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坐高铁出门,大于六小时的车程,苏姚都直接选择飞机。三十个小时的硬座,这完全是不敢想的。
从前听到“青春没有售价,硬座直通拉萨”的宣传语,她好奇地搜了一下去拉萨的硬座时间,便直接放弃了去拉萨的计划。即便是三十个小时的软卧,她也不是很愿意。
不过这年代只有这个条件,苏姚也只有默默接受。
这一晚上不停在睡着和被吵醒,终于到了早上,苏姚去洗漱间洗了一把脸,觉得身上的闷热散去了一些。
苏姚路上带的干粮不多,却装了不少的黄瓜和西红柿。从前长途旅行的经验告诉她,坐火车带水果的重要性。
对面也是从申城出发的女同志,盯着正在吃西红柿的苏姚,闻着酸酸甜甜的味道,觉得自己刚才吃去餐车吃的盒饭都不香了。原本昨天傍晚看苏姚吃黄瓜,她为着自己能去餐车吃盒饭,还十分骄傲,现在就只剩下羡慕。
她主动问,“同志,你这西红柿能卖我吗?”
苏姚摇头拒绝,“买卖东西可是投机倒把行为。”
出门在外她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话柄。
她看对面暗淡下来的眼神,她话音一转,“你如果真心想吃,我送你两个。”
翟江瑞不是喜欢占便宜的性子,“那你够吃吗?”
苏姚看了一眼自己的袋子,“没关系,我带了很多。”
翟江瑞喜气洋洋地接过两个西红柿,她为自己辩解,“我以前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看见人家吃东西就忍不住想吃,这不是肚子里揣了一个,脾气都变得奇怪。”
苏姚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女同志是一个孕妇,怪不得在座位上坐一会就要出去。
注意看她的肚子确实能发现端倪,小腹微微隆起,看着比大嫂王佳华的还要大上一些,“那你这不容易,怀着身子还坐长途火车。”
翟江瑞咬了一口西红柿,比她想象中的味道还好,“没办法,我都快三年没回家了,要是不趁着月份还不大回家一趟,以后等孩子出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娘家。”
“是的。”苏姚理解。
在与她的对话中,苏姚得知,这个女同志叫翟江瑞,她66年就下乡了,当了几年知青以后,嫁给了当地人。
到了半下午,翟江瑞觉得肚子饿了,邀请苏姚一起去餐车,“苏同志,我刚才吃了你的西红柿和黄瓜,中午一定要让我请你吃饭。”
这个时代火车上的盒饭不便宜,还得有专门的票,苏姚当然不能接受,“你一孕妇就不用管我,两个西红柿而已,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你不用放在心上。”
见苏姚态度坚决,她实在饿得难受,就没有坚持。
就在翟江瑞去吃饭的时间,她旁边的位置上来一位抱着孩子的女同志。穿着土布做的衣裳,脸色蜡黄,一副不起眼的长相,逢人就低头。
翟江瑞肚子里怀着孩子,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跟她身边的女同志搭话道,“嫂子,你家孩子今年几岁了?”
她还想看看孩子的小脸,结果被一把拍开,“四岁了,我家孩子在睡觉,你别吓着他。”
翟江瑞悻悻地收回手,说了声抱歉。
对面是两座的长椅,一个人是孕妇,另一个是抱着孩子的妇女。
光是看着都觉得拥挤,苏姚于是对翟江瑞说,“要不咱俩换一下位置,你来我这边坐。”
苏姚旁边的位置始终没人,只有她一个人坐。
翟江瑞感激说道,“谢谢。”
于是两人换了座位,苏姚和抱着孩子的女同志坐在一排。
直到跟这位女同志坐在一排,苏姚发现她怀里的孩子真的很乖。
原本她十分讨厌在车上遇见小孩,几乎所有遇见的小孩都是熊孩子。可这个孩子从上车一起睡到现在,既不哭也不闹。
差不多到了饭点,见翟江瑞还不去吃饭,苏姚就问,“怎么不去吃饭?”
“我没什么胃口,中午的饭只吃了两口就倒了,这太浪费了。”翟江瑞把手放在肚子上,有些恹恹的,“反正也不饿,我就不去吃饭了。”
苏姚就问她,“那你还带干粮了吗?”
