个哈欠，将电影的声音调低了许多。
昨夜醉酒很晚回来，今天又起得早，这会儿刚九点就困了。
她随手拿了条薄毯盖在身上，强打着精神继续看无聊的爱情片。
九点半，沈知行回家时看见客厅的大灯亮着，他换了鞋走到客厅，看到了沙发上熟睡的人。
苏意羡头枕着靠枕，侧躺着。
长而卷的发丝大半被她掖在脑后，有几绺不听话的垂在脸颊与锁骨处，顺着衣领的空隙，偷偷溜进了衣服里。
沈知行走近想去叫醒她，却在靠近时冷不丁看见她衣领下的饱满……
衣领处小而精致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从扣眼中脱出，松松地搭在身上，像是片似有若无的摆设。
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苏意羡蹙着眉，翻了个身略躺平了些。
真丝面料轻而滑，没有了扣子的约束，布料顺着她胸口起伏的弧度下落，露出蕾丝映衬下的沟.壑。
黑白之间的一抹桃粉。
似是欲与纯间，夹杂着一分独属于少女的烂漫。
沈知行揉了揉眉心，移开目光不敢看第二眼。
他走到苏意羡身侧，想将她腿上盖着的薄毯拉到胸前盖住再叫她。
可他刚伸手握住薄毯一角，薄毯便立刻从他指缝中溜走，亦从苏意羡腿间滑落一半，垂在地上。
她不知睡了多久，睡裙下摆已然缩到了大腿中段偏上的位置。
裙摆下的腿长而细，膝盖微微曲着，两条腿与那条薄毯勾.缠在一块儿。
沈知行闭了闭眼，垂于身侧的手再次握紧。
他目不转睛地盯住地上的薄毯，弯腰捡起来，轻轻地盖住她的胸口和整条腿。
薄毯展开后，沈知行才看清楚灰底色上的暗纹。
这是他常用的那条。
他今日与沈锦见面，后者得知苏意羡仍旧与他同住，叮嘱他记得避嫌。
避嫌……
从前沈知行觉得他已经够避嫌了，将卧室书房浴室一体的房间给她住，还有专用的单人电梯。
可今日他才觉得这样仍旧不够。
最好的避嫌方式是让她搬出去单独住，可一想到她哭的模样，沈知行又不忍。
他无声地叹气，想叫醒她，却又怕苏意羡醒来看见他尴尬。
于是，沈知行绕到门口玄关处，打开门用力关上，想用关门声吵醒她。
他等了一会儿，然后探出头看向屋内。
见沙发上的人毫无动静，他又打开门更加用力地关了一次。
苏意羡依旧没什么反应，睡得很香。
就在这时，屋里响起陈阿姨的声音——
“苏小姐，是沈总回来了吗？”
“呦，怎么睡着了？”陈阿姨拍了拍苏意羡将她叫醒，“一会儿上楼睡，别着凉了。”
苏意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毯子裹得严严实实觉得奇怪，她好像只盖了腿吧……
苏意羡掀开毯子，揉了揉眼睛坐直。
她突然觉得胸口一凉，一低头，看见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两颗。她吓得够呛，立马转过去扣上。
再转过身时，苏意羡看见沈知行进来，走过去问他：“吃宵夜吗？”
沈知行点头，然后问：“等我？”
“嗯。”苏意羡揉了揉鼻子，“等得不小心睡着了。”
“以后晚上别等了，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沈知行径直往餐厅走，没有分出眼神看她。
二人在餐桌对坐，各自面前摆着一碗赤豆元宵。
苏意羡心不在焉地搅着碗里的赤豆沙，突然抬头，“可是我想等你。”
她在试探。
沈知行的动作顿住，瓷勺骤然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响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抬起头，对上苏意羡那双清澈的眼睛，清澈得不夹杂一丝欲念的眼睛。
沈知行突然想起，她曾说以往苏老爷子在的时候，每晚都会等她下晚自习。爷孙俩都会在睡前互道晚安然后回房，这对她来说是睡前的仪式感，有家的味道。
她如今应该是把这儿当成家了。
“想等就等。”
第32章
自那天以后, 只要沈知行发信息说晚上晚些回家，苏意羡都会在一楼等他。或是将电脑搬下楼看文献，或是放一些尴尬得脚趾蜷缩的爱情剧来打发时间。
当然, 苏意羡从不觉得等他的时间难熬。
她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有一种甜丝丝的安定感。
她闲暇时去看过学校附近的那套公寓，让人添置了一些东西进去, 权当是以备不时之需。以后万一哪日要住, 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公寓进门有一整面的落地窗, 窗外鲜有高楼大厦, 更多的是江城老城区的景致。
苏意羡很喜欢那处的风景，千挑万选了一套单人沙发配茶几。
浅杏色的小牛皮沙发, 可坐可卧, 宽宽大大的能容纳两个人并排。她前几日在店里坐了一会儿便不想起来，立刻刷了卡。
原本想着要开学以后才有机会去用，可没料到沙发刚到了没两天, 苏意羡就收到了暑期课程的考核通知。
结课考核是小组作业的形式, 自由组队, 一周后汇报。
苏意羡与相处得较好的两个其他系的女孩子组了队, 她们两个都是住在宿舍的, 提议每日去学校咖啡厅开会。
她们的第一次会议就远远儿地超出了预计时间，一直到天色暗下来才结束。
在学校食堂吃完了晚饭，苏意羡思来想去还是去了公寓住。
她发信息让陈阿姨帮她收拾了一周左右的行李找人送来，又给沈知行拨了个电话, 告诉他自己在学校这边住一周。
沈知行应该在开会，他安静地听苏意羡说完后, 只说了好便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后，苏意羡又收到了他的信息。
沈知行：【有任何事就打电话给公寓管家, 或者钱前，他家离你那儿很近过去方便。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给他的奖金非常丰厚。】
苏意羡坐在她的小牛皮沙发上，将这条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将沙发放倒，侧躺着给他回消息。
苏意羡：【不能打给你吗？】
简丹昨天教她，要经常麻烦沈知行，多多麻烦他才能多多相处。
等了一会儿，沈知行回复“当然可以”。
苏意羡心满意足地踢掉了脚上的拖鞋，整个人缩进薄毯里。
虽然她还没想到要怎么“麻烦”沈知行，但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就已经很开心了。
八点多，公寓管家送了两只行李箱上来。
大一点的行李箱里装的是她日常穿的衣服和鞋，另一个箱子里是睡衣内衣和一些必需品。
陈阿姨在箱子里列了一个清单，防止她要什么东西找不到。
苏意羡现在最想干的一件事情就是洗澡换上家居服，她看了一眼清单，然后打开黑色的收纳袋……
看到那件黑色珠光的真丝睡裙时，苏意羡愣了几秒钟，这是上次听了简丹的建议在内衣店买的，她买完回来还一次没穿过。
她继续翻了翻，黑色睡裙下面压着的是浅粉色的那条，也是在同一家买的。
那日被简丹劝得上头，她一冲动就买了两条吊带深v的睡裙，这料子轻薄贴身，销售员说穿上后能将曲线展露无疑。
但回家后苏意羡只试穿过一次便塞进了衣柜里，太……太性感了，她真的穿不出房门。
算了，反正她这周一个人住。
苏意羡合上箱子，拎着那条黑色睡裙走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她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吹干后顺手试了试前几天颜研从国外买回来的香发喷雾。
苏意羡起身，举着香发喷雾遥遥地对着发尾喷了两下。
是荔枝玫瑰的味道，荔枝的清新微甜中和了玫瑰的成熟妩媚。似是挂着露水含苞待放的玫瑰，也像是十八九岁情窦初开的的少女，纯与欲的结合。
不过这香发喷雾留香不太好，苏意羡将发尾甩到身后便闻不见味道了。她又举着喷雾补了几泵，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梳妆台。
再次回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苏意羡继续捧起电脑看专业课资料。她将移动显示屏拖到窗前，挑了部经典的爱情电影播放着当背景音乐。
她喜欢家里有声音，这样还能显得有点人气儿。
电影播放过半，门铃突然响了。
苏意羡将手机上的智能猫眼打开查看。
看见外面站着的人时，迅速丢下电脑起身，小跑去开门。
她猛地拉开房门，惊喜道：“这个点儿怎么……”
话还没说完，苏意羡突然被人握住胳膊推进屋内，而后听见“嘭”的一声。
她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肩胛骨处更是一块布料都没有，裸.露着与墙壁相贴，凉得彻骨。
“怎么了？”她看着沈知行这副模样有些怵。
沈知行这会儿脸色不好，握住她的手劲也很大。
怎么了？
沈知行眉心紧蹙着，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摆。
“你就穿成这样给人开门？”他语气愠怒，声音沉而发紧。
苏意羡早晨拜托他找几本金融方面的书籍，他怕她准备期末考试急用，就让人去沈家老宅找了送到公司。
原想明日叫钱前送来给她，可正好今晚他在江大附近应酬，结束后想着她还没睡就顺道送来了。
哪知道一开门看见的是这副光景。
肩膀上的两条细绳挂着布料极少的睡裙，睡裙布料贴身，勾勒出她身上的每一点凸起和每一条曲线，胸.口更是低到几乎无需俯身就能……
沈知行喉结滑动，他垂在身侧的左手紧紧地攥住那份给她打包的冰汤圆的塑料袋提手。
而另一只手正……
他回过神，立刻将右手从苏意羡的大臂上松开。
沈知行将右手手掌紧贴着西裤，试图用布料的粗糙来覆盖肌肤细滑的触感……
苏意羡的左臂，方才被他握住的地方有些泛红。
“抱歉。”沈知行为自己方才略显粗暴的动作，以及不合适的肢体接触而道歉。
“没事儿。”苏意羡脸颊微红，她垂着眸，“你先坐，我去换件衣服。”
她转身的时候，微扬的发尾搅动着稀薄的空气，散出一阵玫瑰荔枝的味道。
沈知行目视她转身离开，看见她后背露出的肩胛骨和腰窝的时候，他再次匆忙移开眼。
他呼吸渐深，将她留下的香气尽数吸进鼻腔。
就在这时，沈知行听到了愈渐粗重的急促呼吸声。
他不自觉地抬脚，寻着声源走到客厅，看见了显示屏上一对正在肌肤相亲的男女。
屋内灯光昏暗，穿着黑色真丝睡裙的女人被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压在门后。
二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在接吻，很激烈。
沈知行点击触摸屏，看到了视频最上面的一行小字——《xxxx》未删减版。
他听不下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声音了，点击了暂停。
可暂停时的画面正好停留在女演员的锁骨下方，男演员正在用手拨开……
沈知行眉心一跳，索性把显示器给关了。
苏意羡再出来时，看见沈知行开了窗。
“热吗？”她将空调调低了几度。
“闷。”
许是沈知行老派，比起现代化的新风循环系统，他还是觉得窗外的自然风让他呼吸顺畅。
苏意羡去屋内换了件带胸垫的吊带，还套了件宽大的白衬衣在外面。
她出来的时候还在为刚刚的事情尴尬，可沈知行的脸色恢复如常，仿佛最初进屋来见到的就是她穿着“保暖”的模样。
“给我的？”苏意羡指了指他放在茶几上的冰汤圆。
沈知行点头，“今天热。”
不过她在家穿得那么清凉，应该也不需要冰汤圆来消暑。
“少吃点。”他弯腰将打包盒打开，又将一次性的勺子剥了个小口，捏着勺柄拿出来给她。
苏意羡低头吃了一颗粉粉的汤圆，混着冰沙。
“玫瑰荔枝味的，好吃！”
吃了几勺后，在沈知行“警告”的目光下，苏意羡主动放下了勺子，“你专门给我送这个？”
专程送冰汤圆给她解馋，好像不是沈知行能干出来的事儿。
她这么一问，沈知行突然记起来门口还有一个人。
他连忙起身过去开门，“钱前？”
钱前蹲在墙角捂着脑袋，听见沈知行开门的声音后，他缓缓抬起一张红一块肿一块儿的脸，“沈总，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沈知行要是再不出来，他就要被楼道里的蚊子咬死了。
钱前将书搬进了屋，然后一脸郁闷地坐在凳子上挠脸。
“我明天就给管家打电话，让他注意一下楼道蚊子的问题。这要是哪对儿小情侣在楼道里谈个恋爱，不得被咬成猪头吗？”
正在翻箱倒柜找药的苏意羡听见了，笑道：“还有人在楼道谈恋爱，不能回家再谈？”
她翻出了一个涂蚊子包的药膏递过去。
钱前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
他挤出一截儿药膏，摩挲着涂脸颊上的蚊子包。
“右边。”苏意羡指挥他，“再右边，上面一点。”
钱前手指托着一截儿药膏比划半天也没涂到正确的地方。
苏意羡找了根棉签出来，“不然我给你涂吧。”
一旁的沈知行抬眼扫了钱前一眼，“你脸上没有几个好地方了。”
“啊？”钱前一愣。
沈知行：“当面霜涂吧。”
钱前应了一声，连连拒绝苏意羡的好意，然后挤了一大坨药膏满脸糊上。
“那沈总，我先下楼发动汽车。”钱前立刻出门，开门关门的动作非常迅速，就怕把蚊子放进屋。
又坐了一会儿，沈知行起身准备离开。
“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好，叔……叔叔再见。”苏意羡说完后抿了抿嘴，总是习惯性叫他叔叔这个事儿还真不是几天就能改过来的。
沈知行点点头，而后走到茶几旁，将剩余的半份冰汤圆收拾了。
苏意羡见状往他哪儿挪了两步，装作乖巧的模样，“这个明天我自己扔吧，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
沈知行将塑料袋扎了个死结，提在手上，语气淡淡的，“顺手的事。”
苏意羡抬头与他对视，她从沈知行的眼神中读出了一句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她就是想等沈知行走后，再加点儿碎冰进去搅和搅和把冰汤圆吃完而已……
“浪费。”苏意羡小声说他。
沈知行耳尖，听到后深以为然，“是有些浪费，以后不给你买了。”
买了剩半份浪费，还不如一开始就不买，又不浪费又省钱。
