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是苏姚同志?◎
苏姚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呦!
为了确定身份,别出现什么认错人的情况,苏姚还是问了一句, “你是周言安?”
苏姚从马车上跳下来, 走动间露出了白得发光的一截子手腕。
周言安也要确定她的身份,就问,“你是苏姚同志吗?”
苏姚这才想起自己头上裹着一件衣服, 她小心把衣服取下, 确保不会弄乱发型。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跟照片上的人有七八分相似, 区别大概只是发型不同, 却比照片上的形象多了三分色彩,和七分灵动。
简而言之就是比照片还要好看。
赶车的大爷这才知道, 这两位解放军同志跟苏姚认识的。
刚才他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于是对着苏姚抱怨道, “同志, 你这两位朋友可把我给吓坏了。”
这话他是不敢跟两个汉子说,只能跟苏姚这个稍微熟识一点的女同志抱怨。
苏姚也只能连声说抱歉。
跟大爷道谢后, 周言安帮着苏姚拎起行李放进吉普车后备厢。
苏姚自己非常识趣地爬上吉普车后座,张海翔看她竟然十分熟练地打开车门上车, 觉得十分惊奇,看着不像是那种没坐过吉普车的人。
现在小汽车稀罕, 各个单位能有上一辆都是十分难得。
他们团里也只有一辆吉普车, 为了方便大家出去开会。
普通家庭的孩子更是不可能坐过, 周言安这未婚妻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啊。
就在张海翔愣神的工夫, 周言安的手已经搭在副驾驶的车门上, 张海翔看见后赶紧上去摁住车门, 不让他打开。
接着在周言安要反击之前,打开车后座的门,将人推到门边,这意思十分明显了,你得跟对象坐在一块。
已经到了这一步,周言安长腿一迈,上了车。
只是,即便把人推到后座上,不能期待一个锯嘴葫芦立刻滔滔不绝。
看两人都不说话,张海翔在前面干着急。
他想着得在周言安在对象面前美言几句,免得误会了他,于是说道,“今天周团长一大早上就从团里出去,想到火车站去接你,结果半路遇见了一个小贼。咱们周团长向来以保护人民利益为先,于是追了出去。让我站在原地等弟妹你,我这人也没见过弟妹。还是怪我,平时训练不够刻苦,以至于周团长不敢把捉贼的事情交给我。”
这一大早,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苏姚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乘坐的火车是今天上午才到顺城。”
其实结果不难猜,知道她行程的人中,只有林远思有他的联系电话,是谁通知的不言而喻了。
果然就听周言安说,“我小姨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一听他这回答,坐在驾驶位的张海翔险些没跳起来,怎么能这样聊天,媳妇听见很容易生气的。
什么叫你小姨叫你去接,你去接我,就是因为你小姨的命令不是。
张海翔赶紧替他补救,“周团长小姨打电话时,他去师部开会了,没在团里,后来听说是要去火车站接你,生怕错过了时间没赶上,大晚上地从宿舍跑到办公室,看到时间以后才放下心。”
苏姚倒没有因为张海翔猜测的那般,听到周言安说是林远思让接,而气恼。
她反而关心贼有没有捉到,“那贼捉到了吗?”
在她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周言安缓缓点头,“抓到了。”
坐在前排的张海翔以为周言安至少要说自己抓贼的过程,来表现出自己很厉害,让女同志崇拜。
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继续说,反而听见苏姚夸了一句,“那你很厉害。”
张海翔气得不行,但想想这就是他性格,很正常。
只能认命地帮周言安吹嘘,他有多么勇武。
周言安和苏姚都是第一次见面,周言安又不是个多话的性子。
而不知道内情的张海翔还以为这俩人是对彼此不满,为消除隔阂,小汽车里面都是他在叭叭叭的声音,时不时苏姚能问上一两句话,附和两句。
而周言安就安静坐在苏姚身旁,属于你不问他绝对不说话的那种。
张海翔替他解释,“我们周团长平时不太爱说话,虽然性子闷,但人绝对正派,这一点小苏同志绝对可以放心。”
苏姚笑了笑没说话。
她觉得现在有点怪怪的,与从来没见过面的男人,要讨论结婚的事情。
车顺利地开进去,没有被门口站岗的卫兵拦下检查。
下车以后,张海翔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其中有一半是热的。还有一半是累的,急着给周言安找补,生怕这远道而来的未婚妻一气之下打道回府。
远方两人离去的背影,男的高大,女的娇小,看起来别提多般配。
张海翔摇摇头,这个家不能没有我,没我肯定得散。
周言安在前带路,带她进入一栋两层小楼。
这是苏姚在这里看到的第一栋小楼,虽然只有两层,她猜测这有可能是团里的办公大楼。
周言安在二楼一间关着门的房间前停下,敲门。
“进!”这声音很大。
办公桌前坐着,一名国字脸的中年男人,长得很黑。
周言安给她介绍,“这是石团。”
这就是周言安的直属领导了。
苏姚跟人打招呼,“石团长你好,我叫苏姚。”
“苏同志你好。”
“苏姚是我未婚妻,想让她在咱们团里住一段时间。”许是第一次介绍对象,周言安的声音有些缓慢干涩,尤其是在说到未婚妻一词时,微微停顿了两秒。
石杭一在听到苏姚自我介绍时的名字,就知道这女同志与周言安的关系。
原因是,周言安的结婚申请是拿到他这里批示的。
因而他是知道周言安要结婚的事,但是吧出于对周言安的刻板印象,他觉得这事有点邪门。
就像是尤宝全副团长去劝周言安跟知青结婚,他回来说周言安表示会尽快结婚,谁都没当回事。
周言安唉,每天过得跟苦行僧似的,看着就不像是会娶老婆的人。
毕竟哪有和尚会娶老婆。
而且周言安向来对待女知青不假辞色,从不因为女知青们娇娇弱弱就怜香惜玉。其余男军官即便是他,在对待女知青时,都免不了手下留情。
周言安对待女知青狠心,在对待男知青和其他下属的时候更狠心,大家都在背后叫他周阎王。还有人传,他一直没娶媳妇,肯定是他打老婆,没人敢嫁给他。
这都是无稽之谈了,他们这些一起搭班子的人,还是比较了解周言安的性子。他对下属严格,对自己更严格。
不过,大家对周言安能否结婚,还是持保留意见。
当时,周言安来领结婚申请,他想着这小子怕不是开玩笑,虽然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性格。不过,男同志嘛,都要面子,狠话都放出去了,自然不能打脸。
又过了一阵子,周言安拿着填好的结婚申请,以及女方的其他材料,让他签字审查。
石抗一当时还想,这戏再演就过了。不过,周言安各种材料都准备好,他觉得应该不是演戏,可能是为了应付,随便找了个对象。
那时,石抗一想着,别看周言安平时稳重,到底还是个小年轻,怎么能想到这种法子。
过了一阵,一直没有动静,他就更加确定自己的这个猜测。
谁承想,直接带到了自己面前。
不过,这也是好事。
看着面前漂漂亮亮的大姑娘,石抗一心想怪不得看不上女知青呢。
人家这对象也不差。
看这女同志白白净净,生得一副好模样,就是不像能吃苦的人。
别看石抗一一瞬间想了这么多事情,他对周言安说,“结婚报告都打了,还说什么未婚妻,也太生分了,这是你媳妇。”
石抗一的嗓门实在不算小,此刻他的办公室还是开着门的状态。
原本结婚报告只有石抗一看见,如今在他大嗓门的加成之下,别说相邻办公室的几位主任,就连在一楼的也听见了。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周副团长竟然不声不响地就结婚了。
现在,普遍大众对领结婚证都没有概念,觉得向上打个结婚报告,通过组织的审查就算是结婚了。
大多只有在真正需要用到的时候,才会去领。
所以即便两人没有领证,已经申请的结婚报告就是两人婚姻存在的证明。
于是,在外人看来,两人就算是结婚了。
周言安带苏姚来找团长,一是团里进了一个陌生人,要跟他申请。另外是想将苏姚安排到女兵宿舍那边,等到两人领证以后,再向上申请房子。
然而即便是没有领证,在团长眼里,两人已然是两口子,直接大手一挥,让他去后勤处主任那里领房子。
后勤处主任跟石抗一的办公室就隔了两间,两人从团长办公室出来,就进了后勤处主任的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室里,听见石团长的大嗓门,知道了周言安媳妇过来,团长让他领房子。
他在两人进门之前,就已经拿出了家属院的图纸,看着几乎已经被全部住满的房子,神情有些为难。
团里刚来顺城不久,兵团的领导就提议将家属接来,为了响应上头领导的号召,在给知青盖宿舍的同时,团里顺手盖了几十个小院子,以方便家属入住。
团里原本符合条件随军的家属不多,而且大多数人不愿意过来这边受苦,觉得顺城苦寒之地。
当时盖的三十间房子真不算少了,第一期只住进了十几家,其中就包括了几位主要领导起到头作用,把家属给迁过来。
不过,这几年过去,团里各方面的设施越来越好,长时间跟家属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
团长也说,现在条件好了,把家里人接过来吧。
不然一个单身男军官,下面这么多年轻女知青,也不是个事儿。
这么多年不跟老婆孩子住在一块,难道就不想老婆想孩子吗?
那就给家里写信,让家里都过来。
家属们也都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自家男人,能不想吗?正好收到信说过来吧,于是收拾行李带着孩子。还有把家里老人也给带上的,不过那都是少数,好容易上头没有婆婆压着,谁没几个儿媳妇愿意把婆婆给一起带上的。
就这一波的功夫,那时候盖的家属房住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后续还有家属陆陆续续往过搬。
家属房被住满了,再来的家属没地方住怎么办。没关系,咱们可以继续盖,于是就在原本那一片家属房的附近盖上房子。
这时候对房子没那么高的要求,就普通的自建房,只要天气合适,一个半月就能盖起来,装修再花上半个月,就能搬进去住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石团让周言安过来申请房子,家属院那边就没有合适的房子。
后勤处主任在两人进门前,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快请进来,是小苏同志吧,隔着老远就听见团长说话了。”
苏姚客气地同这位后勤处主任打招呼,他是个十分圆滑的人,讲话也明显要不石抗一好听,“周副团长能成家,我们这些老哥哥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然后他又表示了自己的高兴,以及周言安的优秀。
关于周言安有多优秀的话题,苏姚在车上听张海翔讲了一路,不过这两人从不同角度来讲,竟没有重合的部分,苏姚听得倒也没有不耐烦。
铺垫得差不多之后,他迅速将话头一转,“你们要来我这里申请房子。”
他把桌上卷着的图纸摊开,面色有些为难,“这是我们家属院的平面图。”
苏姚和周言安将头凑过去,听他讲哪个房子里都住了谁。
听他讲完,苏姚算是明白了,合着现在没有房子给他们住呗。
不过后勤处主任又说了,“现在天气合适,想盖房子也快,一个月的事。这王主任和孙主任家都是后头新盖的房子。虽然麻烦了点,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咱团里盖得房子,就只有三间大小,要是能自己盖,四五间的房子那都是没问题的。”
“你们要是愿意,我给批宅基地。”在后勤处主任看来,这两口子肯定是会同意的,毕竟新婚小夫妻,还是愿意住在一块。
他是只说自己盖房子的优点,却不说这后来盖的房子,所用到的材料那就得自己掏钱。以后一直在团里,那还好说,这房子能一直住着。
可如果周言安升职离开,这房子的归属问题怎么算。
苏姚视线在图上认真看着,后勤处主任默认她是在挑选宅基地的位置,便把图转过去,让从正面来看。
“你们小两口看看,选在哪里盖房子。”
苏姚细白的手指落在两户之间的位置,这里明明画了一个房子,却似乎没人入住,“主任,这两户中间有房子吗?”
后勤处主任点头,“有房子。”
见他有些为难,苏姚主动问道,“是哪里不妥吗?”
这房子是家属院同批盖的最后一个,当时盖到最后,只改出房子的框架。缺了很多的东西,也不觉得能住进这么多的家属,为了这单独一间房子去买材料有些不值得。
谁承想,这当时盖的房子都被住满了。
政治处的王主任原本只能住这间,但是他家孩子多,老娘也一起跟来了,当时觉得三间房子有点小,住不下家里七八口人。就说住进这房子里,自己装修也得花钱,我还不如在隔壁盖上一间大一点的房子,让老娘媳妇孩子都住得舒坦些。当时他家里人都还没来团里,不急着住,重新盖上一间房子的时间完全足够。
就来团里问行不行,当时后勤这边也发愁房子不够的问题,他觉得这也是个解决的办法。
自己盖的房子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来,于是他这间房子成了整个家属院最气派的一间,虽然没少花钱,住着心里舒坦啊。
在王主任之后,也有几户,看他这情况,觉得自己盖更划算,于是都找团里批土地,自己盖房子。都在团里算是个领导,不缺这点钱。而且石头黄泥木料什么的,山上都有,就是费点人工。
苏姚就问,“那把这间房子批给我们行不?”
行肯定是行,就是后勤处主任有点不太理解,就问“你想好了,还是大房子住着舒服。”
苏姚笑嘻嘻说想好了,“团里盖的房子肯定结实。”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住,房子没有必要太大。
后勤处主任觉得女人家不能做决定,还是看周言安的意见,见他一直没说话,就问,“周团长你觉得呢?”
也是后勤处主任问周言安的意见,苏姚这才想起来,不是自己选房子,选的房子是两个人一起住,能选房子靠着人家的关系。自己刚才竟然全都忘记了,还越俎代庖做决定,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心虚。
“你想好了,就这个房子吗?”周言安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苏姚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还是看你想法,我都行。”
周言安对后勤处主任说,“那就这个了。”
后勤处主任利索应好,从抽屉的角落里翻出钥匙串,原本挂着满满当当的钥匙,现在上面只有一把。
“我带你们去看看。”
正处于下午三点多钟,家属院没人走动。
后勤处主任带着两人进了一个小院,小院没有院门,在堂屋的门外上了锁。
院子东边是和它构造一样的自建房,西边大概就是后勤处主任口中的孙主任家,确实房子更加地气派。
后勤处主任对着孙主任家啧啧了两声,“看这房子不错吧,你们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用钥匙打开堂屋的门,后勤处主任带着两人一起参观。
这房子嘛,没装修过,看着确实破旧。就连窗户也是只有窗框没有玻璃,很显然,当时玻璃用完了。
进去走了一圈以后,他也不说建议俩人重新再盖房子的话了。这房子虽然现在看着破旧,但只要简单的装修就能入住。
至于他耿耿于怀的房子面积问题。
三间房子,两个人住那肯定是绰绰有余。
他指导道,“这房子你们稍微整修一下,十天半个月就能住进来。要是不嫌弃环境差了点,其实现在住进来也是可以的,把玻璃给安上,就行了,未来再慢慢整修。”
在房子里简单地转了一圈,三人就出来了,后勤处主任将堂屋门锁上。
出去以后,他就问俩人,“选这个房子还是重新盖?”
苏姚这次没有先开口,只等着周言安发表意见。
等了一会,苏姚始终没说话,周言安就问苏姚,“你觉得选房子还是重新盖更合适。”
既然周言安问自己,那苏姚就不客气了,“我觉得这个房子就行。”
“那就这个房子就行。”周言安于是说,“吕主任,还要准备什么材料吗?”
回去以后,后勤处的吕主任让周言安照着抄了一份申请,在右下角写上他的名字和日期就可以了。
写完以后,将钥匙递给二人,还郑重地说了一句,“祝你们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起为了革命事业奋斗终生。”
苏姚吓了一跳,就好像她真是结婚了似的。
周言安接过钥匙,道了一声谢,“多谢。”
走出办公大楼,周言安问苏姚,“那个房子现在不能住,让你暂时住进女兵那边的宿舍,等房子重新整修好再住进去。”
这算是截至目前,周言安对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苏姚都有点受宠若惊,“去人家宿舍挤,怪麻烦的,我住进那房子里就行。”
“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不能住人。”
苏姚想了想,“你们的库房如果有玻璃的话,咱们可以买一点回来。如果没有的话,用报纸暂时糊上,应该也没关系。”
夏天,家家户户晚上都开着窗户,即便是没有玻璃,不糊报纸应该也可以,就是有点简陋。
可就是开窗过夜,晚上会有蚊虫。
苏姚于是又说,“有没有那种纱窗布,可以钉在窗框上,夏天开窗户也不会有蚊虫飞进来。”
周言安提上苏姚的行李,把她送进家里。
问清楚她的需求,去仓库那边去问,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几块已经切割好的玻璃,还有一个小锤子,和一把铁钉。
回来以后跟她解释,“没有你想要的那种窗纱布,只有玻璃,我先把窗户上的玻璃安上。”
周言安从前没干过安玻璃的活,在去仓库拿玻璃的时候,跟人请教,听人详细描述要怎样安装玻璃,才能不漏风,且不会敲碎玻璃。
周言安刚开始装玻璃的时候,还有些生疏,后来动作越来越熟练。
他在院子里装玻璃的时候,苏姚正在屋子里检查,这房子想要能住人能生活,还缺些什么。
视察一圈 ,顺便关心一下装玻璃的人。
苏姚蹲在他面前,看了一会,觉得这人可真是手脚麻利,一看就是干活的老手。
对于自己的夸赞,苏姚从来就不吝啬给出,她笑嘻嘻地夸奖面前的男人,“你可真厉害,咱家以后装修都不用雇人,你完全可以胜任。”说得好像这是一个多么光荣的职业似的。
周言安还是注视着面前的工作,就好像是苏姚的话他没有听到似的。
只是钉钉子的手微微一抖,也不知道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夸奖,还是对着她口中“咱家”这个称呼。
不过好在他及时稳住了手。
苏姚提醒,“你小心一点,别砸到手了。”
“不会砸到。”
苏姚意识到好像是自己杵在这里碍事了,“你先干吧,我去不挡光的地方站着。”
周言安看一眼苏姚原本站着的地面,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安好玻璃后,周言安将卸下来的窗户装回窗框上。
周言安跟苏姚交代了一声,就又出门了。
这次出去,他把借来的锤子还回去。抱回一床崭新的被褥,以及苏姚糊墙要用的旧报纸和糨糊。
各个办公室都剩下不少旧报纸,这个不值钱,周言安自己办公室剩下的就足够苏姚用的。
至于糨糊,是去食堂花了一毛钱,让大师傅帮忙熬的。
苏姚目瞪口呆地看着周言安不声不响地端回来这么多东西,她下意识伸出大拇指,“不愧是解放军同志,真是急群众之所急,解群众之所忧。”
唇红齿白的女同志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周言安轻咳了一声问,“被褥放在哪里?”