翟江瑞摇头,她出门前家里找人换了火车上的餐券,怕亏着她这个孕妇,没有带干巴巴的干粮,结果火车上的饭她吃不惯,觉得还没水灵灵的黄瓜好吃。
她小心翼翼问道,“你能再给我两根黄瓜吗?”
这有什么的,苏姚给了她两根黄瓜,额外又给了她一个西红柿。
“带的这些水果在车上吃光,省得我下车还要拎着。”
苏姚这话,让翟江瑞接受好意的同时,少了很多的心理负担。
“还不知道苏同志去顺城做什么?”
“我去找我对象。”
还没等翟江瑞问她一个申城姑娘,怎么会在顺城找对象,就听她补充道:“他在顺城当兵。”
在听到苏姚说对象在申城当兵后,她身边那个女同志明显瑟缩了一下。
翟江瑞眼睛亮了一下,“是在兵团吗?”
“好像是吧。”苏姚自己不太确定。
翟江瑞却十分肯定,“应该没错。”
两人咔嚓咔嚓啃黄瓜,翟江瑞跟她说顺城的一些事情。
闻着身边清香的黄瓜味,那位抱着孩子的大姐从放在地上的口袋里掏出干粮默默啃着。
虽然刚才在这位大姐身上惨遭滑铁卢,翟江瑞还是不气馁,主动问道,“嫂子别只顾着自己吃,也让孩子吃点。”
却得到干巴巴的一句,“他不饿,不用吃。”
经过翟江瑞提醒,苏姚才觉得这女同志和怀里的小孩有点奇怪。
虽然大吵大闹的小孩让人讨厌,可那才是孩子的天性,这个小孩不吃不喝只知道睡觉。
这不对劲。
三十多度的天气,小孩窝在当妈/的怀里,竟然也不嫌热。
顺城
团里这个地方,说是有秘密,那就有秘密。说是没有秘密,那一件小事全团的人都知道了。
就比如说今天,林远思告诉周言安的内容,团里其他人知道得比他本人还快。
这就全赖于那位接线员有一个大嘴巴。
周言安从师部回到团里,天已经完全黑透,办公室那边没有他需要做的工作,于是他就直接回了宿舍。
跟他住在同一宿舍的是三营里的教导员张海翔,他早年丧妻,孩子由爹妈和丈母娘帮着带,他像个单身汉一样住在宿舍里。
“听说今天有你的电话。”
周言安脱外套的手一顿,“还听说什么了?”
“是一位女同志打来的,让你去火车站接人。”说到名字张海翔有些迟疑,“好像是叫苏什么的。”
“苏姚?”
张海翔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吧?”
周言安估算了一下申城到顺城的距离,应该不急,不过怕中途出现意外,于是他问,“那你听说到,让我什么时候去接站吗?”
接站的日期,这谁关注啊?
周言安将脱下的军装往身上套,“我去一趟办公室。”
“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啊?”张海翔追在他身后一同出了门,贱兮兮地问,“你这么紧张,不会是一位女同志吧?”
他不过是打趣,不用想也知道,出现在周言安身边的,绝对不是女人,估计是亲戚或者是战友。
结果就听见那边淡淡说道,“我未婚妻。”
擦!
竟然还真的是女人。
张海翔在八婆方面绝对不输女同志,在他跟在周言安身后问东问西时,周言安终于忍无可忍,“组织应该派你去做情报工作。”
“你还敢质疑组织了。”虽然年纪比周言安大上许多,可他并不觉得被冒犯了,毕竟他对自己的形象不太看重,要不也不能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就出门。
“我只是觉得组织不应该忽略你的这个优点。”
张海翔摸着下巴,“其实我也觉得我在这方面有很擅长。”
等看到办公桌上的纸条写的接站日期还早,周言安才转身要回宿舍。
张海翔:跑这么老远,就为了看一眼纸条,这也是没谁了。
张海翔跟在周言安身后跑了一圈,关于苏姚这位女同志的消息丝毫没打听到,只知道这是周言安的未婚妻。
而作为周言安未婚妻的苏姚,此刻还在火车上煎熬。她要坐接近三十个小时的硬座,才能到达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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