“不行！”苏意羡急了。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简丹教她的撒娇三件套——盯着他看、拽着手摇、软着声音求。
于是苏意羡仰起头生硬地盯着沈知行，然后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摇了摇，努力地夹着嗓子，“我下次要吃杨梅味儿的。”
沈知行面无表情地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拿开，“知道了。”
送走沈知行出门，苏意羡忙不迭掏出手机。
她将简丹和徐念念拉了一个三人小群，简丹给她们的三人群取名为——怂包和她的两个军师。
苏意羡：【@简丹不简单你的撒娇三部曲真的有用耶！】
简丹不简单：【当然！配上你那张脸简直杀伤力加倍好嘛！】
徐念念：【所以，你对叔叔撒娇了？？？我的天，进展神速！】
苏意羡：【是的！我让他下次给我买杨梅味儿的冰汤圆，他答应了！】
简丹不简单：【…………】
徐念念：【你没救了。】
苏意羡：【唔？？？】——
电梯内，沈知行摩挲着自己的手腕，又想起方才苏意羡撒娇时候的模样。
今日好像还是苏意羡第一次在他面前撒娇。
虽然她的动作和表情很生硬，但还是有些让沈知行无力招架。
下意识想纵容她，哪怕是不合理的要求。
当然，一份杨梅冰汤圆也算不得不合理，只要她别把一整碗都吃光。
“沈总您怎么了？”
沈知行一上车，钱前就关切地回过头去看他。
“怎么了？”沈知行茫然。
“您耳朵有点儿红，是不是热的？”钱前调整了一下空调温度，而后自言自语道，“这天儿是热，早知道我刚刚也应该买份冰汤圆吃。”
……
两个小时后，沈知行躺在床上。
躺了一会儿觉得闷热，他将空调温度降到了最低。
凉风中，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又睡得不太踏实。
半梦半醒间，沈知行将手伸进被子里……
彻底清醒是在一个多小时以后。
沈知行站在洗衣机旁边，沉着脸看着床单在洗衣机里翻滚，洗衣液与水搅打出白沫，拍打在滚筒壁上。
凌晨三点半，他打开手机上的搜索引擎，敲下了这么一行字——
梦到与异性亲戚亲密正常吗？
第33章
【梦见与异性亲人发生关系, 是梦者乱lun欲.望的心理反应，代表着你内心极其压抑的情感……】
沈知行眉头紧锁，迅速划到下一页。
【象征着梦者与异性亲人思想上的交流和碰撞, 此时的梦是一种隐喻而非现实的投射……】
看到这一条后, 沈知行眉间的褶皱消失了大半。
伴着洗衣机的工作声音，他继续翻阅。
去年七月, 某个情感论坛也有人发出了与他同样的困惑。
【3L：正常吧？建议把人物和事件分开来看, 梦见你亲戚是因为见面次数太多, 梦见买可.乐是因为你想买可.乐了, 这样想是不是舒服一点？】
【6L：减少见面试试？】
【10L：lz你可能是思那个spring了，建议找个女朋友。】
……
沈知行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退出搜索引擎, 强迫自己看起了公司文件转移注意力。
凌晨四点多，沈知行打开了三楼影音室的门。
大半夜不好麻烦陈阿姨起来铺床单，他只能在影音室凑合一夜。
沈知行在沙发上躺下, 随手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上。
夏日里天亮得早, 借着窗外的些许光亮, 沈知行看清了身上毯子的样式——
深灰色暗纹的薄毯。
是那日苏意羡在客厅睡着时身上盖着的那条。
沈知行抬手将毯子丢到一边, 起身又重新拿了一条粉色的毯子盖上。
他闭上眼, 强迫自己睡着。
可大脑不知为什么活跃异常，倍速播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难以启齿的片段。
良久后，沈知行翻身坐起来, 盯着窗外的朝霞沉思。
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时间上山，清净六根, 扫除杂念，再跪在菩萨面前敲几天木鱼, 攒攒功德——
清晨，钱前一睁眼就收到了沈知行的信息，发送时间为凌晨五点半。
沈知行：【行程重新安排，下周分公司开幕我亲自过去，跟刘总打声招呼。】
沈知行：【陈总最近在三亚休假，打听一下他具体的位置，帮我订机票。】
沈知行：【孙氏的闻总，你去约个时间见面。】
钱前依次看过他的信息后，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钱前：【我明白了沈总，新的行程表我会让秘书在今天下班之前同步过来。】
钱前：【WN科技的王总和天禾公司的刘总也一直在等您的时间，京市的行业峰会也送过邀请函。您之前说暑假不要安排太多工作，所以我都拒掉了，现在您看要不要我再去联系？】
沈知行：【可以，你去安排。】
钱前：【好的。】
一个好的助理，就是要能够洞悉老板的心理。
毫无疑问，钱前把这一点做得很好。
他从沈知行的第一条信息就看出来他的老板想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疯狂工作，于是他绞尽脑汁，把沈知行拒绝过的和按照常理来讲会拒绝的工作统统抛给了他。
只是钱前也没想到他会全部答应，这么多行程统统走完的话，估计得连轴转一个多月。
不过无所谓，反正近半年来跟着沈知行出公差的人也不是他。
只是沈知行为什么突然要在暑假把自己忙成个陀螺？
难道是沈老爷子又逼他相亲了？
钱前粗略地给他计算了一下行程，又给沈知行发消息。
钱前：【沈总，江城一中8.26报道，江大9.2报道，您看要不要空出时间送研研和苏小姐报道？】
沈知行：【尽量空出来。】
尽量？
钱前努力地理解了一下沈知行的意思，然后将聊天记录同步给秘书后，又单独发了条信息提醒秘书。
钱前：【8.26尽量不安排，9.2必须空出来。】
反正颜研那边沈知行也不是年年都送她去报道，但苏意羡前两个学期他都是亲自送的——
暑期课程结束后，苏意羡再次打包行李回到沈知行那儿住。
这次是钱前来接她的，还给她带了一份杨梅冰汤圆。
“你只买了半份吗？”苏意羡问。
打包盒里的刨冰只铺了层底儿，少得可怜。
“是的，沈总交代过，医生让您少吃凉的。”
苏意羡拆了包装盒，小声道：“他又不在。”
“我要是不听他的，等沈总出差回来我就不在了。”
公司最近在越南那边有个项目，他今日敢偷偷给苏意羡多吃半碗冰，明日他也许就会被沈知行派去当驻越南项目总监的助理。
苏意羡吃完了冰以后，与钱前一起下楼。
她坐在汽车后座，将行李包里的空调被拆出来裹在身上，“他去哪儿出差了？”
“三亚。”
“哪天回来？”
“不回来，后天飞L城。”
“L城工作结束以后回来？”
“L城工作结束后去K市参加分公司剪彩，然后飞M市……”
钱前跟报菜名似的，将沈知行接下来一个月的行程从头到尾报了一遍。
苏意羡听得头都大，他上次不是说暑假减少了工作吗？怎么还这么忙？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江城？我指的是能回家正常上下班的那种。”
“国庆前，但沈总九月一号会回来一趟，二号送您开学。”
……
“要是工作太忙的话，也没有必要特地回来一趟送我开学的。”苏意羡将行李箱推出电梯，十分自然地把箱子交给沈知行。
“正好这两天没有工作。”
沈知行昨天到江城以后先回了趟沈家，在沈家住了一晚，今日一早才赶回来送苏意羡去学校。
这是时隔一个多月来他们第一次见面，苏意羡觉得他清瘦了些，黑眼圈也重了。
目光无意间落到他的手腕上，看着那串从未见过的檀木佛珠，苏意羡问他：“你还去拜佛了？”
“嗯，有个合作对象住在清源寺附近，顺便去了一趟。”沈知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绒面的袋子递给她，“帮你求的。”
小直径的紫檀木串珠，最中间夹着一颗直径略大的珠子，珠子的材质苏意羡看不出来。
“这是求什么的？”她将串珠套在手腕上，正合适。
“心想事成。”
沈知行不知道她有什么愿望，原本想帮她求学业，可又觉得健康更重要，想帮她求健康，又觉得平安也很要紧……
他踌躇许久拿不定主意，在旁人的建议下选定了这串心想事成。
苏意羡摩挲着串珠，偷偷瞟了他一眼。
其实她心里想的事情根本用不着菩萨来成全。
路上，她在小群里汇报进度。
简丹不简单：【就送了你一个人，还是求了好多条回来给他的亲戚们一人一条？】
苏意羡：【不知道。】
徐念念：【问！】
苏意羡挣扎了一会儿，委婉地问他：“您给研研求了吗？保佑她学业顺利的。”
身侧的人原本闭眼假寐，听见她这话后睁开了眼，还微微直起了身子。
“没有，高中生戴这个做什么？”
沈知行顿了顿，又嘱咐她道：“你别告诉她。”
颜研要是知道他忘了给她带礼物，又得闹。
苏意羡抿了抿嘴，藏起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一点点笑意。
她又问：“喔，那沈爷爷呢？应该有祈求健康长寿的吧？您昨天带着礼物回去，他应该很开心。”
沈知行语气淡淡，“他不喜欢在手上戴东西。”
苏意羡：“沈锦姑姑呢？她……”
沈知行突然转过头看她，问道：“是不是不喜欢？”
以往他给苏意羡带东西，后者只会表示很喜欢并且感谢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询问旁人有没有收到同样的礼物。
“不喜欢的话就摘下来，下次带你自己去挑。”他与苏意羡毕竟年纪差距比较大，眼光审美有差异也是正常的。
“没有。”苏意羡摇摇头，抬手护住手腕上的珠串，像是生怕沈知行动手给她摘了。
她十分认真地看着沈知行，“我很喜欢。”
“特别喜欢。”
沈知行看到她雀跃的表情，嘴角紧绷着的弧度不自觉柔和了一点，“喜欢就好。”
车开到学校时已经接近正午，在苏意羡的反复邀请下，沈知行答应了与她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苏意羡带沈知行去了离女生宿舍最近的一个食堂，进去后她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安排沈知行坐下，然后自己去窗口打饭。
她买了平日里最喜欢的烧鹅和叉烧双拼，又点了一份小炒和两个素菜。
在窗口等待的时候，苏意羡遇到了上学期某门专业课的助教。
“学长你好。”她主动与柴应打招呼。
柴应穿着件白色T恤配黑色短袖衬衣，与沈知行今日的打扮差不多，所以刚刚苏意羡多看了他两眼。
“苏意羡？”柴应记得她。
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容易让人印象深刻，更何况是长得漂亮成绩又好的。
而且柴应在期末帮导师批卷子的时候，发现苏意羡还写得一手好字，于是对她的印象更加好。
苏意羡礼貌地笑了笑，“对的。”
“你们大二的今天开学吧？”柴应冲旁边的朋友比了个手势，示意朋友去位置上等他。
“很怀念本科生的时候，读研以后暑假就成为过去式了，我已经两个暑假没能回家了。”
等待小炒的时候，苏意羡与他闲聊了一会儿，直到二人的小炒被送出窗口。
“那我先走了学长。”苏意羡将小炒放进餐盘里。
柴应笑着点头，然后将自己餐盘里的一份椰汁凉糕给了她，“今天的最后一份，刚刚看你没买到。”
“那学长我把钱给你吧。”
二食堂的椰汁凉糕在夏天十分抢手，刚刚苏意羡想买一份给沈知行尝尝的时候已经卖光了。
“不用，下次有空请我喝咖啡就行，我听你们班学委说你有意向保研，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好啊。”
苏意羡求之不得，柴应导师的课题组她一直在关注，也很有兴趣。
她笑着跟柴应约定下次见，然后端着餐盘走到沈知行对面坐下。
“那个看上去不像你同学。”沈知行往柴应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研二的学长，是我上学期专业课的助教。”苏意羡将椰汁凉糕摆到他面前，“这个很好吃，不甜的，你尝尝。”
沈知行用勺子挖了一小块椰汁凉糕送进口中，“好吃。”
入口冰凉，椰汁与奶香混合，还夹杂了几颗西米。
“是吧！我刚刚去买都没买到呢，还是那个学长刚刚送我的。”
沈知行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放下了勺子，“他看上去挺成熟的。”
与之前那个凑上来要帮忙拿行李的男孩儿完全是两个类型。
“是啊，挺稳重的，做事情也妥帖。”
沈知行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替苏意羡将清炒空心菜里的蒜蓉拨到一边。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一盘绿油油的空心菜上，貌似不经意地问她：“你喜欢那种类型的？”
苏意羡没想到他会追问柴应。
她愣了几秒钟，回答道：“对呀……”
成熟稳重，心思细腻，做事稳妥。
她喜欢的确实是这种类型。
第34章
沈知行平时吃得并不多, 但今日为了不浪费，他还是吃净了碟子里剩下的空心菜和芥蓝。
苏意羡则拿过去了他只吃了一口的椰汁凉糕，一勺一勺送进口中。
她吃完最后一口椰汁凉糕, 突然听见手机响。点开一看, 是柴应发来的信息，关于大二选修课的建议。
苏意羡十分开心地打了好几行字感谢他, 发完消息后, 她笑眯眯地抬起头, “叔叔我们走吧。”
沈知行看了她一眼, 默默地端起餐盘走向餐具回收处。
从食堂回宿舍的路上，苏意羡给他介绍附近的建筑和教学楼布局。路过男生宿舍的时候, 苏意羡听见有人在叫她, 是暑期选修课的同学。
二人客气地打了招呼，然后同学说以后有机会一起出去玩儿。
“好呀，有机会再聚。”苏意羡笑着目送同学离开, 然后随口跟沈知行介绍, “那是大三的学长, 是选修课认识的。”
没走两步, 到了转角她再次停下与人社交, 然后一一给沈知行介绍。
“刚刚那是社团的学长，社团活动认识的。”
“另一个是组织部的负责人，之前一起参加过竞赛。”
……
短短小几百米路，苏意羡与五六个同学打了招呼, 有男有女。
她的校园生活远比沈知行想象得丰富，与人交往的能力也比沈知行想象得要强得多。
这样很好。
如果她没有因为一个不喜欢她的男孩子哭了两次就更好了。
沈知行知道爱情受挫这件事大多数人都会经历, 特别是在苏意羡这个年纪，十八九岁正是敢爱敢恨的时候, 为了爱情哭一哭也正常。
