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了么?”
千泽湖上,烟水空蒙,雾霭苍茫。
两岸青山在朦胧浩渺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远远看去,似墙壁上一帧仙气飘渺的古画。
随着船桨吱吱作响,两侧山丘一重重穿于脑后,又一重重映入眼帘,抬头青山遮目,船下碧水潺潺,远处迷雾弥漫,如烟如雾,画面波澜壮阔,美不胜收,是江南小镇少见的辽阔浩瀚。
然而此刻吴氏却压根无心欣赏沿途的美景。
昨夜下了一夜细雨,甲板上湿漉漉的,被千人踩万人踏着,已是一片泥泞。
吴氏此刻的心情与这片甲板一般无二,只觉亦是被人千人踩万人踏过般,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回夫人,姑娘刚醒,正要……正要洗漱来着。”
刚采买来的丫鬟桃夭支支吾吾回着话,言行举止间还有些畏畏缩缩,笨手笨脚。
吴氏看了一眼,眉头轻蹙,心里的郁结越发似团,越发紧蹙了,不过眼下并没有多余的心思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只对桃夭吩咐一声“早起还有些凉,给姑娘泡一杯参汤趁热送来”,便牵着五岁的幼女掀开帘子一并入了内。
船仓内略微拥挤逼仄,商船不算小,运送了不少货物随行,此番被柳家包圆了,除了些捎带的货物,整个船上只有柳家一众奴仆,不过走运河的船只再大到底比不过走海运的大船,每个房间摇晃逼仄,比江南的绣楼还要憋闷几分。
只见房间里除了里侧的一方矮榻,便唯有屋子中央设了一处矮脚桌凳,一处低矮梳妆台,靠北的墙角里摆放了两个箱笼,整个房间里便再无多少摆设了,加之天气昏暗,视线含混不清,整个船舱唯有靠南的墙壁开了一扇四方小窗,故而天都亮了,室内还点了一盏莲花清油小灯。
吴氏一入内便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烦杂,强自挤出了三两分笑意,见屋内逼窄,先是将南侧的小窗支起,又举起剪子将油灯挑亮了几分,这才借着渐渐明亮的光线隔着纱帘远远朝着床榻方向看了去。
这一看,目光便又多柔和了两分。
只见床榻上歪着一道婀娜窈窕倩影,纤纤素影,似杨柳袅袅,斜斜倚在软枕上睡眼惺忪,将醒未醒,虽未见其具体面目,不过纵使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帘,依然可以想象出,那将会是怎样一张光艳逼人、仙姿玉色的面容来。
吴氏隔着纱帘轻柔的唤了声:“莺儿,可是睡醒了?”
说话间轻轻走上前撩开了纱帘。
五岁的柳瑶瑶也立马欢快的唤了声:“大姐姐——”
兴奋地扑腾了过去。
倚在软枕上酝酿精气神的柳莺莺闻声转醒,侧脸惺忪地看了来。
虽然大半年过去了,吴氏早已习惯了长女这张明艳夺目,撼美凡尘的脸了,可是每每再一次看到,她依然会再一次止不住的惊艳和叹息,在柳莺莺转过脸惺忪看来的那一瞬间,哪怕作为女人,作为母亲的吴氏依然都避免不了的心头随之微微一窒。
那是怎样一张脸?
那是怎样一双眼?
只见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光彩夺艳的鹅蛋脸,脸上肌若凝脂,晶莹似雪,白得晃眼,又见唇红齿白,朱唇烈焰,只觉绛唇映日,像是雪地里残留的一滴血,一眼望去,给人某种深深地视觉冲击力,竟生得极具风情,极致妖艳风韵。
明明是个还不曾及笄的小娘子,还差了三月,若是放在其他小娘子身上,分明还一脸稚气,可搁在眼前这张脸上,只见那脸,那唇,那鼻间竟已是呼之欲出的浓浓的浓艳和娇娆了,一时美得令人词语匮乏,竟难以描绘!
是的,柳家长女柳莺莺不过十五年华,竟已美得香艳夺目,极具风情了,而这张脸上竟无一丝缺点,最最出挑的却还要数那双眼和那双眉了。
只见她生了两弯细细的柳叶眉,眉尾微微吊梢着,双峨婉转,百般风情,柳叶眉下又生了一双含情凝睇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细细看去,又似凤眼上佻,既有桃花眼的多情婉转,又多了一分凤眼的妖娆妩媚,看人时,只觉目光流盼间无情也好似多含情,一眼望去,竟觉得勾魂夺魄,轻易能勾走了人的心魂。
十几岁的娘子,竟有这般潋潋绝色,甭说吴氏,就连世人也不多见。
“娘……”
“瑶瑶……”
刚刚醒来的柳莺莺因有些晕船,醒来后在晃晃荡荡中又重新倚了回去,刚刚闭目,见吴氏出现,立马眼里染笑,打起精神撑着欲起,吴氏见状,赶紧将人给重新摁了回去,连连抬手摸了摸柳莺莺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一脸关切道:“今儿个好些了么,昨儿个睡得如何?”
