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月色有些暗沉,罗建民只能大概看到趴在桌面上的三人,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醉得不省人事,只能透过窗户闻到一些很浓郁的酒味。

    这股酒味一点都不香。

    完全没有姐夫拎回来的白酒香醇,只可惜自己就沾光喝了一点点,其他全被老娘藏在柜子里,想喝也喝不着。

    吧唧下嘴,想着想着就觉得肚子饿得不行。

    但凡胆子大一点,他肯定毫不犹豫的翻出院子,趁夜逃离回去,回到家就让媳妇帮着下两指面,好好吃上几口。

    但他胆子小……

    尤其是知道,这惹谁都别惹喝醉酒的人。

    清醒的时候还能顾及顾及,不会闹得太过。

    可真当酒上了头,谁还管三七二十一?脑袋一发昏,杀人的事都做得出来。

    罗建民心里盘算了下。

    翻出屋子容易,但翻出院子有些困难。

    万一被抓住,暴打一顿都是轻的,一个不好人都没了,以后连亲亲媳妇的面都见不着。

    再说了,六石公社一共十三个大队,谁都知道七岔道大队地势最好。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广人稀满是能种植粮食的土地。

    外面乌漆嘛黑,他又不认识路,万一冲进山里被老虎吃了、掉进水里淹死了怎么办?

    还是老娘说得对。

    怂点不是坏事,保命才最重要。

    他被扣押在这里,总不至于大队长真不管了吧?比起冒险逃亡,他还是坐等着有人来接吧。

    ‘咕咕咕’几声响起。

    罗建民能忍受住冷,但也是真饿得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忍到天亮咯。

    正在这时,他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些动静。

    罗建民凑到窗户边看了看,这一看顿时瞪大眼。

    只见一个身影利落的从墙面翻了过来,落地的时候甚至没发出一点声响,紧跟着他先是将桌面剩下的吃食往随身带的兜里一装,再去厨房装了大半袋的粮食。

    瞧他熟练的样子,显然不是头一回。

    是小偷?

    应该不是,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就着身高来看,应该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罗建民瞧着他快要装满的袋子,饿得更难受了,便小声‘吱吱’了两声。

    小孩听到声响,吓得当场一跳。

    第一个反应就是双手抱住头。

    那是一种防御的姿势。

    像是已经被打了无数次,所以才会摆出这番最能够防御的姿势,以防自己多受伤。

    罗建民看得有些不是滋味,连忙小声道:“没事没事,我不会打你。”

    “……”小孩听到动静,便朝着那个方向望过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拿面前的东西。

    罗建民瞧着,跟着又道:“有没有填肚子的东西?我花钱买呀。”

    他将鞋子脱下来,将里面藏着的五毛钱拿出来。

    这是出门的时候老娘塞给他的,虽然两个大队离得不远,也算不上穷家富路,但老娘也是说了,只要出门身上都有必要带着钱,但凡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花钱说不准就能打通一条路。

    就比如现在。

    罗建民都感觉自己饿的肚子疼。

    拿着钱在窗口挥了挥,招呼着小孩上前。

    小孩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往这边的窗子来,而是朝着另外一扇窗户扔了两块烙饼进去,也没拿钱转身就跑。

    像是生怕被抓到一样。

    不过,当小孩翻身上了墙上,才闷声开口,“我不是小偷。”

    罗建民一愣。

    等他再缓过神时小孩已经消失不见。

    他先是将五毛钱塞进鞋底,紧跟着捡起扔在地上的烙饼,一口小半块,几口就解决了。

    有烙饼进肚,总算觉得舒服了。

    至于其他……

    罗建民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下。

    至于其他,就等着大队的人来接他了。

    韦家做了一晚上的美梦。

    最开始是自己发了大财,紧跟着就是一些好看的姑娘相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活。

    可紧跟着,韦家将自己给吓醒了。

    他一睁开眼,迎面的就是大太阳,吓得他立马一哆嗦,甚至还因为起的太猛眼前一黑。

    “怎么回事?怎么就天亮了?”

    “快快,看看红山大队的人还在不在。”

    “他们怎么没来赎人?搞什么鬼,难不成红山大队不打算来了?”

    这一下,韦家几个人是真的有些慌了,更是被吓到立马酒醒。

    要知道他们拿出来买砖的钱都是凑来了。

    东借一点、西借一点,好不容易才凑齐了五十多块钱,更表示一定会马上还回去。

    如果红山大队不上钩,那他们怎么拿回钱?

    “不慌不慌,罗建民在这里就行。”韦家看着柴房中睡得直打鼾的人,心里到底安稳了一些,只要人在他们手里,应该没问题……吧。

    韦家一时之间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红山大队的人真要着急,那明明昨天就能来。

    可为什么他们没来?

    是不想赔钱?还是觉得他们不敢乱来,打算耗着时间?

    韦家不住想着,一旁的矮子坐不住了,“他们不来,我们就去红山大队吧,怎么也得把砖钱要回来,我可是在外借了十几块,要是还不回去,我婆娘不会放过我。”

    “我也借了大几块,韦家你之前可是说了,这钱一定能要回来,真要不回来,你也得赔给我。”

    “对对,我们可是看着你的面子上,要不然哪里会到处找人借钱?”

    “够了!”韦家一脸黑沉。

    他借的钱更多,而且很多人都不愿意借给他,他只能找……找某些人开口,如果在规定时间内还不了钱,他的下场绝对不好过,被打都是常有的事。

    “不能去红山大队,那都是一个大队的人,咱们几个人过去不相当于主动跳进狼窝吗?”

    所以只能等。

    可万一、万一人家不来怎么办?

    几个人急得团团转。

    然而让他们欢喜的是,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的一些脚步声。

    这些声响让他们欣喜若狂,冲过去将房门打开,直接对着那边的人吼道:“赔钱,没有一百块钱这件事你别想了了。”

    最开始的时候,韦家没想过这么快就嚷嚷着要赔钱。

    他是真的做好了先被揍一顿的准备,对方一动手那就是不占理。

    可原先的心慌让他顾及不了那么多,直接对着其中一个女同志就喊着:“人在我手上,你要是不想他出什么事就马上赔钱,再赔一车砖块,一块都不能少,少了一块我就把罗建民的手给砍了!”

    既然要算计,自然是把烧砖那边的情况打听清楚了。

    知道那边都是知青们在打理,但主要负责的居然是一个女人。

    啧,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交给一个女人掌管,真的不怕烧砖厂被她玩没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

    来个没用的女人,他岂不是能骗得更多的钱?

    越说脸上的笑容越深,贪婪的神色显而易见,甚至对着边上的同伴道:“你,把罗建民押过来,要是他不听话,直接给他几拳,让他尝尝我们的厉害。”

    矮子正要答应,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怒吼:“狗屁!韦家你这个狗杂种,乱搞什么东西?你要谁尝尝厉害?你当着公安的面想把谁的手砍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七岔道大队的大队长。

    他冲了过来,先是一脚狠狠踹向韦家几人,毫不留情面的一巴掌甩过去,怒吼道:“狗杂种,叫你们胡说八道,吓唬吓唬人就算了,你还真想把自己当做土匪?”

    于承业率先发难,让韦家是彻底懵了。

    他弄这种事不止一回两回,要说大队长完全不知情那他都不会信,无非是懒得管,只要不闹到无法收场的程度,根本不愿意把精力花在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也正是看准了大队长的心思。

    让他更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就连这次,只要他这边‘站得住理’,大队长也会视而不见,到时候他拿到好处,再拎一些好东西上门,这事就能翻篇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才刚刚开始呢。

    怎么大队长就过来给他两脚,又愤怒成这样?

    “公、公安……我、我没做,公安同志我什么都没做啊。”大队长说了一堆话,矮子倒是听到关键的两个字,等他定眼一看,瞬间傻了眼,连忙将双手举过头顶,双腿一软跪在地面,“不关我的事,是、韦家,都是韦家说得,让我们坑……唔唔唔。”

    韦家第一个反应就是捂住同伴的嘴。

    这个时候也发现前面的人过多了一些。

    有红山大队的人,有穿着公安制服的人,还有两个瞧着陌生,但看着他们的着装和仪态,显然就不是生产大队的人,瞧着他们一脸皱眉的样,就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

    “误会,都是误会!”韦家连连道,恨自己刚刚一时嘴快直接被对方的人抓到把柄,他赶紧道:“也是我们太生气了,这不是看在同为一个公社的份上,专门照顾照顾他们的生意嘛,结果红山大队拉来的砖块都是碎砖,我一时生气就把人扣押,也是想让他们给我一个说法。”

    说着,将矮子拉了起来,“快快,把罗建民带出来,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只是将人留下,绝对没有动他一分一毫。”

    罗建民被拉了出来。

    见到来人瞬间一喜,他就知道大队的人会来接他!

    韦家赶紧道:“你们瞧瞧,我真没动他,刚刚那些话不过就是气不过吓唬吓唬他们。”

    于承业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紧跟着道:“对啊,公安同志、两位干事,韦家就是再浑不记,也不会干犯法的事,就是头口上夸张了一些。”

    韦家见对方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心里才松一口气。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红山大队的人居然叫来了公安和公社的干事,此时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不管最后这件事怎么解决,他都不可能大闹着让红山大队对他进行赔偿。

    那如果不能赔偿的话,他费心费力弄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看了看旁边堆满的碎块,这个时候得赶紧将损失要回来才行,他立马哭丧着一张脸,“公安同志,不是我想闹事,我辛辛苦苦攒了那么多钱,还找外面借了一些,为得就是想给家里建一套新屋,结果他们拉来一车的碎砖,我……我当时是真的太气了。”

    别说,装得像模像样。

    于承业也是跟着道:“罗大队长啊,知道你们大队在搞建设,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但做生意也不能黑了良心,怎么能拿一些残次品这么坑社员们?”

    “大队长的位置坐了几十年,难道一些简单的道理还不懂吗?单凭一个人的说辞就定了别人的罪。”罗建林冷哼一声,“你这个大队长真的是越做越糊涂。”

    “你!”于承业气急。

    他现在是越看罗建林越不爽。

    六石公社中一共十三个大队,其中七岔道大队条件最好,他身为七岔道的大队长,每回去镇上开会或者和其他大队长汇合的时候,就有一种优越感,感觉十三个大队长中,他属于最厉害的那个,是其他人都超越不了的。

    就算罗庄大队第一个牵电线,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羡慕。

    电线能有粮食重要吗?他们大队收成的粮食要比垫底的大队多整整三倍,这还不算社员们时常从边上的大山以及大河中的捕获。

    可以说,所有大队中,吃得最饱的就是他们大队。

    结果呢。

    这半年的时间,本来居中的红山大队后来居上,社员们的日子眼瞅着越来越好,先是捞鱼、后又不知道怎么和镇上的厂子合作起来,短时工、每个月下派的手工活,这一样接一样看得他是眼热的不行。

    但于承业向来自豪。

    就算再眼热,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底下头颅去请求罗建林。

    本以为就算这样,眼热就眼热吧。

    结果红山大队在干什么?

    居然弄出了一个烧砖厂,一开始他还贻笑大方,想着这些人真的可笑,不自量力还弄什么‘厂子’,真当自己是什么能人。

    结果没多久的工夫,就传来红山大队售卖砖块的事,他们大队有几户都是从那边拖来的砖块,眼瞅着去定砖的人越来越多,听说还供不应求,于承业心里是痒痒的不行。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拒绝知青办的要求,将这批知青全往自家大队拉拢,那烧砖厂岂不就能是七岔道大队的了?

    可惜,再后悔也改变不了。

    就算他现在提出来,人家傻了都不会答应。

    所以在知道韦家在搞什么鬼时,他一声都没吭。

    恨不得红山大队因此吃瘪。

    “也不是我胡言乱语,你们看看这地上堆得都是什么,咱们这不是用事实说话吗?”

    地上堆得是什么?

    是一堆碎砖,完全找不出一块完好无损的。

    罗建林此时并没有说话,而是侧头看向白曼。

    白曼这次来了后,从头到尾都没开口,即使都知道她是窑洞的带头人,但这次她完全没打算插手这件事,当大队长望过来时,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罗建林见状,就对着身边的公安同志道:“同志,能不能将他们几个人分开问问话?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拿不出一个证据来,不如就双方分开对对质。”

    第142章

    这是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他们叫来公安和公社的人,直接打得对方措手不及,再加上这一晚上他们也不是白待着,也是将韦家等人好好打听了一番。

    大概了解这些人的脾性后,就开始商量着该如何来应对。

    拖了一晚上,但这一晚上他们也几乎没歇息过。

    想要解决这次的困境不难。

    韦家这个人就是一个二流子、小混混,他以前干得丑事不少,搁在七岔道大队那是人人都嫌,除了几个狐朋狗友之外,没人乐意和他打交道。

    这样的人,其实真要闹起来,没几个人会信他们的话。

    这就是名声臭了的坏处。

    名声都臭了,谁还会来相信他?

    但白曼这次不仅仅只是应对这次危机。

    就算不将公安和公社的人叫来,她也有信心解决这次的麻烦。

    可她现在想做的是,一次性解决。

    尽可能的把事情往最大的闹,闹到周边所有人都知晓,让其他不怀好意的人心里顾忌,别随随便便的伸手。

    不然这个人来一次、那个人来一次。

    即使每次都安然的解决,也会占用不少时间,影响到窑洞的发展。

    简单点来说。

    这一次,红山大队打算杀鸡儆猴。

    要怪,就怪韦家等人运气不好,谁让他们第一个冲上前。

    罗建林的提议让韦家几人有些慌,然而还不等他们想出决策就被公安分开带走问话。

    罗建林先是跟在韦家这边,听了没几句后就往矮子那边去。

    正巧着公安正问当时罗建民等人拉砖来时,上面有多少碎块,到底是全部还是一部分。

    矮子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时板车上确实有碎砖,但几千块中也就十来块的样子,对方一开始就道歉,并承诺坏一赔二,将二十来块的砖钱退给他们。

    完全找不到一点点不好的地方,又礼貌还主动承担损失。

    但这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面对公安同志的逼问,他下意识就往韦家那边望了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就一大半的样子……不不,我记错了,应该是一小半。”

    本来他想说一大半,结果刚说完,站在他边上的红山大队的大队长突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像是无声在说庆幸。

    还能庆幸什么?