但看见她哭成那样，沈知行还是会心疼。
作为长辈的心疼。
到了宿舍楼下，沈知行率先开口：“我走了。”
“嗯，那国庆放假见。”苏意羡双手背到身后，朝他走近了一步。
她垂着眸踌躇了一会儿，抬眼看他，带着期冀，“要是有空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回老宅吗？”
从这儿到沈家老宅有接近三个半小时的路程。
起码可以多跟他说几句话。
“可以，到时候我来接你。”——
新学期伊始，九月初的天气依旧热得人心烦气躁。
结束下午最后一节课，苏意羡顶着热浪一路低头狂奔到图书馆，浸到图书馆的冷气里时她才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去一楼咖啡厅买了一杯热拿铁，苏意羡在等餐的时候无意间听见身后的两个女孩儿在聊天。
“论坛的帖子看见了没？经济学院大二的s，就差指名道姓了。”
“是不是大一就拿了省奖的学姐？论文写天纵公司的那个？有可能是她家里的关系啊，怎么张口就给人家泼脏水？”
苏意羡取了咖啡上楼，路过公共背书区的时候，又听见几个男生在高谈阔论。
“我说什么来着？果然吧，哪个有钱人家会让女儿住宿啊？上届那个富二代人还没来学校报道，房子就在隔壁租好了。”
“啧，你别说，去年答辩我见过一面，人是真漂亮。”
“屁话，不漂亮能有那么多豪车送她来学校？”
……
人多的地方就有八卦和谣言。
上学期苏意羡就隐隐听过几句关于她的议论，只是传播范围不大，且都是私下偷偷讲的，所以她没放在心上。
但今日这谣言的规模似乎大了些。
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苏意羡登上许久不看的学校论坛。
那论坛不属于学校官方管理，里面的信息乌七八糟的，八卦、表白、谩骂什么都有。
她刚一点进去，就看见首页挂着的一条热帖——
《昨天在学校门口看见一辆豪车，是哪位少爷小姐上学忘记带老奴了呜呜呜……》
贴主没什么恶意，远远儿地拍了一张汽车的照片，码掉了车牌号玩了个梗。
前几个跟楼回复的人也是在玩梗，但从8楼开始走向就不对劲了。
8L：【哦~可能是那种少爷小姐。】
10L：【懂的都懂，还有人不知道经济学院的某个女同学一学期换八辆豪车接送吗？】
13L：【谁啊谁啊？】
14L：【就那个大二的，楼主拍的那车就是开学当天送她的啊。】
16L：【据不完全统计，去年一年里接送这位S同学的豪车多达8辆，而且这位S同学与车里的人搂搂抱抱十分亲密。不过她平时穿的衣服档次也就一般般，可见家里条件不怎么样，并且金主出手也不阔绰，居然都不给买两件上档次的大牌子衣服。】
17L：【她去年拿奖的那篇论文还采访了江城本地一个龙头公司的CEO，那个公司我等普通同学本科毕业都不一定能进去，她却能轻易采访到人家……各位细品。不过这位S同学可是真豁得出去，我听说他们的CEO都六十多了，她可是真不挑啊。】
……
衣服档次一般般？
苏意羡低头看着自己的裙子，陷入沉思。
她将截了图发给袁律师，然后又把图片转发给了徐念念。
苏意羡：【我衣服看上去不上档次吗？】
徐念念：【我的宝，重点是这个吗？】
徐念念：【重点难道不是你与豪车里的人搂搂抱抱吗？】
徐念念：【你什么时候和沈总搂搂抱抱了？】
苏意羡：【？？？】
对哦，她什么时候跟沈知行搂搂抱抱了？
她怎么不记得。
苏意羡：【不知道这人拍没拍视频，我想找他要个备份……】
很快，袁律师回复她需要一点时间取证，如果那条评论的阅读量达到五千，或者是转发量到达五百以上就构成诽谤罪。
就在这时，简丹又发来消息。
简丹不简单：【不知道谁把论坛截图发到微博了，已经上同城热搜了，他们还把你去年领奖的照片扒出来了。】
简丹不简单：【告他啊妈的，告他诽谤。】
词条名叫#江大女学生被八辆豪车轮流接送#
苏意羡点进去看了一圈儿，词条的热度越来越高，实时评论也一直在增长。
傍晚五点半，下班的高峰期，吃瓜的好时候。
特别是这种重点大学女学生为了名利出卖自己身体的烂瓜，特别容易激起一些人的讨论欲望。
【八辆豪车，多豪啊让我看看？？】
【居然还是江大的学生啊，现在能为了论文爬CEO的床，以后就能为了毕业论文勾引导师，建议学校把她开除，不能坏了我们江城大学的学风。】
【没事吧你们？人家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是M家去年秋冬的高定，说不定是某个企业的公主，随便找什么叔叔伯伯采访一下写个论文而已。】
【就凭这个给人家造黄谣？富二代家里还不能有几辆豪车吗？富二代还不能有几个有钱的朋友吗？一群酸鸡跳脚，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心里只有那点子烂事儿。】
【笑死，M家的高定是“不上档次的衣服”，这边建议M家法务速速出动。】
……
虽然坐在角落的位置，但还是有不少人频频朝苏意羡的方向看，她也没心思再学习了，于是很快收拾东西离开了图书馆，刚一出图书馆大门就碰上匆匆跑来的栾荣轩。
“那个……”栾荣轩一身汗，还穿着篮球服。
他在篮球场听见人聊这事儿，丢下篮球就跑过来了。
“我没事儿。”苏意羡朝他笑了笑，满脸的云淡风轻，似是一点儿都不在乎的模样。
栾荣轩一肚子安慰的话没有机会施展，他觉得自己倒是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生气。
他双手叉腰，喘着粗气问：“你不生气吗？”
“生气。”
无端被泼了这么一盆脏水，没有人会不生气。
但生气无用，与这种靠臆测博取关注度的人生气无用，与那些轻信谣言的无聊网友生气更是无用。
面对恶意最好的方式是让对方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也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我已经报警了。”苏意羡见他急得满头汗，拿了张纸巾递给他，“谢谢你。”
栾荣轩接过纸巾胡乱地抹了抹汗水，“没事儿，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乱造谣，换成别人我也一样着急。”
“我知道的。”苏意羡对他笑。
栾荣轩人很好，待人一腔赤忱。
苏意羡相信他会为了任何一个同学被污蔑而着急。
栾荣轩也笑，一边笑一边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
突然，远处的一个同班同学遥遥地指着他，怒吼道：“栾荣轩你笑个屁啊！你打人的事情辅导员知道了，让你立刻去趟办公室！”
话音落下，那位同学面对苏意羡指了指手机，然后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给她。
栾荣轩的表情一僵，拔脚就往办公楼跑，边跑边喊：“我先去找辅导员，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们啊，放心，我们全班同学都相信你！”
苏意羡眼眶有些湿润，她手机里还有很多同学发来的消息，都在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这种感觉很好，这种被信任包围的感觉，特别好。
回到寝室后，三个舍友瞬间围上来。
“没事吧？”
“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查ID了，一定能把那个人揪出来。”
“我买了泡芙，吃点甜的心情好。”
苏意羡嘴里被刘紫易塞了一颗奶油泡芙，她换了鞋进屋，含糊不清道：“你们仨干什么呢？”
三台电脑都开着，简丹还把她向来宝贝的机械键盘都拿出来了，
“战斗啊！”三个人又陆续回到电脑前继续敲击键盘。
苏意羡再次打开微博，发现实时词条里面多了很多为她说话的人。
【放狗屁，这是我同班同学，人家就是家境好，给女生造黄谣的人死不死啊？】
【所谓的豪车我起码见过两次，一次是她姑姑来接她出去吃饭，一次是她高中同学家里的车，我劝那张截图里的楼主最好拿出证据，不然以现在的传播数量人家可以告你诽谤。】
【有钱人住宿舍都要被嘴吗？人家舍友关系和谐得很，平时上课方便住宿舍怎么了？】
……
“得，我真服了这些人了，居然有人说我们是大小姐的走狗？”简丹将键盘敲得咔咔响，“神经病吧，澄清了说是水军，不澄清说肯定是默认，什么话都被他们说了呗？”
苏意羡过去揉了揉简丹的脸颊，“好啦，歇会儿。”
她又依次去贴贴关雅宁和刘紫易，“别跟他们吵了，不值得跟他们生气。”
“你告诉沈总了吗？”简丹突然问她。
自简丹与徐念念认识后，她对沈知行的称呼也变成了沈总。
“没有，他这几天应该在出差吧，我自己可以处理的，放心。”苏意羡有靠谱的律师，就算是沈知行不帮忙，她也可以把这件事情妥善解决。
“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简丹表情复杂，“你不懂得示弱。”
“什么事情都能自己解决的话，要男朋友干什么？”
“可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况且我要是什么事情都要让男朋友解决，我为什么不找个助理？”
苏意羡更希望自己是可以独当一面的，而不是像个小孩子一样，遇到事情就找家长帮忙。
“也有道理。”简丹被她说服了。
“可都上同城热搜了，几个社交平台也都有人讨论，沈总不至于不知道吧？”
“他从来不看那些东西，肯定不知道。”
目前最火的几个社交平台沈知行手机里一个都没下载，而且这人连朋友圈都很少刷，对于他不感兴趣的外界信息向来呈屏蔽状态。
话音刚落，苏意羡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沈知行：【我九点半的飞机落地江城，姜姐现在去接你回家。】
沈知行：【在家等我。】
半个小时后，姜姐给苏意羡打电话说她已经到学校门口了。
苏意羡收拾了两天的行李，拎了只单肩包出门。
三个舍友怕她在路上被人议论，坚持陪她一起。
苏意羡左右胳膊被关雅宁和刘紫易挎住，简丹则自告奋勇走在前面，她腰杆儿笔直，眼神坚毅得像是要去军训成果汇报现场打军体拳。
苏意羡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哪有那么夸张？人家顶多看我两眼，又不会冲上来扔鸡蛋。”
简丹回过头，一本正经道：“真扔鸡蛋我们就先走了，我们和你共苦可以，但太苦也不行。”
后面的三个人被简丹逗得笑得差点儿直不起腰。
很快，四个人说说笑笑走到了校门口。
晚上六点多的校门口向来很热闹，不远处有夜市一条街，外卖柜也在大门右侧。
“车在哪儿？”简丹没有看见苏意羡家的车。
就在苏意羡要给姜姐打电话的时候，她突然听见身后一个陌生男生的惊呼——
“卧槽，你们看那辆劳斯莱斯，江A五个八！”
第35章
钱前下车后快步走到苏意羡跟前, 他今日满脸写着不苟言笑四个字，严肃得仿佛真的是一个正经助理。
“苏小姐，包给我吧。”
苏意羡将装着行李的单肩包递过去, 然后和舍友们说了再见。
她快步上车, 关上车门后看见外面有零星的几个同学在拍照。
照片应该很快就被传到网上，然后谣言大概会不攻自破。当然, 也一定会有嘴硬的觉得这是她另一个金主的车。
路边小吃摊的队伍里, 有个看热闹的男生问前面的女生, “诶, 你知道那车得多少钱吗？”
那女孩儿瞟了他一眼，配合问道：“多少钱？”
“估计得一百万吧？”
女孩儿轻笑一声, 收回目光, “那你可能少加了一个零。”
同一条队伍里的简丹和关雅宁互换了一下眼神，后者压低声音，“我一直以为意意就是个普通富二代……”
苏意羡平日里买什么东西从不将价钱挂在嘴上, 她能送舍友们几千块钱的生日礼物, 也会与她们拼单三十块钱包邮的白T。
简丹看了一眼面前的烤铁板豆腐, 咽了咽口水, “她那估计得是富祖宗十八代了。”——
晚上十点半, 沈知行风尘仆仆赶回家。
刚下车，透过客厅里的落地窗，他看见苏意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道被什么片子逗得前俯后仰。
看不出一点伤心和异样。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沈知行空手走进家门, 换了鞋，走到客厅坐下。
苏意羡见他回来后调低了电影的音量。
“你回来啦？”她的嗓音听起来不如以往清亮, 带着些许鼻音，听上去要更加软一些。
“感冒了？”沈知行见她脸颊红红的。
他起身坐到了苏意羡旁边紧邻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 抬起右手两指微微勾动，示意她凑过来。
“发烧吗？”沈知行问。
苏意羡连忙将脑袋凑到他跟前，“不发烧吧。”
她垂眸盯着沈知行的右手，以为他要摸摸自己的额头试温，却没想到沈知行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一把测温枪。
“滴！”沈知行将测温枪对准她的额头，显示屏变绿了。
他沉默地将测温枪收起来，然后脱去西服外套，扯松领带，又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苏意羡就这么看他磨蹭了半天，中途她与沈知行对视了好几次，后者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没事。”她今日已经不知道第多少遍与人说这三个字了。
沈知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是我不好，我应该……”
“你哪儿不好？”苏意羡立刻打断他，“你应该怎么样？应该不去学校送我，不去接我回家？或者是去送我的时候买辆十来万的二手车开？”
苏意羡扯了扯嘴角，轻嗤了一声，“那样的话他们确实不会觉得我傍金主，只会觉得我找了个没什么钱年纪还大的男朋友。”
“意意。”沈知行蹙眉，“说什么呢？”
“我是站在那个造谣的人的角度说的。”苏意羡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有点儿口不择言。”
“我的意思是他们想说什么我们都管不了，这件事情明明就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而且那人还说看见我和你搂搂抱抱呢，我们什么时候搂搂抱抱过……”