又道:“还晕着么?”
说话间,连连细细致致的将人查看着。
“早好些了,娘亲不必担心,昨儿个睡得早,方才莺儿还是被饿醒的,一醒来便特特打发桃夭去寻吃的了,早就不晕了。”
柳莺莺笑盈盈的安抚着吴氏。
声音如娇莺初啭,又透着股子慵慵懒懒的娇娆,眉目秋波一抬间,秀眸惺忪,自带着一抹情笑。
只看得吴氏心头一跳。
话一落,柳莺莺伸出纤纤玉指朝着瑶姐儿圆嘟嘟的小脸上掐了一下。
瑶姐儿嘴里立马甜腻腻的唤了一声“大姐姐”,随即嘴里嘟囔着“耶,大姐姐好了,我今夜要同大姐姐睡”,便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榻,柳莺莺见她撅着屁股一脸娇憨模样,顿时展露笑颜,弯腰将瑶姐儿直接抱了过来。
姐妹二人抱作一团。
原来柳莺莺晕船,自上船起便连吐了三日,连胆汁都差点儿给吐了出来,这几日稍稍好些了,却也精神恹恹,吴氏见长女脸上分明还有些恹色,却为了安慰她不惜拿自己打趣着,心里有些欣慰,又不免有些心疼。
又见长女分这会子分明素面朝天,歪歪懒懒的躺在那里,此刻她还不曾洗漱,披着一头散发,身上着一身白色素衣,眼下泛着一股乌色,面上一片倦怠,本是蓬头垢面的姿态,可落在了她的身上,却丝毫不见半分狼狈邋遢,反而莫名平添了几分慵懒凌乱的美来。
再见褪下了白日里的一身端庄周正的外衫,这会子浑身上下只着了一身贴身中衣,轻薄的衣衫慵懒的笼在身上,将那饱满有致,丰盈妖娆的身段勾勒得无处遁形,柳莺莺不是江南贵女圈子里盛行的那类纤细蒲柳之姿,相反,她出落得饱满婀娜,像是熟透的蜜桃般,饱满得快要溢出汁水来。
吴氏不过略略抬眼,视线随意一瞥,便在长女的身段上飞快掠过,只见与瑶姐儿打闹间,那绫白色的中衣里包裹着着那一对,竟已经鼓鼓囊囊,乱乱颤颤的了。
那是那经历几多的妇人身上都少见的玲珑丰盈,就连成婚多年,生下好几个孩子的吴氏见了都忍不住瞠目、心惊肉跳的存在。
吴氏顿时眉心一跳,连连收回了目光,不敢多瞧。
见幼女黏糊糊的圈着长女的脖子抱着不撒手,吴氏立马笑着道:“瑶瑶,大姐姐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不许瞎闹腾。”
又见姐妹二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玩着额贴额的游戏,吴氏万般欣慰,没想到不过才相处了大半年光景,瑶瑶对长女的喜爱甚至远超了老二老三去,也是,到底血浓于水,虽分隔多年,不曾相见过,可一旦重逢了,血脉相承的东西,无论什么都跨越不了。
见姐妹二人如此要好,吴氏心里欢喜,然而想到不久后的分别,吴氏骤然又垂下了眸子,心情瞬间复杂低落了起来。
吴氏只觉得对长女莺儿百般怜爱,千般内疚,万般亏欠。
又为接下来的母女分别感到不舍和不忍,还为女儿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担心和愧疚。
原来,这长女柳莺莺八九岁时曾在灯会上不慎走丢,一丢便是整整五年,约莫大半年前才有幸被寻回来,却未料,竟是在妓院里被寻回来的。
这个消息当初方一传回云城时,吴氏还来不及从寻回女儿的激动和欢喜中缓过神来,便被这么个青天白日了的一颗炸雷炸得当场承受不住直接昏厥了过去。
醒来后,才知长女莺莺还并未曾被沦落为千人骑万人驾的娼妓,却也大差不差了,在柳家寻到她的三日后,她竟已被妓院隆重打造成了江南第一名妓,将要被以江南第一名妓红拂的名头隆重拍卖其初夜了。
彼此,江南第一名妓红拂的大名早已被妓院隆重宣扬了出去,然而妓院却神神秘秘一直卖着关子,宣扬了大半年却始终不肯将这位美人推出来露脸,只每月十五月圆之日让其戴着面纱在三楼远远露面一回,尽管如此,却依然勾得众多香客们早已心痒难耐了。
在恩客们一日复一日的登门激烈游说下,终于在月前妓院放出了风声,万花楼决定在八月十五那日将红拂推出人前,同时广邀江南所有名士们一道出席,为这位江南第一名妓操办十五岁的及笄礼。
这个消息一出,瞬间震动整个江南。
柳家也是在这个时候留意到了这位传闻中神神秘秘的妓、女红拂,这才阴差阳错间寻到了丢失了整整五年的长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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