    当然是庆幸他们的口供不一致。

    冷汗从额头冒下来,此时的他是真的后悔和韦家搞这一出,就算要弄,也不该在昨天晚上喝酒吹牛,就该好好商量下口供的事。

    不过,倒不是他们太疏忽了。

    而是以前弄这些事就没想过提前商量,无非就是大闹几场,对方要么为了息事宁人不闹了、要不怎么闹对方都不松口,他们见没好处也就算了。

    还是头一次,闹得公安和公社的人都来。

    他、他这不会犯法了吧?

    越想越慌,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面前的公安一皱眉,厉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他们当时拖来的砖块到底是什么样子。”

    “就……就……公安同志,我真不记得了,要不、要不你们问问他们?”矮子慌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罗建林道:“这位领导,先前我们做过试验,在路上震坏的砖块和人为暴力破坏的砖块,其中也是有很大的区别,尤其是直接砸得话,在现场也会弄出一些痕迹,他们要是不坦白,那就直接从这方面下手查探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过这就不算他们主动坦白,恶意损坏这些物件还故意栽赃并知情不报,这些罪名是不是能让他们进去待一阵子?”

    待哪里?

    自然是待牢房了。

    矮子瞬间瞪大眼,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件事和我没关系,都是韦家,是韦家让我们这么做,砖块大多也是他们砸得。”

    因为恐慌,声量不由大了一点。

    另外一边的韦家听到,立马大喊着:“黄海你胡说什么呢!”

    黄海早已经面色惨白,略显的歇斯底里道:“我不能坐牢啊,我要坐牢了,老婆孩子怎么办?这个家不就没了?”

    “要坐牢?”

    “这件事要坐牢吗?”

    另外两边的人目瞪口呆,这怎么就要坐牢了?

    不行不行,他们要真的去坐牢,那一辈子都毁了,就像黄海说得,婆娘孩子怎么办?等出来后还有脸抬头见人?

    一旁的于承业立马察觉不好。

    他心里知道,肯定是这些狗杂种在搞事情,但也不能直接坦白出来,不然坏得可就是七岔道大队的名声。

    不管做没做,咬死了就行。

    反正没人看到,最后也是一笔烂账,大不了他们这边不追究了,不就能将这件事给了了?

    可还没等他开口,另外两个人听到要坐牢,吓得是一骨碌全给坦白了。

    “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听韦家吩咐,他说有办法从红山大队那里搞到钱,真和我没关系。”

    “是是是,就坏了七八块砖,红山大队的人也说了要赔,是韦家带着我们砸砖块,我不知道会闹得这么严重,公安同志你千万别抓我,我是个好人啊。”

    ……

    “就这样?”

    “然后呢?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罗建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说话老是磨磨蹭蹭,到底行不行啊?”

    猪圈那处,围了一群的大妈大姐,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老大爷,全都是赶来听热闹的。

    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窑洞那边发生的事。

    等知道后是彻底坐不住了,有些气性大的人那是直接拎着棍子、举着镰刀就想去七岔道大队找那些人的麻烦。

    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这是看他们过上好日子了,就想着来闹事占便宜,要是不给那些人好看,真当红山大队没人!

    不过他们这一举动还没出大队就被罗支书给拦了下来。

    罗支书是早就预计到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拦下他们,并解释着这件事大队长和知青屋那边已经有了解决法子,他们只用在大队等消息就成。

    那就等呗。

    等啊等,等到下午才盼星星盼月亮把人给盼了回来。

    全大队那么多人一拥而上,就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马婆婆聪明的很。

    那么多人拥挤在一块她挤挤不进去、听又听不见,所以连同其他老姐妹将罗建民给‘绑’了。

    直接绑到猪圈这边。

    猪圈边上的小棚里也是坐了好些人,就等着罗建民给他们解惑。

    可听着听着,就有些不乐意了。

    罗建民这小子实在是不会说故事,说的干巴巴的不说还啰里啰嗦,听的是越来越没劲。

    这不,就有几个婆子开始说些损话了。

    一旁的朱婆子不乐意,“我家小子怎么就不行了?他要是不行能让媳妇怀上孕,再有几个月他可是要当爹的!”

    “嘁,谁知道是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就是,你瞧瞧他这身形,那是一点料都没。”

    “……”罗建民通红一张脸,实在是受不了这些大妈的荤段子,连忙告饶着:“婶婶们,求求你们别说了,我好好说还不行吗?”

    “行了行了,你们一个个的嘴巴真的是没把锁,也不看看这里都有谁,是能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的吗?”马婆婆白了这些人一眼。

    等她的话一说完。

    容晓晓就能感觉到很多人的视线,但她是什么反应都没,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和表情,就仿佛自己根本就没听明白她们在调侃什么。

    这个时候一定要保持冷静。

    要不然有些人会越说越起劲。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说不到自己身上来,真的有人那么不识趣,那她也不介意反口还上几句。

    容晓晓这边承受的住,马上就要当爹的罗建民可承受不了,这些婆婆们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而且他一个晚辈也不可能像和兄弟们那样说混话的回敬过去,这个时候面色已经通红。

    朱婆子哼声:“你们得知道,我家建民那可是为了大队被人扣押了一整个晚上,他也是运气好没被打,但白知青找到我的时候,可是把种种后果都给我说了一遍,还说如果我不答应,就趁着晚上将人给救出来。”

    这时,她瞬间挺起胸脯,“为了大队,我家建民挨一顿打又能如何?要不是他为大队牺牲,你们以为这件事能这么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居然还在这里嘲笑他,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

    “……”

    场面突然有些安静。

    这么一想还真是哦。

    想想看,如果换做是他们家的人,能冒着自家人被揍的风险同意白知青的计划吗?

    有可能也会吧。

    可现在不管怎么说,罗建民这小子确实是立了功,这个时候嘲笑他不行,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哎哟,我这张臭嘴,就是随便说说。”一个婆子拍了拍嘴,面上确实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建民可千万莫怪,其实你蛮行的,不像我家小子,硬是结婚三年了还是没点动静,他比你更不行呢。”

    这位也是够捧场了。

    都把自家儿子拉出来踩了两脚。

    听着连声的夸赞,罗建民更承受不住了,赶紧将话题转移过去:“韦家几人被抓了,随行的公安同志都说了,韦家少说都得坐几年牢,其他人几个月到一年不等。”

    这一下,整个小棚瞬间热闹起来。

    “坐牢了?”

    “还真的坐牢了?我以为这件事也就说和说和,他们不一定有什么处分呢。”

    “怎么,还同情他们?这群臭崽子就该坐牢反省反省,这要是被他们闹到赔钱,那我心里这口气实在是出不来,恨不得直接拎着棍子就打上七岔路大队。”

    “谁说我同情他们啊?就是觉得奇怪,以前也不是没闹出这种纠纷,但是这次怎么就坐牢了?”

    虽然韦家等人的处分让他们十分满意。

    恨不得直接鼓掌庆祝。

    但确实也是像这人说的这般,为什么这次就直接坐牢了?

    “他们拉去的一板车砖块那可是价值五十多块钱,再来公安同志以及公社的干部们都是亲耳听见,韦家扬言敲诈勒索一百块钱,还要咱们再赔他们一车砖。”罗建民不等他们去问就赶紧把事情说了出来,就怕有人又说自己不行,“这事可不仅仅是简单的民事纠纷,涉及到的数目太大,更何况韦家的同伴可是当场认罪,所以他们根本逃不了。”

    说起来他其实也被惊到了。

    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并没有轻轻放下,而是所有犯事的人都受到了应有的处分。

    当时公安要将人带回去时,韦家几人是哭天喊地,瞧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不过七岔道大队的一些人居然完全不同情,甚至还轻声骂着活该。

    包括一个眼熟的人。

    那个十来岁的孩子。

    说自己不是小偷的人。

    当时好奇的打听了下,才知道这个小孩居然是韦家的亲生儿子,只不过这人真的不配当父亲,小男孩就是被打到长大,韦家身为人夫、身为人父,不想想承担家里的责任,只知道自己吃好喝好,完全不顾家里死活,那小男孩瘦的不行,听说年前的时候还差点被饿死。

    还是他妈妈跪在大队长面前苦苦哀求,才求来几口饭。

    日子肯定极为难过,所以在韦家要被抓走时,站在人群中的小男孩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还笑了起来。

    嘴角咧得老高,任谁看着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罗建民有些唏嘘。

    可后面的事让他顾不上多注意这个小男孩。

    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突然一下子就坦白,后来在回来的路上才知道,原来这一切是大队长和知青屋那边协商来的安排。

    不过就是一个表情,就让黄海立马溃不成军。

    他这边一开口,其他两人也跟着将事实说了出来,只有韦家一个人还在苦苦坚持。

    可谁会信他的话?

    那个时候七岔道的大队长还站出来打圆场。

    说都是误会,他们这边愿意赔偿任何损失,砖块的钱也不让退,这件事儿就这么了了。

    当时罗建民还以为这件事真就解决了,拍拍屁股各回各家,他们也算是没吃亏。

    “你们是不知道,那个时候白知青突然站了出来,扬声说着这个亏红山大队不能白白吃了,她要反告韦家等人敲诈勒索,以及七岔道大队知情不报,任由这件事的发生。”

    “哗!”

    “连七岔道大队都告了?”

    “我的妈呀,我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这还是咱们公社头一个被告的大队吧?”

    “白知青可真厉害,要是我可不敢在七岔道大队说这种话。”

    将一个大队的告了!

    这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偏偏白知青就这么做了。

    真的是……爽到炸了!

    要说七岔道大队的人完全不知晓,那绝对不可能。

    尤其是他们大队的大队长,能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还说什么误会,自己大队的社员是什么品性他难道还不知道?

    无非就是不作为、不想管,任由这件事发生而已。

    其实这种事在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大队和大队之间的分歧,很多人都会选择自保自己大队的社员。

    要是一些小事也就算了。

    可要是闹得太过还要护着,那就真的是恨得牙痒痒,却又无能为力。

    最后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这一回不同。

    整个大队都被告。

    想想就够刺激的。

    此时的容晓晓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女主这一手玩的可真漂亮啊。

    其实就算这么做了,七岔道整个大队也不会真的被抓或者受到处分,但是这么一来以后谁还敢闹事?

    连大队都敢告,更别说个人了。

    而且闹事的主犯可是真的去坐牢,这种震慑力谁不惧?

    容晓晓真的好后悔。

    早知道会来这么一手,就算是天不亮就得起床前往七岔道大队她也能忍了!

    这么大的热闹她居然没能到现场。

    真的是这一年最大的憾事之一了!

    第143章

    这件事做得真的很漂亮。

    几乎是一炮打响了窑洞的名声,周边十三个大队外加镇上的人,但凡会八卦一些的人,那绝对听说了红山大队窑洞的事。

    要知道,这绝对是整个省城头一回发生的事,传到哪里都让人惊呼一声,跟着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件事,影响是真的很大。

    还有专门的干事下来调查,虽然七岔道大队最后没落到什么处分,但也是彻底打消了一些想要来浑水摸鱼的人。

    同时也是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势必会少了一些单子。

    手段到底太厉害了,难免会有一些人不敢接触,毕竟也不止窑洞这边一家烧砖的地方,水泥厂现在就算买不到,开春后还是能买到砖块,不过就是缓上几个月,还是有些人不想招惹麻烦,愿意多等等。

    但这些并没有影响到红山大队的生意。

    本来他们的生意就是供不应求,白曼之所以会有那个主意,也是因为她从大队长那里等来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更让她有底气这么做,毫不畏惧。

    那就是锻造厂给他们窑洞下的大单子。

    虽说是供不应求,他们这边在短时间内没法烧制出锻造厂需要的砖块,但对方也愿意等,并在隔天将订购单子签了下来。

    有这么一个大单在,真的是给足了他们勇气。

    所以才有了一个既能震慑住人又能把名气打出去的办法。

    就算有那么一些小瑕疵也不要紧,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总会抹平一些人心中惧怕的情绪。

    反正不管怎么样,对于红山大队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喜事。

    连着几天的忙碌,夜里商量、白日跟着应付调查员,白曼这两天累得不轻,到底还是病倒了。

    好在就是轻微的感冒,吃了药休息两日也就好得差不多。

    这日,她刚从屋子里走出去,打算去窑洞那边看看。

    刚走了一段路,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眉头轻轻蹙起,白曼又没察觉出到底哪里不对劲,直到有两个婆子一脸热情的走了过来,还不等对方说话,就想明白了。

    今日遇见的一些人。

    都显得格外的……热情亲切?

    “白知青,你病好点了?”