“没有。”沈知行语气冷淡。
现实中，从来没有。
“所以啊，只要人家有心想编，我们俩就算是并排走路中间隔两米也没用。”苏意羡歪了歪脑袋，“清者自清。”
虽然她对沈知行的心思并不清白。
沈知行说不过她。
她近来好像嘴皮子愈发利索了。
“行。”沈知行叹了口气，无奈道，“等找到那个人再说吧。”
他起身将外套搭在臂弯内，“早点休息。”——
次日一早，苏意羡被敲门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过去打开房门，“怎么了？”
沈知行已经穿戴整齐，西装笔挺，架着金丝边眼镜，头发也整理得齐整。
他穿着打扮的一丝不苟与苏意羡此刻乱糟糟的头发、歪在一侧的睡裙形成鲜明对比。
沈知行抬手拎着她的睡裙肩膀处的布料，将她的衣服扯正。
“整理一下下楼，去趟派出所。”
苏意羡顿时清醒了不少，“马上来。”
二十分钟后，苏意羡快步下楼。
沈知行坐在车里等她，手边放着陈阿姨打包好的早饭。
坐进后排，苏意羡一口咬下了小猪包的鼻子，含糊不清地问道：“已经抓到人了吗？”
“嗯，是大三的学生，你应该认识。”
苏意羡一听，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是去年比赛没能被推荐到省里的那一组的人？”
她记得当时的校二等奖团队，大部分都是大三的学生。
“对。”沈知行早上收到了消息，已经让人通知学校了。
到达派出所的时候，苏意羡看见在走廊上坐着的辅导员秦静洁。
“秦老师，您怎么不进去？”
秦静洁无奈地指了指屋内，“我吵不过。”
原本秦静洁是在里面坐着的，可她实在是不想听里面那位年纪大的辅导员帮助学生“脱罪”，所以只能出来躲个清静。
秦静洁拍了拍苏意羡的肩膀，“一会儿赵老师说什么别往心里去。”
苏意羡不明白她的话，可还是点了点头。
进去前，秦静洁注意到了苏意羡身后的男人，“这是你……”
“我家里人。”苏意羡模糊地介绍道。
秦静洁对沈知行点了点头，“你好。”
沈知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苏意羡，而后很快收回目光，与秦静洁点头致意。
三个人一同进屋，苏意羡看见站在办公桌旁低头认错的人，好像姓曾。
他去年当众质疑过苏意羡他们组拿一等奖的合理性，所以苏意羡对他印象很深刻。
“我们这边情况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曾乐志承认他发言里的部分内容是恶意捏造的，但他自己说呢，他就是闲得无聊，想博博眼球，没有想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愿意在这儿正式地给你道歉。”
“就道歉？”苏意羡看向曾乐志，后者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歉意。
曾乐志红着脸梗着脖子，羞耻和不服气二种情绪占了上风。
他愿意道歉只是因为想要息事宁人，而不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对他人造成伤害。
“闲得无聊想博博眼球，就可以随意污蔑一个你并不了解的同学吗？无论你的初衷是不是要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伤害都已经造成了。事后你轻飘飘的一句向我道歉，能挽回对我的伤害吗？”苏意羡口齿清晰，情绪平和。
“那这位女同学，你想怎么样？”曾乐志的辅导员放下了手里的玻璃茶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满脸的不耐烦，连正眼都不看苏意羡一眼，“你还找个律师来，这么点大的事情你要起诉啊？”
“是的，我会起诉。我希望曾乐志在公共平台发布澄清的文章并且向我道歉，在污蔑我的那些话旁边一句一句地注解，注明哪些是他看到的，哪些是他捏造的。”
苏意羡平静地与曾乐志的辅导员对视，“您已经在我们学校当了很多年辅导员了，应该很清楚校规。这种情况下曾乐志是应该受到处分的，对吧？”
“你至于吗？”曾乐志已经忍到现在了，听见苏意羡还要让学校处分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我都说了跟你道歉了你还不依不饶，我要保研的，你把事情闹大了我的前途就毁了！”
苏意羡微微蹙眉，有些不解，“那是你自己毁的，你在论坛跟贴污蔑我，怎么还变成我毁你前途了？”
“你！”曾乐志朝苏意羡的方向走了两步，可离她还有老远，就被她身后的男人吓退了。
“算我求你了，我们穷人家的孩子走到现在不容易，我跟你不一样！你一出生什么都有，你可以不学习可以不努力，我不行！”曾乐志回头去看他的辅导员，眼神里带着恳求。
“你的卑劣行径与你家穷或者富无关，而且你对女性和有钱人带着天然的偏见。你觉得女生乘豪车、拿资源是用身体交换的，你觉得有钱人不需要努力就能拿到想要的一切？”
曾乐志气急了，大力地拍着手边的桌案，“不是吗？你有钱，你可以随随便便找来天纵公司的人拿到他们的数据获得省奖。我呢？在网上口嗨两句前途就没了，你觉得公平吗？”
“前一个问题你去年就问过评委老师，评委老师给出的回答是，就算是我们没有拿到天纵的数据作为支撑，我们也会是校内第一。你要是忘了，我可以回去把视频找出来给你再看一遍。至于最后获得省奖，你觉得天纵公司一个江城的小公司，省级的评委会知道？会因为给天纵公司面子而让我们获奖？”
“行了行了。”曾乐志的辅导员出来打圆场，“各退一步吧，你写个道歉信帮这个女同学澄清一下。”
他指了指苏意羡，“起诉和处分就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小曾考上我们学校不容易，你何必毁人家前程。”
苏意羡突然有些无力，这两个人依旧觉得是她要毁掉曾乐志的前程。
她分明是受害者，她只是想依照法律和规定讨一个公道，可如今倒像是她仗势欺人一样。
是啊，她如今好好儿地站在这里，只是被议论、被泼脏水、被造黄谣。
而曾乐志可是即将自食恶果被起诉啊！
苏意羡有些累了，“剩下的事情袁律师你处理一下吧，我要在今晚六点之前，看见曾乐志在各平台发布的道歉信。”
“好的。”袁律师应下。
曾乐志的辅导员见苏意羡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有些丢面子。
他咂了咂嘴，指着秦静洁，“小秦，劝劝你们班学生。”
秦静洁突然被点名，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手机，满脸无辜道：“赵老师啊，我年资浅，说话不管用，我学生不听我的我也没办法啊。”
她在旁边听得一肚子火，要劝的话也只会劝苏意羡千万别妥协。
曾乐志没想到苏意羡这个小姑娘这么难缠，觉得头痛，“这事情处理要是留了档案，小曾以后就没办法考公了。”
沈知行一听这话突然笑了，他瞟了曾乐志一眼，语气淡淡的，“他不考公是好事儿。”
“走吧。”苏意羡预备先离开，却被沈知行拦住了。
“先道歉。”沈知行平静地盯着曾乐志。
他虽然话少且没什么表情，但单单往那儿一站就让人觉得压迫感很强。
曾乐志攥了攥拳头，沉着脸，“对不起。”
沈知行：“继续。”
“对不起，我的言论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和伤害，是我的错。”
沈知行：“继续。”
“我不应该胡乱猜测，把没有证据的事情发到公共平台。不应该刻意歪曲事实，明明看见你和一个女孩子拥抱，却刻意模糊了性别，让大家误以为你是在豪车里跟异性搂搂抱抱……对不起。”
“行了，走吧。”苏意羡扯了扯沈知行的袖子。
二人从派出所出去后上了车。
苏意羡脑子里一直都是曾乐志说自己毁他前程的话，她虽然一直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问题，但突然被人扣了这么一顶帽子，还是觉得有些负罪感。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苏意羡问沈知行，“我其实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而且我的同学们都很信任我，所以我是不是不应该……”
“没有。你心理素质强，同学关系好，所以你没有被这件事情太多影响，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你造成的伤害不大。”
“你做得很好。”沈知行肯定她，“比我想象得要好。”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处理？”
今日沈知行全程站在苏意羡身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沈知行回忆着昨天看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轻捻着腕子上的紫檀木珠。
“我会比你狠。”
第36章
更狠？
苏意羡想了一会儿, 似乎想不到什么更狠的法子。
沈知行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儿，譬如找人把曾乐志套上麻袋打一顿，这不是他的风格。
那还能怎么狠？
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 沈知行不紧不慢道：“通知沈家所有的分公司, 知会所有合作伙伴……”
“那他在江城岂不是真混不下去了？”
不止江城，沈家的最主要的业务在长三角地区, 中原地区也有部分涉及, 再加上沈家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
若是沈知行真的这么做了, 那曾乐志怕是毕业后只能去偏远地区三四线城市的小公司找工作了。
其实并不是沈家说话有多管用, 而是这个圈子就这么大。
若是沈氏集团所有的子公司统一口径不录用某个人，那么其他小公司听见消息多半也会效仿, 为了规避风险。
没有公司愿意招一个在网上搬弄是非造谣的员工, 哪怕他是江城大学毕业的。
“算了。”苏意羡轻声道。
若是曾乐志能态度端正地写出那篇澄清说明并且接受处罚，苏意羡也愿意相信他以后不会做出类似的事情了。
她倒不是觉得曾乐志会真心悔改，但起码曾乐志在以后会常常想起这次的教训。
怕再被惩罚, 说话做事就会谨慎。
“好。”沈知行尊重她的意思——
当晚六点, 曾乐志在几个平台发布了澄清说明, 郑重地向苏意羡道歉。
同时, 江城大学的官方账号放出去年竞赛答辩的视频, 证明苏意羡小组获奖的公平性。
【视频看完了，说真的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第一名都完胜第二。】
【人怎么会承认自己能力差呢？只会找外部原因啊，她们组赢了一定是因为找到了某公司背书, 啊！可她们怎么找到某公司的呢？一定是皮肉交易。这逻辑真的看吐了。】
【这个苏同学就是小组成员而已，小组里还有好几个学生和指导老师呢, 看人家漂亮就专门给她一个人泼脏水？】
【顶级富二代，高考理科668分, 还长得这么好看，大一答辩逻辑清晰一点都不怯场……她是不是给女娲娘娘塞钱了呜呜呜，为什么造她的时候这么用心啊。】
最开始的网友发言还算正常，可自从一个江城IP的人说看苏意羡眼熟以后，就多了一堆扒苏意羡背景的人。
【这个小姐姐好眼熟啊，有没有江城本地人认识的？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我记得前年去世的一个富商，全家都不在了就剩一个刚成年的孙女儿继承遗产，他好像就姓苏？】
【你们去搜“江城苏氏集团”，她是苏氏唯一的继承人。】
【卧槽，公司市值几十亿？谁以后娶了她不是发了？】
【娶什么娶啊？她把她爸妈、爷爷奶奶全克死了，命这么硬，不怕娶回去克夫？】
苏意羡翻评论的手一顿，她全身血液仿佛在看见“克死”二字后就凝固住了，从后背到指尖都是凉的。
她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有网友放出了爷爷葬礼那天媒体偷拍的照片，还有十年前关于苏意羡父母的新闻报道。
看见新闻报道截图的那一刻，苏意羡迅速将手机屏幕翻过去，将APP退出。
她慌乱的动作引起了沈知行的注意。
“怎么了？”方才她还好好儿的。
苏意羡失神地看着窗外，双手置于膝上，手指无意识地抖动着。
她脸色发白，眼眶里蓄着泪。
沈知行隔着外套握住她的手腕，语气很急，“意意，怎么了？”
苏意羡回过神看他，泪珠突然大颗落下。
她原想自己将情绪压下去，就像以往那样，努力地想一些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等大脑将那些尘封的记忆再次封存就好了。
可看见沈知行关切的表情，苏意羡脑子里那根弦突然断掉了。
她将手机打开递过去，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他们，他们把……”
沈知行迅速翻了翻那几条评论，然后让钱前靠边停车。
“怎么了沈总？”钱前一回头，就看见哭成泪人的苏意羡。
他吓了一跳，立马哆嗦着将整整一包抽纸递过去。
昨天苏意羡被网上的人污蔑成那样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今日这是怎么了？
沈知行将手机递过去，“立刻找人处理。”
钱前面色凝重地翻完了那几条江城IP的评论，将手机还给沈知行。他将沈知行和苏意羡就近送去了公寓，立刻驱车回公司处理。
公寓内，苏意羡一进屋就坐在门口的换鞋凳子上，头靠着墙一步都不愿意再走。
沈知行匆忙换了鞋，去拿了浸湿的毛巾递给她，“先把脸擦一擦。”
苏意羡胡乱地用毛巾擦了擦脸颊，而后抬起头看着沈知行，故作镇定，“我11岁那年，就听过那句话。”
她深呼吸了几次，等情绪平复了一点后才又开口：“有一次放学回家，我跟同学在花园里打闹，然后听见几个邻居家的保姆凑在一块儿聊天……”
苏意羡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周五，一个老师没留作业的周五。