苏姚从他怀里抽出一小沓报纸,铺开报纸,将被褥放到上面。
既然报纸和糨糊都有了,苏姚提议,“那我们先往墙上糊上报纸,这样会稍微美观一些。”
这房子还不是水泥抹成的墙面,而是更加廉价且随处可得的黄泥。
周言安应了一声,“好。”
苏姚直接分工,“我往墙上刷糨糊,你往上铺报纸,等你累了,我们再换一换。”
“好。”
房子的构造是,从院子推门而进的是堂屋,平时负责烧火做饭。堂屋东西各一间房,东屋面积略大些,承载的功能是主人家的日常起居。西屋略小些,可以堆放一些不常用的生活资料,西屋还有一铺小炕,大概是备着来客人给客人住。
“我们先把西屋的墙面给糊上报纸,我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周言安以为她看西屋小,觉得她大概是不懂才选择这边,给她解释,“东屋虽然大,但是日照时间长,房子会更暖和一些,而顺城的冬天寒冷且漫长,所以这边的人把东屋当作自己的主要卧室。”
苏姚也给他解释自己的打算,“我想着,先住在西屋,慢慢装修东屋,等天冷之前,我们就可以搬进去了。”
周言安主动道歉,“抱歉,我误会你了。”
苏姚笑了,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没关系,也是我刚才没把话讲清楚,才让你误会了。”
苏姚发现这人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苏姚往墙上刷一层糨糊,他就负责往墙上贴报纸。回头一看,报纸被整整齐齐地贴在墙面上。
干得又快又好。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很快西屋的墙上就糊上了报纸,苏姚将窗户敞开,让风吹进屋子里,让糨糊尽快干。
放下糨糊和刷子,苏姚揉了揉发酸的胳膊。
耳边突然响起军号声,声音不大,但苏姚还是吃了一惊。
看见她的神色,周言安解答,“这是开饭号。”
听到他这样说,苏姚就知道了。
周言安怕他不好意思,说,“食堂不在家属院这边,我去帮你打饭。”
苏姚婉拒他的好意,“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吧,也得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于是同时期在七团吃饭的其他人,就看见了周言安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佘春妮盯着一起吃饭的两人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倒也没有多喜欢周言安,当时主动倒追,也只是因为他的条件好,自己不愿意跟着其他知青一起受苦,想着跟周言安结婚以后,能被安排一个轻松的工作。
虽然众所周知,周言安的脾气凶,佘春妮觉得为了不干苦力,这点心理上的苦她可以接受。
谁能想到,她都不嫌弃周言安脾气臭,愿意主动靠近他。
他还嫌弃上她了,不仅避她如蛇蝎,而且还匆匆找了个对象。
她身边的朋友见状安慰她,“周副团长那脾气咱都知道,肯定会打老婆,那女同志生得一副瘦弱的模样,肯定经不住周团长一顿打。你没跟他结婚是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现在还在外面,周围很多陌生人。况且苏姚和周言安是第一天见面,还在熟悉阶段,没有太多话题要聊,于是两人非常安静地吃完了一餐饭。
饭后,周言安将苏姚送回家,自己则回了宿舍。
张海翔躺在宿舍床上,周言安老婆来了,听说两人已经分了房子,周言安今晚要跟老婆亲热亲热,肯定不会回来了,今晚自己独占宿舍。
结果还没等闭上眼睛,啪的一声门被从外面给打开了。
张海翔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不禁大惊失色,“你怎么回来了。”
周言安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察觉到自己这问题有歧义,张海翔于是说道,“你媳妇过来了,你为什么跟她一起睡,反而回来睡宿舍。”
他越凑越近,“是不是你没有接到她,她心里有气,不让你跟她一起睡。”
“还是你不喜欢这媳妇。”张海翔手摩挲下巴陷入沉思状,“难不成娶这个媳妇不是你想娶的,你不喜欢她,所以不想跟她一起睡?”
这越说越没边了。
他一拍大腿,不应该啊,“你这小媳妇,人长得漂亮,温温柔柔知书达理,这样的你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你观察得还挺细致。”
周言安厉眼扫过来,张海翔才知道不是自己说的那第二种,对媳妇不满意的可能性。
他讪笑了两下,“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单纯地对你媳妇好奇。”
这还没别的意思?
察觉到自己好像越描越黑,张海翔干脆换了一个话题,“所以你为什么不跟老婆睡在一起啊?让远道而来的小媳妇独守空床,你怎么忍心的?”
也确实是不敢再挑战周言安的底线,怕被揍,张海翔于是说,“你媳妇一个女同志,睡在一间房里,不会不安全吧。”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张海翔还是不理解。
周言安缓缓说道,“我们还没领证,住在一起不合适。”
等着张海翔讲出一个合理理由的张海翔:?就这?
他不太能理解,张海翔和他媳妇没领证就住在一起了,家属院的大多数两口子也都是如此。
今天还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来到了顺城,见到周言安,还简单收拾了新家。
在火车上颠簸了一整天的时间,下了火车继续在牛车上颠簸,哪怕是进了团里,也几乎没有休息,就直接往墙上刷糨糊。
苏姚躺下以后,只觉得疲惫袭来,睡着前还在想,多亏刚才周言安提议帮她带早餐的时候,她没有接受。
她现在就要睡上个三天三夜,谁来都没用,绝对不起床,不对是不起炕。
结果,第二天五点左右,远处响起了起床号。
苏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里骂骂咧咧,但还是决定继续睡。
这一上午,耳朵边无数次响起军号声,但统统被她彻底无视了,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睡觉。
等她起床的时候,连中饭的时间都错过了。但因为睡得饱,她也不觉得肚子饿。
睡醒以后,苏姚就在屋里屋外地转悠。
对于房子具体的装修方法,她已经想好了,现在只缺一件事,跟周言安赶紧把结婚证给领了,她才能合理使用他的工资和津贴。
在两人之间,没有结婚证做担保的同时,苏姚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装修房子。
希望能尽快把证领了,她想要尽快住上新房子。
苏姚正站在堂屋前,盘算着院子里的土地应该种点啥。一个面上有些黑的妇女,在苏姚家前面东张西望。
苏姚为什么能一眼就看到呢,因为这个房子,它没有大门。为了私密性以及安全性,苏姚琢磨着大门应该尽快安上。
那个妇女没想到能跟苏姚视线相对,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脑子里经过了一系列的天人交战,她最后选择跟苏姚打招呼,“妹子,你是新来的吗?”
苏姚跟她摆手,“嫂子进来站站。”
她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跟苏姚介绍自己。
她叫任美兰,是三营长的媳妇。
苏姚跟她打招呼,“美兰嫂子,我叫苏姚。”
美兰嫂子问,“你们是昨天下午搬进来的吗?”她昨天下午不在家,都没注意到西院这边的动静,因此也就不知道这里新搬来一户。
还是她家儿子玩闹回家,经过门口,看见安上了新玻璃,回去以后跟妈妈说,她这才知道西院要住进人了。
苏姚点头,“昨天下午才来,简单收拾得能住,就已经到了晚上,家里还没有收拾好,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大家。”这也是解释了她昨天住进来以后,没有立刻跟左邻右舍打招呼的原因。
“我们都不是讲究这些规矩的人,不过你这边想要收拾好,可得费上一番功夫呢。”美兰嫂子笑道,“让你家那口子把房子修整好了,你再搬过来呗,省得还得跟他在这里一起受累。”
苏姚心想,我这不是不知道要住进来的房子是个毛坯房吗,不然怎么都得让周言安先装修,等房子修整好了再搬过来。
这问题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美兰嫂子从她这笑容里面体会到了别样的意思,“想男人了,就想着赶快过来?”
她一脸的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苏姚:算了,不解释了,就让她这么误会吧。
“对了,还没问你男人是谁。”
苏姚还不太适应这个称呼,张口闭口都是你男人,她还没跟周言安领证呢!
这应下吧,不太合适。要是纠正她吧,又显得自己太矫情。
天知道,满打满算她跟周言安才见过不足两面啊。
苏姚有些不自在地说,“周言安。”
美兰嫂子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点点头,周言安啊。她随即瞪大眼睛,面前这小媳妇是周言安的老婆。
看美兰嫂子一脸见鬼的表情,苏姚不解地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美兰嫂子僵硬地摇摇头,“没问题。”
想起周言安的某些传闻,随即她上下打量起苏姚。
苏姚不知道背后的原因,只觉得这人怪怪的。
但她不是把问题藏在心里的性子,有什么就直接问出口了,“是我身上哪里不妥当吗?”
美兰嫂子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为了岔开话题,也是因为好奇,她问苏姚,“苏同志,你是哪里人啊,来咱们这里还习惯吗?”
领导的八卦嘛,谁能不想知道呢!
苏姚笑笑,“我是申城人。”
美兰嫂子赞了一声,“申城,那可是大城市啊!”
至于习不习惯,才来一天,有什么不习惯的。
“那你跟周团长是怎么认识的啊,我们之前都没听说过周团长有老婆。”
“我们是经过中间人介绍认识的。”至于那个中人对于两人来说,分别是什么关系,苏姚觉得这就没有必要说了。
苏姚觉得自己很难,不能说自己跟周言安还没领证,两人不算是结婚,自己不算是他老婆,那样好像是她对周言安有意见似的。
于是她偷换概念说道,“他前一段时间才向团里递交结婚申请,大家不知道很正常。”
知道了两人的相识过程后,美兰嫂子更加关心苏姚的家庭情况,“你有兄弟姐妹吗,你爸妈做什么的啊?”
苏姚腹诽这位嫂子特别适合去做人口普查。
“我爸妈在厂里当工人,我上头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双弟妹。”
“那你爸妈可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
“那你之前在申城有工作吧,怎么就舍得来我们顺城这个小地方。”
苏姚也不说自己是因为把工作让给苏建华,不愿意留在家里,才选择嫁人,“我原来在厂里的宣传科工作,后来经人介绍周团长,觉得他这人不错,于是就过来了。”
美兰嫂子心里觉得媒婆那张嘴,可真不能信,怎么能骗人家女同志呢。这女同志大老远地来到顺城,人生地不熟,再叫周团长给欺负了,那可真是连哭都没地方哭。想到这里又觉得周言安心眼子多,在顺城当地找不到媳妇,就去远处的申城。一方面,不知道他的臭名声,另一方面,远道而来的申城女同志更好拿捏。
她安慰苏姚,“你放心,周副团长职位虽然高,上面还有团长和政委呢,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说,组织肯定会替你做主。这种事,千万别不好意思说,越不好意思越坏事。”
她这话说得,虽然是替自己着想,可苏姚总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苏姚没有往其他方向去想,只觉得是美兰嫂子热心肠,关注女性权益。
苏姚应下,“好,我记住了您的话。”
美兰嫂子絮絮叨叨又跟她交代了一些事情,才回家。
送走美兰嫂子以后,苏姚在想,既然东院的那家已经打招呼了,那就顺便去西院看看。
西院是昨天后勤处主任说的王主任家,苏姚站在大门口,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家里有人吗?”
过了一会,从堂屋走出一个微胖的老太太。
“你是谁?有什么事?”她警惕心很强,没有因为苏姚是一个娇小的女同志就放心。
苏姚自我介绍道,“大娘您好,我叫苏姚,昨天搬进你们家东边的院子。”
说到东院,苏姚伸手指了指自家的方向。
说到东院,王主任母亲王老太太就知道了,昨天儿子回家提到过,说是周副团长会跟爱人搬进自家东边的院子里,让她和儿媳妇平日里多照顾照顾。
现在看来,就是面前的女同志了,“我知道,你是周副团长的爱人吧。”
苏姚进了院子,“是,我过来跟您打个招呼,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有礼貌的孩子,“快进来坐。”
王主任的媳妇在团里的卫生所上班,现在不在家,只有王主任的妈在家里。
王老太太退休前是一名小学教师,寡居后跟着儿子儿媳一起生活,她招呼苏姚,“快进来喝口水。”
苏姚实在是拗不过她
坐在一起的时候,老太太问她,“坐火车过来累不累啊,能适应这边的气候吗?”这种琐碎的家常问题,她还问了许多苏姚都一一解答。
苏姚坐在炕檐上,目光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菜地,她在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菜地里一片绿油油。
“大娘,您这院子里种的是什么菜啊我,我要是现在撒下种子,还来得及吗?”
王大娘见她好奇,领着她出去,挨个介绍。一个有心教,另一个认真学。
苏姚看见院子里的压水井,就问,“大娘,能在您这洗把脸吗,这天儿实在是太热了。”主要是那房子里没水,她起床到现在还没洗脸呢。
用个水井而已,这有什么的。王老太太就说,“我帮你压水。”
苏姚双手捧起沁凉的井水浇在脸上,只觉得暑气顿消,神清气爽。
井水打湿了她额头上的碎发,王老太太眼尖,看见苏姚额角上的红痕。
她皮肤白,这红痕看起来格外地令人心惊。
王老太太手指放在苏姚额头上,“你这是怎么了?”
苏姚还不知道额头有什么不对劲,王大娘拉着她进到屋里,让她去镜子前照。
她这才发现,额头红肿了一块,苏姚揉了揉额角,怪不得感觉这块一直疼,原来不是错觉。这大概是那个人贩子推她的时候,撞到火车的窗户上留下的。
王大娘问她,“是不是周团长欺负你了?”
苏姚赶紧否认,“没有,这应该是我在火车上不小心碰到的。”
王大娘听到家属们聊八卦的时候,听到过有关周言安凶巴巴的传闻。
不过她儿子在团里的位置不低,知道的事情肯定更多,她在家里说起这件事时,儿子让她以后不要再说,那都是底下人瞎传的。
相比不知道出处的流言,她肯定是更相信自己儿子的话,因此在听到有人说周言安以后会打老婆的谣言,便一笑了之,不往心里去。
王大娘原本觉得这传闻是假的,周副团长那人她见过,小伙子长得仪表堂堂一身正气,就是话少了一点,这样的人内秀。至于整天板着脸,这也没什么,有的人喜欢笑,有的人天生不爱笑,这很正常嘛。
但是在看见苏姚额角的红肿时,她一瞬间推翻了自己原来的想法,觉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已经退休的小学老师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描述周言安的词。
周言安就不是个好人,小媳妇才从娘家过来半天的时间,他就能忍心动手,这啥人啊。
儿子和团里的其他领导,都被周言安这人模狗样的小子给骗了。
王大娘恨恨地想。
看着面前的苏姚,就觉得这孩子真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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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真没家暴◎
苏姚还不知道这位老大娘一瞬间想了这么多, 她正对着面前的镜子整理头发,想要把红肿的地方挡住,觉得露出来可真难看。
“苏同志, 大娘家就在你家隔壁, 周团长对你不好,你就跟大娘说。”
苏姚莫名其妙,“周团长目前挺好的, 没欺负我。”
“受了委屈, 大娘给你做主, 千万别憋在心里。”
今天一共遇见了两个人, 两个人都跟她说受了委屈一定不能憋在心里。一直到回到家里, 苏姚还是一头雾水。
而王大娘在傍晚儿子回到家里以后,就跟他说, “你以前跟我说, 周言安都是假的, 让我不要相信, 依我看你是让那小子给骗了。”
王主任正在井台边洗手,这是怎么说的, 有关周言安的一些传闻,被添油加醋演绎出来的部分没有任何真实性。
王大娘把王主任洗完手的水, 顺手倒进菜地里,“今天周副团长的爱人来我们家了。”
王主任点点头, 过来串门这不是挺好的么, 邻里之间互相了解彼此。
联系亲娘话里的上下文, 王主任于是问, “是她过来跟您说周言安的不是了?”
“没有, 是我自己发现的。”王大娘对于自己能够明察秋毫, 那是相当骄傲。
“呦,那您怎么发现的。”
王大娘就说,“那姑娘洗脸的时候,头发被水打湿了,我看见她额头那块红了一块,自己还不知道。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还替周副团长掩饰。”
王大娘一脸的愤恨,就差再骂上一句,周言安可真不是个东西。
“会不会是您误会了?”
王大娘笃定得很,“那丫头说火车上不小心磕碰的,在火车上磕了碰了,我怎么就不相信呢。我告诉你,你不能因为周言安跟你是同事,你就偏心他。那姑娘大老远过来,无亲无故地不容易。”
王主任的老婆在厨房做饭,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嗤笑一声,“您就别胡说了,小周不是那样的人。”
王大娘叉腰,这话她就不爱听了,“他是什么样人,你就知道了?”
眼看亲妈和媳妇要吵吵起来,王主任在中间当起了和事佬, “行行行,我明天就去找周言安谈谈,如果是真的,绝对不能姑息。但也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干部。”
第二天,王主任在临近中午下班时间进入了周言安的办公室。
他笑着打哈哈,“听说你跟弟妹以后就住在我们家隔壁,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可千万别客气。”
接着又关心起周言安和苏姚的关系。
周言安正在看上面传达的会议精神,就说,“有话直说。”
王主任被噎了一下,他们这些政工干部,习惯了做事之前喜欢先铺垫再说。
“听说你媳妇是申城人,从申城过来,那距离可真不近,女同志在这边连个亲朋故旧都没有,就只有你这个丈夫能依靠。要是你非但不能让她依靠,还欺负她,那她可怎么办?”
“您到底想说什么?”
王主任轻咳了两声,“我妈看见你媳妇头上红肿了一片,以为是你打的,让我千万跟你说说,媳妇纵使有万般的不好,两口子也千万不能动手。”
周言安注视王主任的眼睛问,“大娘看见她头上受伤了?”
王主任被他的眼神骇了一跳,不自觉点点头。
周言安抬手看一眼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他于是问面前的王主任,“王哥中午回家吃还是去食堂?”
“在食堂吃。”
周言安点点头,“那我们不顺路,我回去看一眼她,先走了。”
“哦。”王主任呆愣愣的看着周言安风风火火离开的身影,对老婆挺上心的啊,这看着也不像是会打老婆的那种人。
周言安回家的时候,苏姚已经吃完中饭了,她在集体吃饭之前,错峰吃饭。
在看见周言安的时候,她微微有些发愣,“你怎么回来了,吃饭了吗?”
周言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我听说你头上受伤了,还严重吗?”
苏姚心里皱眉,怎么连周言安都听说她额头受伤了,这得是多少人都知道了。
她忍不住想要抱住头,“怎么连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了。”好丢人啊,大家都知道她在火车上撞到了头。
周言安否认,“知道的人大概不多。”王大娘应该只跟儿子说了这件事,而王主任也不是那种喜欢传话的性子。
苏姚刨根问底,“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言安的神色不自在,“今天政治处的王主任来找我,告诉我不要打老婆。”
“打老婆?”苏姚瞪大眼睛,她手先指周言安,再指自己,“你打我?”
对面的身体挺拔的男人,微微点头,看起来有几分委屈。
苏姚记得,当天后勤处主任说,自家隔壁是政治部王主任家,所以隔壁的大娘是王主任的亲妈。
昨天下午王大娘看见她额头上的红肿,大概误认为是周言安虐待了她。
是自己的原因,让眼前这个男人背了一口大黑锅,苏姚赶紧道歉,“对不住,我昨天去王主任家里,顺手用他们家井水洗了一把脸。不小心漏出头上的伤,她不知道为什么,误以为是你欺负了我,我给她解释过了,她可能以为是我在为你掩饰。”
但又怕王大娘好心办坏事,被周言安埋怨,又说,“王大娘也是好心,没有别的意思,都怪我没解释清楚,没有给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周言安知道,自己名声不好才是根本原因,“不怪你。”
但苏姚还是觉得又好笑又可怜,“误会这件事的人多吗,要不我去跟大家解释一下。”
“不多,只有王大娘和王主任,没必要解释。”
虽然周言安这么说,苏姚还是有必要帮他澄清一下,毕竟这口黑锅是因为自己。
周言安问,“你的头,现在好了吗?”