    “瞧这张脸蛋都瘦了不少,显然受了大罪啊,是不是冷到了?我这里有个暖水瓶,你带在身上保保暖。”

    “这女人家就是怕冷些,过不久就得烧柴,你家准备柴火了没?等下午我让孩子爷爷给你送一些过去,尽管着烧,要是不够就直说,我那里多备了不少。”

    “对对对,天气转凉你又刚刚病好,可不能喝凉水,我记得你现在住在方妹子家隔壁吧?你要是没空的话就让她帮着把炉子烧着,每天都得喝温水……”

    一声接着一声,白曼都有些没缓过神。

    是真的很恍惚。

    活了两辈子了,她在红山大队生活了那么多年,可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和生产大队的社员们都走的并不是很近。

    互相都认识,但很少会凑在一起说话。

    见了面也不过就是互相点了点头,要不就是随意说上几句便各自离开。

    以往看到容晓晓和焦港和社员们相处时,要说完全没感触那肯定是骗人的。

    那时候就感觉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可真大。

    她用了十几年的时间都没和红山大队的人打成一片,可这两个人来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彻底的融入了这个圈子。

    多少有些羡慕。

    她只身一人来到这里。

    在窑洞没成立之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在生活,一开始没有感觉到,可时间长了之后多多少少都会感觉到一些孤单。

    可那个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对比孤僻的她,另外两个人就显得要更招人喜欢,白曼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原先以为羡慕的同时又不会太在意。

    可真当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

    那种感觉真的会让她很是无措,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脸颊上慢慢在发热。

    不仅仅是这两位婆婆。

    从住处一直到窑洞大概是十五分钟的路程。

    就算腿脚再慢一些,二十分钟之内怎么都能走得到。

    可今天却一直磨蹭到了四十多分钟。

    因为一路上遇到了好些好些人。

    以前遇到这些人的时候,都是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一回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直接走上前说着话。

    大部分都在关心她的病好了没有。

    有一些人还直接往她手中塞着东西。

    白曼本来是空着手来到窑洞的,等她到了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暖手瓶,一块绑在额头上保暖的帕子,两个水煮鸡蛋和一块玉米饼,还有一瓶祛寒的姜糖水。

    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

    “这是马婆婆给你的吧?她前两天就往这边送,不止给了你还给了我们。”陈树名指了指一旁的大桶子

    里面装着的都是早上煮好的姜糖水。

    这些天越来越冷。

    喝一点姜糖水整个身子都觉得暖和。

    白曼点了点头,嘴角的幅度不由自主的上翘了一些。

    她可没说,她手中的瓶子中放的红糖要多不少。

    马婆婆可是说了,专门给她多放了一勺。

    家里的孩子闻着香馋得都快流口水,硬是没给他们尝一尝,而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这种特例,是真的让人心中忍不住高兴了一些。

    同时也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家人。

    也就只有自己的家人才会在她生病的时候这么关怀她。

    尤其是她妈妈。

    每次感冒发烧的时候,妈妈都是急得团团转,夜里不住的换帕子给她降温,见她精神头稍微好一点后才会松口气。

    还有她爸爸。

    一次伤了腿,爸爸硬是背着她跑了三里路才到医院,当时她的腿伤都不怎么严重,倒是爸爸连着喘了好久都没平缓下来,还是医院开了一瓶葡萄糖让他喝下才缓过神。

    其实那个时候家里是想带着她一块出国的。

    想要出国不容易。

    前前后后跑了好久好久,为了一个名额家里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可即使再大的代价爸妈也是想将他们全家人都带着一块离开。

    可是她……

    在登船的前夕跑了。

    她为了一个男人选择了放弃家人。

    这还不止一次。

    而是两次。

    上辈子是为了盛左元,他们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盛左元知道她要出国后口口声声说舍不得她,而她也是个傻子。

    信了不说,还为了他抛弃了自己的家人。

    上辈子过得一塌糊涂,也是她的报应吧。

    而这辈子她又犯了一次傻。

    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上辈子的容正志真的为了她做了很多很多,多到她还来不及回报的时候他就为了她而死。

    所以这一辈子她又选择了在登船之前悄悄离开,和上辈子一样来到了红山大队。

    她以为有上一次的经验后这一辈子总不至于那么的稀里糊涂。

    可现在看来,她好像又犯了一次傻。

    回望两辈子这么多年,她大部分的决定对于她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好像遇到男人之后,她就不住的在犯傻。

    并不是说她不配拥有感情。

    而是从一开始的决定就是错误的。

    她就不应该为了感情而放弃另一份感情,尤其是至纯的亲情。

    “白知青你没事儿吧?怎么脸色突然这么红?”陈树名看着她脸上通红像是要喘不过气的样子顿时有些着急,赶紧用手给她扇了扇,“呼吸呼吸,你别晕过去了。”

    白曼连着深呼吸几口,总算喘过了气,“没事,我先去旁边歇一会。”

    “去吧去吧,这里没什么忙的,再说了真要出什么事不还有我们在吗?总不能靠你一个人撑着。”陈树名赶紧让她去歇会。

    一行人同事了这么长时间。

    要说他最佩服的人是谁?那绝对是白曼。

    这辈子他就没见过这么拼的女人,比是绝对比不过,好几次内心中不得不浮现出几个字——真特么牛逼!

    而且白曼也不仅仅是光靠力气。

    她很多次的抉择真的是他们一直走到现在的关键,要不然他们一行这么多人也不会不由自主的将白曼当做领头人。

    不仅仅是她能拼,同样拼的同时她也在用脑。

    就像是这次的事情,真的是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是他怎么都想象不出的解决方法。

    更不会解决的这么完美。

    不过佩服的同时,陈树名也是真觉得白曼很累。

    一下子病如抽丝,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感觉没有了,再这么不要命的拼下去,自个的身子也受不住。

    他想着等晚上的时候要不要和高辽聊一聊,看能不能劝劝白曼。

    如今窑洞这边基本上都已经走上了正轨。

    其实也不需要那么拼。

    仍旧由她领头,但也没必要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领导抉择大事件,一些活放心的交给他们也是可以的。

    陈树名这边想着晚上怎么跟其他人说,白曼并没有走到旁边去休息,而是一路走到了猪圈。

    猪圈这边的人不少。

    虽然天气冷了些,有些人都不是太爱出门,但如果一定要去的话首选不是窑洞就是猪圈。

    去窑洞自然是去看烧砖。

    看热闹的同时想着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能过去搭把手。

    而来猪圈却是为了看大队的四头宝贝疙瘩。

    长得又肥又白,那是所有人的心头爱,谁来了都会忍不住夸赞几声。

    只不过在夸赞的同时也会听到吞咽口水声响。

    全都盼着杀猪的那一天。

    等那一天整个大队都能一饱口福,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是日日夜夜在盼着。

    白曼来的时候,焦港正在织毛衣。

    瞧着有模有样的,都已经织出了老长一截。

    白曼看的一脸古怪,“你怎么在弄这玩意?”

    焦港抬起头,挑着眉头道:“你都能去烧砖了我怎么就不能织毛衣?你这人太迂腐了。”

    抬头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可没停。

    白曼沉默了。

    这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她从不觉得自己比男人差,男人干的活她也能干,只要她愿意甚至能干的更好一些。

    同理,那焦港为什么就不能织毛衣呢?

    看着鲜嫩的毛线球,白曼问着:“你这是给谁织的?”

    “给我妈呗。”焦港乐呵呵说着:“我要是给她织出一件毛衣,那她肯定感动的不得了,最少明年一年我开口要什么她肯定都会给,就算我爸气的想打我,有我妈在他也打不着。”

    单凭这几点,这毛衣必须织。

    他可是废了好几天从几个婆婆手里学到的功夫,织得还是最难的花样,好看到他私底下都忍不住试了试。

    决定织完这一件再给自己来一件。

    至于他爸……

    算了,看在零花钱的份上还是给他也来一件吧。

    不过花样就得挑最简单的那种,一个大老爷们要那么漂亮的花样干嘛?

    这般想着,他就忍不住起身想要离开。

    白曼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去?”

    “我去找容晓晓,我得让她帮我多买点毛线,得挑好看的颜色,她那边的路子多找她最方便。”焦港说的毫不客气,也没想过和她客气。

    白曼没松开手,“等会我们一块过去,你先坐下我和你说件事。”

    焦港脸上有些诧异,“你和我一起去?你什么时候和她的关系这么好了?”

    仔细想一想,这段时间这两人好像见过不少次面。

    不由微微眯了眯眼。

    看来自己得努力一下,容晓晓关系最好的小伙伴只能是他,最少在知青中只能是他,这条大粗腿他必须得抱得牢牢的!

    白曼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特小声的问道:“你下回和叔叔联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问问……”

    接下来的话她没法说出口。

    心里到底还是很慌很乱。

    上辈子她也是知道爸妈出国的过程也并不是太顺利,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安定下来。

    可那个时候肯定也是恼怒她的决定,便一直没有和她联系。

    白曼想请焦叔叔帮帮忙,看能不能联系到远在国外的父母。

    可这个时候她又有些害怕。

    担心就算联系到了父母也不愿意原谅她。

    焦港等了一会没等到她后面的话,便直接接了下去,“问你爸妈的事?”

    他放下手中的毛衣针,特别直白的说:“下乡之前我爸就叮嘱过,他让我少接触你和盛左元,他说你们两人脑壳有洞,和你们多接触别把我也给带的脑袋进了水,我当时还挺不乐意呢……”

    他们几个都是一个大院的人。

    从小到大他是没少听爸夸两人,甚至不止一次说让他好好学学,眼里心里恨不得把这两人抓过来当自己儿女一样。

    而对他这个亲生儿子,那是要多埋汰有多埋汰。

    结果等他们成为了朋友,还约着一块下乡当知青,爸又换了口风,私底下是不止一次两次开口让他少和他们接触。

    当时他还不以为然。

    现在……爸吃得盐果然比他吃得米还要多。

    有些事不得不佩服。

    白曼嘴角有些抽搐,“你之前可没这么说。”

    焦港白眼一翻,“你还真把我当傻子呢,这种话怎么能当着你们的面说,不止我爸,咱们大院的人谁听了你的事没傻了眼?好些人都叮嘱着家里的姑娘不要跟你学呢,说是要学了直接打断她们的腿。”

    毕竟腿断了总比人突然被拐跑了来得强。

    白曼:“……”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那你现在怎么就当着我的面说了?”

    说得她心里怪不是滋味。

    她以为的为爱付出,原来在其他人眼里都是脑袋进水的行为。

    也、确实是这样。

    焦港顿了顿,“或许是因为比起盛左元,你还不是那么的令人讨厌吧。”

    第144章

    在最开始的时候,焦港真的很讨厌他们两人。

    那是一种被背叛以及无措的感觉。

    下乡之前,他们三人都待在一个大院,三人会下乡的原因各有不同。

    盛左元家里出了事,他属于被‘放弃’的那一个,除了下乡之外别无他选,白曼却有得选择,却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跟随盛左元下乡当知青。

    而他,也属于没得选吧。

    即使躺在地上打滚,他爸还是要将他送来。

    但当时还不算太难过,因为他觉得自己有两个好同伴,就算下乡了也能互相扶持。

    不是他自以为是。

    而是下乡之前,他们彻夜畅谈,说着关于未来的事以及向往。

    还彼此打气,承诺过三人一定会很团结,遇到问题一起解决,对着月色发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结果呢?

    在火车上就察觉到不对劲。

    先是白曼给他的感觉很怪异,变得沉默寡言,有意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一开始他还只当是白曼离家的忧愁。

    可结果一到了红山大队,白曼就直接脱离他们的小团队,完全忘了原先的誓言。

    焦港这边还在纳闷的时候。

    盛左元第二个将他抛弃,直接甩开他去接触那些为他心动的女同志,以此减轻干活的负担。

    那个时候,他不是没找过两人。

    白曼冷淡、盛左元毫不在意,两人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那段时间的他真的快死了……

    多到完全扛不住的活,每天都疲惫不堪,累到连呼吸都快喘不过来。

    身体上累,心理上还得焦虑。

    明明是和最好的朋友一块过来,但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会先后抛下他,这让他很是茫然,不止一次的质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身体上疲倦和内心的纠结真的快把他逼垮。

    如果不是容晓晓将他拉到猪圈来,他都不敢想自己后来会怎么样。

    或许能扛过去,也或许没法抗过去。

    谁又知道呢?

    反正现在的他也不会在意这两个人。

    不过他刚刚的话确实不假。

    对比盛左元,他确实不讨厌白曼。

    他和他们在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又是在一块上学长大,几乎天天都会见面。

    但不得不说,下乡后这两人的改变真的很大很大。

    只是白曼的改变还好,盛左元变得他都不敢认,再困难的时候他都没想过靠女同志来减轻身上的负担,而盛左元却一个接着一个,让他惊得是目瞪口呆。

    也让他和其他人一样,对盛左元的感观变成了讨厌。

    焦港接着道:“不过我就算这么说,也不可能和你回到以前了。”

    说到这里,不由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最先背叛这段友情的人是你们,就算你们想再次回头,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原地等你们。”

    他没这么卑微。

    而且也不觉得这段友谊值得他这么卑微。

    反正最好的朋友肯定是做不成了。

    但他也没想过完全不和对方来往。

    看在同大队的知青份上,白曼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来求帮忙,他能帮还是会帮。

    但也只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伸出援手,至于其他的也就不会想那么多。

    就像她现在想要开口的事,焦港会在下一次联系爸妈的时候提一提,但如果爸妈为难或者是不乐意,他也不会再三强求。

    话还是会带到,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请求父母再付出一些代价的情况下去帮这个忙。

    不过这段日子他对白曼还是有些改观。

    窑洞之所以能成立起来并不仅仅是因为白曼。

    但也不能否认她确实付出了不少。

    在焦港的印象中,白曼并不是一个在没有同价值回报的情况下甘愿付出的人。

    但这一次她偏偏做了。

    还做的这么好,比他想象中还要来得更加优秀。

    真的是让他大吃一惊呢。

    手上又开始忙活起来,焦港说着:“我过两天会给家里去个电话,到时候会帮着你问问,不过你最好还是找其他亲戚打听打听,这样或许会更清楚一些。”

    白曼只是苦笑一声。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叔伯家、舅舅家多少都会知道一些她父母的事情,但是她没脸去联系他们。

    “麻烦你先帮我问问吧。”

    焦港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白曼看着他淡淡的样子,心中也挺内疚的。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焦港和她生分了很多,也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倒不是忘记了以前的承诺。

    而是有一些事情她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她真的有想过在彻底安顿下来后给予焦港一些帮助,但想象和现实差别太大,不过就是成功了一次,现实就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在窑洞成立之前,她自顾不暇,整个人处于特别茫然的时间。

    事业上、感情上,全都一塌糊涂。

    在经历过无数次的纠结后,她选择将这些全都放下。

    不管是事业还是感情,现在的她根本都没法承担得起,拿起任何一样都会将她给压垮,倒不如全部放弃。

    放弃了。

    心里不是不能感受到失落。

    但同样却觉得解脱。

    同样她还有依托,那个时候窑洞成为她唯一的选择。

    原先的她一直都是独自奋斗,现在和周边人一起努力、互相扶持,原来这种模式更适合她一些。

    窑洞的成功,解决了她的全部焦虑。

    也是这个时候才开始回顾原先,才发现自己一路来真的错了好多好多。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

    全都被她辜负了。

    “你现在想来窑洞吗?”白曼开口,声音略显干哑,“窑洞现在走上正轨,需要的人手也会越来越多,你要不要过来?”

    她为窑洞付出不少,但真要说起来,窑洞带给她的利益并不多。

    她以及最初的几个知青,都是按天数拿工分。

    暂时一天十个工分,不过大队长也是私底下和他们说过,每个季度会算一次账,会将其中一部分当做奖金发给他们。

    只不过,这笔钱也不会太多。

    付出和收益是真的不成正比,但在这里干活就是比她单打独斗来得强。

    而且她发现,虽然收益不高但她还有一些其他收获。

    这么短短的期间,她就和几个地方结交到了人脉,各个生产大队、供销社、锻造厂,好好维护这些关系,改革开放后她想要自己一个人去打拼,这些人迟早能成为她的助力。

    种种原因,白曼是真的愿意继续待在窑洞这边奋斗。

    同时,她也想将焦港拉过来。

    她不是不知道这些都太迟了,但该做的还是得做。

    窑洞不全归自己负责,但以她的功劳想要拉一个人进来并不是难事,也没人会拒绝。

    “不去。”焦港想都没想就拒绝,“容晓晓答应过我,明年开始猪圈这边全由我负责,以后我就是这边的猪倌,到时候再让妮萍过来给我打下手,这里的活不比窑洞好?”