她和同小区的同班同学在花园里追一只蝴蝶，嬉嬉笑笑地跑来跑去。
那时候距离父母离世已经过了半年多了，苏意羡好像已经渐渐接受了父母不在的事实，学习生活都回到了正常轨迹。
11岁的她只要不特意去想，不特意提醒自己父母离世，她就可以装作父母是因为在外出差没回家，而不是永远都回不了家。
可就在她跑到花园尽头准备回去的时候，她听见了同学家的保姆阿姨与其他几个保姆聊天。
“刚刚那个就是苏家的，爹妈都被她克死了，她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天天拉着我们家小帅在外面玩。”
“我听说她爸妈是因为要赶回来给她过生日才出车祸的？”
“不是，她生日早就过去了。是那天她不知道为什么非闹着要她爸妈回来陪她，她爸妈想着反正就在隔壁市出差，晚上回来一趟第二天也不耽误工作，谁知道刚下高速就出事儿了。”
……
“我那时候还不懂她说的克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我就是要对我父母的去世负责的。如果不是我想要爸爸妈妈回来陪我，他们可能就不会出事。”
“不是你的错。”沈知行揉了揉她的头顶，“你父母一定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情责怪自己。”
苏意羡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后来，后来有一次期末作文写我的父母，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读我的作文的时候，那个同学说‘老师苏意羡骗人，她爸爸妈妈都死了，她为什么还写她爸爸妈妈。’”
当时苏意羡才小学四年级，她没有办法在期末考试的时候交白卷上去，所以她只能在考场上用力回忆着父母在世时的那些温馨画面，泪眼汪汪地写出了那篇《我的父母》。
“后来他父母带他来向我道歉，说是保姆在家乱嚼舌根，所以他才有样学样。”苏意羡接受了他的道歉，并且笑着与他拥抱言和，说自己并不怪他。
四年级的小朋友已经十分要面子了，她那时候幼稚地觉得自己在别人心中已经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了，她怕同学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她怕以后没有人跟她玩，所以她装得大度。
“我原谅他以后，他高高兴兴地跟着父母回家，我真正觉得特别特别难受是看见他们一家三口牵着手的时候，比在课堂上听他说那些话还要难过。”
从那以后，苏意羡的初中、高中都将自己的家里的事情隐藏得很好。
她不再和小学的同学们联系，不去所谓的贵族私立学校，不穿特别昂贵的衣服，不让爷爷用他的车来学校接她。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苏家的孩子，不想被人知道她父母去世。
不是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而是她不想一遍一遍地回忆，一遍一遍地想起。因为想起一次就会难受一次，难受一次就会克制不住地责怪自己一次。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苏意羡重重地叹了口气，“但跟你说出来以后好像心里舒服多了。”
刚刚在路上的时候她心里特别堵，这会儿哭出来说出来，情绪宣泄掉以后就好多了。
“我让人把所有透露你信息的帖子删掉。”沈知行将她脸颊两侧的碎发拨到耳后，然后蹲下来，动作轻柔地拭去她的泪。
“算了，删了也没用。”
删了还能再发，就算沈知行能让人24小时盯着删帖，大家还能私下议论，毕竟茶余饭后都需要谈点八卦，用来打发时间增进感情。
苏意羡看着蹲在地上的沈知行，突然张开双臂，“可以抱一下吗？”
以前她不开心的时候，总会抱着爷爷的手臂撒娇，爷爷会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等她慢慢哭完再同她分析道理。
自爷爷走后，再也没有人在伤心的时候拥抱她了。
沈知行身子一僵，他将手里的湿毛巾搁在旁边的架子上，缓缓地将上半身前倾。
他靠近苏意羡，身子从她张开的双臂中间穿过，停在她刚刚好可以毫不费力地环住他的地方。
下一秒，苏意羡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从凳子上起身，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到沈知行身上，头贴在他的肩头。
沈知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手掌滑过她清瘦的后背，指腹落在她的略微凸起的肩胛骨处。
苏意羡没有松开的意思，沈知行就任由她抱着。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从紧绷到松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苏意羡侧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沈知行，谢谢你。”
第37章
“你叫我什么？”
沈知行直起上半身, 趁机与苏意羡拉开距离。
抱一会儿是安慰，若是相拥太久，就过界了。
苏意羡扶着墙起身, 轻轻跺了跺发麻的右脚。
她仰起头, 与沈知行对视，语气认真：“我二十了。”
沈知行：“虚岁。”
暑假她去体检, 体检单上分明还写的19。
“我觉得我长大了, 再叫你叔叔很别扭。”
嘴上别扭, 心里也别扭。
既然现在心里已经没再把他看作叔叔, 那么嘴上也不想再叫了。
而且苏意羡如今也害怕这个称呼。
害怕她在沈知行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只有18岁，只会跟在他后面叫叔叔的小女孩儿。
“长大了……”沈知行垂着眸笑, 而后曲起两指在苏意羡额头上点了一下, “长大了就直接叫我沈知行？”
“你要是再长大一些，准备叫我什么？小沈？还是诶，那个男的？”
苏意羡眼角的泪刚干, 就被他逗乐了。
她很快敛了笑容, 绷直嘴角, “小沈？”
沈知行笑意不减, 静静地等她的下文。
苏意羡心虚地移开目光不去看他, 而后语速很快地说道：“老沈还差不多……”
话说完后，她也没敢去看沈知行的反应，立刻侧着身子飞快地贴着墙壁溜走。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苏意羡给自己抹上消肿的眼霜, 用冷藏室里冰着的按摩仪消肿。
她半躺在沙发上，一边按摩一边瞟对面正在工作的沈知行。
“最近很忙吗？”
“还好。”沈知行未抬头, “远程都可以解决。”
“那为什么出了那么久的差？”
从七月底沈知行给她送了玫瑰荔枝冰汤圆以后，他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在外头奔波, 除了送她开学那两日在江城外，其余时间都在外地。
沈知行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右手大拇指落在键盘上一直未移开，无意间打出了好几行空格……
为了减少和她的见面。
这是最直接的原因。
他怕与苏意羡见面次数太多，上次那个荒唐的梦境会反复出现。
她只大颜研四岁。
若是在小学的时候，那差四岁也没什么所谓，都是小朋友，无非是幼稚与更幼稚的区别。
可成年后就不同了，四岁是大学生的一整个本科阶段。
足够完成身体与心理的成熟与蜕变。
如果说初见她时，沈知行将她看成一个高中生，看成与颜研是同年龄段的孩子
那么现在，沈知行就真正需要将她当成一个异性来看待。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纪相差不太大的，需要避嫌的异性小辈。
沈知行曾想过好几次，自己是否应该与她走得这么近……
世交家的侄女，应该是不必走得这么近的。
可他每每看见苏意羡都会心软，听见她说那些可怜的没有安全感的话，都会觉得与她感同身受。
他也曾觉得自己没有家人，没有家。
幸好沈锦和颜束给了他一个家。
或许是因为自己在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感受过温暖，所以现在他想把这份温暖给另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儿。
虽然沈知行将自己对苏意羡好的行为定义为照顾小辈，但他是个男人，是个有七情六欲，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
所以某些时候他会不受控地有某种冲动，就比如上次那个梦……
但他擅长规避风险，成年人也必须学会克制。
在减少与苏意羡见面以后，那些荒唐事儿就再也没有被他梦到过。
沈知行看了一眼苏意羡，她眼神干净纯真，与梦里那个戴着像她的面具的女子也并不相同。
所以那晚只是激素作祟，再加上睡前刚好与她见过面而已。
沈知行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
……
“是我问得多了。”见他迟迟不回答，苏意羡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没有。”沈知行回过神，随口答道，“面对面效率更高。”
以往减少出差是为了照顾颜研和她，所以他只能忍受繁琐且低效率的远程办公方式。
现在她们俩都不需要沈知行照顾了。
苏意羡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也曾参加过几次线上的小组会议，确实效率远远低于线下。
开会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的网络状况不好，那就会拖慢整组的进度。仅仅几个人的小组会议都如此不方便了，更何况公司开会动辄十几、几十人。一旦中途出现点什么小问题，浪费的是所有人的时间。
一想到他这么忙，昨日晚上还特地赶回江城，苏意羡觉得有些抱歉，“其实你也不用赶回来的，工作重要，我要是自己解决不了，钱助理也可以帮忙……”
沈知行抬眼看她，“你不是一直不愿意麻烦钱前吗？”
苏意羡之前总说钱前是沈知行的助理，给她干活不在钱前的职责范围内。
“但钱助理说有钱不挣王八蛋，他说每次帮我忙，您都会给他奖金的。”
钱前说他巴不得多帮苏意羡的忙，这样就能多挣钱。
“那十一让钱前来接你回去。”沈知行语气淡淡的。
他看着整个屏幕上的大片空白，迅速全选删掉了所有空格。
苏意羡反应了几秒，摇了摇头，“那算了，我心疼钱，法定节假日得给他三倍奖金吧？”
听见她故作夸张的语气，沈知行失笑，“你心疼钱，没人心疼我，研研也闹着要我去接她。”
十月一日一早，他要先来江大接苏意羡，然后绕到城北接颜研，最后再把她们带回沈家老宅……
早晨八点出发，午饭后能到沈家就算不错了。
苏意羡将按摩仪从眼下拿开，颇为认真地看着他，真诚问道：“要怎么心疼你？”
沈知行微怔，退出了手头的一封邮件，将目光落在邮件列表上。
“你给我倒杯水。”他清了清嗓子。
“好嘞。”苏意羡立刻起身跑进厨房给他倒水。
听着她趿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沈知行操纵光标点开下一封邮件。他凝神看了两行内容以后，才发现这封刚刚已经处理过了……——
当晚，沈知行陪苏意羡吃完晚饭后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机场，飞回去继续他未结束的工作。
苏意羡第二天一早照常回到学校，出现在选修课的大阶梯教室。
她照常走到第三排靠右边走廊的位置坐下，那个位置正对着投影仪，对于她来说看投影仪的时候，脖子也是最舒适的。
课前，偶尔有几个外班同学看她，更多的相识的同学则远远儿地同她打招呼，对她微笑。
“怎么不休息两天再来？”简丹走到她旁边坐下，含糊不清地问。
她刚在教室门口解决了最后一只小笼包，坐下后连忙掏出水喝了两口压了压。
苏意羡拿出课本，神色如常，“不累呀，不用休息。”
“嗯，也是，黄老邪的课最好还是不请假。”
这门选修课的老师姓黄，据传说每个期末的题目出得无比邪门，而且期末从来不划重点，重点全在平时讲课时候无意间透露。
虽然他每节课对所有稀奇古怪的假条都照单全收，但非必要不请假，漏听一节课谁知道期末会漏拿几分。
上课铃响之前，教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课间休息的时候，苏意羡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问简丹：“曾乐志的女朋友是不是也上这节课？”
“好像吧？我不熟。”简丹也是偶尔听人提过一次，说曾乐志的女朋友是大二的。
“怎么了？”
“找她有点事儿。”苏意羡目光落在最后排角落里的女孩儿身上，问她，“是那个粉色衣服的吗？”
那个粉色衣服的女孩儿也在看着她，脸色不太对劲。
简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不记得了，我帮你问问？副班长好像跟他们熟。”
苏意羡还没说话，那个粉色衣服的女孩儿突然起身，径直朝她走过来。
几秒后，粉色衣服走到她旁边，单手握拳撑在桌面上。
她语气冷硬，“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我不知道他在网上说的那些话，这事儿能不能到此结束？我也不想再被人议论是那个垃圾的前女友。”
“不是，你误会了。”苏意羡立刻起身，拉着她的胳膊，“方便出去说吗？”
教室里人多，许多同学已经朝她们这边看了。
粉色衣服抿了抿嘴，随后率先从后门出去。
二人去了隔壁的空教室，关上门。
“我，我朋友，刚刚发给我的。”苏意羡将手机上钱前发来的信息给她看。
“他昨天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社交网站的账号，觉得有可能是曾乐志的小号。”