行李里面没带镜子,苏姚也不知道现在额头那块的情况,干脆让他看看就知道了,苏姚豪迈地一把撩起一旁的碎发。
为了方便周言安看清,苏姚微微扬起下巴。
怕她不自在,周言安只是微微侧身过来。原本红肿的部位已经发青了,看着十分的心惊。
“有点严重。”周言安皱眉,“我带了药油,在伤患处揉上,会好得快一点。”
苏姚伸手想要再碰一下,她觉得没啥大事,应该再过上几天就没事了。
周言安看到苏姚的手指快要碰到伤处,觉得不妥,下意识伸手要拦,等苏姚的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时,他才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更为不妥。
而苏姚的指尖在触碰到他的掌心时,飞快地缩了回去。
周言安退后了两步,盯着苏姚的眼睛解释道,“伤处经常碰,影响恢复。”
苏姚呆呆地点头,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直盯着周言安觉得不自在,看其他的地方又觉得没礼貌。
苏姚尴尬地扯起笑,“那个,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哦哦。”苏姚点头得很用力,示意自己认真在听。
“这两天住在这里还适应吗?”
“还成。”
周言安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离开。”
苏姚下意识反问瞪他,“你不想跟我领证?你觉得我俩不合适?”
在她的瞪视下,周言安立刻否认,“不是,我怕跟你结婚,耽误你。”
苏姚不理解,“为什么跟你结婚是耽误我?”
难道他还是什么新型火坑?还是他有什么隐疾?
“我父母目前在接受审查,在信上没有跟你说,这是我的错。”
现在接受审查的,那都不是一般人啊。苏姚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再等上几年秩序恢复正常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不过现在大家最关注的就是政治面貌,周言安在意这个很正常。
苏姚偏头看他,“你知道你这样是什么行为吗?”
她一字一句控诉,“骗婚!”
周言安解释,“我们寄出去的信,会被拆开检查,这内容不方便被人知道,所以我才没有在信上说。”
苏姚看他,“那你道歉!”
身材高大的男人低头对她认真说道,“抱歉。”
苏姚的反应跟他想象中不同,她语气轻快随意说道,“好吧,原谅你了。”
“那你还打算离开吗?”
苏姚反问,“都原谅你了,那你说呢。”
“我父母的事情,请不要告诉其他人。”周言安的父母是谁,只有兵团的几位首长和七团团长石抗一知道。其余人并不知道周言安的背景,看不到他的档案。
苏姚保证,“你放心吧,绝对不说。那是别人吗,那可是我公公婆婆,守护他们的身份,义不容辞。”
她这称呼叫的过于顺口,以至于周言安在第一时间都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等反应过来以后,才面色赧然。
不过苏姚觉得,既然这人已经把自己这么看重的问题告诉她,那应该不会在其他的地方撒谎。
于是她问,“我能在结婚前,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以。”
“你有吃喝嫖赌抽方面的爱好吗?”
“没有。”
“你的身体有什么隐疾吗?”
听到这个问题,周言安的身体微僵,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接下来,苏姚在各个方面问了一遍自己在意的问题,觉得可以接受跟他结婚。
她就说,“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就去领证。”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强迫他,苏姚又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直接说,我不勉强的。”
结婚不着急,但比较着急领证以后合理使用周言安的工资装修这个房子。每天住在叙利亚风格的房间里,感受算不得太好。
周言安思考后便说,“明天开始要出去拉练,大概一周的时间。”
这样啊。
苏姚探身凑近他,“不提领证,你身上没有事情要忙,你是不是不想跟我领证啊。”
“不是。”周言安有些慌乱地想要解释,但看到她眼里充满笑意。
不知要如何应对的周言安看了一眼时间,主动岔开话题,“我先去吃中饭。”
看他这个模样,苏姚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人比她想象中的还有趣。
家里目前什么都没有,电灯自然不可能有。因此到了夜色渐浓的时候,某些人家窗户里透出一抹电灯的橙黄,但这都是大方舍得花钱的人家。
更多的家里不舍得夜晚点灯,要知道一度电要七分钱,都能买半斤大米了。即便是真的有照明需要,也只是点上一盏煤油灯。
当然无论大方用电还是精打细算,都跟苏姚无关,她还在过着跟山顶洞人无异的作息以及生活习惯,这全都因为家里啥啥都没有。人家还有个选择用不用电的机会,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天黑以后自动上炕睡觉,夜生活什么的,压根不存在。
不过早睡有早睡的好处,苏姚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都跟往常不一样了。
这天,苏姚照例早睡,意识已经进入梦乡,结果被一声尖锐的小孩哭声吵醒。苏姚等了一会,这哭声不见小,还间或夹杂着女人的咒骂声。
在这妈叫孩子哭的背景音里,苏姚在本身没有特别劳累的情况下,实在是不能陷入沉睡。现在不困,她干脆从炕上坐起来,从开着的窗户里,分辨这声音的来源。
不是左右的邻居,声音来自前面的方向。
这种每家每户一个小院子,隔音情况其实不算差,比住在筒子楼里强上许多。但架不住现在处于夏天,家家户户都开着窗户乘凉,声音就传了出来,加上那家小孩的声音实在是可以称得上是中气十足。
苏姚坐在床上听了一会,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而那小孩只是哭嚎,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于是又躺了回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这声音才渐渐停歇。
到了第二天,约莫着隔壁只剩下王大娘在家,苏姚才上门。
王大娘正站在菜地里,给地除草。
她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大娘,我洗把脸哈!”
就学着王大娘之前的样子,压井取水,洗完脸也不需要毛巾,随手一抹就行。
王大娘看见她过来了,就要带她回家坐,“快进来坐。”
“没事,大娘你先忙你的,别因为我,耽误你的事情。”
王大娘将草拔干净以后,去洗了手,就带苏姚回去,“本来就是在家闲着没事,才去地里找活干。”
苏姚解释自己为什么上门,“我一个人在家无聊,这边又没什么认识的人,就只能找大娘说说话。”
“你要是想找人聊天,尽管上大娘家。”王大娘可热情了,“大娘一个人在家也闷得慌。”
她儿子和儿媳白天都上班了,两个小孙子白天去农场那边上小学,两个比较大一点的孙子孙女在城里上寄宿高中,只有周末才会回家。
白天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苏姚凑到她身边,低声说,“大娘,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听见不知道是谁家在打孩子,那小孩哭得可大声了。”
“哦,他呀,二营长的老婆,打孩子这是常事了,你以后会习惯的。”
王大娘不赞成地摇摇头,她是老师,对于这种非打即骂的教育理念实在不敢苟同,可那是人家的孩子,她又不能拦住当妈/的不让打孩子
只能在事后说上两句,提个建议。人家觉得她这是在多管闲事,背地里还要骂她。看她这个当妈/的态度,也没人再掺和管孩子的事情。
苏姚其实想说打孩子不好,但是想到自己初来乍到,不能评判人家的家务事,就干脆闭嘴了。
不过听见王大娘说那是二营长的老婆,苏姚就知道昨天的声音的来源的确是自家的前方,不过是斜前方。
后勤部的主任在给她看家属院布局的时候,把每个院子住了谁都跟她说了,苏姚把房子和人都给对照上了。
苏姚点点头,表示受教了,想起昨天那场乌龙,至少得跟王大娘解释一下,不能让周言安不明不白地背着个黑锅。
“对了大娘,周团长回来找我,我才知道您误会了,他真的没打过我,头上这完全是我自己撞到的。”
其实这事儿吧,王主任昨个傍晚回家也跟她说了,说周言安听说老婆头上有伤,就赶紧回家去看,完全不是她说的那回事。让她以后别小题大做,也别传瞎话。得亏这次是只跟他说了,要不周言安这名声只怕要更臭了。
老太太被儿子训了一顿,还挺不服气的,说道就不能是周言安比较会演戏。
但是心里却是半信半疑。
苏姚又说,“其实我头上这块青紫,也不算是自己不小心碰到的,是当时在火车上的时候,一个女的对我有气,故意撞到我身上,我往后倒去,头碰到窗户的玻璃上。”
今天苏姚顺路过来澄清,她心里信了大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人也太坏了。”王大娘倒吸一口气。
苏姚心想,那是您不知道,她坏的丢分多了去了。
那些被拐走的小孩子,难不成是卖给那没有孩子的人家养吗?
可能性不大的,这年头粮食少,孩子多,那种生不出来孩子的父母,完全可以去孩子多的人家领养一个。
而这些被拐走的孩子,大多数都是被都哑了,或者是打断双腿送到街上要饭去。
这可比撞她一下来的狠毒得多。
“那你有没有找乘警,帮你做主。”王大娘又问,“你小姑娘遇到这种人,千万别不好意思或者是害怕。”
老大娘絮絮叨叨跟苏姚讲她几十年的人生经验。
苏姚:大娘实在是太热情了。
到了饭点,还要留苏姚在她家吃饭,这苏姚就不能接受了。
王主任家孩子多,这一点她是有耳闻的,还都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吃人家的粮食呢。
这几天苏姚几乎就是两点一线,家和食堂。
食堂虽然饭菜味道一般,但胜在量大管饱。
而且由于都拉练去了,每天去食堂的人不多,这就让混在里面的苏姚有些显眼。
没过上太长时间,就传出苏姚和周言安两口子感情不和,周言安一直住在宿舍里的流言。
这话苏姚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也是,谁会在背后讨论别人时,大声告诉被讨论对象。
倒是有这么一个奇人,美兰嫂子就主动上门,告诉苏姚这些人背后都说两口子感情不好,甚至还有人说,周言安压根不愿意娶她。
美兰嫂子在上门的时候,每个版本都一句不漏地告诉了她。
苏姚一方面觉得这流言传得离谱,另一方面又觉得以后要是说别人坏话,可不能让美兰嫂子听见。
“就因为我们从来没住在一起,就说我俩感情不好?”
美兰嫂子点头,“是啊。”
她又说,“其实吧,嫂子的想法跟她们差不多,你们刚新婚的小两口要是没出问题,为啥不住在一起呢?”
这话让苏姚有点无言以对,人家说得倒也没错。
要是知道谁家两口子刚结婚就分房睡,她肯定也要想是不是这两口子之间有啥问题呀。
但关键是,谁没事就盯着别人家的床看啊!
真的是太奇怪了。
可苏姚觉得自己跟周言安不住在一起的理由很充分,“其实我们还没领结婚证,就这样直接住在一起,不太合适。我们打算等领完结婚证,再一起睡。”
当然后面半句领完结婚证,就睡在一起这话,苏姚没有跟周言安直接商量过,但她觉得两个人应该有这个默契。
美兰嫂子觉得苏姚找的这个借口有点离谱,就因为没领结婚证就分开住,谁信啊?
在大家伙的眼里,你俩都已经是两口子了,还在矫情个什么劲。你以为团里为什么能让你住在家属院里,那还不是通过结婚报告以后,就认可了你们俩的婚姻关系。
这个家属院里面就没几个人领了结婚证,那玩意又没啥用,不顶吃不顶穿。以前公社倒是去村里宣传过,已经结婚的两口子要补办结婚证。
都觉得那玩意没用,除了大队几个干部为了响应政策,就没几个人去补办。
说得难听点,以前没有结婚证的时候,也不耽误生孩子啊。
自己跟他们不一样,自己那时候也想补办,但是吧,那时候男人在部队不在跟前。而领结婚证得两口子都到场才行,自己就算是想领证,但只有一个人也有心无力。男人回家探亲的次数不多,偶尔有上那几次探亲的机会,都忙着相处还不够,谁能想得起来补办个结婚证这种事。
反正以前也没有结婚证,也不影响生孩子。
过来这边随军以后,也就忘记还要补办结婚证这事。
苏姚就问,“嫂子,你跟大哥结婚,没领结婚证吗?”
虽然心里觉得结婚证没啥用,她一直以来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回答苏姚的时候,莫名地心里没底气,“没领。”
苏姚劝道,“有时间就去领个证吧,这对女同志来说是一种保护,而且领个证而已,又不费什么事儿。”
美兰嫂子心里不舒服,自己过来是打听八卦的,怎么还成了被上课的对象,她语气不太好,“哪有那个时间去领证,我每天忙着伺候男人孩子。男人天天训练回来忙得跟个狗似的,他就更没有时间了。”
说到这里,美兰嫂子更气了,想起家里男人每天回家以后的抱怨,男人每天忙成狗,那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周团长要求太严。
连带着看苏姚都没有好脸色。
苏姚可不知道自己受了周言安的牵累,她思考整个家属院有多少没领证的两口子。刚才她想到翟江瑞就在结婚登记处工作,如果家属院里没领证的人占比高,那她可以请翟江瑞过来,为这些人集体发证。
苏姚只当没看见美兰嫂子脸色不好,问道,“嫂子,咱家属院里像你一样没跟爱人领证的嫂子多么?”
原本美兰嫂子对于自己没领证,还有点心虚,这种心理就类似于大家都没有,也就不是我的问题。
但一想到大家都没有领证,立刻理直气壮,“没领证的两口子多了去了,谁跟你们两口子似的,那么矫情,不领证就不睡一起。”
对于她这话,苏姚倒也没往心里去。
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苏姚问道,“如果结婚登记处的办事员能来咱们团里,来给大家办理结婚证,嫂子你愿意去吗?”
“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这对于婚姻关系来说是一份保障。”怕她不愿意,苏姚赶在她否定之前说,“反正又没有坏处,领了结婚证放在那里,以后放在那里,有需要的时候直接拿出来还方便。”
美兰嫂子觉得年轻人说话真是轻狂无度,“你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还能让办事员亲自过来办理。”
她猜测苏姚怕不是不想大老远去领结婚证,想让办事员上门办理。
苏姚只是笑了笑,没说别的打算,就问美兰嫂子,“如果办事员上门,你办结婚证吗?”
美兰嫂子白她一眼,那还有用说吗,肯定是办啊,自己又不会损失什么。
她只当是陪着小年轻做梦,“那就办呗,不仅我办,还得叫咱家属院的嫂子一起办。”
那咱就这么说定了。
很快五天过去了,周言安拉练结束晚上回家找她,说要领证。
苏姚看他身上风尘仆仆的,应该是结束以后就立马赶了过来。
“不急,你要不先休息两天?”
苏姚这几天经常去王大妈家里聊天,帮她在种地的时候打打下手,苏姚不过是无聊之举,王大妈却可开心了,很喜欢跟她说话。
听说周言安是去拉练了,她就说王主任之前每次拉练都累得不行,跟去了半条命似的,要在家躺上半天。说完自家儿子的窝囊,想起苏姚是周言安的对象,她又话音一转,夸赞起周言安来,不过周副团长可就不一样了,跟他年轻身体好。
周言安黝黑的眸子认真地望着她,“没关系,我不需要休息,如果你时间可以的话,我们可以明天去领结婚证。”
苏姚又没有工作,时间自然是可以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苏姚不确定地说,“那就明天领证?”
领证前一天才确定日期,也真是够草率的。压根就没有所谓的良辰吉时的说法。
“好,那就明天,你好好休息。”
跟她定下日期后,周言安就离开了院子,没有多余说一句话。可谓是将沉默是金演绎的淋漓尽致。
苏姚心想,这人还真是话少。
当然,她还不知道,周言安跟其他人的时候话更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已经算是好的了。
两人领证的这一天,刚好是周末,团里每周给知青放一天的假,在这一天里大家可以自由活动。
为了方便这些知青去顺城购物或是寄信,团里安排了运送物资的卡车,在早上八点从团里出发,会在下午三点从顺城出发。
周言安和苏姚出去领结婚证,会同知青一起,乘坐这辆卡车。
周言安在前一天就已经告知苏姚。
因而苏姚在七点半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等着周言安上门。
苏姚笑眼弯弯地看向准点上门的高大男人,“早上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周言安点头。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哦
第21章
◎结婚证◎
苏姚将堂屋门锁上, 手拎装着少量钱和票的小布包,乖巧地跟在周言安身边。
她这一路上没有刻意搭话,两人之间维持着安静沉默的状态, 偏偏周言安很难忽视她的存在。
坐上那辆车, 苏姚才知道,乘客都坐在卡车后面装货的位置。
许是前一段时间的拉练累到了,想要去顺城的知青不多, 大部分知青都选择在宿舍歇着。
车上只有不到十个知青, 原本还在三三两两地聊天, 在看见周言安的那一瞬间, 齐齐消声。
苏姚这时候还不知道根源是她身边的冷脸男人, 只当是这些小孩脸皮薄,看见她这个陌生人, 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讲话呢。
是的, 就是小孩。
虽然苏姚在美兰嫂子眼里是小年轻, 但不影响她看这些知青觉得都是小孩。
这些知青看着也就十七八岁, 苏姚眼中可不都是小孩。
军用卡车上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苏姚没有故意找话题, 她跟周言安之间一直没说话。而知青因为有周言安这个阎王的存在,也不敢说话。
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卡车在顺城供销社所在的街道前停下,任由这些知青都从车上下去, 司机站在车下面, 统计了一下今天乘车的人数, 记在他的本子上。
看见从车上下来的有周言安时, 他明显愣了一下。
司机统计好人数之后, 将车开离远处, 司机会去忙团里的采购任务,会在下午两点半回到停车的位置,三点钟确保今天坐车出来的知青一个不漏,才准点发车。
几个知青原本是三三两两的小团体,但是因为在车上遇到了周言安之后,所有人在离开的时候聚在一起。
等到离开刚才的街道时,他们才彻底讨论开了。
一个女知青问,“那个女同志是谁?”
消息灵通又爱八卦的男知青就回答道,“你还不知道吧,那女同志是周阎王媳妇。”
不知道这件事的知青占比挺高,不由齐齐捂住了嘴,惊叹,“周阎王竟然能找到媳妇。”
大家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然后对在车上看到的相处模式,周言安对老婆不太好诸如此类问题,进行了深入地讨论。
这些小知青忙着讨论八卦,就连今天出门准备做的事情,都差点被忘记了。不过他们对于今天出门的收获十分满意,彼此之间也因为互相讨论过八卦,而感情加深。
而要去领证的两人都不知道,他们成为小知青们讨论的话题中心。
两人此刻已经来到了结婚办事处,巧的是,窗口发证的工作人员正是翟江瑞。
翟江瑞看见苏姚也十分惊喜,摆手让她来自己的窗口。
结婚办事处门可罗雀,苏姚他们前面没人,因此不需要排队。
翟江瑞没等苏姚坐下就问,“你们是来领结婚证的吗?”
她旁边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两人认识,心想这小翟也太不专业了,来结婚办事处不领结婚证,难不成领离婚证吗?
苏姚知道其中内情,“没错,我们来领结婚证,劳烦翟同志帮忙。”
领结婚证所需要的材料,一直由周言安保管,这一路上也是他带在身上。周言安将材料从牛皮纸袋里取出,放到翟江瑞的面前。 这就是苏同志的爱人吗,翟江瑞心里这么想的,也就这样问了出来。
“这是你爱人吗?”
翟江瑞身边的工作人员又想,小翟今天脑子是不是出现问题了,来结婚身边跟着的男人不是她爱人,难不成是她爸?