    所以他干嘛要去?

    这要是在下乡之前,谁让他来养猪,他一定骂死对方。

    可在下乡之后,才知道养猪有多香!

    尤其是还多了一个妮萍来打下手。

    妮萍那是谁?

    那是干活干到他怕的勤快人。

    有这么一个勤快的小伙伴,他想不偷懒都难啊。

    白曼皱了皱眉头,“窑洞的活也并不是全都很累,而且论长久的说,窑洞这边的发展会更有利。”

    焦港不乐意了。

    这不是说养猪没烧窑来的体面?

    这简直是对未来猪倌的一种侮辱!

    “谁说得?现在谁不知道我这边的猪养得好,周边的生产大队一个接着一个来,全都是想来讨教讨教该怎么科学养猪,我要是想发展起来,那说不准就能成为整个公社的养猪导师,个个生产大队都得来听我的课呢。”

    白曼眉头越来越紧。

    她倒不是嫌弃。

    比这个脏比这个累的工作她做了不知道多少种,之所以会这么提议只是从长远的角度来考虑。

    可现在一听焦港的话,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眼睛是越来越亮,她拍了一巴掌,开口说着:“好主意啊,要是按你这么说的来,你可以成为整个公社的养猪教师,猪对于生产大队来说特别的重要,不比粮食来的差,你要是能带领他们将猪养得越来越好,日后在公社的地位绝对越来越高。”

    至于能发展成什么样子她不能保证。

    但同样的,这也是一条完全可以尝试的工种。

    不比在窑洞当工人来的差。

    想越兴奋,忍不住想帮他规划起来,“这件事我先回去好好考量考量,争取在这个星期前给你做出一份规划书,再叫上大队长一起商议商议,早日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啊?”焦港整个人都懵了。

    他真的只是随意说了说。

    怎么白曼又是考量又是规划又是商议?他只想躺平不想奋斗啊!

    生怕她继续再说下去,他赶紧道:“你不是想去找容晓晓吗?走走走,咱们现在就过去!”

    毛衣也顾不上织了,带着人赶紧往容家走。

    打算把人送到后就赶紧跑,这段时间还是避着这位满腔奋斗心的同志。

    两人一路走到容家。

    容晓晓这段时间没怎么忙,农具品交上去之后她就在准备出发的行李,顺便好好歇一段时间。

    这次要跟沈工去外省,到时候肯定是忙碌的交流和学习时间。

    她得趁着没去之前先好好歇歇。

    歇够后再去忙碌。

    不过……

    也有可能越歇越懒,懒到根本不想起来动弹。

    白曼两人来的时候,容晓晓正坐在摇椅上晃荡着,边上的小凳子上放着时令的水果和零嘴,整个人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见到来人,她也没起身直接伸手招呼着:“快来快来,咱们红山大队的白英雄一战成名,正想听你这位当事人说说当时的场景呢!”

    “没什么好说的。”白曼走到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不客气的伸手拿着盘子里的水果。

    她不是第一次来容家。

    先前供销社的事情是容晓晓帮了忙,她第一次上门后就有了第二第三次。

    两人到现在算不上关系十分亲切。

    但到底比原先要来的熟悉了一些。

    只是普通的朋友,绝对没有深交的意思。

    这属于两人之间的默契。

    她知道容晓晓有秘密。

    而容晓晓也知道她心中藏着事情。

    谁也不清楚谁心中的秘密是什么,好奇但从来都没有打探的意思。

    所以她们之间不可能深交。

    但白曼总会忍不住想往容家这边跑,因为这个家庭的气氛特别温馨。

    会让她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回了家一样。

    “白知青焦知青来了?”容婆子从后院走了过来,她这一次并没有伸手向前摸索,而是微微眯着眼走出来的,她道:“白知青你的病好些了吗?我去给你们泡一碗姜糖水,这天气越来越冷,还是得去去寒。”

    “婆婆,我帮你。”白曼直接起身去帮忙。

    等人一走,焦港就凑到容晓晓身边,小声说着:“这人奋斗心上了头,自己奋斗不说还想把我拉着一块,等会要是跟你说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可千万别答应!”

    容晓晓挑了挑眉头:“比如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她开口你就知道是什么了。”焦港看着厨房那边,瞧着人快要出来的样子,赶紧说着:“你帮我再买一点毛线球,要好看一点的颜色,我就先走了,可不能让她再逮着我。”

    话刚说完,转身就溜了。

    白曼拎了两杯水出来,看着院子中只剩下一个人,“他呢?”

    容晓晓咧嘴笑了笑,“被你吓跑了,你到底说了什么事把他吓成这样?”

    白曼将其中一杯姜糖水递了过去,说着养猪教学的事,还跟着夸了一声:“他这个提议挺好。”

    容晓晓听着觉得这件事还真的有点意思。

    养猪教学的事真的要是办成了。

    那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公社的事。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如果往大的来,周边大队要是有了成效,那城镇以及附近的省城都会引起轰动。

    单看红山大队就知道。

    猪圈的四头猪那绝对是整个大队的宝贝疙瘩。

    对于其他大队同样也是如此,如果能有一个使猪长肉的法子,尤其是这个长肉的方法并不是太费力和费钱,那谁不乐意学着来?

    而且,容晓晓还从里面发现了一个来钱的好方法。

    饲养猪的食物中需要贝壳粉。

    贝类以及螺蛳壳都行,将其磨成粉后放入猪食中煮熟,而贝壳这玩意,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寻到,就算能也不是那么好寻。

    搁在红山大队,是因为他们捞鱼的同时顺便铲一些贝类。

    算是顺手的事情。

    可落在其他大队里,想要获得这些贝类就必须分一两个劳动力出来干活,大队还得给予工分。

    所以要有出售的贝壳粉,或许有些大队为了减少劳动力,宁愿花钱直接买。

    所以,又是一件来钱的买卖。

    不过可惜的是,红山大队不具备这个地利。

    大队的一条小河供着队里的四头猪就差不多了,根本担不起这么一门生意。

    还得有条大河,而且盛产贝类的那种才行。

    这点先不论,养猪教学的事是真的能成,她不是不知道焦港在怕什么,但还是不嫌事大的道:“这可是一件大好事,要是能办起来,可是能给大队带来不少政绩,大队长要是知道了,一定高兴的不得了。”

    白曼也觉得,当下就道:“那我琢磨琢磨后再去找他。”

    “干嘛一个人琢磨?把事说给大队长,你们一起琢磨呗。”容晓晓看了她一眼,似有深意道:“别把所有事都担在自己身上,尤其是这件事和大队有关,大队长到底比你了解一些当地政策,更清楚该怎么安排。”

    第145章

    自己有能力是好事。

    但是不得不说并不是所有事情自己一个人就能办好,就拿这件事来说,有一个知道当地政策的本地人来帮忙,那绝对会少很多弯路子。

    最少大队长在有些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可以直接了当找到公社的人员进行咨询。

    但白曼不同。

    她就算想去公社找管理这件事的干事,也得经过几个程序花费不少时间。

    如果这件事是容晓晓来办。

    她二话不说绝对立马找上大队长,逐一提供了具体的安排就由大队长他们来操办。

    这件事利国利民,而且对整个大队也有好处。

    显然他们会放在心上,当做正事来办。

    不过这件事是白曼先提出来的,容晓晓现在也只是稍微提一提,具体如何来办那都是白曼的事,后面的一系列安排她都不会插手。

    直接换了一个话题,问着:“焦港是为了毛线团来找我,那你呢?不会也想买一些毛线团织毛衣吧?”

    说到这个的时候她决定多买一些毛线团回来。

    别的不说,单论织毛衣的话焦港的手艺是真的不错。

    上手特别快,还有模有样的。

    她是没有这个耐心,但说不准焦港同志是个好心人,也愿意帮着她织几件呢?

    不管能不能成,先把毛线团备上再说。

    白曼却回,“我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百货商场买几件。”

    容晓晓看了她一眼。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兜里的底气肯定很足。

    看来上次那些布料让她赚了不少。

    不得不说原文女主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生意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种特殊的时间段就积攒了一大笔钱财,恢复高考后更是考上首都的大学,还成为了一名特别成功的商人。

    只不过现在的发展情况和原文中大有不同。

    在原文里窑洞是绝对没有成立的,白曼更不会接手属于生产大队的生意。

    可偏偏现实就是这样。

    容晓晓说不准到底是哪里改变了这些剧情。

    不是没有好奇,但是好奇之后也就没放在心上,反正这种事是好的转变并不是坏的转变。

    白曼来这里能有什么事?

    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

    就是想来待一待说说话,也不是和容晓晓在彼此互相试探,反而更喜欢和容婆子说说话,还有丑牛,听着他稚嫩的声音都觉得能扫平心中的烦闷。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经常跑来的原因。

    不过她也不是长待。

    待了半个小时之后便起身告辞。

    这次离开下次她照样还会来。

    每次来也都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和老人家多说说话。

    出了门后白曼就打算去窑洞。

    连着休了几天的病假,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她也打算继续努力了。

    有七岔道大队的前例在,这段时间窑洞那边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每次交易都顺顺利利,就算有一些小事情也被顺利的解决。

    在火车通行之前,窑洞这边的砖块生意也是不用发愁。

    而且也不用担心水泥厂那边会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意见。

    水泥厂是大厂。

    它可是背靠着供销社。

    一旦开春火车通行后,外省的砖块会不断的流进镇上,到时候就算他们和供销社有一些关系,供销社那边的单子他们也不一定能再接到。

    说来说去,烧砖这个生意只能做到开春那个时间段。

    再之后,就得开始烧陶瓷。

    陶瓷的利益要比砖块大,但是数量肯定没法取胜。

    她现在的计划就是如何在开春后将陶瓷的渠道打开。

    暂时是没有一点点思路。

    她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忍不住想起了容晓晓的那番话。

    或许她可以不将所有的压力都搁在自己身上。

    她也能将这些发愁的事分担出去。

    正想着这个问题时,白曼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些细微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不是刚刚才出现的,而是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下意识的停下步子,转头望过去。

    等看清背后的人是谁时,整张脸瞬间阴沉下来,她什么都没说,再一次转过身就要走。

    可这时,身后的人直接跑上前一把将她拦住,“白曼,你帮帮我。”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盛左元。

    此时的盛左元和原先大有不同。

    在最初下乡的时候,整个大队谁不觉得他是所有男同志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温柔儒雅、气质轩昂。

    好多未婚的女同志看到他,即使是一个眼神都会让她们忍不住脸红。

    如果不是这样,红山大队也不会有那么多姑娘家接二连三的栽在他身上。

    可现在的盛左元看起来特别的狼狈。

    还是那个身形,但现在瘦的脱型,腰杆子也一直挺不直,脸颊边都凹陷下去,眼眶黑了一大圈。

    尤其是那双精神又有神的眼眸,已经变得特别黯然。

    即使是相同的容貌。

    但看着却和最初像是两个人。

    现在的盛左元是真的特别狼狈。

    犹如一个惨败的失败者,已经从云端跌入了泥潭中,任谁都能踩他几脚。

    这要是被以往的亲朋好友看到,难免会觉得有些唏嘘,甚至会因此而觉得同情。

    但是白曼却不会。

    她只觉得心里特别的爽快,看着盛左元如此模样她差点要笑出声。

    面对他的请求,不管是什么事她都不会答应,甚至还恨不得再落井下石一番。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知道你爸妈在离开的时候给了你一些之前的东西,我有法子将这些东西换成钱和票。”盛左元顾不上寒暄,赶紧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还像是为了她着想一样,“有了钱和票傍身,你也不用天天耗在窑洞那边干活,又热又闷哪里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承受得住?”

    白曼冷笑一声,“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为我着想?”

    盛左元不是没有听出这话的阴阳怪气。

    但站在他这边的角度,是一直不理解白曼为什么在下乡之后立马和他撇清了关系。

    他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反而还觉得是白曼在无理取闹,要不是她突然对他冷了下来,他也不会去哄着那些乡下女人帮他干活。

    更不会闹得现在这般。

    要不是惦记上白曼手中的那点东西,他才不会突然跑过来。

    同住一个大院。

    谁不知道谁家的情况?

    当初他追求白曼的时候家里人是非常赞同的,因为白家的条件要比他们家好上不少。

    要不然白家也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花上大力气直接出国避难。

    其他家庭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出不了国。

    就像是盛家。

    如果有的选,盛左元绝对不可能下乡当知青,他一定二话不说就选择跟家里人出国过好日子。

    可他没得选。

    他不但没得选,甚至以当时家里的情况根本没办法给他安排一个好地方,三个人一起下乡,他手中的物资和钱其实是最少的那一个,只不过没透露出去而已。

    当时他哄着白曼跟着他一起下乡,也是知道白家人很在意这个女儿,有她在,白家怎么都会付出一些助力来帮她过上好日子。

    而他也能跟着沾沾光。

    就算白家不出手也没关系,他一直知道白曼身上可是带着不少好东西。

    将这些东西拿出去换钱也能换上不少。

    “我这边有一个路子可以将你那些东西典当出去,我也不要多了,你分我三分之一就好。”

    这次住院,是盛左元这辈子经历过最痛苦的事。

    更让他无比烦闷的是外面有不少人听说过他的事件,专门跑到病房中来看热闹。

    即使他咆哮怒吼也没法将这些人赶出去。

    来的人多了,难免有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其中有一个人就是专门在黑市中做买卖的。

    这人一开始来看他热闹。

    在他面前没少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有时候气起来是恨不得起身将他千刀万剐,可看着对方流里流气的样子,就算再生气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后来这人知道他是红山大队的人。

    开始好奇着后山宝藏的事,甚至还跟他说如果他悄悄的将宝藏弄到手,可以来他这边脱手。

    只要宝藏有价值,他就能高价回收。

    盛左元不知道后山到底能不能挖出宝藏。

    但是他知道白曼手中有一些价值连城的东西。

    因为那个时候白曼对他是一点隐瞒都没有,下乡的时候带了多少钱、带了什么物资,她都说得清清楚楚。

    包括她手中的几样宝贝。

    以前没打过她的主意是因为他知道她手中没多少钱,就算有几样宝贝在这个小地方也没法脱手换钱。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他恨不得直接将白曼的宝贝拿到手。

    至于白曼会不会给他。

    盛左元倒觉得问题不大。

    因为这几天一直听季婷在他耳边埋怨,埋怨白曼这段时间老是往这边跑。

    虽然她来的不是季家,但谁都知道她和容晓晓原先是没有交集的,为什么这段时间关系又突然好起来?