钱前昨日处理几个社交平台的信息时，看到了一个说话很难听，情绪很暴躁的网友。
他一直在评论区用脏话骂人，但并没有指名道姓，只是纯粹地骂人，怎么脏怎么骂，像是在单纯发泄。
钱前点进去看了一下他的主页信息，发现这个人的学习生活轨迹，与曾乐志高度重叠。
这个账号里有很多女孩子的照片，没有脸，只有身体。
在他的博文和评论中明里暗里地与网友炫耀自己某方面的能力，甚至用侮辱性的词汇说自己的女朋友，还有一些非常不堪入目的对话。
钱前本来不应该管这个闲事儿，但他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就把截图发给了苏意羡，让她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女孩，给她提个醒。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曾乐志，只是想给你提个醒，曾乐志好像不知道网络发言的分寸，所以……”
“谢谢你。”粉色衣服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胸口起伏剧烈，咬着下唇。
“是我，照片，和他说的那个女朋友都是我。”她深吸了一口气，嗤笑一声，“不过他也真够能吹的。”
“就他那个扶不起来的金针菇，就应该跟他那双只会敲键盘造谣的爪子一块儿剁了。”
苏意羡眼睛都瞪圆了一圈儿，惊得说不出话。
粉色衣服见她满脸懵，突然笑了一声，“我会处理的。”
万幸的是那个垃圾没有把她的露脸照片和私人信息公布上去。
“好……”苏意羡也扯出一个笑容给她，“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告诉我。”
“不用，我叔是副校长。”
粉色衣服也是昨天才知道，这才是曾乐志当初追了她半年，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的原因。
她原本以为叔叔是副校长的事情学校里没人知道，可曾乐志不知道哪次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粉色衣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他昨天半夜求我，让我叔帮帮忙别给他处分，我拒绝了。”
“他还挺敢想，还处分？昨天他们开会讨论的是开不开除，这事儿在社交媒体上闹那么大，怎么可能是一个处分就能了结的？”——
一周后，江城大学官网及各个社交媒体平台官方号宣布开除曾乐志。
但同一天，在学院新公布的处分公示名单上，苏意羡还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因为上次打人的事情？”课后，苏意羡将栾荣轩拦住。
栾荣轩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苏意羡有些内疚，“辅导员她……”
“辅导员尽力了，这事儿本来就是我的错，我动的手，我受处分，应该的。”栾荣轩从来不是个逃避责任的人，他既然做了，就会认。
“对方很严重吗？”
“还好。”栾荣轩其实也并不太会打架，他从小到大只会打篮球一个运动，平日里连沙袋都没碰过。
“那个人是曾乐志的舍友，他们辅导员说既然对待曾乐志是按校规严肃处理的，那么我打了人也一定要按规定处分。”栾荣轩云淡风轻，“很合理。”
苏意羡皱着眉，这话是很合理没错。
只是在派出所，要求苏意羡对栾荣轩网开一面，息事宁人的是他，在学校要严肃处理栾荣轩的也是他。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苏意羡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其实她可以去拜托沈知行，沈知行一定能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她不能。
她不希望自己动用苏家或沈家的关系在学校搞什么特权，而且若是她这么做了，曾乐志的辅导员和舍友保不齐会把事情闹大。
“没事儿，秦老师说了以后可以撤销的，不进档案。”栾荣轩笑着揉了揉鼻子，“而且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嘴臭也不是一天两天，以前就跟我们起过冲突。”
栾荣轩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收起了笑容，“我知道你家有钱，你可别想着帮我解决这事儿。”
“我……”
“真的可以撤销，而且不进档案，我以后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栾荣轩哎呀一声，“你不要内疚啊，我说了，换作任何一个朋友我都会这样做的。”
“知道了。”苏意羡无奈地看着他，“以后别冲动。”
“行，以后绝对不打人。”栾荣轩将右手握拳伸到她面前，“打他一拳，还被他牙齿刮破皮儿了，伤敌一千自损二百。”
苏意羡：“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栾荣轩摆摆手，“没有八百，我就擦破点儿皮而已，哪儿有八百？”
“你要实在过意不去，改天请我们喝杯奶茶，不光是我我们班好多同学都帮你在网上吵架来着。昨天班长在健身房浴室听见他们议论你，衣服没穿就跑出去跟人家理论。”
“真的很谢谢你们。”
昨天夜里，苏意羡躲在被窝里，将帮她说话的评论都一条一条翻看完。
她能从措辞和语癖看出这条评论到底是来自哪个同学。其中骂得最妙语连珠的是简丹，骂得最温和，最长篇大论的就是栾荣轩了。
栾荣轩揉了揉头发，耳根子泛红，“别谢了，你谢了很多次了。”
“行，不谢了，明天我请大家喝奶茶。”
二人一块儿走出教学楼，路上苏意羡收到沈知行的消息。
沈知行：【最近出学校要注意安全。】
他是担心曾乐志狗急跳墙。
苏意羡：【好，放心吧，我争取十一之前都不出校门。】
她发信息的时候，嘴角无意识上扬。
栾荣轩察觉到她的神态，忍不住问道：“是你喜欢的人吗？”
“嗯？”苏意羡抬头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很明显吗？”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在笑呀。
“很明显，你发信息的状态跟正常时候是不一样的。”
又往前走了两步，栾荣轩忍不住问道：“是你那个叔叔吗？”
苏意羡彻底不淡定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栾荣轩和沈知行只见过一面而已啊。
“你上次说喜欢成熟稳重，话不多的。”这几个形容词显然不是用来形容男大学生的，而且苏意羡也说过，喜欢年纪比她大的。
“靠这个就能猜到吗？那他本人为什么猜不到？”
沈知行好像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学校里的某个学长。
“可能是没往自己身上想，也可能是装的。”
第38章
“那可能是没往自己身上想吧。”
毕竟她也没对沈知行做出什么特别大胆的事儿。
除了昨天的那个拥抱。
但苏意羡觉得以沈知行的“长辈脑”思想, 他也只会将那个拥抱理解成脆弱时候的安慰。
“你表现得再明显一点。”栾荣轩想了想，“要跟你们平时相处不一样，要特别一点, 这样他可能会容易察觉。”
“毕竟你……”栾荣轩原本想说你叔叔, 可话到嗓子口突然哽住了，听起来有点儿乱那个什么伦。
“毕竟你喜欢的人跟你太熟了, 所以不能按以往的相处模式来。”
“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 可能没什么参考价值, 因为我也没谈过恋爱。”
栾荣轩见苏意羡频频点头, 继续道：“他年纪比我们大一些，情感经历丰富的人, 应该很容易看出你的心意的。”
苏意羡略微弯了弯唇角。
沈知行年纪大是没错, 但情感经历绝对称不上丰富，甚至可以说是匮乏，他应该只有一些拒绝追求者的经历。
苏意羡：“那如果是你的话, 你要怎么能才会发现一个女孩子喜欢你？”
“嗯……”栾荣轩想了半天, 艰难地吐出四个字——
“跟我告白。”
苏意羡：？？？
哈？啥？
“那我换个问法, 你没有发现学校里有女生喜欢你吗？”
栾荣轩有些惊讶, “有吗？”
他的表情和语气相当真诚。
苏意羡：“……”
她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没有回答。
隔壁班有个女孩子喜欢栾荣轩，这事儿好几个女生宿舍都知道。
那个女孩儿打篮球的时候给他送水，上课给他看笔记，聚会跟他一组做游戏……
大家都觉得她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 合着当事人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苏意羡带着一头问号回到宿舍，瘫在她的小躺椅上怀疑人生。
简丹挠了挠头, 她认识的很多男人都无比自信，只要女孩子略微向他示好甚至多看他一眼, 他就会觉得女孩子有可能是喜欢自己。
她还甚少见到栾荣轩如此迟钝的。
“栾荣轩就是个呆木头，沈总肯定不一样，他年纪和阅历在那儿放着呢。”
“可他们都没谈过恋爱啊。”苏意羡歪着脑袋看过去，“他的阅历可能都增长在带孩子这方面了。”
“军师，你救救我吧，过几天他就要来接我回去过国庆了。”
“等我。”
简丹打开手机在屏幕上戳了几下，然后疯狂截图。
她将截图一股脑儿发给了苏意羡，“这些都是我看过的女追男和钓系女主的小说，请你熟读背诵，并且提炼可行性情节，融入到实践中。”
“看的时候请认准绿江APP，支持正版。”——
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
苏意羡除了完成课业和学生工作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看学习资料上。
关于女性追求男性的学习资料。
一开始，苏意羡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去看的，后来逐渐看得上头，沦陷在别人的绝美爱情里无法自拔。
她每看完一本都会回忆其中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情节，试图将其付诸实践。
但苏意羡发现能令她印象深刻的东西，都是些容易被网站审核锁掉的东西，是现阶段很难实践的东西。
比如说，当她看见沈知行坐在车后排等她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昨日小说里的某个画面——
逼仄的车内、久别重逢的恋人、迫不及待的亲吻、潮湿稀薄的空气与高低起伏的音调。
苏意羡耳根泛红，有些热。
“给我。”沈知行接过她手里的行李。
见她盯着车后座发愣，抬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想什么呢？”
“在想，想昨天看的书……”苏意羡舔了舔嘴唇，弯腰坐进车里。
很快，沈知行也上了车。
“什么书？”他随口问。
“就是专业课的书。”一时间脑子里想不到具体专业书的名字，苏意羡含糊过去。
“在想能不能把书里的内容在现实里做出来，感觉挺理想化的。”
“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看，书上的理论和实操还是存在很大区别的。”沈知行以为她是真的在为了学业的事情困扰，“需要帮助的话随时跟我说。”
“好……”
她倒是不需要帮助，只是需要一个能和她he的男主角。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苏意羡将手机亮度调低，然后打开微信。
苏意羡：【我看了几天言情小说，觉得自己满脑子黄色。】
简丹：【你不是在绿江看的吗？绿江哪有黄色？】
简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你得多练练。】
简丹：【你上车了？行动起来啊，你们不是一会儿要去接外甥女儿吗？接到外甥女儿你还怎么跟他调情？】
苏意羡：【……怎么行动？】
简丹：【你看的小说里，女主角在车上都怎么行动的？】
苏意羡想了想，表情扭曲地敲下一行字——
【一个直接坐到男主腿上亲他，一个装作自己害怕虫子的样子，嗷嗷叫着往男主怀里躲。】
简丹：【第二个好像可以。】
苏意羡四处看了看，而后又低头：【那麻烦你快递一只虫子过来。】
简丹：【你能不能转换一下思维？重要的是往怀里躲，不是虫子好吗！】
简丹：【我挤个地铁，先不聊了。】
军师下线了，苏意羡看着简丹倒数第二条信息沉思了一会儿。
“困吗？”沈知行突然问她。
他看见苏意羡眼皮子耷拉着，有些没精打采。
“有点儿。”苏意羡点点头。
沈知行闻言将隔板升起来，这样能隔绝掉车前玻璃的阳光，让她睡得安稳些。
苏意羡枕着靠枕，闭上眼。
她的眼睛虽然闭上了，可大脑却依旧活跃，思考着如何拉近与沈知行的距离。
脑内pass掉好几个方案以后，苏意羡眉头蹙得更紧。
怎么就没人写一本女追男大全呢？
按照场景、追人进度以及男人的脾性习惯来编写教程，这样有需要的时候当字典查阅就可以了。
想着想着，苏意羡又打了几个哈欠，昨天她和舍友出去聚餐回去得太晚，所以没睡几个小时，这会儿确实困了。
她决定先补一觉。
毕竟睡醒了，脑子才会转得更快，说不定到时候就能冒出一个好点子来。
苏意羡彻底将脑子里那些念头赶走，然后开始数蛋烘糕。
旁人小时候睡不着的时候会数羊，但苏意羡从小的习惯是数食物，喜欢吃什么数什么。
她上上周数的是学校小吃街的鸭脖，这周开始她喜欢上了学校后门的一家蛋烘糕，奶油夹心的，蓬松绵软的蛋烘糕，夹着细腻冰凉的奶油……
数到第62只蛋烘糕的时候，苏意羡的眼皮沉到极点，她歪头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不久后，汽车右拐。
苏意羡的身子不可避免地朝左侧倾倒。
身体在斜到某一个角度的时候，苏意羡突然惊醒。她睁开眼，想着靠核心力量坐稳身子。