到了这时候,再叫爱人,似乎没什么问题了,苏姚就说,“对,这是我爱人周言安。”
翟江瑞点头,“你们很般配。”
翟江瑞让两人低头填写一些信息,苏姚写得快,先填完。
周言安在低头做事,翟江瑞才敢打量他
苏姚知道她这是对自己丈夫好奇,倒是没啥意见
翟江瑞一边打量,连连点头
苏同志丈夫很不错样貌英俊
而周言安对于外人的视线十分敏感,他很明显察觉到是哪个办事员在看自己。
于是在周言安写完手上信息抬头时,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翟江瑞刚好撞上周言安的眼睛,被他眼里的寒意摄到,吓得立刻收回视线。
翟江瑞没有办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自己被苏同志的爱人瞪了一眼,小心肝乱颤。
于是因为这一眼,原本还十分看好面前这一对璧人的翟江瑞,开始觉得这位男同志凶巴巴的,根本就配不上人美心善的苏同志。
两人的结婚证很快就办好了,翟江瑞将结婚证递过去,虽然觉得周言安配不上苏姚,她还是说了一句祝福,“祝你们幸福。”
“谢谢。”
在周言安将用到的材料装回牛皮纸袋时,苏姚将两人的结婚证也一起塞了进去。
苏姚看现在办事处没有其他要领证的新人,翟江瑞的同事还在闲着,于是她一本正经邀请道,“小翟同志,不知道能不能请你传授一些婚后夫妻相处的秘籍呢?”
“指导一下我们这刚结婚的同志。”说着她冲翟江瑞眨了眨眼。
翟江瑞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说道,“作为一个在结婚办事处工作,且已经结婚快有一年时间的老同志,在你询问的时候,我还真有点经验传授。”
她转头对旁边的同事说道,“刘姐,那我出去指导一下。”
看见两人这熟识的样子,那工作人员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两人早前认识。她于是挥手,让她出去。
“别浪费太多时间,记得快点回来。”
周言安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新婚妻子,与这位办事员,竟然是认识的。
苏姚对着周言安笑了笑,“我跟她说会话,你在门口等我,我很快回来。”
“好。”
苏姚拉着翟江瑞在花坛边的石头上坐下。
翟江瑞看着远处在门边上站得笔直,仿佛在站岗的士兵,不解地问,“你从哪找到这么一对象啊?”
苏姚笑了笑,“经人介绍认识的,觉得还挺合适的。”所以就决定跟他结婚了。
现在虽然都讲究自由恋爱,可大多数的夫妻都是苏姚说的那个过程,经人介绍认识,觉得合适就结婚。
因此对于苏姚说的内容,翟江瑞十分理解,只是她还是不能释怀刚才周言安瞥过来的那眼神,“就是觉得这人有点凶。”
是吗,苏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觉得他脾气挺好的。”就光愿意做家务这一点,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男人。不要问这个百分比苏姚是怎么得出来的,她自己给划分的。
苏姚觉得这是个脾气稳定的人,在被王大娘误会家暴,他回家后没有过抱怨或是不满。
听到苏姚觉得他脾气好,翟江瑞便不再说什么,毕竟苏姚才是跟他过日子的人,自己一个外人不能仅凭一面之交,就给人下结论。
而且想到苏姚在火车上的壮举,翟江瑞觉得应该没有人能逃得过苏同志的慧眼,所以没有必要替她担心。
苏姚这才说起自己专门叫她出来的目的,“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你说。”翟江瑞说,“能帮得上忙,我肯定不废话。”
“我们家属院有一些军嫂,结婚很多年,一直没有领证,能不能请你在休息时间加个班,来我们家属院,给大家集中办理一下结婚证。”
“我这边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得跟领导申请,得到领导同意才行。”翟江瑞有些迟疑。
她这样说,苏姚就放心了。
“这只是我暂时的想法,你记着有这么个事儿就行,我得先回去调查一下没领证的人数,以及她们的领证意愿。”
苏姚拍板,“这样吧,等我确定这事可行以后,来你单位找你,跟你一起去找领导申请。”
翟江瑞毫不犹豫应下,“没问题。”
告别翟江瑞以后,苏姚跟周言安汇合。
她把自己的打算没有隐瞒地直接告诉了他,“我前几天听隔壁嫂子说,才知道家属院不少家属结婚的时候都没有领结婚证。就想着结婚证这东西领在那里又不会坏事,对男女双方来说都是一种保障,就想着能不能让结婚办事处的同志进家属院,现场办理。”
“我去跟团长说。”
听见他行动力这么强,苏姚赶紧阻止,“这个不着急的,我得先去打听一下有没有领证的两口子多不多,还有大家对于领证有什么想法。”
“团里的家属,大概只有团长和政治处的王主任跟爱人领证 ,剩下的都没有。”周言安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我们俩,也领证了。”
周言安显然对团里更为了解,跟张海翔这个人住在一个宿舍里,他就算是不是主动了解,也被动听到了很多各家的事情。
苏姚是没有想到,周言安连谁家两口子领结婚证都知道。
她就夸道,“周团长可真厉害,连这种事都知道。”
这话一说出来,苏姚意识到,这话说得有点像嘲讽,但是天知道,她真没有这意思。
于是她主动换了一个话题,“我们待会可以去照一张合照吗?”
“好。”周言安应下。
在去照相馆的路上,不确定这人有没有因为自己的话生气,苏姚偷偷瞥周言安的表情。
周言安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动作,就问,“有事?”
苏姚笑得谄媚,“你没有生气吧?”
周言安停下步子看她,“为什么生气?”
好吧,能这样那就没有生气。
苏姚深谙此中话术,要是说没生气,那百分之九十九是生气但嘴硬。
苏姚放心了,“我随口一问。”
怕他在执着为什么生气的问题,苏姚看着照相馆的牌子感慨,“上次寄给你的那张照片,是我一次去照相馆拍照。今天跟你一起,是我第一次跟人合照。”
苏姚目光放在照相馆上,没注意到身侧的周团长走路时微微的不自在。
一对小年轻过来拍照 ,照相师傅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铁定是新人或是准新人照一张结婚照。
照相师傅挺喜欢给这样的新人照相,觉得可以沾沾喜气。
苏姚突然觉得自己跟周言安今天的行程有问题,应该先去供销社买上几斤喜糖,每个给自己办事的人都发上几块。
但照相的大爷还是提前问了一句,“您二位是拍合照吧?”
“对。”
他指挥着二人在照相机前坐下,并排挨着坐着,这还是苏姚第一次离周言安这么近,苏姚有点子别扭。
照相的师傅让两人向着中间偏头,营造出很亲昵的动作。苏姚在拍照这方面是老手了,可这次却迟迟不能达到照相师傅要求的姿势。
合照不比单独照相咔嚓一下就好,需要摆造型双方配合。
等到苏姚的姿势合格以后,周言安却达不到拍照师傅的要求。
苏姚急得不行,站到周言安面前,摆弄起他那个僵硬的头颅,转头问照相的师傅,“这样行吗?”
照相师傅让苏姚先坐下,然后看到两人的效果说,“男同志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要动。”
苏姚以为要拍照了,脸上摆出得体的微笑。拍照师傅这下又发现问题了,“男同志笑一笑,别板着脸,结婚哎,怎么能不高兴呢?”
一直坐着拗造型,苏姚已经疲惫了,她想了想似乎没有见过周言安的其他表情,“师傅,别管他了,咱就这样吧。”
既然顾客都已经开口了,照相师傅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将就了。
苏姚在师傅按下快门的同时,突然想到,两个人的合照,她笑得像个二傻子,而旁边的周言安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光看照片还得以为是她强迫周言安去拍的照片呢。
而拍照的师傅也同时在心里咦了一声,刚才按快门的那一刻,男同志好像笑了?
但他也不是很确定,再看向周言安时,他还是板着一张脸。
大概是错觉吧。
拍完照,照相的师傅询问两人需要多大尺寸的照片。
他指着背后墙上挂着的照片,给两人介绍尺寸,最后推荐道,“你们新婚小两口洗一张大一点照片挂在墙上,来了客人就能看到,多好啊。”
苏姚觉得他这建议倒是颇有结婚照的意思,就同意了。
苏姚又想到,一张黑白照片挂在墙上,对她这个来自后世的人来说,有点不太吉利,尽管这是一张双人照。
于是她就问师傅,“这照片是不是可以上色?”
师傅点头,“上色要加钱,大约半个月才能拿到。”
加钱就加钱,这钱苏姚愿意掏。
在苏姚掏钱之前,周言安拦住了她的手,把他的钱递给了照相师傅。
苏姚这时候愣了愣,对哦,自己现在是结了婚的人,用周言安的工资是合理合法的行为。
交完钱,老板给了一张写着编号的纸条,说是半月后拿着条子领照片。
苏姚让周言安一起收好,毕竟照片是他付的钱。
周言安将之收进了牛皮纸袋里。
今天出来一趟,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快到中午两人才忙完两件,因此在周言安提议说去吃饭的时候,苏姚直接拒绝了。
“我们去供销社买东西的时候,随便买点吃的垫一下就行。”
周言安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不得不说,这时候物资贫乏也不是没有好处,就比如说对钱包很友好,可以留得住钱。
看见苏姚连糖和醋这样的调料都要买,周言安拦住她说,“咱们团里的小卖部有,就不要在城里买了。”
苏姚还是第一次知道,团里竟然还有一个小卖部。
当然这个小卖部主要是为了方便知青们,而且家属们都在这里过日子,也有这方面的需求。
尽管知道有团里有小卖店,苏姚在供销社买的东西还是不少,其中买得最多的是糖果,一共买了五斤。
她是这样跟周言安解释的,“我们今天领证,可以当成是喜糖给家属院的邻居们分一分,大家彼此熟悉。”
“你做主就好。”
摆在苏姚心头,目前最重要的肯定是装修东屋,所以出来的一趟,她买得最多的还是装修需要用到的东西。
直到周言安的双手都占满,才跟她建议,“还有什么想买的,可以写一个清单,让司机帮忙带回去。”
有这种好事不早说。
既然如此,就先不买了,反正快到两点半,也该回去了。
到家以后,苏姚将买回家的东西进行规整。食物和其他物品分开。
粉刷墙壁会用到的材料单独摆放在东屋。
苏姚就跟周言安说自己的打算,“买得几斤喜糖,给各位邻居分享一下。”
也不能在下午上门 ,这时候各家的男人都还没回家呢。
苏姚合计了一下,就在差不多饭点前后上门,人家要是留着吃饭,就说赶着去下一家,下次再留着吃饭。
反正主人留客吃饭,也不过是出于礼节,不一定是真心想留饭,一推一拉之间,彼此把面子做到位就够了。
苏姚事先准备了两套说辞,对于跟周言安搭班子的老同志,不管是职位比他高的团长和政委,还是在班子里话语权没他强的副团和其他主任们。因着人家资历老,年纪大,对待他们和家属,那得把小辈的态度摆出来。
就说,“搬进家属院以后,一直想上门坐坐,但是家徒四壁,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也不能空手上门。今天去领证,我就说这也算是个喜事,那顺便买点糖,给大家伙分一分,我手里拎着糖上门,虽然不多,但总算不是空着手了,我才敢过来认认门。我们都是年轻人,我又是个新来的,啥也不懂,以后我在这家属院里还得靠嫂子照顾呢。”
解释了自己搬过来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上门拜访,全是因为手里没有能上门的机会。为什么要解释这句话,那就是把自己摆在了小辈的位置上。
说完这一番话,对面的人听着能不舒心吗?
而对于可能年纪比周言安大上几岁的营长和副营长的家属,咱们也不能把姿态摆得太低,这样也不利于以后开展工作。
但是也绝对不说就是要盛气凌人嘛!
反正年纪差的不多,那主打的就是一个同龄人相处。
苏姚拿着糖进了门就说,“我们去领证,顺手买了点喜糖,给大家分分,沾沾喜气。以后我们也住在这家属院里,大家互相照顾。”
苏姚和周言安最先拜访的是石团长家,他是周言安的直属领导,又是家属第一个搬进来的,所以他跟老婆住在家属院的一号房子。
跟这位石团长不是第一次见面的,一个多礼拜前就曾经被周言安带到办公室里,见过这位石团长。
苏姚能感觉到,这位石团长似乎比较照顾周言安。
于是坐在周团长和周团长老婆面前,拉家常的时候,苏姚就说,“周言安跟我说过,这么多年,多靠团长照顾。”
周言安可从来都说不出这种话,不过苏姚觉得这话也算是万能话术,不管这人有没有照顾过,都觉得自己是照顾了,属于是不会出错的那种话。
石团长轻哼一声,“算这小子有良心。”
他还想长篇大论说些自己曾经给周言安擦屁股的那些往事,周团长老婆一看他架势,就知道丈夫要干什么。
使劲掐了他一把,硬生生地让石团长把话给咽了回去。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领了证就在一起好好过,不管怎么说,日子是自己的。”为防止丈夫再开口,她警告般地瞪了一眼,继续跟苏姚说,“你们刚过来这边,应该缺的东西比较多,嫂子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当年搬家剩下的东西,都陆陆续续被送了出去。倒是你大哥,年前发了一个搪瓷盆,我们还没用过,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拿去。”
一个搪瓷盆现在可不便宜,但现在的重点不是钱的问题,是有钱也买不着。
苏姚出门的时候不记得买盆,家里确实没有盆。
但苏姚从跟这两口子刚才的对话里得知,两人还有个女儿,快二十岁了,也该到了结婚的年纪。她猜测,这盆大概是周团长老婆,在给女儿攒的嫁妆。
那这实在是不能要。
石团长的老婆能提出来,本来就是真心想给,要不就不说了,“别磨叽,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给你就拿着。”
她自己是有工作拿工资的女人,所以在丈夫面前就硬气得很,在送人东西的时候,丝毫不需要询问丈夫的意见。
也许在将来,一个搪瓷盆不贵。但是在现在这一个搪瓷盆在现在确实是贵重物品了。
苏姚思索片刻于是说,“可千万别说便宜还是贵这话。只当是你们先买到了,接济我们,等我们买到了再还。”
石团长老婆看她坚持,知道这也是个不爱占便宜的主,只好说,“行行行,你这丫头真轴。”
等把这两人送走,石团长老婆对着丈夫说,“小周爱人找得好,陪他那个性子刚刚好。”这个油滑劲儿呦。
石团长老婆警告丈夫,“人家苏姚跟小周感情现在看着挺好,你别在中间添乱。”
石团长委屈,“我这哪里就是添乱了。”
结果却换来一个白眼,“你可拉倒吧,你想说的那些,在人家姑娘看来未必是好话。”
“我觉得挺好,小苏听见爱人这么勇武,那不得更崇拜他。”
“你在外面少大嘴巴咧咧,小周的名声一半都是让你给败坏的。”
从石团长家出来,周言安拎着的糖果,就被放进了搪瓷盆里端着,看着也不突兀,十分和谐。
上门的第二家是孙政委家。
他本人跟周言安没那么熟悉,在周言安和苏姚上门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然后才把人往屋里让。
他坐在家里,都能听见石团长大嗓门,因此知道周言安去了他家。但是周言安会带着老婆上他家,这对他来说有些吃惊。
因为还有苏姚,孙政委冲着屋里叫,“姐,来客人了。”
孙政委看着跟苏父年纪相仿,但是从屋里出来的女同志看着却老相许多,听孙政委喊来人姐姐,苏姚猜测这两人是姐弟关系。
可看两人相处,苏姚又觉得这两人不像是单纯的姐弟。
那位大姐亲切地接待了苏姚,两家不太熟,只是简单聊上几句家常,苏姚和周言安就告辞。
在孙政委家出来以后,苏姚偏头看向周言安。
周言安明白他所想于是说,“孙政委的夫人是童养媳,要比孙政委大上几岁。”
那就怪不得了。
不过,苏姚对孙政委的观感不错,这人发迹当上干部,还没丢下老家的糟糠之妻。
在家属院里完全走上一圈,天就彻底地黑透了。
走完最后一家,把喜糖完全分完,两人才算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这半天走下来,苏姚能感觉到每家每户的情况都不一样,反正挺有意思的。
不过除了最开始的团长和政委家,苏姚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姓尤的副团。
没办法,他家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
这位副团长看着四十多岁,老婆看起来却不到三十岁,长得那叫一个漂亮,气质也特别好。
与苏姚上辈子看过的明星相比,都不差什么。
他家的小孩七八岁的年纪,长得粉装玉琢精致可爱,跟这年代的小孩完全不同。能看出来是经过悉心照顾,且受过良好教育的孩子。跟五大三粗的尤宝全看起来完全不一样,苏姚当时想着是因为妈妈漂亮的缘故,尤宝全那样的基因都能影响。
从这位副团长家里出来,就听见周言安说,“尤团长现在的妻子是资本家大小姐,她前夫也是资本家后代,社会关系复杂。”
周言安只说这些,苏姚却很能从中延伸,出身不好却长得漂亮的女人,为了不受苦,跟前夫离婚。为被庇护,选择了年纪大自己十几岁,泥腿子出身,但是曾经上过战场,能用战功庇护她的军人丈夫。
而尤宝全娶一个年龄相差十几岁,但是成分不好的女同志,说不是贪图人家的美貌,也没有人相信。
苏姚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词,“现在的妻子?他以前还有老婆吗?”
“在乡下有一个,几年前离婚了。”
“为了娶现在这个老婆,所以跟以前那个老婆离婚了?”苏姚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周言安,“也不是,他在婚姻上有些不顺,之前离婚,尤团长不是过错方。”别看周言安平时寡言少语,这团里的八卦,他知道的还真不少。
苏姚:“”那她就知道了,被绿了呗。
周言安又说,“他家的小孩,是继子。”
苏姚:那就怪不得了。
她轻哼一声。
两人站在大门外,还没进家门,看见屋门前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因为没有灯,看得不真切,只能看见这人身材高大,苏姚后退了两步。
倒是周言安发现了来人是谁,语气不太好地问了一句,“有事?”
看见两口子回来了,他往前走了两步,苏姚看清楚了脸。这人她还认识,是张海翔。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快要被蚊子咬死了。”
看他手里抱着东西,但天黑看不清楚内容,只知道是一大坨,苏姚问道,“您这是?”