    在季婷看来,白曼就是又惦记上了盛左元。

    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两个人可是公认的情侣,两人还都是青梅竹马从一个地方来,在外人来看感情肯定很深。

    就算他们两人最后闹掰了。

    可季婷却总是不放心,或许是觉得自己怎么都比不上白曼吧,生怕这个女人把她的男人抢走,所以才会在盛左元面前说七说八。

    大部分都是拿着肚子里的孩子为借口,威胁他要是敢有什么心思,就一定带着孩子去死。

    在季婷的心里,孩子就是她最大的筹码。

    盛左元不乐意听这些话,但他却觉得季婷说得有些道理。

    白曼无端端跑到这边来,时不时就经过他家的门口,如果真的要和他撇清关系,肯定不会一直来容家。

    真要见容晓晓,哪里去见不行?

    容晓晓又不是一直待在家里,没必要一直路过这。

    所以,他肯定白曼心里还是有他。

    不管是感情还是同情,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还在意,他完全可以利用这点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

    “阿曼,你知道我现在的日子不好过,这些钱就当我借你的,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还你。”盛左元紧紧盯着她,自以为露出深情的眸子,他跟着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毕竟我们两人是接近二十年的交情,就算做不成一辈子相伴到老的伴侣,那也是……啊啊……”

    深情的面孔突然一怔,紧跟着瞪大眼,整张脸扭曲的皱巴成一团。

    而在他的对面,白曼缩回腿,冷声道:“再他么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我直接把你的根踹掉,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拿去喂狗!”

    第146章

    盛左元的伤还没愈合,平日里走起路来都得岔开腿,要是不小心蹭到了,都会疼得他龇牙咧嘴。

    更别说这么狠狠的一脚。

    整张脸瞬间灰白,眼前更是疼得发黑,整个人弓缩成一团,疼得冷汗涔涔,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而对于白曼来说。

    这一脚是真的很爽快。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就算和人发生争吵,她都不是那种直接动手的人,主要想动手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倒是一张嘴越来越厉害,从最开始吭吭唧唧说不出话来,到后面能面无表情的骂娘,这些都是被逼出来的本事。

    舌战群儒的滋味确实不错。

    说得对方连连战败。

    但不得不说,直接动手将对方打到起不来身的感觉让她心情更畅快。

    尤其被打的人是盛左元。

    这个她恨了几十年的男人。

    每每回忆起过往时,那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将人碎尸万段。

    而现在,看着他疼得直抽抽,白曼的内心真的有一种止都止不住的快感,还没过脑子她就有了一个想法。

    余光扫向周边,因为盛左元刚刚的一声惊呼,边上吸引来了几个人。

    就在他们要走上前时,白曼突然尖声大喊:“够了没有?我说了无数次,我和你没有关系!你要敢再来骚扰我,我不会客气的。”

    似做羞辱,迈步上前就又踹了两脚。

    此时的白曼和下乡前可不一样,窑洞没成立之前,她一直跟着大队的社员下地干活,如今的力气可不小,踹上两脚,那绝对不仅仅是花拳绣腿。

    她这么一闹。

    迎上来的人更多了。

    听到白曼的话,下意识就以为是盛左元在骚扰她,生怕一个姑娘家吃亏,还冒出几个人拦在盛左元面前,以防他还手。

    可定眼一看,就发现盛左元根本没有还手的可能。

    此时的他双手捂在下身,一开始身子是弓缩着,后面怕是疼得受不住,整个人倒在地上,疼得直哆嗦。

    “血……快快,赶紧把罗夏叫来看看。”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先前要不是招惹人,也不会被一钢笔戳穿,现在还不安分,又来骚扰白知青,瞧瞧伤口又被打坏了吧,活该。”

    活该是真的活该。

    但也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躺在这里继续流血。

    只不过帮着喊罗夏就算不错了,也没人打算上前去搀扶,和这种不要脸的人接触,他们宁愿去又脏又臭的地沟里干活。

    不过,盛左元也没躺多久。

    季婷不知道怎么听到消息,着急朝着这边跑来。

    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想要去搀扶,尖锐刺耳的哭喊声响起,“左元、左元,你没事儿吧?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季婷像是特别关心盛左元,直接扑在他的怀中,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另外一只手使劲摇晃躺在地上的人,生怕他没有反应似的。

    完全没顾上,她越摇晃盛左元脸上的痛楚就多加一分。

    好在,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晕厥过去时,季婷的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边,她死死盯着那个人,开口就道:“你……”

    “你能不能别让他缠着我?我耻于和这种人来往,你要是觉得他好就将人牢牢关在屋里,别放出来招惹人。”

    白曼直接打断她的话,抢先表明了立场。

    她说的也没错,最开始招惹她的人就是盛左元。

    只不过因为她没有详细的说,所以听在其他人耳中便会觉得是盛左元貌似放不下她,私底下又开始苦苦追求。

    可其实,盛左元为的是她手中的宝贝。

    可惜让他失望了。

    最开始决定下乡的时候,她确实跟盛左元说过自己身上会带些什么东西,两人悄悄的商定着一同下乡的计划。

    可是这辈子她重生了。

    这一次她还是选择下乡,只不过在下乡之前将爸妈为她准备的一些东西全都悄悄的放进了妈妈的行李中。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做第一次生意的时候是找焦港借的钱。

    她那么着急的想要赚钱。

    就是因为她兜里没底,所以才会觉得心慌。

    可就是手中有宝贝,她也不会分给盛左元三分之一。

    白曼宁愿把钱丢进水里听听响,也不会便宜他。

    冷眼俯视着地上的两人,她继续道:“别再让他继续骚扰我,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而此时,周边人有些沉默着,甚至有人倒吸了几口气。

    这次手下留情就弄的盛左元伤口再一次流血。

    要是不手下留情那得怎么样?

    不少人的视线又落在了盛左元的下身,本来就已经是个半废物了,这要是再纠缠下去,就真的可以将‘半个’去掉了……

    “你干嘛还要纠缠她?有我不就足够了吗?”季婷听到白曼刚才那一段话,只觉得盛左元还没放下她。

    想想自己和白曼的对比。

    除了肚子里有盛左元的孩子之外,其他样样都比不上。

    她特别恨,捶打盛左元的手也是越来越重。

    扬声威胁着:“盛左元,你要是再敢随意勾搭其他人,你信不信我带着孩子一块去死!这个孩子要是没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传宗接代下去!”

    “你听了没有!你回话呀!”

    “盛左元,你就是个废物,你以为除了我之外谁还会要你?”

    “药呢?打胎药呢?我要把这个孩子给打掉!我要让你后悔莫及!”

    一声接着一声,最后盛左元是彻底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被季婷捶打的缘故还是被她的话给气到了。

    最后周边的社员们不得不搭把手将人抬到了大队长家……

    这场闹剧,容晓晓站在院子外也看的是一清二楚。

    是真的挺闹腾的。

    只不过这个热闹挺没意思。

    闹来闹去都是这个样,这次过后没多久肯定就会有下次,这么折腾下去也不知道是谁先承受不住。

    “原先没看出来,没想到白知青这么凶。”陈婶子凑了过来,她手上也是在织着毛衣。

    一边织着一边八卦着,“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好多人都觉得白知青特别能干,就忍不住想着给她做做媒,可今天这事儿一闹,肯定有不少人心中打怵,做媒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先前把七岔道大队告了的事可是白知青提议的。

    虽然他们大队的人觉得大快人心,但多多少少都挺怵白知青。

    这绝对是整个公社中的头一遭。

    白知青的手段可真是了得。

    再看看今天这几脚,那真的是往死里踹。

    在她看来是恨不得跟着鼓掌,觉得盛左元就该多踹几脚。

    白知青厉害是真厉害。

    但也就是太厉害了,还没几个人敢把这么厉害的姑娘家娶回去。

    万一闹个什么矛盾,说不准会被白知青追着打。

    容晓晓一听就觉得好笑。

    白曼要是知道了,怕是会在刚刚多踹几脚,恨不得让其他人都以为她凶的很不好欺负。

    陈婶子看着旁边的季家人进进出出,她跟着小声道:“和他们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这么闹腾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歇停,好几天晚上我都听季婷在闹,每回都拿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威胁。”

    不仅仅是在威胁盛左元。

    还有季家的人。

    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拿着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在打什么主意。

    肯定是想因此谋得什么好处。

    季婷就像是拿到了一个法宝,能借此作威作福,不是折腾这个就是折腾那个。

    每天吵吵闹闹的是一直没停歇下来过。

    一开始还觉得有热闹,可听的多了就觉得烦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容晓晓和陈大婶的想法一个样。

    不用想就知道,等会儿季婷回来又会大吵大闹。

    所以她决定出门溜溜弯。

    正好过段时间要出门,她还得备上一些要出门的物资,“我等会儿要去供销社一趟,贾菊姐那边能弄到一些颜色鲜艳点的毛线团,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要要要,有没有大红色的?”陈婶子连连点头,“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想给小孙女织一件鲜红的毛衣,这个颜色看着就喜庆。”

    她正在织的毛线团就是容晓晓帮忙买到的。

    价钱不一定比其他地方贵,线丝更柔软颜色还更鲜艳,正好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她恨不得给家里人都织上一件。

    容晓晓记下了,紧跟着又去其他地方问了问,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下了其他人的需求,这才带着钱往供销社去。

    这会不早不晚,一路上基本上没去供销社的人。

    也是运气好,没走多久就遇见了一辆牛车。

    花了一分钱上车,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会包车,没成想车上还有一人。

    那人抬头望过来时,容晓晓先开了口,“又出门啊?先前给你的锤头可得带好了,遇见坏人直接拎着锤头上。”

    林知野不由轻笑出声,“谢谢你的提议。”

    容晓晓抿了抿唇。

    这个男人笑的可真够好看。

    也真够神秘的。

    如今的天气越来越冷。

    除了窑洞送货的人会时常出大队之外,大部分的人都是一直待在大队内。

    很少有人经常跑来跑去。

    林知野就是时常见不到人的那一个。

    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容晓晓坐在他身边,下意识地掏了掏兜,拿着两粒糖果递了过去,“等回去的时候我得跟丑牛说一说,他要是知道我和你同行,肯定特别的安心。”

    林知野的视线落在糖果上。

    几乎没有犹豫就伸手接了过来,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到底吃了多少颗容晓晓给的糖果。

    好像每一回见面,她都会当着他的面掏兜。

    不过不得不说一声,这些糖果是真的很甜。

    剥开糖衣,糖塞进嘴里,他开口说着:“和你一路我也挺安心的,就是有坏人冲出来,也不用担心会伤到我。”

    这位女同志的力气。

    他是不得不服。

    想要制服寻常的人,那是轻轻松松一点问题都没。

    两人你一句安心、他一句坏人。

    弄得赶牛车的老爷子开始心慌,难不成是这段时间不太平,时不时冒出坏人来抢劫东西?

    越想越觉得可能。

    心里打定主意这几天还是别出门了,他受不受伤无所谓,赶车的老黄牛可不能受点伤!

    一路同行到镇上。

    两人下了牛车便分开了。

    容晓晓直接朝供销社去,除了一些毛线团之外她还计划着买不少东西。

    虽然沈工说外省离得不远,她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随时回来。

    但这一去一回的挺麻烦,倒不如把需要的东西都置办好,安安心心在那边待一段时间。

    毕竟这种全国性技术工的交流会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参与的,还是得好好把握把握。

    容晓晓这边在置办东西。

    远在湘城的吴传芳也在清点着行李。

    出发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连车票都已经定好,一到日子就能拎着行李出发。

    事情定下来后,吴传芳并没有给两个女儿去消息。

    就算这段时间有电话联系也没跟她们说起。

    她想给两个女儿一个天大的惊喜。

    已经想着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时,她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越想越期待。

    在收拾行李的时候都忍不住哼出歌声。

    第147章

    同大杂院的石头奶瞧见,不由好奇问道:“你这是给晓晓姐妹寄去的物件?先前你让我弄得棉花就是给她们寄过去的吧?”

    一旁的马莲撇嘴,小声说着:“女孩子家都是赔钱货,这么好的东西给她们,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人家姑娘多出息,你瞅瞅这才下乡多久,时不时就寄来大包小包。”旁边的石头奶看不惯她,“倒是你家的小子,那才是赔钱货吧,工作让出去了,工资也不上交,你这个当妈的都快要饿死在家了,他们都不管不顾,有这样的儿子,还不如不生养。”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马莲高声,却一点底气都没。

    石头奶哼声,“我说错了?要不是你还有两个‘赔钱货’的闺女在,时不时救济一下,不然哪天真会饿死在家,指不准你那两个儿子还乐呵呵的把你们埋了,乐得家里腾出一间屋子。”

    马莲听得面上扭曲。

    但除了气得顺不过气之外,她什么都不敢做。

    骂骂不过、打又不敢打。

    谁让这个石头奶家里几个壮汉,个个都十分孝顺,真要闹起矛盾,谁家能打得过?

    她家倒是有两个儿子。

    这本是她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事,有两个儿子撑腰,她什么都不用愁了。

    在她和男人的工作没让出去之前,马莲是一直这么以为。

    可现在……即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那两个儿子是真的靠不住。

    自己有工作拿工资的时候,钱票抓在自己的手里,两个儿子尽知道哄着她顺着她,天天嚷着会孝顺,以后让她不工作就只待在家里享福。

    那时候她多自豪啊。

    有这么两个孝顺的儿子在,她以后还怕没好日子过?

    谁能想到,她的日子会这么难过。

    钱财一没抓在自己手上,两个儿子瞬间变了脸。

    一开始还好,等后面手里的钱用得差不多,家里的粮食也越来越少,两个顶替他们工作的儿子直接甩手不管,甚至还嚷嚷着让他们回农村,说是农村老家有房有地,跟着干活挣工分不会饿死。

    当时她就被气病了。

    自己男人和她就是心疼两个儿子,担心他们下乡当知青日子难过,才把他们的工作给让了出去。

    结果现在倒好。

    两个儿子直接变脸,居然想把他们赶到农村去。

    看他们不乐意也就不愿意把工资拿出来,眼瞅着家里米缸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他们视而不见只会说一些风凉话。

    反而是嫁出去的两个闺女时不时救济一些。

    要不然他们两口子怕是真会饿死在家。

    马莲不后悔吗?