可这时，苏意羡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一个小人儿。
小人儿左手拿着丘比特之箭，右手拎着一捆红绳，激动地对她说“靠上去靠上去！”
靠上去？
苏意羡只犹豫了一秒，然后果断闭上眼，任由自己的身子朝左歪过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落枕就落枕吧，吴医生在老宅呢。
她火速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很快，脸颊碰到了光滑细腻的布料，布料下是紧实微弹的肌肉。
但苏意羡的上半身并没有像预想地那样停住，脸颊擦过沈知行的肩膀，而后又继续向左向下跌落。
苏意羡吓了一跳，但她不能睁眼，不能让沈知行看出自己是故意的，只能放松身体，任由身体继续倾斜。
她的脸颊蹭过沈知行的胸前，擦过他小腹的位置……
最后，伴随着钱前的一脚刹车，她身子小幅度前倾，脑袋稳稳地枕在了沈知行的大腿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西装裤，苏意羡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要比自己的略高些，灼得她脸颊烫得慌。
再不醒就不礼貌了。
苏意羡缓缓睁开眼，半睁着眼迷茫地看着他。
她用尽了毕生的演技，皱起眉，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沈知行表情如常，上下滑动的喉结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低着头，与枕在自己腿上的人对视。
一时间，苏意羡连害羞都忘记了，愣愣地看着他的脸出神。
沈知行连这种仰视的死亡角度都这么好看……
简丹说得对，这么好看的人只跟他当叔侄，实在是太可惜了！
沈知行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
苏意羡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思考着自己看过为数不多的言情小说。
若是在书里，男主此刻应该会说“枕着我睡”，然后用手臂将女主环住，做她的人肉抱枕。
可那是在书里。
可此刻她枕着的是沈知行。
沈知行语气无波无澜，“在后排也要系安全带。”
“哦……”苏意羡愣愣地应道。
她安全意识一直都很强的，以往坐车无论是前排后排都会系安全带。
今日上车的时候脑子里太乱，就忘了。
“起来。”
“哦……”苏意羡单手撑着座位，刚想要借力撑起上半身，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你撑的是我的腿。”
沈知行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腿上拿开，往旁边移。
“怪不得这么硬。”
压得她手心疼，真皮坐垫比他的腿软和多了。
苏意羡手刚挨上座椅，还没撑稳，突然又是一个急刹。
上半身再次跌了回去，不过这次的角度与方才不同。
这次是脸朝下，鼻子和嘴唇直接跟沈知行的大腿来了个亲密接触……
苏意羡歘的一下弹起来坐直了，捂住鼻子，“好痛啊！”
她那利落的起身动作把沈知行给看懵了，既然能这么迅速地直起身，那刚刚磨磨唧唧地在做什么？
“撞到鼻子了？”沈知行凑过去，“我看看。”
苏意羡眼眶蓄着泪，将头前倾凑过去，“肯定红了。”
她将头凑过去的时候，没有料到沈知行也向她靠过来。
二人的距离倏地拉近，近得苏意羡能看到沈知行冰冷镜片上倒映着的自己。
她肉眼可见地慌乱，眼睛飞速地眨了两下，还咽了咽口水……
沈知行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缓缓地与苏意羡拉开距离，将目光落在她的鼻子上。
“看不出来红，可能是被粉底盖住了。”
苏意羡哦了一声，小声道：“你还能看出来我擦粉底了啊……”
她的化妆品昨天都收到箱子里去了，早上匆忙不想把行李箱打开，所以只涂了一层粉底液，还是借的舍友的。
“看脸看不出来。”沈知行如实说道。
她皮肤一向细腻平滑，涂不涂粉底液看上去区别不大。
沈知行指了指自己的西裤，而后用指腹轻轻地抹起一点点搓揉。
“刚刚蹭到了。”
黑色的西裤上有大约半张脸大小的粉底印子，在大腿中段靠上的位置。
若是细看的话，他下腹白衬衣上也沾了一点点粉底。
两处结合起来看，有些暧昧。
苏意羡有些尴尬，“你早上来得比约定早一刻钟，我没来得及定妆。”
今日十一，校门口来往的车也很多。
她怕沈知行的车久停影响别人，所以接到电话就匆匆赶去校门口。
“定妆？”沈知行对化妆品略微了解一些，但太过专业的词汇还是不懂。
“就是上完粉底液用散粉铺一层。”
沈知行好奇，“定妆以后就蹭不到衣服上？”
苏意羡小声地啊了一声，然后摇摇头，“我没试过。”
第39章
车开到颜研爷爷家门口, 钱前和苏意羡下了车在车外等着，沈知行在车里换衣服。
“好好儿的衣服怎么脏了？”钱前随口问她。
记得沈知行去江大之前衣服还干干净净的。
罪魁祸首苏意羡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淡, “不知道他蹭哪儿了。”
钱前应了一声, 心想若刚刚后排坐着的不是苏意羡，而是其他女人。他一定会怀疑自己老板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
沈知行很快出来, 他换了件干净白色衬衣, 下半身是依譁灰色西裤。
他去颜家按响门铃, 很快有阿姨过来开门, 进屋与颜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后，沈知行拎着颜研的小行李箱往外走。
到院子里的时候, 颜研突然拽了拽沈知行的袖子, 指着院子一角，“小舅，那树今年莫名其妙又活了, 爷爷说春天的时候偶然发现它长了几片新叶子。”
苏意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棵枯树。
树杈上稀稀拉拉地挂着几片叶子, 微黄, 将落不落。
颜老爷子现在住的房子是颜束生前与家人住的。
沈知行近三十年的人生中, 有三分之一的日子在这儿度过。
他记得那棵树很早就不再长新芽，当初沈锦以为它枯死了，想将树砍掉种上新的。可没多久颜束离世，她也没心情管树了, 砍树的事情便不了了之，这棵树就留到了现在。
沈知行曾听过枯木砍断后, 原处还能长出新的树木，却未听说过枯木十几年后还能再添新芽。
沈知行同颜研说：“记得跟你爷爷说, 让他找人来看看那棵树的根系会不会影响院墙和地基。”
这栋小楼在的时候，那棵树就存在了。
这么多年，树根与地基和院墙看似相隔甚远，估计地下早已盘根错节，纠缠颇深。
原先以为它枯萎，便不再担心房子的安全问题，但如今它突然焕发新生，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考虑。
“好。”颜研记下。
她又看了一眼那棵树，突然道：“小舅你还记得吗？你的微信头像就是那棵树。”
“我幼儿园的时候总拿你的手机胡乱拍照，有一天在院子里拍星星，正好拍到了那些树杈子。”
不过幼儿园的事情颜研肯定是不记得了，这些都是沈锦后来同她讲的。
“记得。”
沈知行第一个微信号是在高考后注册的，他嫌弃网络上的头像花哨，于是在相册里随便找了张黑不溜秋的图片来做头像。
他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头像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换过。
“不过以后等你找了女朋友肯定会换掉的。”颜研笃定道。
沈知行瞟了她一眼，问道：“为什么？”
“换情侣头像啊！”颜研一副恨舅舅不开窍的模样。
沈知行蹙眉，语气里带着嫌弃的意味，“你以为是小学生谈恋爱？”
还情侣头像，他都奔三的人了用什么情侣头像？
“那怎么了？我们班主任比你还大几岁，人家也用的是情侣头像，还是只狗。”
“噫……老古板，一点情趣都没有。”
颜研学着他蹙眉，语气也是满满的嫌弃：“我开始心疼我以后的小舅妈了，跟你过日子得多无聊啊。”
“我现在就挺无聊的。”沈知行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故意问她，“你月考考多少分？”
“我说你真是哪壶……开了提哪壶哈！”
颜研迅速蹦到他和苏意羡面前，眉飞色舞道：“我月考全年级12！厉害吧！”
以往沈知行嫌弃她话多的时候，总会故意问她考试成绩逗她，那时候颜研成绩一般所以沈知行一问她就闭嘴。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巴不得沈知行问她成绩！
她嘚嘚瑟瑟地冲沈知行做了个鬼脸，“全年级第12呦！”
嘚瑟完以后，她也没忘了给沈知行添堵：“那么我亲爱的小舅，你有女朋友没有呢？我猜一定没有吧！哎呀，那你等会儿回去要怎么跟外公交差呢嘿嘿嘿！”
沈知行用手心抵住她的额头，将她推得离自己远了一些。
“闭嘴。”
颜研跑过去抱住苏意羡的胳膊，抬头给她递了个得意的眼神，轻声道：“拿捏！”——
接完颜研后已经是中午了，沈知行带她们俩和钱前去了与公司有长期合作的酒店吃饭。
午饭结束后，钱前开始了他的十一假期，直接从酒店旁边的地铁站坐车去火车站。
后半程的路程由沈知行亲自开车。
到了停车场，颜研拉开后排的车门，“我要坐后面跟同学打电话，姐姐你坐前面吧！”
“好。”这正合苏意羡的意。
她拉开副驾车门上去，调整好座椅后系上安全带。
扣完安全带抬起头，她发觉沈知行正在看自己。
“怎么了？”
“没事。”
沈知行方才是想提醒苏意羡系安全带的，毕竟早上在从江城到颜家的那一段路上，她忘记系了。
沈知行收回目光，发动汽车。
他对去老宅的路不熟悉，所以打开了导航。
导航刚一打开，甜得发腻的女声顿时回荡在整个车内。
“现在出发咯！预计两小时之后到达，千万要小心开车呦！”
后排的颜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升起挡板。
苏意羡也被这声音腻得不轻，吐槽道：“钱助理喜欢这种的哈？”
沈知行毫不犹豫地点击结束导航，去老宅的前半段路他还是认识的。
“你帮我看看语音能不能换。”他不常开车，不太熟悉功能。
苏意羡低头研究了一会儿，“我不会。”
“我帮你导航吧，一会儿你哪里不认识就问我。”她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导航APP，放在腿上，实时帮沈知行看着路。
“前面都认识，一会儿上了高架再说。”
“好。”苏意羡将手机放到左手边的置物格里。
开了二十多分钟以后，苏意羡无意间看见一个地标性建筑，“我记得前面好像要变道开出高架……”
她眯着眼想要看清楚前方出口标志上面的字，同时左手去拿手机。
伸手摸了个空。
苏意羡一边伸长胳膊继续找手机，一边努力地眯着眼看出口标志，“我今天没戴隐形，不然你先变道吧，我记得是在前面要出去的。”
“上次钱助理这个路口没出去，多绕了半个小时才下去。”
她突然摸到一个与车内饰皮质大相径庭的布料，内里的触感还有些熟悉。
紧实微弹，还有一些温度……
“你摸到我腿了。”沈知行语气有些无奈。
苏意羡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往他那条右腿上凑。
“对不起……”苏意羡猛地缩回手。
就在这时，她终于看清了前方路牌上的字，“对！就前面出去！”
她低头从左前方的置物格里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路线，“下去以后我给你把我的导航打开吧。”
她输入老宅的地址，然后打开导航。
深情款款的男声从手机扬声器中传出，“亲爱的，准备好和我共赴一段浪漫旅程了吗？全程23公里，预计……”
苏意羡被这语音包惊得手机差点儿摔在地上，她连忙按了退出，“这是之前下的偶像剧男主角的语音包，没事儿，我，我这个语音包可以换的……”
她火速下载了机械女声的语音包，听见冷硬的AI声音响起时，苏意羡觉得通体舒畅。
四十分钟后，沈知行将车开到了老宅停车场。
苏意羡自己拉着行李箱回屋，沈知行送颜研回去。
路上，颜研看见沈知行臂弯里的裤子和衬衣，好奇地扒拉了两下。
“小舅，这是脏衣服吗？你怎么还特地带回来洗啊？”
沈知行还没来得及说话，颜研眼尖，突然发现了黑色西裤上的污渍。
“这不会是粉底液吧？”她惊得捂起嘴，“你不会有女朋友，外公不会要有儿媳妇了吧？”
颜研凑近又看了一眼，“我未来小舅妈还挺白哈！你瞅这粉底液色号，氧化了还是这个色儿的。”
她研究完粉底液色号后抬起头，看见沈知行那副严肃的表情，突然敛了笑意，“不是小舅妈？”
“不是。”
颜研蹙眉，“你别告诉我对方是无意间跌到你腿上的。”
“嗯，坐车的时候，她……”
沈知行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颜研激动地打断，“坐车的时候？她装睡吗？然后一不小心靠到了你身上，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沈知行一愣，没有否认。
颜研长叹了一口气，“小舅啊小舅，这么老套的手段你不会看不出来吧？人家明显是对你有意思啊！
沈知行：“不会。”
颜研啧了一声，然后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她那位纯情小舅的胳膊，“不会？你可太迟钝了，我跟你讲，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她是喜欢你想追你，这情节可是偶像剧必备好吗？”
沈知行扬了扬手里的西裤，“是你姐姐蹭的。”
“额。”颜研的脸色一下子僵住，“姐姐蹭的啊？”
“那她就恰好是那百分之零点零一。”她语气笃定——
每次节假日，沈家但凡是能排除万难回家的小辈，都会在老宅呆满整个假期。
一年难得有这些天能够陪沈老爷子，大家都很乐意回来陪老爷子吃三餐，再轮流被他叫去单独聊天。
只是老宅地偏，闲下来的时候难免有些无聊。
午饭后，沈老爷子留了沈锦和颜研聊天喝茶，苏意羡和沈知行慢吞吞地从餐厅往回走。