张海翔把东西塞到周言安怀里,机关枪一般说道“知道你们今天肯定忙,没时间去宿舍搬行李,我这不是学习雷锋做好事,主动帮你们把被子搬过来。”
苏姚这下就算不想知道,也知道了张海翔把周言安的被褥送了过来。本来在白天领完证以后,苏姚就想过领完证就要睡到一起的问题。
但她那时候有些鸵鸟心态的想法,其实按照周言安的性格,说不定不会主动开口提出搬过来,她还是可以自己睡。
他有点酸酸地补充道,“宿舍里其他行李让周团长明天去搬就行,反正婚假能放很多天。”结婚可真好,能放婚假,他都想为了婚假,给孩子找个后妈了。
张海翔要走,苏姚叫了他一声,“张教导员等一下。”
苏姚回去抓了一把糖,递给他,“我们今天领证顺便买了一点喜糖。”
苏姚在出去散喜糖的时候,给家里留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晚上就用到了。
没有刚结婚,就分床睡的两口子。
两人都是这样想的,一个人想不能刚结婚,就主动睡在另一个屋子里,于是他故作镇定地把自己的被褥放在西屋的炕上。
另一个人看见他的动作想的是,已经结婚了,不让人家跟自己睡一铺炕,这不是侮辱人吗。也是强忍着不自在,没有将人赶进东屋去睡。
就在这样的心理活动之下,两个都不自在的人,并排躺在一铺炕上。
第一次跟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很难说苏姚是什么样的心理活动。
但是不管怎么说,防备占了最多。
于是她虽是躺进了被窝里,一直没有睡着觉。生怕这男人白天还是人模狗样的,晚上就不干人事。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三万啦,看还有谁说我短小,哼
下一章会在明天零点更出,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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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和港城大佬闪婚后》/花花不吃鱼
书号:7950875
文工团歌唱演员苏叶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和奶奶老战友的孙子贺观棋结婚。
听说贺同志有口疾,工作忙,对自己好像不是很满意。
贺同志领完证就消失,苏叶反倒松了口气。
反正都是应付,见不到更好呢
平日下班后住着大洋房,还有贺同志每月寄来的工资,日子别提多美妙。
……
香江顶层圈子都知道,光风霁月的贺家大少爷贺寅,被奶奶逼着娶了个内地小村姑。
正逢改开,大家去内地做生意的时候,总是好奇。
那个捡了金馅饼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刚结婚就得去国外办事的贺大少爷其实也想知道。
后来贺家办电影公司,派人到文工团考察。苏叶被签下,起了个艺名到香江发展,一年大火,三年拿奖,火遍亚洲。
贺大老板想,这个小女仔眼里有锐气,演起戏来很不错,就是英年早婚,让人惋惜。
苏大明星想,听说香江八卦小报对明星私生活非常感兴趣,幸好我把结婚证放在内地……
某天,狗仔撬开苏叶内地住宅的门,翻到了结婚证。
第二天头版头条
《豪门贺家大少奶奶竟非村姑,而是美艳亚洲之花!》
苏叶看着报纸懵了:大老板竟是我那领证就消失的老公?!
第22章
◎她昨天很累◎
身边人一直没有任何的动作, 苏姚白天又累了一天,很快就沉沉睡去。
她在睡梦中还在担忧,第二天早上起床跟周言安面对面, 肯定很尴尬。
哪承想, 她这担忧完全多余。
苏姚睁开眼的时候,炕上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原本周言安躺的地方没人了, 被子被叠成了豆腐块摆在炕稍。
苏姚坐起身, 伸展了一下身体, 觉得还是只有自己的时候最自在。她将自己的被子叠好, 为不破坏那整齐的豆腐块, 不能落在他的被子上,就只好放在一旁。
苏姚下地来到堂屋, 看见地上摆着的东西, 这才知道周言安这一早起来竟然是去把宿舍里的行李搬过来。
大概是为了不打扰她睡觉, 所以被堆在了堂屋的地上。
还真让苏姚给猜着了, 周言安就是去宿舍把自己的行李搬回来。
他新婚有半个月的婚假,他早上起床不需要去上班, 跑完操以后又闲着没事干,就去宿舍搬行李去了。
张海翔跑操的时候, 看见周言安照常过来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都说是放婚假, 你还过来跑操是个怎么意思?
张海翔跟在他身后回了宿舍, 他不禁问, “你回宿舍干嘛呀, 跟老婆吵架了?”这不是刚睡在一起, 结果就吵架了, 因为啥啊?他严重怀疑跟炕上的那档子事儿有关。
周言安莫名其妙,“搬行李。”他昨天巴巴跑过去提醒的呢。
张海翔哦哦了两声,看着收拾东西的人问,“弟妹怎么不过来跟你一起?”小两口嘛,多待在一起,也能多多提升感情。
周言安将这个碍手的家伙推开,随口说道,“她还睡觉。”
怕被他觉得苏姚睡到现在还没有起床,是个懒婆娘,这会影响苏姚形象,周言安补充道,“她昨天很累。”
张海翔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么刺激的吗,这是我能听的内容吗,没错他学雷锋干好事这么多年,这是他应该听到的。
想不到你小子看起来清心寡欲的,还有这本事,他张嘴就要起哄,一个富有感情的哦刚从嘴里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周言安冷眼一瞪,被他给憋了回去。
张海翔悻悻笑了两声,岔开话题,“我跟你一起搬吧,两个人干活更快一点。”
“不用了,你太吵。”
张海翔刚想说一个宿舍住了好几年,以前怎么不嫌弃我吵。后来就意识到,周言安是觉得他会吵到人家老婆。
不过张海翔还是帮着一起搬行李,就是比较悲催的不能进屋,把东西放进院子里就行。
两个人搬果然比一个更快。
苏姚打着哈欠,把堆在院子里的东西一点点往屋子里搬,刚好周言安手上拎着一个袋子回来,她就说,“你应该把我喊醒,一起搬的。”
“已经搬完了。”
苏姚也不再说别的,反正她刚才不过客气一下。
周言安来七团四年了,他的东西不算少。因为家里连个收纳的柜子都没有,两人的东西都堆在西屋地上。
两人去食堂吃完早饭,周言安将苏姚送回家,他站在门口说,“我去跟团长报告你的想法。”
苏姚便挥手跟他道别,自己回了家。
石抗一自己办公室见到周言安,皱眉问,“你不是在休婚假吗,不跟你老婆待在一起,来我这里干嘛?”
周言安将门关上,“跟您汇报工作。”
石抗一最害怕从他嘴里听见这句话,这小子只要是跟工作相关,那就完全不要命的,还龟毛要求高。
自己没有家庭就也不考虑他们有家庭的人,天天带着头的加班。这下他总算结婚了,给他放上半个月的婚假,他们这些老家伙也能跟着歇一歇。
石抗一有些语无伦次,“不是,你放假了还汇报什么工作!你懂不懂什么叫放假,那就是不要再来上班,也不要担心工作上的事情。我们这么多人,还能让你的工作被落下吗?”
周言安解释,“其实也不算是工作上的事情。”
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啊,“那就说说吧。”
石抗一心里舒口气,还以为是这小子不想放假要回来上班,吓死了都。
周言安说出苏姚的想法。
石抗一听完以后赞赏地点头,“这个好,是给大家伙干实事,我这边没有意见。”
他摆摆手,“行了,好容易休次假,别考虑这事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得抓点紧早点生个孩子,以后可能不一定有这好机会。”
周言安只当没听见他的打趣,面无表情告辞,“那先回家了。”
石团长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这就对了嘛,早点回去,别让你媳妇在家等着急了。”
苏姚听到周言安说石抗一同意后,便盘算着下次进城去跟翟江瑞说。
下午的时候,后勤处那边的小战士推了一车的石膏粉送了过来。苏姚就让周言安过去搭把手,再顺便自己把剩下的东西推回来,就不要麻烦人家小战士了。
后勤那边每天都会出去采买东西,一个几万人的团里,每天用到的物资不少,后勤需要天天出去采购。
昨天去后勤处吕主任家的时候,苏姚就说能不能帮忙把自家需要的东西带回来。
这简直太能了。
家属院里经常让给后勤采购的人钱和票,让帮忙顺手捎上自家需要的东西。因为这一点,后勤处吕主任一家人缘特别好,不是因为职位高,大家都有有求于人的时候嘛。
也是因为这一点,哪怕吕主任以公谋私,为让吕主任的老婆在团里的小卖部工作,也没人有意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成袋的石膏粉被搬进了东屋。
那小战士一直在说,“我来就行,周团您歇着吧。”
这怎么能行。
而且他搬得还没周言安快,趁着小战士不注意,苏姚悄悄冲一手拎起一袋子石膏粉的周言安竖起大拇指,做出口型,“周团长可真厉害。”
小战士将小推车上的石膏粉卸下,就要帮着周言安往屋子里扛,苏姚连忙阻止了,这是自家的事情,你不能让人家干太多活。
苏姚就说,“你先歇一歇,我这里有领证的时候买的喜糖,给你分一点。”
那小战士连连推让,“嫂子你太客气了,我手里脏得很,没法子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样吧,我帮你揣进兜里,你把衣服兜撑开。”
小战士哪敢让苏姚替自己,他赶紧把手往身上的裤子上擦两下,然后伸手,“谢谢嫂子。”
他这一系列动作看得苏姚目瞪口呆,可以去旁边的水盆里洗手这话都忘记说了。
后来是周言安和苏姚一起去后勤处,亲自把东西推回来,一连推了三趟。
东西没少买,不过有周言安付钱。
厨房里相关用具,是最先到位的。
苏姚非常需要可以自己在家做饭开小灶。
虽说团里有食堂,可食堂每日每餐饭开放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如果错过就只能挨饿。比如说两人上次去挨家挨户发喜糖,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饭点,两人吃了点桃酥垫吧。
而且食堂大锅饭的味道,那只能说饿不死/人,跟好吃完全不沾边。
把做饭的大锅插/进灶坑上,锅碗瓢盆菜刀都摆在灶台上。
至于案板不需要买,找个粗一点的树根,经过简单地打磨,那就是案板。
看着东屋里面堆着的石膏粉,苏姚说,“咱们现在就往墙上抹腻子吧。”
周言安没什么意见。
苏姚去隔壁王大娘家井里接水,拿回来让周言安将之和石膏粉放在一起搅拌均匀,再往墙上刷。
苏姚怕石灰浆滴到他/干净的衣服上,建议换上一件旧衣服。她避了出去,给他留出换衣服的空间。
苏姚再进门的时候,看见周言安不仅换上了旧衣服,而且还往身上披上了一块塑料,这下子连旧衣服都能保护得很好。
苏姚看见以后有些忍俊不禁,就是目前这样有点影响周团长高大威武的形象。
她一下没忍住想拍拍他,表示干得不错孺子可教。结果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这谁懂啊,不管是拍哪里都不合适。
拍头是对待小孩子,拍肩膀和手臂是那是对待下属,剩下能拍的地方实在不多。拍脸这在不熟的情况下,多少有点侮辱人的意思在。至于拍胸,那就有点少儿不宜了。
思索片刻,苏姚伸出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她轻咳了一声,“我给你打下手,需要我做什么,尽管直说。”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周言安已经刷好了半面墙。
苏姚看着这进度,觉得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完工。
第二天,苏姚跟着后勤处采购的卡车进了一趟城。
虽然知青们每周末才能坐车出去一次,但不代表后勤的卡车每周末才出门采购。后勤的车每天都出去,只不过是为了管理知青方便,才只有周天对知青开放。
苏姚跟着车去了翟江瑞的单位,两人一起去找了她的领导,申请可以进入军团为还没领证的军人两口子补发结婚证。
这申请得到了批准,一来领导那边也想跟军团打好关系,这个也算是卖对方一个好。二来,是翟江瑞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这个不影响结婚办事处正常办公,他自然没啥意见。
只是在苏姚离开以后,嘱咐翟江瑞在外做事要得体,她代表的顺城政府的面子。
“咱们是去办好事的,可千万不能得罪人。”
翟江瑞一一应下。
回到家属院以后,苏姚挨家挨户跑了一趟,将领结婚证的材料和时间告知大家。
前后不花费十分钟时间,也不需要大家去城里办理。
一听这结婚证领得这么方便,还没领证的都十分心动。
苏姚再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就回了家。
转眼间就来到了苏姚跟翟江瑞约定好的时间。她只花了半上午的时间,就为家属院里三十多对夫妻补办好了结婚证。
苏姚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人缘变好。
将翟江瑞送回城里,她往家里走的路上,跟人打招呼的频率都比以前高上许多。
这不,一营教导员的老婆林亚丽站在菜园子里看见苏姚,隔着老远就喊她,“小苏!”
苏姚走进去问,“嫂子,你有啥事?”
林亚丽看着苏姚来时的方向,热情问道,“你这是把那位干事送回城里?”
苏姚点头,“对啊,请她过来一趟,也不能让人家自己回去。传出去别人不知道我是谁,只觉得是咱团不会办事,这是要影响咱们团名声的。”
她点点头,“还是你们小人家想得明白。”
“嫂子叫我过来什么事啊?”
“你刚到顺城来,地里连菜都没有。我这边长豆角多得很,给你摘上两把,回去跟土豆放在一起炒,味道特别好。”
苏姚:谢谢,但我们家买回来的大铁锅还没有用过。
虽然暂时用不上,但人家的好意还得感谢。“谢谢嫂子好意,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家里还在装修,没有自己做饭的条件,所以这长豆角也用不上。”
林亚丽把已经摘好的豆角塞到她怀里,“没事,这个能放很长时间,要是实在没时间,你就把它晾成干,到了冬天也能吃。”
苏姚对这个晾豆角干的过程很好奇,就顺口问对方这个晒干的过程。
林亚丽手脚特别麻利,就在苏姚询问她的不长时间内,她又摘下一把长豆角,看起来不比送给苏姚的要少。
她看了一眼苏姚怀里的长豆角,“不过你要是想晒干,那些肯定不够。”
她又把手里的塞进苏姚怀里,“这些也给你。”
这沉甸甸的热情哟,苏姚简直快要承受不住了。
拿了人家那么多好处,苏姚不能拔腿就走,于是跟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林亚丽问:“你家院子里的地,你就不种点菜?”
别说,她今天出去的时候,顺便买了点种子。
听王大娘说,九月份再种菜已经晚了,能下地的菜不多。
苏姚按照她的指示,买了一点小白菜的种子,小白菜可以煮汤,味道鲜得很。
又买了半斤雪里蕻的种子,而雪里蕻无论是鲜炒还是放盐腌上,冬天的时候也可以吃。
“我买了点小白菜和雪里蕻的种子,现在撒进地里应该还来得及。”
“有点晚了,但还来得及。”
苏姚不愿意占人家便宜,就说,“嫂子你要种子吗,我一共买了半斤,应该种不完。”
半斤的种子,就院子里那点地方,肯定用不完。
林亚丽也不是跟人客气的性子,她于是说,“行,给我点雪里蕻的种子,小白菜的种子我们家里有。”
拿了她的长豆角,但换了种子,也不算是占便宜了。
好像是站在田间地头,还是躺在宿舍床上。不管从哪个话题开始,最后都会落到男人身上。
而寝室夜聊的最终结束话题比较明确,那就是不婚不育保平安。
而林亚丽此刻正在教苏姚要看好男人,不能让外人钻空子,“你刚结婚,不明白外面那些女妖精有多没脸没皮,不过话又说回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苏姚一脸的无动于衷,她就急了,“你还不知道,你们家周团长结婚前的那档子事?”
苏姚:什么叫我们家周团长结婚前那档子事。
他在结婚前还有什么事吗?
看这位嫂子的意思,还是男女关系方面的事情?
见苏姚一脸懵懂,她就说了,“有人说是周团长利用职权欺负人家女知青。也有人说那女知青是愿意的,两人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苏姚:!
也怕苏姚回去跟周言安闹,以为是自己从中挑拨的,林亚丽劝道,“不过男人嘛,结了婚肯定是会顾着家里的媳妇。”
她又话音一转,“但是你也得管好男人,可不能让外人有机可乘。”
苏姚笑得勉强,这都什么事啊,怎么非得让她领完证才知道。
而且之前周言安跟他开诚布公地聊天时,也没说还有个男女关系不清白的前科啊。
看苏姚的表情,林亚丽是真的害怕苏姚回去就不管不顾地闹开了。
她以要种子为借口,拉着苏姚回家,留了些雪里蕻的种子,给她看了自己家院子里的菜地,还给苏姚演示了一遍要怎么种菜,确保苏姚心情平复才将人送走。
苏姚临走前,她还把原本给自家晚上吃的长豆角都塞给了苏姚。
等苏姚离开以后,林亚丽长舒了一口气,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这都叫什么事啊。
苏姚回家的时候,周言安还在东屋刮腻子,从他的进度能看出来,从苏姚离开以后他一直没有休息。现在刮出来的效果,也比刚开始刮的更好。
要是以往,苏姚肯定会夸张地夸上好几句,现在嘛没这个心情了。
周言安听到了苏姚的脚步声,知道她就在身后。但她一直没出声,这让他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样的苏姚,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
但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只能感觉到耳边很安静,让他不太习惯。
与这新婚小两口的安静不同,结婚二十多年的石抗一跟老婆在吃饭的时候还不忘讲工作。
他们女儿不在身边,只有老两口一起吃饭。饭桌上就一锅大碴子粥配上一碟子的咸菜,就是两人的晚饭了。
石抗一吃饭吃得呼噜噜响,不一会就灌下去一大碗。相比于他,他媳妇李艳梅吃得更安静许多,当然速度半点不慢。
“苏姚这女同志的想法真不错,我看家属们都挺高兴。”李艳梅边吃边说,“我们农场那边领证的夫妻也不多,经常随意将老婆随意地赶回家,一点都不尊重女方。这是什么原因,还不是没领证导致的。我想着能不能让结婚办事处的女/干事,去我们农场那边,给大家补发结婚证。”
李艳梅参加工作的年限不比石抗一短,石抗一跟着部队上了前线,她就在后方组织妇女工作。直到丈夫调到这边的兵团以后,她也才跟着调了过来,就在农场当二把手,话语权是肯定有的。
而早期参与的一些妇女工作,让她十分关注女性在家庭以及社会中遇到的一些问题。
她一直以来都想解决农场那边领结婚证比率低的问题,却一直没想到解决办法。也总不能逼着人家去领证,她自己觉得这是个好事,说不定农场那边的员工因为被逼迫起了逆反心理,反而不愿意去了。
苏姚给她提供了另一个思路,其实不是他们不愿意去,是给他们提供的便利不够,为了另一个结婚证要花去大半天的时间,结婚证领回家又没有摆在明面上的好处,当然不愿意了。
如果领证,只花费个上厕所的时间,还就在自己单位门口,那大家肯定都愿意领一个。
石抗一吃饭的动作不停,“这有什么不行的,你去找小苏商量一下,听说那位办事员是她的朋友,应该愿意帮这个忙。”
李艳梅也有点犹豫,“给十几二十个人补发结婚证,和补发几百个结婚证终究是不一样的。这不是怕人家不愿意的吗?”
“有什么不愿意的,政府工作人员就应该为人民服务。”
李艳梅干工作面对各形各色的人比较多,她不像是丈夫那样想当然。
“我明天去问问小苏。”
从林亚丽那里知道这件事后,苏姚再看周言安这表情就有点一言难尽,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这样一直憋到晚上躺在炕上,苏姚越想越生气,忍一步乳腺增生,退一步子宫肌瘤。
她起身坐好,捅了捅身旁的某人。
周言安其实已经睡着了,但因为某些特殊缘故,他即便在家里睡觉,也十分地警觉。感觉到身边的动静,他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比脑子要快。
于是苏姚悲催地,被惊醒的周团长倒扣双手压在了炕上。
苏姚闭了闭双眼,一行清泪从心底划过,这日子没法过了。理智告诉苏姚,是因为自己突然的动作,才导致自己被压在炕上,不是周言安的问题。
现在她要想清楚,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这一个不好,是不是还要误会她是敌特。
周言安意识到自己目前环境安全的,自己压住的人是他的新婚妻子,他顿时有些疑惑。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压在苏姚身上。
月光下与周言安黑亮的眸子对上,苏姚笑得有些勉强,“如果我说我睡得好好的,你突然压到我身上,这理由你信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林亚丽:可千万别回去打架
苏姚:在炕上打架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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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零点还有更新的,晚睡的宝贝可以等等,早睡的就早上起来看mua
第23章
◎解释吧◎
周言安素来冷静的脸上, 此刻罕见地露出一丝茫然。
他回想刚才的感觉,“我感觉到有人突然碰我,以为是敌人。”
好吧, 果然是被误会是敌人了。
苏姚就觉得自己好蠢, 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她面前如果有块豆腐她可能上去撞一撞,她是这样想的,也把眼前的炕当做能撞死她的豆腐, 凑了过去。
周言安感觉到她的动作, 不理解苏姚想做什么, 但是另一只空着的手已经挡在了被褥的前面, 确保苏姚不会受伤。
但苏姚本人并没有自残的打算, 她只是象征性地想要撞一撞。甚至十分心疼自己,在快碰到炕的时候减缓了速度。
她闭着眼睛往前撞, 也就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大掌。于是苏姚的脸以一个非常轻柔的力度, 落在了周言安的手上。
苏姚感受到脸上有些粗糙的触感, 这明显不是褥子的感觉, 她赶紧睁开眼。
掌下细嫩的肌肤触感,让周言安一动也不敢动, 而苏姚睁开眼时,睫毛轻轻划过他的手心。他的手因为训练而粗糙无比, 老茧能让他隔绝很多疼痛,然而却能清晰感觉到苏姚睫毛颤动的弧度。
周言安的手很大, 能将苏姚的大半张脸完全笼罩住。苏姚依旧能清晰地看到面前掌纹的走向, 以及骨节处的老茧。
苏姚惊恐出声, “你干嘛!”