    后悔的要死。

    当初对着吴家冷嘲热讽,说是他们不舍得孩子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工作给让出去?

    当时吴传芳还和她对骂了一番。

    那个时候她没骂赢,还受了一肚子气。

    在背后是没少咒骂,就等着以后看吴传芳后悔。

    结果呢?

    人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在她口中的赔钱货是时不时就从外地寄来一些大包小包,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但这段时间吴家经常飘出一些肉香味,再看看两口子身上换的新衣裳,大概也能猜出一些寄来的东西中到底装着什么。

    而且容水根没将工作让出去不说,他反而还成了七级技术工,整个大杂院就属他的工资最高。

    要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

    她要是能像以前一样,两口子拿着工资,儿子就算不孝顺他们心中也有底气。

    更别说这笔工资自己抓在手里,两个儿子还会顺着自己,哪会像现在这样。

    马莲是特别后悔。

    后悔的不得了。

    可就算再后悔,她也拉不下这个脸说出来,面对石头奶的冷嘲热讽,她只是哼了两声出来,紧跟着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吴传芳身上。

    吴家并没有关上门。

    堂屋的地上摆放着两个大包,没看清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显然东西是真不少。

    马莲想起前段时间吴传芳一直在收棉花票,想来是北方冬天实在是太冷,应该是给两个女儿准备的。

    她家里正好有一床七八成新的被褥。

    便扬声问道:“平安妈,我那里有一床新的棉花被你要不要?看在几十年的交情上我算你便宜一点,盖起来特别暖和,正好适合北方的天气。”

    “新的棉花被?你家啥时候买新的棉花被了?”

    吴传芳还没有开口,一旁的石头奶就跟着搭话,“你家的棉花被是去年做的吧?当时可是没少显摆,怎么到你嘴里就是新的了?”

    马莲没好气道:“我就不能不盖吗?难不成你天天晚上盯着我们家,专门看我们盖的是什么被子?”

    被子确实没少盖过。

    崭新的东西她哪里舍得一直不用,只不过全新和七八成新的价钱肯定不同,她自然想高点价卖出去。

    不卖不行。

    两个女儿就算想救济婆家的人也不乐意。

    再不换点钱,过年前后怕是真得饿肚子了。

    她又开口说着:“你找人重新弹一下不就成了新被子?反正都要买,干嘛不在我这里便宜一点买,能省一点算一点。”

    吴传芳一直没搭理院子里的人。

    好不容易将东西都塞进布袋中,她起身站起:“不用,我家闺女说了她们不缺物资,你说说她们两个怎么就那么能耐呢?这才多久就在生产大队站稳跟脚,倒是让我们少操心了很多。”

    没有哪个父母不喜欢夸赞儿女的。

    吴传芳也不落俗。

    自己整日又没什么事,和别人闲聊唠嗑的时候,难免会提一提关于两个孩子在生产大队的事迹。

    说着那话时,是一副引以为傲的样子。

    石头奶跟着点了点头,“你家闺女本来就有能耐,咱们这个大院学习成绩谁比得过平慧?”

    这话是真不假。

    吴平慧那丫头特别有冲劲,就是性子犟了些,老早以前她就觉得吴家的这个丫头以后肯定会有出息。

    果然,就算是下了乡也能有一番作为。

    倒是让人挺羡慕的。

    不过比起吴平慧,容晓晓倒是让人有些惊讶。

    吴家的两个女儿。

    一个风风火火特别有冲劲、一个却是闷不作声,要不是时常都会在院子里遇到,她都怕是记不起吴家还有这么一个小闺女。

    可谁能想到。

    就这么一个容易被人忽略的姑娘家,去了生产大队后居然搞出那么多的事情,听的就让人佩服不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母亲的有些夸大。

    可就算往小的去想,那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

    果然平日里不声不响,可到底还是吴传芳的种,就她的脾性生出来的闺女也不是怂货。

    石头奶能顺着吴传芳的话往下。

    马莲却听不得这些话。

    同样也是四个孩子。

    也都是两个儿子两个闺女。

    偏偏她家的儿子不孝顺女儿没出息,对比起来心里恼火的不行,“那么有出息,你不还是花了大价钱买这么多东西寄过去?”

    吴传芳对于她的阴阳怪气丝毫不生气。

    她阴阳怪气的越厉害,何尝不就是越嫉妒?

    乐的看到她想要却又得不到的样子,开口说着:“都说了不是给她们寄过去的东西,下个月我和老容要去趟北方,应该得待到过年后才回来,这些都是我要带过去的行李。”

    “你要去北方?”

    “是要去探亲吗?好事啊,你家老容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盼到了。”

    “你们怎么能请得到假?我有个亲戚想去外省都批不到介绍信。”

    “不算是请假,算是办公出差。”吴传芳并没有说的太仔细,只是大概的说了说出差的事宜,并道:“我这次出门家里就平祖两口子了,到时候有什么事儿就麻烦你们多帮把手。”

    “好说好说,都是一个大宅院的街坊邻居,真出了什么事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

    “他们小两口都挺踏实的,再说了平安住的也不远,有他在你就尽管放心吧。”

    吴传芳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心里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遇到大事,院子里有管事、街道又有办事处,实在不行还有向来机灵的平安,平安的老丈人家也尽是壮汉,还真不发愁有人来帮忙。

    要是遇到小事。

    让这小两口吃吃亏也不是不行。

    多吃点亏有了经验以后总不能眼看着是个坑还主动往下跳吧?

    要真是这样,这小两口那绝对是无药可救了。

    她也懒得操心,不然死了都没法瞑目。

    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有些事要办。

    去平安老丈人家打个招呼,还得去平祖的岳丈家待一待。

    说起来,她也是挺佩服这个三儿子的眼光。

    自个找个地去当上门女婿,找的地还真挑不出毛病。

    媳妇是个特开朗的姑娘。

    没什么心眼,整天都是傻乐乐的。

    她家里的长辈和兄弟也都是那种大气的性子,不爱占小便宜还特别的爽朗,和他们多相处几次是越来越觉得好。

    本来吴传芳对于平安突然要去做上门女婿的事有些不满。

    但其实心里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选择。

    不还是家里没本事让他留在镇上嘛?

    本来家里就一个工作指标,之所以会留给吴平祖,也是因为当时他和段月相处了好几年,如果他要是下乡当知青那这个婚肯定是结不成。

    这要是分开了,那真的是把段月给害惨了。

    私底下谈了好几年,眼瞅着年龄越来越大,结果自己男人突然下乡跑了,那她该怎么办?

    不过当时也是不知道段家的那些情况。

    要是早知道的话,她说不准头一个就把吴平祖送下乡当知青。

    工作名额的事让了出去。

    下面还有三个孩子。

    家里倒是有些钱也不是不能去买工作名额,但下乡热潮的时候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如果能买到,当时她肯定也会选择把闺女留在家。

    毕竟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也不确定那些地方会不会有坏人会欺负人。

    男孩子总比姑娘家要更适应一些。

    虽然这些话她从来就没有在家里说过,但平安想来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自己为自己做打算。

    心里有些生气他突然炸出了一个要去当上门女婿的雷。

    但同时她也是明白,到底还是家里亏了他。

    要真的有的选,他或许也不会做出这个选择。

    不过就现在来看,吴传芳觉得三儿子这个选择简直是明智之举。

    他岳丈家真的是难得的好人。

    儿媳妇也是特别好的人选,小两口现在是蜜里调油,有时候她都没眼看,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黏糊。

    所以对比平安这边。

    吴传芳是放心的不得了。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得往段家跑一跑。

    这一次她肯定不会凶神恶煞的跑上门,那肯定是和和气气的过去。

    至于会不会将段家人吓到。

    她都这么和气了段家人还能吓到,那也只能怪他们胆小。

    第148章

    段家人是真的怕了。

    上回吴传芳来那么一遭,他们几个被揍得还没缓过神。

    再加上这段日子家里闹得不行。

    段春那个臭丫头居然去报名下乡,他们倒不是舍不得段春下乡去受累,而是她这么一走,家里好多事都没人做了。

    更何况她都已经十六七岁,再养个几年就能出嫁,到时候就能换一笔聘金回来。

    可人要是下了乡,离得那么老远,他们哪里还能从段春手上获得好处?

    “算了算了,她愿意去就去,迟早有那么一天会后悔。”段父闷了一口小酒,辣得嗓子都疼,“这小丫头精得很,想从她手里要到好处,那简直难上加难,还不如早早的滚开,省得占用家里的粮食。”

    说是这么说。

    但还是特别不甘。

    只是再不甘又能怎么办?段月那丫头好拿捏,要不然也不会硬生生在家里拖到二十好几才出嫁,当时要不是段春插了那么一手,指不准就能拿上很大一笔嫁……不对,有吴传芳那个悍婆娘在,想占得便宜还是太难了。

    反正这两个闺女是没得指望。

    既然指望不了,那就赶紧离开的好。

    省下的粮食他还能多吃一口。

    “真让她去?”段母还是有些迟疑。

    段父白了她一眼,“我要是说不让,你拦得住吗?”

    “……”段母沉默着。

    她还真拦不住。

    就段春那丫头,想拦住很难。

    正说着话,段耀祖突然跑了进来,他喘着气道:“我这边得到一个消息,段月的公公婆婆下个月就要出远门了。”

    因为太着急,说话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吸气。

    “真的?”

    “太好了。”

    “那……那……”

    第一反应是高兴,可反应过来后却又怔住了。

    他们这么高兴有什么用?

    悍婆娘只是出远门又不是不回来,就算在她离开之后占点便宜,等她回来还不是会将他们收拾一通。

    上回那碗红烧肉,就把他们揍到现在都缓不过神,结果被揍了不说,红烧肉也被端了回去。

    这次要是再来点什么东西,又得在家躺上几天。

    光想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算了算了,便宜不能占到还得挨顿打,一点都不划算。

    段父问道:“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还能有谁,我那个傻姐夫呗。”段耀祖道:“我刚回来的路上正巧遇到他,就被他拉着聊了几句。”

    说到吴平祖,他是一点没将这人当姐夫的意思。

    两人都是‘祖’,结果那个傻子命多好,家里安排的妥妥当当,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一个稳当的工作,怎么不让人羡慕?

    最开始大姐要嫁给吴平祖时,他还挺高兴的。

    吴家的条件比他们家好太多太多,光是他那个当技术工的爸,一个人的工资就比他们全家的多。

    当时还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多要一点聘金。

    正好拿着这笔钱给他娶媳妇用。

    等以后早点怀上吴家的血脉,再想个法子让大姐劝着吴平祖将他的工作让给自己。

    光想想就觉得美,私底下是没少劝大姐抓住这个男人。

    结果呢?

    凭白无故白送了一个大姐过去,自家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反而还遭了几顿打。

    遇到吴平祖,那绝对是他这辈子最晦气的事。

    最好以后别再遇到了。

    不仅仅是段耀祖这么想,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着。

    他们没想过再占吴家的便宜,也希望吴家的人别再出现在他们面前,最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在下午还没开始做晚饭时。

    吴家就来了人。

    看着登门的吴传芳两母子,段家的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哆嗦了下。

    下意识就想往外跑,可等他们回过神,才想起这是自己的家,就算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亲、亲家啊,今天怎么有空来了?我们、我们这段时间可没做过什么啊。”段母磕磕巴巴,她这位亲家的战斗力是真的强,曾经扯着她头发,一巴掌一巴掌直接往脸上扇。

    当时头发都被薅下来好大一把。

    脸上更是肿了十天半个月。

    以前也不是没跟人干过架,但那都是你来我往,而不是一边倒,自己只有被揍得份。

    她这位亲家真的是有一身蛮劲,力量大到连男人都能干趴,她是傻了才会在明知道干不过的情况下去找打。

    她哆哆嗦嗦的迎上来,顾家其他人却连迎上来的勇气都没,直接缩在边角处,生怕被吴传芳注意到。

    “瞧你说得什么话,都是亲家嘛,没事就不能来串串门?”吴传芳一脸和气的样,脸上还带着一抹笑,瞧着要多温和有多温和。

    可她这这番模样,落在其他人心里就瘆得慌。

    段母都不敢再开口了,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瞧着就像是古时代老妇人边上的嬷嬷一样,特别卑躬屈膝。

    跟在吴传芳身边的吴平祖露出一丝老好人的样,“之前跟小舅子说过,我爸妈过段时间就会去趟北方,一去就得年后再回来,所以想着离开之前和你们聚聚。”

    “……”

    “……”

    段家人全在沉默着,他们根本不想和吴家的人聚聚。

    吴传芳招了招手,让吴平祖将带来的小篮子递过去,“来你们家吃饭,自然不能空着手来,这是我们带的几个鸡蛋,一个个贼大,说不准还能出个双黄蛋,不信晚上就吃这个,正好我们娘两也能在这里吃上一顿。”

    “……”

    “……”

    段家人又一次沉默。

    怎么还要留下来吃饭啊?

    真是怕了……

    不过瞬间,段耀祖聪明了一回,他立马起身就想往厨房跑,“我去我去,难得伯母上门,我给您露一手。”

    这话倒是提醒了其他人。

    去做饭好啊!

    躲在厨房就不用面对吴传芳了!

    “我去我去,你们谁都不准跟我争!”

    “你去个屁,你们弄过饭吗?粮食放到哪个米缸你们都弄不清楚,还做什么饭?”

    段母这个时候算是明白了会做饭的好处。

    就她家的两个爷们,平日里油壶倒了都不会扶一扶,更别说是烧柴做饭了。

    她直接拿捏住他们父子,开口说着:“亲家可是贵客,你们要是没将饭菜做好岂不是亏待了他们?到时候亲家会生气的!”