已经到了落叶的季节，比起夏日里的郁郁葱葱，苏意羡倒是更喜欢老宅秋天的景象。
满目金黄，一地的落叶踩起来发出沙沙的声音，很好听。
“你下午有事儿吗？”苏意羡今天早晨就在想要找什么由头与他单独相处。
“我最近的高数课听不太懂，你下午能不能教教我？”
“行，你回去拿书吧。”
沈知行站在连桥上等她，目送着她小跑进屋，又看见她笑意盈盈地小跑出来。
“慢点。”沈知行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
苏意羡抱着平板电脑与他一起往小楼走，“你高数是不是学得很好？”
“是。”沈知行不假思索。
“我想起来之前沈锦姑姑说你大学每门课都学得很好，除了……”苏意羡顿了顿，抬眼去看他。
“除了什么？”沈知行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猜到了沈锦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除了谈恋爱是大零蛋。”
沈知行失笑，“个个儿都催我谈恋爱。”
“到年纪了吧……”苏意羡小声道，“不对，过年纪了。”
“那如果你到我这个年纪，一直没有喜欢的人，没有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你会听家里人的随便找一个相亲结婚吗？”
“当然不会。”苏意羡果断道。
但沈知行这个问题本身就不成立，她18岁就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可能到了28岁还没有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所以你是一直没有遇到对的人吗？就一个有感觉的都没有？”
沈知行应了一声，他并不打算和这个连高数都学不明白的人细聊感情。
二人坐在小客厅的圆桌上，苏意羡打开了高数课的资料和题目。
她随便指了一道题，“这个。”
二人中间隔了很远，起码还能坐下三个人。
沈知行将凳子往苏意羡的方向挪了挪，准备拿笔给她讲题。
苏意羡见状也拖着凳子往他的方向挪，一次挪一小步，挪了好几次。直到两个人的胳膊近得差一厘米就要挨上的时候才停下了。
沈知行看了一眼二人几乎快要碰到的肩膀，面不改色地将身子往右靠。
他静下心看题，看完后眉头蹙起，“这题不会？”
“嗯！”苏意羡冲他点头，“怎么了？”
“你再仔细看一遍题目，这一题很基础。”
苏意羡闻言读了遍题，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这题确实很基础，基础得不能再基础了，若是这题都不会，那她期末可以直接等着挂科了。
“我指错了。”苏意羡硬着头皮道。
她迅速在页面上浏览题目的难易程度，然后指着最难的那题，“是这题。”
沈知行点点头，提起笔准备讲解题思路。
这时，平板电脑最上方突然弹出提示横幅。
苏意羡随手点开横幅，跳转到微信。
柴应：【国庆节回家了吗？有没有空出来吃个饭？没空的话节后回校再约。】
沈知行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微信页面跳转得太快，还是让他无意间瞟到了几条信息。
对话界面有一些简短的问候，柴应还给她分享课程相关的东西，提醒她降温加衣。
他看得最清楚的是页面最上面一条，苏意羡发的“我已经到了学长”，发送时间是26号晚上八点。
到了？到哪了？
苏意羡很快回复完消息，再次将界面切换回去。
沈知行拿着笔在空白处写了半个式子，然后笔尖悬在空中，迟迟不落。
就在苏意羡以为他忘了公式，准备提醒他的时候，沈知行突然问道：“他在追你？”
“啊？没有吧？”
苏意羡先是惊讶，然后略微思索了一会儿。
她侧头看向沈知行，故意问道：“你怎么看谁都觉得是在追我？”
先前是栾荣轩，现在是柴应。
沈知行好像对她的感情生活很关心。
沈知行语塞。
他问的时候没有多想，经苏意羡这么一说才发觉自己问得不合适。
总是关心她与男同学的关系，就像是在窥探她的隐私一样。
“而且发两条信息，约我吃个饭就叫追我吗？”
苏意羡直起身子，故意与他凑得更近，“那我让你去学校接我，现在又让你给我讲题……你有看出来我在追你吗？”
第40章
沈知行微怔, 他低头看过去，对上苏意羡过分炽热的目光。
她眼神中有藏不住的情感，有爱慕, 有期冀。
苏意羡扬着头, 一双清亮好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沈知行，盯着她名义上的叔叔, 一动不动。
她的心跳很快, 很重。
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 仿若是想要蹦体外, 蹦出去看看那个让它每每失去正常跳动频率的人是谁。
她慢慢地，慢慢地拉近与沈知行的距离。
慢慢地突破家人之间的应当保持的距离限制, 慢慢地试探着沈知行的底线。
见沈知行不抗拒, 她便愈发得寸进尺。
近一点，再近一点……
近到苏意羡的手臂与沈知行的紧紧贴在一起，隔着两层布料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近到她仿佛只要抬一抬头, 鼻尖就能与沈知行的鼻尖相碰。
近到她只要抬手圈住沈知行的脖颈, 她就可以轻易吻上他的唇。
沈知行垂眸, 看着这张在梦里出现过的脸, 近期一切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统统通顺了。
他早应该意识到的。
从那个拥抱开始, 他就应该意识到的。
懂事如苏意羡，以前的她根本不会要求沈知行绕远路接她回老宅。
她也不会忘记系安全带，故意跌在他腿上。
她更不会假借拿手机，去触碰他的腿。
……
还有眼前的这些并不算难的高数题, 她不可能不会写。
“这种玩笑以后不要乱开。”
沈知行说话时唇瓣动得轻微，像是怕勿碰眼前人的年轻的面颊。
他给了苏意羡台阶下, 将她方才逾距的话与行为统统定义成开玩笑。
无论真假虚实。
只能是玩笑。
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突然恢复平静，苏意羡四肢发凉, 唯一感觉到热的地方是右手大臂与他相贴的那一片肌肤。
沈知行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将刚刚破土的嫩芽，用薄土盖上。
把她即将要说出口的爱意，用“玩笑”二字化解。
只是那层薄土太薄，无法将新生的嫩芽捂死，只会在时间的作用下令它再次破土、茁壮。
更何况那只是他主观认为的嫩芽而已。
苏意羡扯了扯唇角，轻声道：“那你就当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吧。”
她也没想着沈知行能瞬间爱上她，与她在一起。
她只是想提醒一下迟钝的叔叔，让他意识到自己那毫无血缘关系的侄女儿对他有亲情以外的感情。
最起码今天以后，苏意羡的所有行为在他看来都会是成年女性对男性的追求。
是异性的爱情，而非侄女儿对叔叔的亲情。
就算是最后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她，不跟她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苏意羡认真想过她与沈知行可能发生的所有结局。
最好的结果是二人相爱。
最憋屈的结果是苏意羡隐藏爱意，与他做一辈子的异姓叔侄，二人逢年过节才走动，一年见不了几面。
若是苏意羡表达爱意后未能与他修成正果。
要么二人当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退回到叔侄的关系。
要么二人都过不去这个坎儿，索性断了联系。
她可以接受以上全部的结果，反正一年见几面与再也不见也没什么区别。
“都说了是开玩笑了，继续帮我讲题呀，叔叔。”苏意羡将叔叔二字念得很重。
她不谙世事的眼神，与以往一样。
可那声许久未听到她叫的“叔叔”，如今落在沈知行耳朵里却觉得无比刺耳。
“我会帮你找高数老师补习，我下午有个会，先走了。”沈知行迅速起身，匆忙走出房间。
他走后，苏意羡也预备收拾东西回房。
拿起那根平板笔的时候，她觉得不对劲，于是举着笔，找了跟笔直的柱子当参照物仔细端详……
原本笔直的笔杆被他握成了角度很大的钝角——
简丹不简单：【沈总劲儿这么大？他内心得起伏成啥样啊？他内心的一潭28年的死水快发海啸了吧？】
简丹不简单：【不过你这么直接，也不怕吓着纯情老男人？】
苏意羡：【最近脑子里太乱了，上课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他，很影响我做其他事情。】
苏意羡：【我画了一个思维导图，列出了所有可能性以后还是决定先戳破窗户纸。】
沈知行不光迟钝，他还聪明。
所以他极其擅长将各种事情合理化。
苏意羡：【我要是再不挑明我喜欢他，我怕哪天我嘴贴他脸上，他还觉得我的侄女儿肯定是无心的。】
还是那日栾荣轩启发了她。
对于迟钝无比的人，再多再明显的暗示都没用。
就得直接突脸。
不过原本苏意羡也没打算这么快就挑明，因为她没想好怎么跟沈知行说。
谁知道刚刚恰巧话赶话赶上了。
简丹不简单：【我就是怕你把他吓跑了，沈总适合温水煮青蛙。】
苏意羡：【挑明了才能煮青蛙，我要是不挑明，人家只会觉得“啊呀，我侄女儿给我准备的洗澡水真舒服，她可真孝顺。”】
简丹不简单：【他要是真被吓跑了你怎么办？想追都没地儿追去。】
苏意羡：【不会的呀，他们家的规矩是国家法定节假日必须回家，他能跑哪儿去？】
沈知行是想提前离开的，可下午刚跟沈老爷子一提，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公司都放假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你亲自回去处理？谁剪了你电话线了？电话里不能处理？”
“一年总共就让你们回来这么几趟，你这中午刚来，下午就要走？这个家里是有钉子还是有刺儿啊？你就这么待不住。”
“以往我给你找女孩子让你相处，你不乐意要走。好，我知道你不乐意，我这次都没给你叫姑娘回来相亲，你还要走？”
“家里到底是有什么东西碍你的眼了？我这个老头子碍你的眼是吧？啊？”
沈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可教训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音量比沈知行这个二十多岁的人还要大，吵得他脑子里嗡嗡的。
“不走，不走了。”沈知行败下阵来。
沈老爷子重重地喘了口气，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说沈知行找骂。
“正好有事儿跟你商量，你陈叔叔的儿子马上要回国了，他呢是想……”
“不合适。”沈知行蹙眉打断他。
沈老爷子一头雾水，“话还没说完你就说不合适？”
“您不就是想说让意意和陈学博认识一下，相处相处吗？他们俩不合适。”
沈知行连喝了好几杯茶，又道，“高中没考上被送出国镀金，去个酒吧身边还得跟个翻译，他配不上意意。”
沈老爷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路瞬间被他带跑偏了，“那你说，你得给那丫头找个什么样儿的？”
“小松你看不上就罢了，小钊你也看不上。你陈叔叔的儿子再怎么说也是样貌品行端正还门当户对，你也看不上。”
“您没发现您找的那些人都比意意短一头吗？陈学博样貌尚可，品行端正，但学历次。沈松和沈钊就不说了，还有上次那个刘爷爷的外孙，学历倒是还行，就是个儿矮。”
沈老爷子也无奈，“像意意那样，样样好的能有几个？你满江城去找，找那个个儿高长得好，门当户对还能拿个名校毕业证的，你能找到几个？”
沈知行语塞，没有说话。
“或者她喜欢哪样的？她跟你说过没有？”
“成熟稳重，细心体贴。”沈知行说完后愣了一下，思绪回到了苏意羡醉酒的那天晚上……
沈知行还没来得及细想，沈老爷子突然乐了，“儿啊，你倒是挺符合。”
沈知行揉了揉眉心，“爸，你怎么越老越不正经。”
“你要是年轻个五六岁……”沈老爷子止住话音，叹了口气，“算了再说吧，她还小，以后等我走了，你记得帮她好好儿留意着。”
“知道了。”沈知行随口应道。
半分钟后，他察觉到沈老爷子不再说话，抬头对上了他复杂的眼神。
“怎么了？”沈知行问。
“我说等我走了，你帮她好好留意，你说知道了？”沈老爷子觉得沈知行今日不太对劲，脑子像是不会转了似的。要是往常，他肯定会说“您身体硬朗，可以自己给她张罗。”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事儿，您休息吧，我先走了。”
“等会儿……”沈老爷子突然回过神，想起正事儿，“我刚刚是要跟你说，你陈叔叔的儿子马上要回国了，他呢是想……”
沈知行再次打断他，表情复杂，“爸，你上个月体检结果怎么样？”
这话他二十分钟前说过一模一样的，连语气都一样。
沈老爷子气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提高音量，“你等我把话说完！”
“他想让儿子来沈氏历练几年，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您刚刚想说的是这个？”沈知行一愣。
“是。”沈老爷子坐回到椅子上，眉心紧锁，“你这整天意意长、意意短，刚刚搞得我要说什么都忘了。”
沈老爷子突然嘶了一声，抬头看着他，“你不会……”
“不会。”沈知行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瞧见他慌张的神色，沈老爷子逐渐咂摸出味儿来。
于是，他故意问道：“什么不会？”
沈知行谨慎，“您说什么不会？”
父子俩对视，沈老爷子从他脸上看出了紧张。
虽然沈知行不是他养大的，但他自认为还算了解这个儿子，天大的事儿他都面不改色，以往他从不会像今日这样急躁。
他最像自己，口是心非像，欲盖弥彰也像。
“好好照顾人家。”沈老爷子道。
沈知行顿了几秒，“陈叔叔的儿子？我会的。”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