“我怕你要伤害自己。”
好吧, 这人理由很充足, 这又是怪自己。
她转头对着身上的人问, “所以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是的,虽然知道被压住的是自己老婆,周言安还是没有立刻松手,知道苏姚提醒,他才渐渐放开苏姚。
本能告诉他苏姚没有危险,但理智还在,他在不能完全确定苏姚无害之前,不能完全放开对她的控制。这是为了自己和队友的安全考虑。
周言安以一个将苏姚半环抱在怀里的姿势,让她背对着自己。这样他能保证在苏姚暴起之前,将她控制住。
也是能给苏姚一定的活动空间。
苏姚察觉他动了,还以为要放开自己,就听他说,“抱歉,现在还不能。”
“你为什么突然碰我?”
什么意思,这是把自己当犯人审吗?
周言安冷静说道,“抱歉事关敌特,我必须慎重。”
果然是被人当特务了,这事估计解释不清楚就要被抓进去了。
苏姚微笑,“我没睡着觉,想跟你说说话来着。”
她越说越硬气,这能怪谁,还不是他在处理男女关系上面有欠缺,结果还让她现在遭受这无妄之灾。
“都怪你,你知道我昨天听说了什么事吗,你利用职权欺负人家女知青,跟人家女知青关系不清不楚,我只是晚上想到,想叫你把事情解释清楚。”
听到这话,周言安双手上的钳制便逐渐放松了。
“你要是解释不清楚,那咱俩这日子,也别过了。”苏姚气得要命,也不管什么理智不理智,在周言安腿上使劲蹬了两下,但是他的骨头硬得要命,反而是她的脚更疼一点。
正处于夏天,周言安晚上睡觉的时候穿得不多。但由于跟苏姚睡在一张炕上,他比较保守地多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宽松的短裤。
苏姚踢过来的时候,正好踢到他裸露的小腿上。周言安这时候差不多相信了她的话,因着苏姚的动作松开了手上的钳制。
她还在气头上,只觉得脚疼,都没注意到周言安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苏姚向后退了直至抵住了墙,她凶巴巴地说,“解释吧。”
“首长规定不能跟下面的女知青处对象,我没有跟哪个女知青单独说过话,更不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这种事。”
这种男女方面的事情,属于是烂泥掉进□□里,没法解释的事情。
苏姚不太相信,“你都没有跟人家说过话,为什么会传出去那样的流言。”
“我不知道。”
迟迟没有听见下文,“就这些?”
周言安的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让他很难说那位女同志的坏话。
苏姚好奇地问,“那位女同志叫什么名字?”
“佘春妮。”
苏姚轻哼一声,“你连人家叫什么都知道,可不像是不熟的样子。”
周言安愣了一瞬,有些艰难地开口,“尤宝全曾经来做媒,提到过她的名字。”
原来还有过这么一出,“那你为什么不同意,那女同志长得不合你心意?”
周言安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部队不允许干部和下面的知青处对象。”
苏姚现在更关注另一件事,“那尤副团长让你跟她结婚,他是不是想害你啊?”两个人都是副团长,如果周言安倒了霉,他应该是受益方之一。
“尤宝全小毛病不少,为人还算刚正不阿,脑子比较直。”
好吧,就说尤宝全人蠢笨,想不到这个主意呗!
周言安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是否合适,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团里认为之所以传出那样的流言,是因为我迟迟没有结婚。为消灭流言,才派他过来与我谈话,想让我尽快结婚,如果对象是那个女知青更好,可以说我们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不存在强迫一说。”
苏姚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触碰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她于是就问,“你需要结婚,而刚好这时候林老师给你介绍个对象,所以你就答应了跟我结婚?”
黑暗中高大的人影轻轻点点头。
好吧,她也是为了躲开苏姚那一家子的奇葩才想跟他结婚。
他们俩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谁也别说谁了。
睡觉!
第二天,周言安还是跟往常一样,早早地就起床。
坐起来以后,想起昨晚的乌龙,看了一眼苏姚,人还是睡着的。
只是目光在触及苏姚伸出被子的手臂时,有片刻停滞。苏姚原本白皙的手腕上,多了一圈青紫,是昨天晚上他的力气太大了导致的。
她的皮肤白,那一圈的青紫就格外地明显,看起来惨兮兮的。
一直被盯着看,苏姚只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而且也差不多到了她起床的时间。一睁眼就看见坐在不远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的男人。
不要问她关注点为什么不在被人盯着看这件事上,而在坐在她面前的男人身上。
不是健身过度的身材,肌肉匀称整齐地码在背心下,若隐若现的显现出来,光是看着就觉得很有力量感。
还好从睡梦中刚清醒,可以用还没睡醒为借口,掩饰刚才过分的目光。
她揉了揉眼睛,恶人先告状,“你为什么一直偷看我?”
周言安盯着她的手腕,道歉,“抱歉。”
苏姚这时也看到手腕的惨状,“坏了,这下大家都得说我被家暴了。”
无论是穿长袖还是短袖,手腕势必会露出来。
而且大热天穿长袖很奇怪,行走间露出她青紫的手腕,更是有那欲盖弥彰的味道。
“怎么办,要不我这几天不出门了。”苏姚打趣道“为了周团长的名声。”本来就很多人都说他和女知青勾勾搭搭,这下还不得证实了他不喜欢老婆,心里对女知青余情未了。
周言安盯着她的手腕,又道歉,“抱歉,都是我的错。”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也怨自己。
两人起来没多久,石团长老婆李艳梅就过来了。
她白天要去农场上班,只有早上和傍晚有时间,但是她实在是心急,以至于不愿意等到傍晚下班再过来。
她手里拎着几张家里早上刚摊的饼就过来了,“早上摊了两张饼,香得很,你们俩早上都没吃饭吧,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李艳梅把篮子上的布掀开,一阵油香味飘出来,苏姚吸了一口,夸道,“好香。”
也不能让人只站在院子里,苏姚就请人往屋里坐,尽管现在的屋里十分的寒酸,苏姚笑得有点勉强,“这房子还得过上一阵子才能修整好。”
这房子里唯一能坐下的地方,也只有西屋的炕上。
李艳梅在经过堂屋的时候,往东屋瞅了一眼,“你们这屋子看着很快就能装修好。”
苏姚附和道,“差不多吧。”
李艳梅把篮子放在炕上,苏姚不客气地拿出一张饼,揪下一小块往嘴里塞,才咽下去一口,她就夸张地说道,“嫂子,你这手艺可真好。”
李艳梅嘿嘿笑了,“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这时候出去跑操的周言安回家,打算跟苏姚一起去食堂。
看见他回来了。
李艳梅招呼周言安,“小周,快过来尝尝。”
周言安叫了一声嫂子,就也拿了一块饼出来。
按照社交习惯,李艳梅肯定是要先铺垫一会,再说出自己这趟过来的目的。可那边还得上班呢,容不得她在这里墨迹,今早起来烙饼就已经花了许多时间。
“嫂子就有话直说了,你把结婚办事处的干事请到咱家属院,给家属们补发结婚证,我觉得挺好。你也知道嫂子在农场工作,农场那边工人领结婚证的比例还不如在家属院,所以我想能不能把那位女同志请过来,给我们农场的工人补发结婚证。”
原来是为了这个,一大早上就上门。
如果是苏姚能上手,那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就同意。可她又不能做翟江瑞的主,而且也是听她说了,农场那边要发的结婚证人数应该不少。
苏姚不敢直接应下,“嫂子,这个我得去问一下那位翟干事,得在她愿意的基础上,她的领导也同意。”
“你放心,嫂子这边肯定不会让你这位朋友吃亏,只要她愿意跑这么一趟,肯定不会亏了她。”
就是说要给好处的意思。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她能不能再过来一趟,因为她现在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她婆家那边比较重视。”苏姚先给她泼了一盆凉水,紧接着保证道,“但是嫂子你放心,我肯定跟她好好说,让她知道咱们这边的诚心。”
有苏姚这保证,李艳梅就放心了。
“那行,嫂子就不在家里多留了,还得去上班呢。”李艳梅把装着饼的盘子从篮子里拿出来放到炕上,跟苏姚说,“等你们吃完了再把盘子送过去就行。”
苏姚闻弦而知雅意,“你们家应该也不缺这个盘子,等我问翟干事的意愿以后,去你们家告诉你的时候,顺便把盘子捎过去。”
苏姚将李艳梅送出门,周言安就站在相隔她半步远的地方。
道别的时候,苏姚忘记了自己的右手见不得人,伸出来跟李艳梅拜拜呢。
手腕上那么大一块青紫,李艳梅怎么会看不见。
“小苏,你这手是怎么了?”
苏姚刚才一直把右手背在身后。
等进了屋里以后,屋里光线暗,即便不遮挡也看不清楚,苏姚就忘记了还有这一码子事。外面的光线比屋子里要好,李艳梅一眼就看到了她白皙手腕上的骇人青紫。
李艳梅扯过苏姚手臂细细打量,看那痕迹明显是指痕,苏姚手指纤细,跟上面的痕迹对不上,更别说她没理由伤害自己。
是哪个人的手指留下的痕迹就不言而喻了。
她一脸怒色看向周言安,“小周,你们才刚结婚,你怎么能打自己的老婆呢?就算两口子之间发生不愉快,也可以通过沟通来解决。实在觉得没法子过下去了,还有离婚这一条路。”
苏姚觉得有必要替他解释一下,“他不是故意的,他真没打我。”
李艳梅手指点着空气,数落周言安,“看看你媳妇,现在还帮着你说话。你媳妇大老远过来,你不说心疼她,反而欺负人家。”
干过妇女工作的人就是不一样,李艳梅不光训斥了男人,还把“受害者”的苏姚教训了一顿。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苏姚,“他打你,你就不会打回去吗?”真是不争气。
看两人体型上的差距,想到自家那口子曾经对周言安的描述。
怕苏姚真的反击会被打死,李艳梅没好气地说,“算了,要是过不下去就离,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男人。”
周言安闷头不吭声,李艳梅看着就来气,再看看苏姚一脸欲言又止。
李艳梅觉得这种事情实在不能姑息,顿时也顾不上去农场上班,直接杀到了石抗一的办公室,你是他领导,你就说怎么办吧。
石抗一听到她的描述,再想到手腕这种位置。
他先一步把门给关上了,头一次压低声音小声说话,“你这个傻老娘们,人家是刚结婚的小两口。我问你小苏脸上有伤吗,你不会以为打老婆会在手脖子上下手吧!这话你可别再让其他人知道了,人家女同志的面子往哪搁。”
李艳梅这时候也回过味了,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看着李艳梅怒气冲冲的背影,苏姚没忍住扑哧一笑,“我帮你解释了,但是她听不进去,这我就没办法了。”
怕这男人真恼了,她赶紧又说,“为了弥补你受伤的小心灵,今天早饭你多吃点。”
她巴巴把盘子端到周言安面前,“我已经吃饱了,你来清盘吧。”
跟他连着一起天天吃饭,也知道了这男人的饭量。
吃完了好干活,毕竟他还得继续刷墙。
苏姚在帮他打下手的时候,都在琢磨那位大嫂让自己帮忙的事情。既然她如此认可,苏姚觉得可以好好谋划一下。
她没有立刻去找翟江瑞,而是给她休息几天的时间。
才动身去找翟江瑞,询问她的想法。翟江瑞是一个特别热情的人,当即就同意了。
而且苏姚还说了,这次农场那边的要□□的人多,那边的领导是很懂人情世故的,不会让她吃亏。
虽然她吃穿不愁,没有为了生计发愁,但是能赚外快的机会,谁也不会错过。
只是在向翟江瑞领导那边申请时,他有些不大乐意,十分不痛快地给通过了。
服务军属,这叫起来好听啊。下基层主动给农场里的工人农民发结婚证,这听起来掉价。
不过翟江瑞是个有背景的临时工,他不愿意得罪,最终还是同意了。
苏姚回家以后,拿上石团长家的盘子,就去找李艳梅。
李亚梅听到以后特别高兴,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咱们农场那边不像团里有吉普车,只能开拖拉机去接她。”
这都是小事,第一次来军团的时候,她坐的交通工具还是马车呢。
苏姚给她提建议,“嫂子,你能去宣传处借一下相机吗,我想着咱们农场与当地政府合作,为工人领结婚证提供便利,可以写一篇文章投到报社去,如果能够拍上一两张相片,也可以更加直观。”
李艳梅觉得还得是年轻人,这脑子就是活泛。
农场自从被军团接管以后,与地区上的关系算不上太好,但是师部的领导为了开展工作方便,一直要求跟地方上打好关系。
这不是什么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按照苏姚的想法,那还真就是个好办法。
李艳梅利索地就去宣传处借到了相机,她郑重地把相机交给苏姚,“小苏你会拍照吗,如果不会的话,我去宣传处叫一个小同志过来。”
苏姚看到相机的造型便说,“这相机我会用。”其实是她上辈子有过收藏过几个老式相机,数量不多,没有与这个相机的型号相同的,但是相机嘛,使用方法差别不大。
看她还是一脸的不放心,苏姚可以理解,毕竟一个照相机要几百块钱,这么贵的东西,当然要慎重对待。
为了安抚她的心就说,“我原来在厂子里的宣传科工作,相机还是用过的。”
这话就完全是放屁,在宣传科的工作主要是布置黑板报,可完全没有用到过相机的时候。
李艳梅听她这样说,也就放心了。
苏姚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给正在发证的翟江瑞拍了一张照片,给排队中的领证人群拍了一张照。
最后拦住了一对刚领完证的老夫妻,让他们手举着自己的结婚证拍了一张照片。
拍照的任务完成之后,苏姚把相机交给李艳梅保管,自己去帮着翟江瑞整理领证材料。在熟悉了领证所需的材料和流程之后,苏姚让人再搬过来一套桌椅,她就在翟江瑞的不远处另开了一个窗口。
有了苏姚的帮助后,速度明显加快。
赶在天黑之前,发完几百对夫妻的结婚证。
李艳梅就在一旁等着,结束以后,将两位女同志带到她的办公室。
跟翟江瑞表达了自己的感激,接着把农场生产的一些特产,装进送翟江瑞回家的拖拉机上。
只剩下她跟苏姚两人,她就说了,“嫂子这边也不跟你客气了,今天多亏有你在,帮了不少的忙,那位翟同志有的,也绝对不会少了你一份。”
这苏姚哪里能要呢
“咱也不是外人,您也不用跟我客气。哪有给自家人办事,还从中拿好处的道理。”
李艳梅觉得这丫头的嘴可真甜,“一码归一码,就是一家人才不能叫你吃亏呢,要不然以后没人给我/干活了。”
反正无论苏姚如何推拒,李艳梅坚决不肯让她空手而归,还是带了一些农场的产品,给亲自送到家里。
苏姚回家的时候,周言安已经将东屋的墙壁都给粉刷完。
看见焕然一新的东屋,苏姚没忍住夸了他一句,“周团长真厉害,这手艺完全不亚于那些专业人士。”
李艳梅在街门口还没离开,听见这夸张的赞赏,不由挑了挑眉头,这丫头真行,跟夸小孩子一样。
看来今天早上是自己误会了,人家小两口感情好着呢。
又觉得这丫头的性格是真好,周言安那个狗脾气,早晚被她拿捏住。
她摇摇头,脸上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苏姚把相机交还给李艳梅,她用掉的那三张胶卷却被她抽了出来。
她在跟翟江瑞一起工作时,询问过她在报社有没有认识的朋友。
苏姚是打算如果翟江瑞在报社那边有熟人,就不需要让李艳梅通过农场这边的关系,把文章送到报社。
而且对于翟江瑞而言,工作时的照片出现在报纸上,这对她的将来,是绝对有好处的。
翟江瑞在这边的关系网主要是围绕着,婆家和工作单位这一亩三分地。
她想了想,还真让她想到了一个人——她丈夫有个同学在报社当主编,她跟穆洪波结婚的时候,那人还过来了。
翟江瑞这个人热心肠是有,但也不是那种没心眼的姑娘。苏姚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想到能上报纸,她才如此积极地帮忙出谋划策。
苏姚把写完的稿子先拿给李艳梅看,李艳梅确定没问题可以发出去以后,她才拿着稿子和几张照片找到了穆洪波。
穆洪波大概地扫了一眼稿子,确定是积极意义的,才把稿子带到同学面前。那位主编也挺惊讶的,这位老同学可是稀客,从来没有过求上门的时候。再一看稿子的内容和照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是为了小娇妻。
这稿子文笔精练,最主要是选择的主题好,符合时代。一篇千字左右的稿子,不仅表扬了农场重视女工在夫妻关系中的权益。还赞美了咱们政府部门的办事员,不在意苦和累,一心愿意为基层的百姓服务,是真正做到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而农场和政府之间的合作,起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这是值得学习的。
看完以后这还真是一篇好文章,看完以后穆洪波的老同学吕勇军就看向他,“这应该不是你能写出来的东西吧?”当过几年的同学,穆洪波写文章什么水平他还能不知道?
穆洪波从前那文章写得还行,但也只是还行,吕勇军不相信这几年的时间,他的进步能有这么大。
穆洪波不在意老同学的打趣,“还真让你看出来了,确实不是我写的,我哪有这个水平啊!”