    这么一说,段家两父子就不敢争了。

    万一半天都做不好一餐饭。

    吴传芳这个悍婆娘怕是能把他们切碎了当菜吃。

    段母瞧着他们爷俩没说话,顿时有一种胜利的感觉,正要扬起嘴角站起身时,段春一下子从外面冲了进来,直接拎起了桌面上的几个鸡蛋,她说着:“吴阿姨您等一下,我这就去做饭让您尝尝我的厨艺。”

    说着就往厨房跑,像是以防有人要躲到厨房,还直接伸手将房门给带上。

    段母脸上的笑意瞬间一僵。

    心里将段春骂得要死,但面上什么都不敢说。

    而是一脸悻悻然的又坐下,“让她去,呵呵、让她去。”

    吴传芳跟着一笑,她道:“咱们既然是亲家,那就不说两家人的话,这次上门也是想请你们帮帮忙,我和孩子爸一出远门,家里就两个孩子在了,平日里就麻烦你们多照顾照顾下。”

    段家三人反手指着自己,“我们?”

    要让他们平日里去照顾吴平祖两口子?吴传芳难道不怕他们过去占便宜?

    “我知道你们性子弱,真要和别人发生争执肯定也没法找回场子。”吴传芳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握拳的姿势,“不过也没关系,你们把欺负他们的人记下来,等我回来一个一个打上门。”

    段家三人同时缩着脖子,总觉得吴传芳是意有所指。

    吴传芳接着道:“我这个人最护犊子了,也见不得有人欺负自家孩子,咱们都是做父母的人,想来你们也是这般吧?所以一定得好好照顾他们,千万别让他们被欺负了,要不然,他们少一根寒毛我可是连你们都不会放过。”

    段父段母低垂着头。

    段耀祖却听出了这话的重点,“不、不放过我们?”

    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觉得很不对劲啊。

    吴平祖特别好脾气的帮忙翻译着:“妈的意思是我和阿月要是少了一根寒毛,连着你们一顿……呃,一顿揍。”

    说着像是尤为的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道:“不过你们也别放在心上,你是我大舅子,是我媳妇的娘家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欺负,又怎么可能来欺负我们?”

    “……”

    “……”

    “……”

    不但不能欺负他们,还得拦着别人不能欺负他们。

    不然等悍婆娘回来后,连着他们一块揍?

    凭什么?凭什么啊!!

    然而心中在咆哮,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一点。

    除了僵硬的尬笑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的最后。

    等吴家两母子离开后,段家三人脸上一垮,抱成一团哀嚎着。

    他们怎么就这么倒霉,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一个亲家?有吴传芳压着他们,他们还怎么过日子啊?

    瞧瞧今天。

    悍婆娘一脸和气,但笑里带着凶意,吓得他们连饭都不敢多吃。

    对了,她哪里是拎着礼串门啊。

    带来五个鸡蛋,被段春那丫头一下子全都做成了菜,对比他们缩着脖子不敢夹菜,吴家两母子吃得是特欢,鸡蛋都被他们吃了不少,还吃了他们不少粮食。

    想想就亏。

    又被吓唬又被吃了一顿。

    他们怎么就这么惨啊。

    “怎么办怎么办啊,吴平祖那么懦弱,再来一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段月,他们两个不明摆着好欺负吗?他们真被别人欺负了,吴传芳肯定会找我们麻烦的。”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不但不能占便宜还得护着他们?”

    “凭什么啊!”

    “凭吴传芳力气大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打人有多疼。”

    是真的很疼。

    疼得他们龇牙咧嘴,好长时间都缓不过神。

    三人唉声叹气,而蹲在厨房里啃着玉米棒的段春却若有所思。

    她才十来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父母靠不住。

    虽然是段家的女儿,但家里除了大姐之外,其他人都是将她当做物品对待。

    之所以没被直接扔出去,是因为她们能在家干活,等长大后又能换回来一些聘金,甚至他们时常会叮嘱她们两姐妹,就算以后出嫁了也不能忘了娘家,要多从婆家拿些东西回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说了无数次,说到她都快要会背了。

    从一开始的点头,到后来知晓他们打着什么心思,不是没感觉到茫然和绝望,但现在只剩下麻木。

    段春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除了逃离之外,没有办法解决原生家庭的麻烦。

    可现在看着。

    父母和哥哥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强大。

    瞧瞧吴阿姨的手段,这才多久就将他们治的服服帖帖。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她觉得有必要学学。

    揍父母肯定不可行,不然有理都得变成无理,光一个孝道压下来,她就会被喷得无法立足。

    但兄弟姐妹之间打架的事没少发生。

    以后家里人要是又对她又打又骂,她也不跑了。

    就专门逮着段耀祖那个怂货打,打得他怕她,就像怕吴阿姨那样。

    段耀祖是父母眼里的大宝贝,钳制住段耀祖就相当于抓住了家里的命脉。

    而且她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下乡知青的事已经定下来。

    就算知青办那边能申请一点粮食,但她也不可能除了这点粮食之外什么都不带。

    她为这个家做了很多很多。

    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是她和大姐两个人忙活的。

    付出的这些也该给她一些回报。

    原先想着只要能下乡远离这家人就好,就算下乡的日子再苦她也不怕,在那里能遇到一个好人,留在那边安家也不是不行。

    段春抬起头,视线落在还在哀嚎的几人身上。

    但她还是觉得不甘。

    凭什么呢。

    她从几岁开始就在家干活,一直到现在手脚都没停下来过,凭什么做了这么多,最后却要光身逃离?

    她也得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第149章

    这一夜,段春想了很多很多。

    而同时吴传芳该走的亲戚都走得差不多,现在就等着火车出发的那一日。

    这两天,两个闺女不是没给她来电话,好几次都忍不住将这件事大喜事告诉她们,好在都忍住了。

    就连夜里,有时候都会做些类似的美梦。

    以最惊喜的方式出现在她们面前。

    两姐妹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惊喜等着她们。

    不过,容晓晓这里也迎来了一个大惊喜。

    先前沈胜智将几样农具品拿回锻造厂,也是有心想要锻造出一批,不过肯定没法直接按着容晓晓的设计来。

    不然全都是四不像,外观上既不美观,有些地方也显得有些多余。

    所以前些日子,沈胜智联合着其他几个技术工,先是对这些农具品进行分割,再绘制详细的图纸组合。

    在这期间,他们也不是没有征求过容晓晓的意见。

    经过一周的时间,已经按照原先的农具品进行周详的改造,并设计出最适合的模样。

    因为这些农具品的本质都是容晓晓设计出来的。

    所以在图稿的设计人中,容晓晓的名字排在了头一个。

    “设计稿已经上交给公社那边,虽然现在还没得到答复,但这事肯定能成,说不准会由公社带头,大力开发这些农具品。”沈胜智带着一丝激动,他跟着道:“一旦成功推广,你这个头号设计人必定能得到嘉奖。”

    容晓晓摸了摸鼻尖,“倒也不是我的设计,而是从其他地方得来的一些灵感。”

    这些农具品现在看着稀罕,但搁在几十年后就特别常见了。

    “都一样。”沈胜智示意着,“你不猜猜是什么样的嘉奖?”

    容晓晓想不到。

    不过她先前听马婆婆等人唠嗑,说是他们大队的大队长早些年就开始盼着念着能拿个优秀大队的奖章。

    或许这个就是差不多的意思吧。

    “我要说出来你肯定特别高兴。”沈胜智早前特意的去了解过,“去年工农兵大学成立,已经招收了第一批大学生,这个名额可是很难得,公社那边一年也不一定有几个名额,但如果你想要,怎么都能拿得到。”

    工农兵大学的名额,都是给有成就的知青。

    容知青完全符合这个条件。

    她要是申请不上,那只能说这里面绝对有黑幕了。

    “第二,那就是申请回城的名额,不但能申请回城,知青办那边还会替你解决工作的问题。”沈胜智越说越激动,“以你的能耐,完全可以在相关大厂里当技术工,干个几年考上级,成就不会比我现在差。”

    沈胜智的话真的让容晓晓很意外。

    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一个回城的名额。

    她之前都不太在意过这方面,但也是知道这两个名额的重要性,就像沈工说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申请到。

    真的足够稀罕。

    不过。

    容晓晓有些迟疑了。

    没下乡之前,她确实不想在生产大队待下去,要不然也不会想着看能不能遇到一个合适的对象,留在城镇上。

    但现在……

    她还真没想过离开的事。

    倒不是不敢想,如果她真的有这个想法,就算没有农具品的事她也能找到法子回城。

    只是真的完全没想过这方面的事。

    回城吗?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城市怎么都比生产大队有发展。

    如果这个机会摆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肯定都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

    不对……

    这个机会摆在二姐面前,她肯定会犹豫,当初她可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下乡知青,就算有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更别说现在二姐在大队里发展的那么好。

    明显着就有一番建树,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她以及帮着成立小作坊的人中都有些能耐。

    不出意外的话她只会越来越好。

    这个时候二姐又怎么可能选择回城?

    同样的,容晓晓也知道自己和二姐的打算一个样。

    在沈工说出这件事后,她是有些惊喜但第一反应并不是在狂喜中接受这件事。

    而是开始犹豫了。

    既然犹豫就代表她暂时不想离开红山大队。

    她觉得这里还挺不错。

    她在这里做了很多很多事,好不容易将这里打造成最适合自己的舒适圈,周边的人也让她觉得很舒适很安心。

    暂时她并不想离开这里。

    “我怎么看你不是太惊喜的样子?”

    容晓晓没解释心中的想法,只是说着:“我在红山大队还有很多很多事没有做完,这时候并不是一个离开的好时机。”

    沈胜智一愣,“你不想去上大学、不想回城吗?”

    容晓晓轻笑了一声,“现在还不到我该离开的时候。”

    沈胜智哑然,心中是越来越佩服面前的姑娘家了。

    他是在昨天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侯厂长还在身边,他们两人当时还说,等容知青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欣喜若狂,只可惜她一离开他们这边肯定会少一个很大的助力。

    只不过可惜归可惜。

    换做是他们的话,一定毫不犹豫的接手这两个名额中的其中一个。

    不管是去上大学还是回城,都要比待在这个小地方来的好。

    可沈胜智没有想到的是,容知青居然拒绝了。

    而且从她脸上的神色来看,她并不因为这个选择而遗憾,仿佛这两个名额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一再的确认,容知青也不是什么不懂世事的小姑娘,沈胜智并没有进行劝说,只是笑着道:“那看来奖励的方式得换一换,不过不着急,这件事怕是得年后才能出章程,你要是在这段时间想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就是。”

    容晓晓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着想,连忙道谢。

    两人跟着商量了一下出发的日期,沈胜智像是叮嘱自家的晚辈,“过段时间会大降温,你最好带一些暖和的衣物,生活物品倒不需要多带,那边都会替你安排好……”

    叨叨叙叙了一会。

    容晓晓也听得认认真真。

    后来还是沈胜智的徒弟突然来叫,说是厂房的一个零件尺寸出了些问题,想请他过去看一看。

    容晓晓也跟着一块过去。

    锻造厂前段时间接了一笔单子。

    说起来,这笔单子和容晓晓还有些缘故。

    当初如果不是她的提议,锻造厂不会和玩具厂达成合作的事宜,一下子解决了锻造厂人口充实的问题以及玩具厂技术上的问题。

    两个厂子有了深度的合作。

    彼此来往多了后,玩具厂的陆景胜同志正好有个战友急需一笔零件,便牵线给了锻造厂。

    “这笔单子不小,给厂子里带来了不少利益,不过也挺有难度。”沈胜智一边走一边说着,“算是我们厂子里头一回接到的空心圆柱零件,对于老师傅们来说算不上高难度的零件,但一些新手就掌控不住尺寸,再来掏空难度大,因为尺寸太小很难将其掏空磨平……”

    到了厂房,容晓晓便看到了他们在做什么样式的零件。

    对于没有自动化设备的锻工来说,大零件没有小零件来得麻烦,尤其是这种拇指大小的空心圆柱。

    不但得注意外围尺寸,还得注意内围尺寸。

    可就是这么巧。

    容晓晓还真知道一个处理的好法子。

    她捻起其中一个合格零件,仔细打量后开口:“凿空心零件最好的法子不是用工具去磨,其实可以试试进行镦饼式的技术。”

    “镦饼?”

    沈胜智干了这么多年的锻工,自然知道什么是镦饼式的技术。

    简单点说,就是进行棒体高温凿洞,一般用于大型设备上。

    容晓晓没立马解惑,而是问道:“我刚听沈工的意思,这笔单子的数量应该不少?”

    “对。”沈胜智点了点头,“如果顺利的话,这笔单子应该能做到明年年尾了。”

    “那正好。”容晓晓说着,“镦饼式的技术适合用在大单上,因为你们得根据这个尺寸做出坯形,坯形做出来后,你们的活就轻松了,直接进行坯形加工,能大大提升效率。”

    说白了,就是在锻造零件之前,先制作出一套模具。

    这种镦饼的方法在几十年后很常见,弄出模具,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复制粘贴’了,又简单又快捷。

    “你这个法子……”沈胜智连着吸气,这真的给了他很大的灵感,“让我想想,让我好生想想。”

    接下来的时间,沈胜智拉着容晓晓探讨了好多好多。

    说得差不多后,又在锻造厂的食堂蹭了一顿午饭,紧跟着容晓晓就去了供销社。

    先前就拜托贾菊姐帮着寻几样物件。

    这次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此时的街道上没什么人,再加上天气的缘故,供销社内特别的冷清。

    柜台内的供销员大多都聚在一块唠嗑,手里还在忙活着织毛衣。

    容晓晓发现,这段时间织毛衣的人真不少。

    大队里不少大妈大姐就拿着到处串门,镇上这边也差不多。

    贾菊余光瞧见进门的人,本来没在意,可正眼一看后瞬间惊喜:“晓晓,你来了啊。”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又是跟边上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容晓晓往旁边的小屋去,“走走,咱们里面说话,里面更暖和些。”

    刚进去,贾菊就将房门给带上了,她小声道:“我跟你说,这次是真的运气好,从外省那边拉来一些稀罕货,要不是我们主任强硬着留下一些,怕是想买都买不到。”

    她嘴里的稀罕货,就是各色的毛线团。

    这种线团手感更舒适,颜色也有更多的选择。

    贾菊一看就知道是畅销货,找了关系弄了不少票,先备上了好多。

    备上的这些可以留给自己人,也能稍微高价换给其他人,反正不会吃亏。

    晓晓在她心里,那就是自己人。

    她走到一个柜台前,拿出钥匙打开锁,将里面的一个布袋拎了出来,“你先挑,尽管挑自己喜欢的颜色,要是想要的眼色不够就跟我说,我和其他人换一换……对了。”

    说到这里,她看到柜台最里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原先不是想要一些种子吗?我这里弄到一些。”

    对比毛线团,贾菊后半句话更让容晓晓欣喜,“种子?是什么种子?”

    “就弄到了两种。”贾菊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三七和天麻籽,换给我的老爷子说了,这些东西不好种,可不是像种菜那么简单,方方面面都有讲究,他跟我说了好大一堆,我听都没听懂。”

    不好种却不便宜。

    就掌心这么点,她可是用二两红糖换来的。

    主要是这边没人种这玩意,全是老爷子家里的人上山偶然遇到,正好听到她在打听,才采摘了一点来碰碰运气。

    “没事,我先种着玩玩。”容晓晓咧开嘴角,小心翼翼拨弄着贾菊姐掌心的小颗粒。

    如今的粮食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太重要了。

    有钱有票有人脉,想买粮食对于她真的易如反掌。

    所以,她的小空间内继续种植粮食有些浪费,再来空间里的粮食堆积的越来越多,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售卖给相识的人肯定不行。

    这么大批量的出售绝对不保险。

    除非悄悄售卖给陌生人。

    她现在堆积的粮食数量可不少,除了偶尔弄出一些填补家里的米缸之外,好几月的粮食都攒在空间里。

    也是懒惰的缘故,实在是懒得去处理,不然也不会积攒这么多。

    不过容晓晓也给自己的懒惰找了一个理由。

    不是不愿意去处理,而是没等到一个好时机。

    这不,好时机来了。

    等她去了外省,抽个时间去周边转悠转悠,看能不能在那边将这些粮食给处理掉。

    等处理掉后,她就不打算全都种植粮食了。

    第150章

    先前会种植粮食,是因为那个时候她急缺粮食,再来也只能弄到粮食的各类种子。

    就连这个都极为的不好弄。

    当时容晓晓手里没多少钱,在外也不认得什么人。

    那么点粮种真的费了老大的精力,更别说其他价值连城的药材种子了。

    但现在不同了。

    粮食不再是她急需的东西。

    现在的她想要买粮食,有无数条路子可走,轻轻松松就能弄到一些。

    再来她手里不缺钱也不缺人脉,弄到一些药材的种子并不是难事。

    就像现在。

    容晓晓小心翼翼的将这些小颗粒收起来,她问道:“收到这些很不容易吧?贾菊姐你一共花了多少钱,我拿给你。”

    “先前我也觉得不容易,可其实只要找到对的人,不是一件麻烦事。”贾菊也没客气,直说了一共花了多少东西换来的,她跟着道:“是从一些猎户手中换来的,这些人常年都待在山里面,遇到这些种子的次数不少,只不过原先没什么必要,就没在意,这次我同他们都说了,只要能弄到一些特殊的种子,就能拿到我这边交换物资。”

    换粮食、换红糖或者换其他的物件。

    无非就是在狩猎的时候顺手采摘一下,还是很多人愿意做的。

    贾菊跟着道:“你要得量不太大,我就每种给你收一点。”

    容晓晓立马道谢。

    贾菊不在意的挥手,“别说这些见外的话,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我公公近些年身子骨不太行,一直待在厂房干活受不住,原先就想着调管理层的岗位,只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盯着那些位置的人不少,要是没有重大的贡献,他不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调岗成功。”

    公公虽然是厂子里最高等级的技术工,但是想要从技术工调为管理层,并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

    但因为公公跟着晓晓后面捡了不少功劳。

    倒是把这件事变得更容易了一些。

    先前公公可是在家叮嘱过她,虽说这件事已经提上日程但现在还没有完全落实下来,所以让她先别急着往外说。

    甚至还在家里商量着,真要落实后又该送一些什么礼给容晓晓。

    毕竟这可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原先贾菊是想瞒着。

    可是有些话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再说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必要瞒着,她还道:“我公公正发愁该怎么谢谢你,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只管开口,我肯定给你弄到手。”

    这话还真不是夸张。

    先前家里人还商议着要不要干脆买辆自行车当做礼送过去。

    自行车对于其他人家来说很难得。

    但是对他们家来说并不是一件特别难以承受的事。

    公公是八级钳工,每个月拿到手的工资就有八十好几,婆婆又是厂子里的副厂长,到手的工资不比公公来的要少。

    再加上她以及她男人的津贴。

    也难怪娘家人一直说她嫁进了福窝,不得不说他们家还真没为钱票的事发过愁。

    更别说她私底下还忙活着一些事。

    每个月挣的钱不比她的工资来的少。

    所以公公婆婆商量着给容晓晓送礼时,她是一点都不肉痛也没什么不满的情绪。

    但凡要是换一个人。

    她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乐意。

    可容晓晓还真不同。

    两人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半年的样子,但她是真的把容晓晓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子。

    和她相处特别的舒服。

    两人之间有来有往,虽然没有故意去占容晓晓的便宜,但她们之间确实是她占了好处。

    人即聪明又大方。

    不扣扣搜搜,也没什么不好的小心思。

    谁不乐意和这样的人来往?

    就像这次帮着去找这些种子。

    一小包的种子花了她二两红糖,最后容晓晓还给她的除了二两红糖之外还有一小包的鱼干。

    鱼干都是那种砍成一块一块晒干的那种。

    原先就是多嘴的说了一句,说是自己爱吃鱼腹的位置,肉嫩一些鱼刺也少。

    这不,每回送给她的鱼干全都是精心挑的鱼腹。

    贾菊可以说就算是自己男人都没有这么认真的把她的话记下来过。

    被人重视的感觉,又怎么可能不好?

    最后容晓晓装了一麻袋的毛线团以及一小包的药材种子离开了供销社。

    贾菊一直送着她出门,还小声说着:“我听主任说过段时间会运来一批海鲜,去年弄了条海鱼吃着味道特别鲜,这次要是有的话我就给你留一些,到时候让罗冬给你带信。”

    这个容晓晓特别有兴趣。

    连连点着头,“给我多留一些。”

    穿的用的她没太高的要求。

    但是在吃的方面就特别在意了。

    “那成,我一定给你多留一些。”送到门口,贾菊又叮嘱着:“一路上小心些,尽量和其他人走一块,可别一个人走小路,前些日子镇上就发生了一件案子。”

    “什么案子啊?”

    “老惨了。”贾菊叹着气,“一个姑娘家失踪了两日,她家的家人报案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谁能想到有一天早上一群孩子们在沟里发现了她……”

    是真的特别惨。

    她当时也正巧着经过那边,就去望了一眼,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哭喊声,当时她都差点落了泪。

    可在同情的同时又有些恐慌。

    她紧张着道:“是凶杀案,到现在都还没把杀人凶手给抓到,咱们这边晚上都少了好些人,都没人敢大半夜的跑出去乱晃悠了。”

    容晓晓听得皱起眉头。

    贾菊说着说着到底有些不放心,“这样吧,我还是把你送上车,不然我这心里就不踏实。”

    不顾容晓晓的推脱,贾菊硬是把她送上了经过红山大队的牛车,还对着拉车的人不住得道:“麻烦你把她送到大队口,看着她进去再离开,你也知道镇上发生了一些事,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上路真的不放心。”

    为此,她在付了车费之后还专门抓了几颗糖塞在车夫的手里,请他帮帮忙。

    车夫哪有不答应的?

    这几颗糖果要是带回家家里的孩子会高兴的不得了,连忙拍着胸口道:“你放心,我保证看着人进了大队再离开。”

    不过就是等个几分钟的事,根本不麻烦。

    安排妥当之后贾菊这才离开。

    容晓晓挎着个布包坐在牛车上,一旁的大姐开口,“这是你姐姐吧?跟我家姐姐一个样,我去哪里她都不放心,叮嘱来叮嘱去,还把我当做小孩子似的。”

    容晓晓轻轻笑了笑,并没有反驳。

    而她对面的大妈也跟着搭话,“现在不比以前,我家闺女出个门我也担心,谁知道在外面会不会遇到杀人犯?听说专盯着小姑娘下手,到现在都还没被抓住呢。”

    这话一提起,好些人都有些好奇。

    只不过这件事传的广,但是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谁也不清楚内幕,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话,大部分的话语都是带着担忧和害怕的情绪。

    容晓晓一路听下来。

    虽然没怎么插话,但心中还是希望能早日将这个杀人犯给抓住,毕竟离得这么近,谁也不希望杀人犯就活在自己生活的周围。

    “同志,红山大队到了。”车夫转过头说了一句,“别担心,我们看着你进去再离开。”

    容晓晓应了一声。

    刚下了牛车,她就道:“大叔你走吧,我在前面看到了熟人。”

    车夫探头看了看,确定道路前方站着一个人,这才驾着牛车离开了。

    容晓晓走了过去,她还没开始打招呼,对面的人就赶紧跑过来,着急的道:“容知青你总算回来了,我爸一直在办公屋那边等着你。”

    “大队长找我有什么事?”

    罗夏带着人往里走,一边走着一边道:“上午公社来了人,说是调查信件的事情有了消息。”

    容晓晓一怔。

    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这件事拖了很长的时间,长到她都快遗忘了。

    就算有时候想起来,她都觉得这件事怕是没有下文。

    长时间的毫无音讯。

    要么这件事彻底成了谜案,又因为影响并不严重,相关部门怕是不会费力气去查这件事。

    要么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阻力也就更大,想要调查清楚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可结果却让她很意外。

    就在容晓晓觉得这件事没有下文的时候,却突然告诉她有了结果。

    步伐迈得更快了一些,她问道:“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具体是什么情况?”

    罗夏皱着眉头,“我也不是太了解,不过我看爸的脸色,感觉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对于罗建林来说,确实不是好消息。

    公社的人早已经离开了,他们这次带来了一份调查结果,这件耗时大半年的事到现在也算是落了幕。

    没错,破案了。

    案子是在外省破掉的,犯事的人员已经被抓捕,过段时间就会判决。

    然而此时在办公屋的罗建林一点都不高兴。

    他狠狠吸了一口指尖的香烟,吸了半天发现怎么都吸不出来,这才看到只剩下一个烟头。

    想着从烟盒中再拿出一支。

    结果烟盒里面空空如也,再低头看看地面,地面上丢着好几根烟头。

    顿时有些心疼。

    平日里他只舍得抽旱烟,这包烟还是因为公社的干事来了,拿出来招待贵客。

    结果一不留神,他们三个全给抽完了。

    “这叫什么事啊,花婆子到死都记挂着她的大儿子,本以为一直没有音讯,人怕是在逃难的时候没了,可结果呢?”

    罗支书看着桌面上摆着一堆的信件。全都是一些纸张发黄的信件,显然有些久远了。

    而这其中就有花婆子大儿子的来信。

    人家二十年前就往家里寄了一封信来,花婆子不知道,对方又不知情,两母子怕是都以为对方在逃难的时候出了事。

    现在倒是知道了。

    可两母子天人永别,再也没法相见。

    不仅仅是花婆子,还有那时候红山村的好多好多村民。

    摆在桌面上的信件少说也有百来封。

    涉及到的可是好几十户人家。

    就因为有人故意拦截,导致这些人近三十年来都没相聚,肯定都以为是对方出了事,一直毫无音讯。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袁会计一样皱着眉头,他反复的看着那封调查结果,越看越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就因为一个邮电局工人和一个容姓人发生矛盾,所以便将所有容姓人都恨上了,这个理由也太离谱了!”

    不是一点点的离谱。

    偏生这件事还就定案了。

    “这个理由确实不太对劲,但这个人也确实是犯事的人。”罗建林沉着脸色,“他盗窃信封的时候可是被公安抓个正着,也是从他家中搜出了这些被隐藏起来的信封,不管是什么理由,他肯定是犯事者里的其中一员。”

    没错,其中一员。

    绝对不可能只有他一个。

    但这件事他们知道也没办法,哪怕调查结果再离谱他们也只能忍着。

    就是因为很离谱,所以他们很明白这件事水深的很。

    不是他们这个小小的生产大队就能捍卫得了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罗夏带着容晓晓来了。

    容晓晓进办公屋的第一瞬间,就知道这件事肯定特别不顺利。

    屋内简直被烟雾给笼罩起来。

    刚进去就觉得特别辣嗓子,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抽了多少烟。

    罗建林听到容知青干咳了几声,便赶紧道:“罗夏你把窗户都打开通通气。”

    “好嘞!”罗夏连忙应了一声。

    跟着就去开窗户。

    把窗户都打开后还找了一把竹扇扇着风,把烟雾都吹出去。

    也顺便留在办公屋,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愁成这个样子。

    不等容晓晓发问,袁会计就将调查报告递了过去,罗建林也在她边上说起这件事,大概解释完后,跟着道:“公社那边的人虽然没直说,但我感觉他们的意思是没法再继续调查这件事,犯事的人找到了、被盗的信件也全都找了回来、虽然犯事的理由够离谱,但是偷窃的过程完全都能和他说的对得上,公安那边也确实往下继续调查过,只是什么都没查到。”

    到底是没查到,还是有些人故意隐藏真相。

    这些他们也说不准。

    容晓晓站在桌边,翻看着满满一桌子的信封。

    在里面还找到了自己父亲寄来的几封信件,她很平淡的道:“那就这样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屋里显得特别安静。

    倒是一旁的罗夏不可置信的道:“就这样了?”

    容晓晓咧了咧嘴角,但眼里并没有笑意,她反问道:“不然呢?”

    “我同意容知青的想法。”一旁的袁会计开口,他很慎重的道:“这件事水深的很,咱们一个小小的生产大队怎么跟人家斗?”

    “是这个理。”罗支书也跟着点了点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些信件都分下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来信的那些人还能不能找到。”

    他大概的看过。

    第一封来信还是在二十七八年前。

    而最后一封来信也是在一年前。

    有些人重复来信、有些人在没有收到回信后便停止了来信。

    这么多年谁也不确定那些人是不是还活着,又有没有更换过地址。

    都是一些不确定的事情。

    此时的容晓晓正垂着眼眸。

    她确实没想过再继续查这件事。

    这份调查报告真的很敷衍,敷衍到就像是背后的人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也是在警告他们别再生事。

    很显然这个势力比她想象中来的要大。

    容晓晓也没有鸡蛋碰石头的决心。

    最少现在是没有的。

    不用太着急。

    都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也不用争着这一夕之间,这件事慢慢来就是了。

    “对了,容知青你来看看这些信。”罗建林从一堆信封中掏出几封,“这些信封上写的都是你爷爷的名字,全都是寄到你家的。”

    容晓晓接过来一看,可看到其中一封时却突然愣了愣。

    大部分的来信中寄件人的名字都是‘容水根’。

    可另外三封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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