吕勇军就说,“那有机会了,可得好好引见引荐。咱们报社也缺人啊,这位同志就很符合我们报社的撰稿人要求。”
现在哪里都不缺人,缺的只有人才。
穆洪波知道苏姚在宣传科工作过,因此对于她这份才能,也不觉得稀奇。
报社是个好工作,至少对于目前没有工作的人来说是这样的。不过他不知道苏姚的打算,不敢替她随意应承,但也不能一口回绝,“也不知道那位同志是什么打算,下次见到她,我帮你问问。”
于是这一篇文章很快地就见报了,隔了两天就在顺城的早报上发了出来。
领导们都有看报纸的习惯,翟江瑞单位的大领导早上上班以后,先打开已经送到办公桌上的报纸。
挨个文章读下去,结果不得了,竟然头条的照片上看到了熟人。再看文章内容,还是夸赞我们单位的。
其实他一个大领导,认识翟江瑞一个临时工那也不是偶然。翟江瑞的婆家在顺城很有些关系。
她这个临时工的工作就是家里找了人给塞进来的,好巧不巧找的正是这位。不过自从翟江瑞进入单位以后,就一直安安分分的,从来没说要求转成正式工啥的。十分没有存在感,以至于他看见这报纸,才想起自己一年前塞过一个临时工进单位。
这位领导就想着,人家凭着自己的本事上了报纸,咱单位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就把自己的下属,也就是翟江瑞的分管主任叫到办公室来,把报纸放到他面前,让他看。
这分管主任看到翟江瑞的脸,心想糟糕,怕不是在下面发结婚证,出事了。
人家出了错,丢了工作还能回去当少奶奶,自己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顿时就有些怨怪翟江瑞,竟整些幺蛾子,现在还得连累自己。
他只看到内容,就想着撇清责任,刚开口说了两句,对面的领导敲敲桌子,让他仔细看报纸。
在仔细看报纸之前,他观察到领导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意,这不像是生气找人问责的样子,他这才略微放心一目十行看完文章。
这文章没有任何批判的意思在,反而夸赞了他们单位,尽管翟江瑞是以私人的名义去农场,但褒奖却记在了单位头上。
于是单位组织开大会,在会上将翟江瑞从临时工转为了正式工,还多发了半个月的奖金。
翟江瑞回到家以后把报纸带回了家,想要给家里人看。
其实家里人也早就看到了这篇文章,穆洪波虽然位置不够,还没有专人把报纸送到办公室的待遇。但是在报纸发行之后,李勇军就给他的单位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不要忘记去看报纸上的媳妇儿。
因为今天发了奖金,她还去黑市上买了两斤的猪肉,想要跟婆家人庆祝一下自己上了报纸,以及从临时工转成了正式工。
拎着一吊肉回家,还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哪知刚进大院,就听见邻居婶子夸她报纸上的照片真好看。
问过以后才知道,原来婆婆先她一步回家,回家以后跟周围的邻居炫耀儿媳妇上了报纸。
本来还想说给大家伙一个惊喜,这下好了,赶紧回家吧。突然成为大家视线的中心,还怪不自在的。
师部的几位首长在稍晚一些的时候,也看到了申城早报的这则文章。
其实他们本来对当地的早报也没多重视,就当是看个热闹。
一开始看到文章的标题也没当回事,直到看到农场的编号,才意识到这是七团下辖的农场。
本来只是随便扫一眼,这下开始认真看里面的内容。
上了报纸是好事,还是赞美下面单位的文章。几位首长看见都挺高兴的,觉得这想法好,能跟地方上处好关系,还是为下面的老百姓干实事。
因此在石抗一去师部开会的时候,就在会上把这件事拿出来夸了又夸。是因为农场是归七团管辖的,农场那边干出了业绩,石抗一这个团长当然有资格被表扬。同理如果农场那边搞出什么丑闻,即便石抗一不是直属领导,他也要在会上挨批。
也是因为知道石抗一的老婆就在133农场当领导,他老婆搞出来的动静,他怎么会不知道。
石抗一在开大会的时候被夸,这就像是一个风向标,同事做出了成绩以后,其他人也会相应的模仿和学习。团的主要领导即便是有看报纸的好习惯,看到了报纸上的那则新闻,但都无动于衷。直到看见石抗一被首长们提溜出来夸,这些团长们回去以后也开班子会,让下面的人也跟着人家学习。
人家都把路走通了,咱们跟着学还不成吗?
于是,这一时之间,兵团下面的农场都开始考虑起工人夫妻俩领结婚证的情况。
这次上报纸,翟江瑞也不光能从临时工转成正式工这一点好处。以后无论是单位考评升职,还是想去当工农兵,光是上过报纸这一点,就是一个十分光辉的经历。
穆洪波也觉得妻子这回是占到大便宜了,虽说自家也付出了些,比如说翟江瑞出去加了两天班,再比如他用了自己的面子,找了老同学帮忙。
可事儿不能这么算,哪有只是多干了两天活,就能从临时工转成正式工的好事。再说第二次妻子出去了一天,回家以后可带回了不少的农产品。哪怕妻子最终没成为正式工,自家这边都不至于吃亏的。
而且老同学那边的帮助也不是无条件的,自己不过是起到了一个桥梁的作用,从中传递,如果那个稿子质量不合格,最终也不能出现在报纸上。
这还不算,妻子得到的潜在好处。
归根到底,自家这边吧得到的远比付出的要多。
穆洪波觉得,既然是占了便宜,那自家这边就不能一声不吭不去道谢,即便人家哪里不说什么,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而且只是从这简单的相处就能看出来,人家那是有本事的人,如果能好好相处,向来的好处那绝对数不过来的。
谁会拒绝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朋友呢。
自家现在也不差,也不就是说仅仅是从人家身上得到好处,朋友之间肯定是互相帮助的。
于是穆洪波趁着他跟翟江瑞都休息在家的时间,从家里拿上一些礼品,提前借了一辆小汽车,一路开到了七团所在的位置。
虽然开着是汽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岗亭看到车牌号不是自家的车,还是将人给拦下。但因为坐在小汽车里面,岗亭的战士对人还是比较客气的。
询问过来找谁。
翟江瑞曾给那两口子发结婚证,将两人的名字都牢牢记住了。
“苏姚和周言安。”
“原来是找周团长。” 听到找周言安,小战士的表情更加的和缓,“你们先在车上等一下,需要周副团长亲自出来把你们带进去。”
那就等着吧,反正也不急。
两人就在车上坐着,看着那小战士一路跑远。
小战士还不知道周言安正在修婚假,一路小跑到办公大楼,在楼下被传达室喊住,问他进来干什么。
他如实回答,“来了一男一女要见周团长,我请周团长将人带进来。”
传达室里的大爷摆摆手,“周团长在家休假呢,不在办公室里。”
他一下子不知所措了,那怎么办,他小心问道,“那我去哪里找周团长?”
“行了,别让周团亲自领人了,你让人登记一下个人信息,把人领到家属院里,就在政治处王主任家隔壁。”
得了指示,他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好。”
还没等跑开,又被叫住,“找周言安那两人什么来头你知道吗?”这么多年,就没见到有人过来找周言安的,他实在是好奇。
这个他不知道,摇摇头,“不过两个人都挺气派的,对了,还是开着小汽车来的呢。”
呦,那可不是一般人啊。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
第24章
◎摸摸头◎
而这对不是一般人的夫妻, 此时还得在岗亭处登记上自己的个人信息,才能进门。
小汽车当然是不能开进去的,里面能藏下不少的危险品呢。万一这俩人是敌特, 那这一个团上万人就得遭殃。
但是因为有周言安的关系在, 两人带的礼品只是经过了简单的检查。
政治处王主任家他知道,走到附近看着那个还没有门的小院,就知道这应该是周副团长的家了。
他站在院子外, 说, “就是这家了, 你们进去吧。”
翟江瑞:也不说把他们给送进去吗?
其实如果是别的领导家, 他好说歹说会露上一面。咱这怎么说都是帮领导干活, 还不得让领导看见,在领导面前卖个好。
但周言安又不同, 他恶名在外, 他十分惧怕周言安。所以宁可是当那种不留名的好人, 也不敢出现在周言安面前。
穆洪波和翟江瑞进入院子, 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干木工活的周言安。他这段时间学到了很多的技能,比如说安装玻璃, 再比如说粉刷墙壁。还有就是正在干的内容,做一个矮脚的桌子。
这个桌子在冬天的时候拿到炕上去, 当做炕桌,可以在上面吃饭。在其他的季节, 配上几个小板凳, 就能在地上吃饭。
干木工这件事, 就没有能身上干/干净净地出来, 那都是浑身的木屑。翟江瑞跟周言安有过一面之缘, 此时都没有认出来他。
落在穆洪波眼里, 就以为是家里帮忙的小战士,他是大院子弟,父亲的位置也不算低,从小就经常有父亲单位里的人过来帮忙。
穆洪波就以为是一个性质的,不觉得一个团长会亲自做家具。
周言安听到脚步声,放下手里的工具,看向来人。认出两人都不是家属院的人,他目光不太友善。
“有事?”
穆洪波及时站出来,“同志你好,我们是苏姚的朋友,想过来拜访一下她。”
周言安的目光落到翟江瑞脸上便一触即离,他想起这人正是苏姚的朋友。
他点头起身,轻拍身上的木屑,防止带进家里,转身带两人进屋。
翟江瑞跟在周言安身后时,突然意识到,这人不是苏姚爱人吗?
周言安在走到堂屋门口时,才对着屋里人说,“苏姚,有客人。”
穆洪波这时候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如果是来帮忙的小战士,应该不会这么没有礼貌吧,进屋就好像回自己家一样。
苏姚此时在干嘛呢?她正在东屋,往周言安刷得不够平整的墙面上,补石膏浆。
周言安再是天赋卓绝,到底是新手,做得就有不到位的地方。按照他的意思,等他闲下来再补,苏姚歇着就行。
但苏姚只当监工,一点活都不干,她又于心不忍。剩下还没干的活,她又真的做不来。
听见周言安说有客人,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隔壁的嫂子。
结果竟然是翟江瑞和穆洪波,她十分惊喜,“你们怎么过来了。”
“上次来到你们这边的家属院,也没倒出时间看看你,真是我的罪过。”这是翟江瑞在说。
苏姚转头看见灰头土脸一身木屑的周言安吓了一跳,“这木屑吸进肺里可不得了,你快去洗把脸。”
这亲昵的语气,明显就是只有两口子才会说,穆洪波察觉到自己方才的猜测出了问题。
周言安洗了一把脸再回来,就几乎是换了一个人了。
苏姚的介绍,也印证了穆洪波的猜测,“这是我爱人周言安,你们之前应该还没见过。”
也给周言安介绍穆洪波,“你之前应该见过翟同志,还是她为我们俩办理的结婚证。这是她的爱人,穆洪波。”
周言安点点头,伸出手与穆洪波轻轻一握,就是打招呼了。
虽然东屋已经粉刷好了墙壁,但这个家能招待客人的地方也只有西屋。
将人请到炕上坐下,穆洪波也顺手将带来的礼品放到炕头的位置。
“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一点。”
这时候苏姚也不得不客气地说,“人来了就行,还带什么东西啊。”
穆洪波十分守礼地直视前方,不去四处打量,但这个房间实在太小了,一眼就能望到头,想克制打量的视线都难。
苏姚和周言安各自的行李都被规整地摆在地上角落里。
为什么是摆在地上呢?当然是家里连个放衣物的柜子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徒四壁。
家里穷得就只剩下四面的墙壁了。
看着像是那种穷得揭不开锅的家庭,事实上也确实是揭不开锅,苏姚还没在家里开过火呢。
也知道人家好歹是个团长,真不是穷闹的,就是房子还没装修好,因此也没说是露出什么瞧不上的神情。
加之房间虽然简陋,但收拾整理得干净整洁。
从院子进到屋里的时候,就看到装修要用的材料十分整齐地堆放在角落。
这样的人家,光是看着就想要亲近。
“你们这是刚搬过来,天天忙着新房子整修吧。”
“我前些天搬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就是黄泥的土墙,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苏姚指着墙上的报纸跟两人炫耀,“这墙上的报纸是我俩一起糊上去的,还有现在窗户上的玻璃是他安上去的。”
苏姚又带着两人去东屋看,东屋的墙已经刷上石膏,地面铺上了一层红砖,已经很是有模有样了,“这大多数都是他/干的,我就是打打下手。”
这个他说的是谁就很明显了。
穆洪波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了,于是他开口建议,“我看这地面上要是能浇上一层水泥,应该会更好打理。”
苏姚确实有这个打算,“对,我们就是这样计划的,让后勤处采购的水泥大概要过几天能到,反正也不急,我们就先搞别的地方。”
穆洪波:……
他其实想说,如果需要水泥的话,他这边有门路能帮得上忙。但既然苏姚都说了有法子,这也不好提了。
几人又回到西屋,翟江瑞在自家男人眼神之下,跟苏姚说上了报纸以后的工作调动。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感激的话,但是人家大老远跑过来一趟,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这意思就很明显是在道谢。
苏姚是个人精,哪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就顺着翟江瑞的话放下说,“还是你自己工作和做人方面都有可取之处,领导才会把你转成正式工。”
也不能一味把功劳都往咱自己身上揽,苏姚紧接着又说了一些工作上的建议,翟江瑞都一一应下。
这个建议嘛,翟江瑞的公婆怎么会不提点她,不过是话赶话说到这里。
中心思想就是一个意思,双方彼此表达自己的善意。
周言安就站在苏姚身边,虽然不说话,但并不招人厌烦。
有时候话少的人,远比话多的人招人喜欢得多了。
有些人说话好像只是为了证明自己长了一张嘴,不能浪费。
讲出来的那些话真是又难听又得罪人。
老话都说,言多必失。
眼看到了饭点,正常家里这时候应该是男主人招待客人,女主人去炒菜做饭。哪怕是男主人不善招待,也勉强能与客人聊上几句,等到饭菜出锅。
无论如何就一句话,到了饭点肯定是不能让客人不吃晌饭就回家,这与我们几千年来的好客传统不相符,也跟从小到大从爹妈那里接受到的教育不相符。
苏姚是想留客人吃饭,这不是情况实在是不允许。
她和周言安还没在家里吃过饭呢。
那怎么办呢,苏姚一合计,干脆带俩人去食堂吃吧。
上下五千年,这种带着家里来的客人去单位食堂吃饭的事情,应该独此一例了。
苏姚提这建议的时候倒是一点也不心虚,“你也知道我们家这种情况,也没法子给你们做饭。”
翟江瑞和穆洪波心想,能看到家里确实是没有做饭的条件,灶上的大铁锅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是这意思是赶我们走,要不我们还是自己提出来吧,也省得尴尬。
苏姚又说,“你们应该也没有去过部队的食堂吃饭吧,今天就带你们去尝尝鲜。”
翟江瑞和穆洪波:……
至少不是赶我们走,他们条件艰苦,要理解。也确实是只吃过政府食堂,也没有吃过部队里的食堂,这样一说也确实挺想去的。
这两口子就被带着吃了一顿部队的食堂。
吃完饭后,两人顺势提出告别,苏姚再挽留一下,互相给足了双方的面子。
苏姚跟周言安站在岗哨边,目送两人上车,她依依不舍地说道,“以后常来玩啊。”
直到车辆远去,两人转身回家。
穆洪波回去的路上跟翟江瑞合计,“他们那是个新家,看着什么都缺的样子,送上一两件家具,也是咱们的心意。”
翟江瑞也觉得可以。
她虽然家庭情况比不上穆洪波,但父母都是工人,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从小在钱这方面就没缺过,因此听见穆洪波这个想法,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就用我的工资,正好单位给我发了两张工业券。”
两人回去一想,还是给买个衣柜,行李都摆在角落里,整理得再是整洁,也没有放进衣柜里要好。
大衣柜的价格可不便宜,都赶上翟江瑞转正以后两三个月的工资了,但她也没说舍不得。拿上工业券去找邻居淘换衣柜券。
邻居也纳闷,这对小年轻都结婚一年多了,还买衣柜干什么。
翟江瑞又不能说是报答人家帮自己转正,就说,“我有个妹妹,刚结婚,家里连个衣柜都没有,就想着给她买一个。”
那人虽然面上夸,“那您可真是个好姐姐。”
心里却十分瞧不上,这种扒着婆家往娘家划拉东西的行为。
翟江瑞从婆家往娘家划拉东西了吗,其实真没有。
不过是男女双方地位不对等,在外人看来就是如此。加之在结婚以后婆家帮她安置了一个临时工的位置,这更加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后勤处的卡车开回团里的时候,没有先在仓库停下,反而开进了家属院,在周言安家门口停下。
还在院子里做木工活的周言安,先是看见了。
在驾驶室和副驾驶的两个小伙子,下车先对着周言安敬了一个礼,就跳上车后,要往下搬什么东西。
这时候,苏姚也听见了外边的动静,她跑出来,正好看见被搬到地上的大衣柜。
她确定自己可没找后勤处代买过衣柜,疑惑地问两人,“你们是不是记错了,我没有让你们代买衣柜。”
“您放心吧,没记错。”头一次直面周言安,司机还挺紧张的,“这是您姐姐买来,让我们帮忙送给您。”
“我姐姐?”苏姚在这里哪有什么姐姐,认识的只有翟江瑞,她年纪确实比苏姚要大上几岁。不过在两人平日的相处中,翟江瑞都像是个被家里人宠爱长大的小孩,她都会忽略掉自己比她还要小上几岁这一事实。
“对啊,要说您姐姐对您可真好。”
苏姚有些不确定地问,“翟江瑞吗?”
听到这名字,俩人齐齐点头,“是的没错。”
苏姚叫停两人动作,“你们俩先别搬。”
大衣柜不便宜,苏姚绝对是不愿意收,“这个你们能送回去吗?”
送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两个小战士听见这话当即愣在原地。
周言安手掌放到苏姚肩膀上轻拍两下,止住她要说话的意思,对那两位小战士说,“没事,麻烦你们把这个衣柜搬到堂屋。”
跟苏姚相比,肯定是更听周言安的话了。倒也不是因为他是领导,单纯地害怕他而已。
苏姚不解抬头看他,周言安也知道她不愿意多占便宜的心思,给她解释,“既然都已经送过来了,那是人家真心想给。贸然让人再送回去,反而会让人无所适从,想是不是哪里得罪你,或是你不想再与自己相处。二来那边未必缺一个衣柜,送还回去还要考虑一下这衣柜要如何处理。”
不光送礼是一门学问,收礼也是。
苏姚点点头,“是我想岔了。”确实没有把收到的东西再往外送的道理。
周言安又说,“不想占人家便宜,买个价值相当的东西,以后找机会还回去。”
她嗯了一声。
苏姚这下相信周言安出身不一般,对待送礼的这种态度,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会有的。
苏姚上辈子工作了多年,在自己看来属于实现了财务自由的那类人,骨子里还残存着原生家庭留下的小农意识,极其不喜欢占便宜。她自己觉得这种习惯没什么不好,可是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会让人觉得很难走近她。
大衣柜还是收下了,不过暂时摆在堂屋。东屋的砖地上抹了一层的水泥,水泥还没有晾干,只等水泥晾干以后,就能搬进去住了。
衣柜摆在堂屋里,为了不让衣柜沾染上油烟味,这几天还是不在家开火。
即便还没有在家里做饭,苏姚已经准备好了一些木柴,这都是从家属院后头的山上捡的。
当着其他同事的面,石抗一在师部大会上得到领导们的表扬,他得意极了,回来以后先跟自己老婆说这次事儿干得好。
也当着其他领导的面,把133农场夸了一通。而宣传处的主任林红花看到报纸以后,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农场这次做得好,也不是农场这次出了风头,反而是这篇新闻文章写得好,可比她们宣传处写的文章好得多。
看到新闻最后一段最后一行,通讯作者的名字叫苏姚。于是就拿着报纸问,“这个苏姚是农场的干事,还是报社的。”
如果是农场的干事,那完全可以调到咱们宣传处嘛。
宣传处在团里面工作,相对农场体面多了。
这位宣传处主任与其他人不一样,四十岁往上的年纪一直没有成家。
她不在家属院住,跟侄女住在双人宿舍。
因此住在家属院的其他领导或许知道苏姚是周言安的新媳妇,她则毫不知情。
政治处王主任轻咳了两声,“苏同志是周副团长的爱人。”
宣传处主任林红花哦了一声,侄女住在一起团里各种消息她知道的不少,就包括周言安和他的新婚妻子。
“那挺好的,这位小苏同志目前有工作么,我们宣传处就很合适。”
眼看着一场学习会议,最后变成了招聘大会,主持这次会议的孙政委就说了,“林主任可以在会后去问小苏同志的意见,我们还是继续学习。”
差点歪出天际的会议,就这样又被拉了回来。
林红花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会后就去找苏姚。
听到她的来意是过来邀请自己去上班,急着想要一份工作的苏姚,内心其实没多大的波澜。
她笑嘻嘻地听着这位林主任夸自己文笔好,最后以自己想要再考虑考虑为理由将人送走了。
林红花即便是离开,还是一脸的信心满满,没办法,宣传处的工作,她不相信苏姚会拒绝。
林红花离开以后,苏姚仿如无事发生地继续手头工作,看着完全没有被好工作砸中的欢喜。
周言安好奇没忍住问,“你打算去吗?”
苏姚一脸贤妻的模样,口花花说道,“我都听你的,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
这人明显就是不想去,还拿他做筏子。
周言安站在原地停了片刻,最后干脆忍无可忍,转身不去看她。
看见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苏姚原本一头雾水,后来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周言安好像生气了。
看他露出这个表情,竟然有点可爱。
虽然已经躺在一铺炕上并排一起睡了好多天,两人逐渐熟悉,但距离感始终横亘在两人中间。周言安身边仿佛竖起一层玻璃将两人隔开,苏姚其实不太反感,她觉得这种不远不近的状态就很好,对彼此很舒服。
然而他这个有点负气的反应,反而让苏姚看到了他身上不为人知的一面。
苏姚现在就像是上学时的调皮男孩,故意逗弄乖学生,看人家生气,还巴巴地凑上去哄。
她把脑袋凑过去,“你生气了?”
生气倒也不至于,只是觉得她有点幼稚。
周言安没吭声,苏姚又说,“别生气,都是我不对。刚才是开玩笑逗你玩呢,你想知道什么,我老老实实告诉你。”这下行了吧。
当然苏姚是一个情商绝对在线的人,最后一句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周言安依旧没吭声,不知道还在恼,还是怎的了。
苏姚凑在他旁边说,“去宣传处当干事,每天都得跑早操,我都二十多岁了,不是那些十八九岁的小知青,实在是跑不动。”他们那早操可不像是后世高中生跑个十几分钟就行了,实打实要跑很久。
而且在宣传处当干事,就要完全军事化管理。不仅仅是跑早操,还有定期拉练和体能不能训练。苏姚都活了两辈子了,看得更开一点。觉得人这辈子快乐最重要,不管去宣传处是多么好的一份工作,她都拒绝。
周言安懂了,其实是懒。什么跑不动都是借口,宣传处林主任四十多岁的人,每天还去跑操。
苏姚也是不知道周言安心里的想法。
周言安缓声问她,“那你是打算去那位穆同志说的报社工作。”
报社当然更不行了,报社是如今政治环境比较尖锐的一个地方。就是为了一个工作,苏姚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至于工作嘛,她倒是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也不去报社。”
苏姚本来还想逗逗他,说那样就会离开他,她哪里舍得。
但是这还没有把人给哄好,别把他给得罪狠了。
周言安也没有问苏姚如果不去报社未来要怎么做,似乎方才那几个问题不过随口问道,他并不关心苏姚的打算。
“别生气了。”生气影响干活。
苏姚看他已经继续手头的工作了,这应该是不气了。
周言安低头认真地看手里木板,只露出一个后脑勺。苏姚的视线落在他后脑寸许长的头发上,忍不住蠢蠢欲动的手。
想要去摸,怕人生气。但转念一想,反正人都已经生气了一次,也不在乎第二次,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乖啊,别生气了。”她哄小孩子一般,手落到周言安的发顶,不动声色地轻轻捋了一把。
终于摸到了他的头发,她想下手很久了。
得逞之后,苏姚火速地离开了案发现场,只是匆忙的步伐里难掩愉悦。
周言安只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快速地掠过,等再抬头一看,苏姚的人已经没影了。
作者有话说:
苏姚: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本章留评的宝宝抓二十个发红包
第25章
◎摸回来◎
第二天就要给林红花回复, 苏姚连夜写了一份工作计划,但不是关于宣传处的。
林红花第二天看见苏姚挺高兴的,觉得她是过来接受工作的。
虽然是要婉拒, 但人绝对不能得罪, 苏姚上来先跟她道谢,“林主任多谢您对我的赏识,让我觉得我自己也是个可造之才。”
“您对我有知遇之恩, 然而我却不能答应您的要求。”苏姚站起来鞠了一躬。
“为什么?”林主任绝对不能相信, 苏姚竟然会拒绝这样好的一个工作, 那些知青不知道有多想来宣传处工作呢。
她于是猜测, “是不是周团长不许你参加工作。”
苏姚:……
这可不是她说的, 这位林主任自己猜的。
不过倒也不至于把锅让周言安背,她摇头, “请您先看看我的这个报告。”
林红花看完这个报告有些沉默, “你想当妇女主任?”
差不多这个意思, 但团里没有妇女主任这个职务, 自然也就不叫妇女主任这个名儿。
团里女知青多,都是长得漂亮的大姑娘, 想不出问题,没有一个专门管这一方面的人也确实是不行。
“你毕竟是周言安的家属, 怕是不少人觉得你是靠关系上位,开展工作可能没那么容易。而且妇女主任本身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想要做实事, 就肯定会得罪人。”林红花放下她写的工作报告, 盯着她问,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过来我们宣传处吗, 宣传处可没那么多麻烦事。”妇女主任那就是一个婆婆妈, 每天都在跟各种的破事打交道。
苏姚轻轻笑了,“既然想干点实事儿,那为什么要害怕得罪人呢。”
林红花一愣,这性子倒是跟周言安挺像的。
“我知道你把结婚办事处的办事员请过来,给家属院家属以及农场员工办理结婚证,这个主意不错,后续反响也挺好。看在这个想法的份上,我去跟团长政委说一下。”看苏姚要跟她道谢,她赶紧补充了一句,“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
这就够了。
其实苏姚跟李艳梅相对来说更熟悉,她是石抗一老婆,她肯定愿意帮苏姚。但这两个人一个是家属,另一个是同事,这两个人开口的意义不同。
所以即便这位林红花主任对自己态度不明,苏姚还是找了她,现在看来是赌对了。
林红花拿着苏姚的工作报告,敲开了政委的门。
一刻钟以后,她跟孙政委一起敲开了团长办公室的门。
最后,除了正在休婚假的周言安,所有人聚在了政治处主任的办公室商量这件事。
其实无论是做什么事,都存在一定的主观影响。绝大多数人,都对苏姚的印象不差。团里在师部被夸,那可全是这位女同志的功劳。
而石抗一因为自己老婆,政治处王主任因为是邻居,那关系跟别人还不一样。
林红花也一直在说苏姚的好话,就比如说,对于苏姚能力的一些夸赞,还有她的思想态度。
这其实也不用说,全在报告里面了。
所有人轮流把苏姚写的报告传阅了一遍,每个人心里都有了态度。进入投票阶段,大家的意见都比较得统一,同意林红花的意见,由苏姚来担任这个妇女工作小组的组长。
同时对于这个妇女工作小组的相关问题,大家进行了讨论,比如说小组有几个人,大家的待遇如何,在哪里办公等等。
最后,孙政委表示,小组还是试行阶段,三个月内如果干得不好,未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其实大家同意成立小组,还是从过往的事件里看到了苏姚的能力,也希望未来苏姚能够带来更多的惊喜。但是如果这三个月苏姚没有带来惊喜,那就还是算了吧。这证明她在这方面可能没有什么能力,之前的事情不过是碰巧罢了。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为苏姚道也的原因,苏姚的爱人是周言安,凭借他那个名声,苏姚想要压制农场捣乱的职工,以及刺头男知青,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苏姚坐在林红花对面,听她一边看着本子,一边跟她表述这次开会的内容。
看她扬起的唇角,林红花没忍住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先别着急笑,现在还是试行阶段,未来能不能继续存在还是个问题呢。”
苏姚只好收起笑意,乖乖听这位林主任指教。
这位林主任讲的话内容倒不多,最后还送给苏姚一句赠语,“希望你能成功,不过如果失败的话,我们宣传处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苏姚笑眯眯地跟人道别,“您放心,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待。”
苏姚离开以后,林主任看着桌上的工作报告,轻哼一声,这个臭丫头,宣传处的工作哪里不好了,宁可去蹚浑水也不过来。
旋即她将工作报告珍重地放回抽屉里,不过这报告写得是真好,有时间要问问这丫头,这个报告怎么写出来的。
自己消失了一上午,总得告诉周言安这一上午的成果。
周言安是知道她上午去回复宣传处林主任,也知道她昨天忙了一下午写什么东西,但是具体内容是啥,他不知道。
“我现在可是我们团的妇女工作小组的组长了。”
原来她这几天忙忙碌碌就是为了这个。“很厉害。”周言安夸道。
等了半天,没等到周言安的其他夸奖,就只这三个字。好吧,也不能期待他说出点别的内容了。
团里没有秘密这话半点不假。
不过两天的时间,团里的大家伙就都知道了,苏姚人家现在是什么妇女工作小组的组长。
家属们这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领证那事还以为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感情全是为了自己的政绩。
不过,也听说宣传处林主任特意去家里请人家去宣传处,都被拒绝了。
那人家也确实是有能力。
虽然大家心里念叨着不公平,但都看中了这个妇女工作小组剩下的两个工作岗位。
一时之间,苏姚家里来了很多送礼的。用门庭若市来形容有些夸张,但也绝对跟以前几乎没有客人上门的状态完全不同。
这不,二营长的老婆拎着一瓶子香油上门了。
她是一点都不拐弯抹角,上来就问苏姚,“听说你们那个工作小组还缺两人,嫂子在家闲着没事,去帮帮你啊。”
苏姚一时之间被她这理所应当的态度给惊到了,但是吧为了不得罪人,她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给你报个名,之后的工作要按章办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你是这小组的组长,不是你能决定的,还有谁能决定。”她把香油往苏姚怀里推。
苏姚继续微笑说道,“这香油还是拿回家给孩子吃吧,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二营长老婆没太把苏姚的话听进去,她看来只要把东西留下,苏姚不想干也得干,不然她就去跟孙政委去举报她索贿受贿。
苏姚不管这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反正她绝对不能收人家任何东西,尤其这人还是有求于她的那种。
二营长老婆是打算硬把东西塞给苏姚的,不过在看见周言安那张冷脸的时候,她也不敢久待,立刻换了另一套说辞“谁说这香油是给你的,我是去小卖部买东西,顺手带过来的。”
她这变化实在太快,只一瞬的时间。
“别忘了替我报名。”出门前她还补充了一句,拿上香油就往外跑。
生怕被周言安给一脚踢出去,她刚过来可是听说过,有人不知道什么原因给周言安送礼,他将人一脚踢出了办公室,这就罢了,还对着闻声过来的其他领导说,这人思想方面有问题,想要腐化干部。
这可不是一个小问题,紧接着那人就被带走了。
其他领导也不是没有被送礼过,要么悄悄收下东西,帮人办事。就算是正直不阿的,也不过是义正词严地拒绝,再将人和礼物给送走,绝对不会声张。
哪像他这样,这么不近人情。
二营长老婆以一个令苏姚目瞪口呆的态度离开了家里,她还以为且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将人送走,没想到会这么快解决。
“晾衣架搭好了?”看见他,苏姚就问。
在二营长老婆过来之前,周言安原本在院子里搭晾衣架,苏姚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好了,还以为要很长时间呢。
“还没回来,拿钉子。”其实是听见屋子里两人谈论的声音,想着进来看看。
“正好,我这边没事了,可以给你搭把手。”苏姚虽然身高不够,但可以踩在小凳子上,周言安做炕桌的时候,顺手做了四个小凳子。
苏姚手放在钉子上,提醒周言安,“不要砸到我的手了。”
周言安无奈,“我自己来就行。”
苏姚态度特别坚决,“我们两个的家,怎么能只让你一个人出力呢。”
很快,家里终于有了一个晾衣架,以后洗完以后的湿衣服有地方晾晒了。
过来找苏姚想找关系的不光是二营长的老婆,带着礼物上门,但都被苏姚以不能收礼物为由,将人和礼物一起送了出去。
不光是家属过来上门找苏姚要工作,就是知青也上门来了。
知青每个人的工作不一样,有人要下地干活,有人在厂子车间工作,还有知青被分去干开荒的活。当然也有那知青工作比较轻松,做一些文职类的工作。
而那些要干劳累工作的知青,当然是希望能换上轻松一点的工作,所以尽管不认识苏姚,还是跑过来混脸熟。
当然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为了能换一个好工作,上赶着帮忙干活也常有发生,过来混脸熟这已经算是比较含蓄的了。
不过,知青跟苏姚没见过,都不太熟,所以见面聊天的时候还比较地含蓄,东拉西扯的,最后才说到这次过来的目的上。
苏姚无论是对待家属还是知青,都是一个回答,“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把这句中心思想传达出去以后,聊上几句家常,表示出自己的关心,再将人客客气气地给送出去。
不过,通过这件事,苏姚还见到了曾经跟周言安一起出现在花边新闻里的那位女同志——佘春妮。
这不是知青们过来跟苏姚攀交情,至少得让苏姚知道自己是谁,叫啥名,省得过来还白跑一趟。
于是苏姚就听到了她的自我介绍,包括她的名字,以及是哪个地方的知青。
听到她名字的时候,苏姚愣了一愣,为掩饰她那一瞬间的错愕,夸道,“你这个名字真好听。”
跟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姑娘,大概是跟她一个宿舍的,她顺着苏姚的话夸道,“那当然了,不过嫂子你的名字也好听。”
然后就着名字,好一通夸苏姚。
直到周言安从外头回来,他俩才适时提出告辞。
苏姚笑眯眯地将人送出门。
等人走远以后,她凑到周言安跟前,神神秘秘地低声说,“我今天看到了佘春妮同志。”
周言安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苏姚双手叉腰,佯装生气,“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周言安把她的头推开,无奈说,“别闹。”
他刚洗完手,手上湿漉漉的都是水,结果全蹭到了苏姚的头上。
感受到了头发上的水意,苏姚一双杏儿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一把,真的是水。
周言安眼里带笑,轻咳一声,“你也摸过我的头。”
所以,这就是你推开我脑袋的原因吗?
那时候我的手干/干净净,你看看你现在的手,把水全蹭到我的头发上了。
苏姚跟在他身后,跟周言安理论。
周言安这厮话少,完全是苏姚单方面输出,偶尔能得到他两句回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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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怎么不跟周团长离婚◎
苏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生怕得罪家属院的家属们,影响以后开展工作。
家属院的人得罪不起,同时知青也不能得罪。
知青那都是十几岁的热血青年, 一个不好那是会把人给举报到上面的。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要明白, 就是哪一边都不能得罪。
从各位领导那里要到职务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的一步。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各位领导那里通过得那么快, 考验可都在后头呢。现在的职位分配, 以及未来开展的工作, 无论哪一步都要难得多。
这就是林红花主任口中的, 工作不好干。但当时她并没有给苏姚分析, 她将会遇到哪些难题,一方面她希望苏姚做不来, 就能回宣传处写材料。另一方面, 她也想看看苏姚只靠着自己, 能走多远。
目前的职位分配, 不过是各位领导给她的第一个考验,等着她在不得罪家属和知青的基础上, 选出组员。
而且选出的两个组员,未来要跟她一起工作, 那在能力方面就不能差劲。
能不能选出这样的人,怎么样选出这样的人, 这才是问题的难点所在。
妇女工作小组, 未来就是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 如果苏姚连目前这些都处理不下来, 那她还是趁早别干了。
所以目前面临的问题, 将关系到这个组长, 她有没有能力继续干下去。
这一阵子,各种流言纷纷扰扰,李艳梅听说以后,她女人家心软,觉得跟苏姚关系不错,她现在正面临难题,想去找苏姚,给她出主意。
结果还没走出家门,就被石抗一给拦住了,“不许去。”
“我就是去看看小苏。”
石抗一态度很坚定,“在家里把饭给做了,你打着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
于是苏姚在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失去了一位外援。
都等着看苏姚的热闹,苏姚在干嘛呢,她在家里往院子里的地上撒种种菜呢。
眼看着已经九月中旬,再不把种子撒下,就真的来不及了。
光是等着看热闹的人,看到苏姚在家的动态都替她着急。
这人怎么也不知道着急上火啊。
苏姚之所以急着撒种,除了怕误了农时,也是因为周言安的婚假眼瞅着要到期了。
免费的劳工要回去上班,可得抓住他把家里的活儿都给干完了。
下午苏姚就趴在小桌子上写招工条例,这桌子用来吃饭还成,在上面写字的话,就得趴着。周言安看着都替她难受,于是主动提到,“你可以去我办公室写。”
苏姚那个妇女工作小组的办公室在团部的另一头,靠近知青宿舍的位置。日本人占领顺城的时候,留下了不少的废旧厂房。团里在接手顺城的时候,将其中的一部分废旧厂房都给利用了起来,团部的大楼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部分,因着没用,就丢在原处。
而妇女工作小组的办公室就被选在其中一处废址,因为有很多年没被用过,里面需要重新装修,至少给里面拾掇干净了,再搬进去两套办公用的桌椅。
团里把那几个房间批给苏姚以后,还顺手让人去将里面给稍微简单地整修一下,至少是个办公室的样子。
因为没有办公室,也没有同事,苏姚一直没急着上班。
就算是要写点什么,还是得在光线昏暗的家里搞。
“我的办公室光线好。”
听见周言安的邀请,苏姚放下笔,挑眉看他,“这下不怕我是敌特了?”
这是在打趣他上次把她摁在炕上那件事。
周言安眼眸黑亮,“我会盯着你。”按他这话的意思,哪怕苏姚她是敌特,有他盯着不会让她盗走什么秘密。
苏姚摇摇头,一副你实在太不懂我们女特务能力的表情,“我一女特务,在你眼皮子底下也不耽误偷走情报的。”
周言安的唇角微微翘起,罕见露出一个桀骜的表情,“要不你试试?”
苏姚切了一声,“还是算了,这样容易暴露身份,还是等你不注意的时候再说吧。”说完就低头写她的东西。
其实不去他的办公室,主要是怕影响不好,也怕真被人当成是特务了。
隔天,苏姚带着自己删删减减写了一下午的招工条例,敲开了孙政委的办公室。
看到是苏姚,孙政委微愣,“小苏啊,你有什么事吗?”
苏姚把写的内容递过去,“孙政委,请您看看我的这个招工条例可以吗?”
原来是为了这事来的,孙政委拿起放在一旁的眼镜,戴到鼻梁上,然后认认真真地阅读。
看完以后,对这位女同志的能力也有了一定的认识
苏姚从身上掏出一支笔,递了过去,“如果您觉得没问题,而且同意的话,可以在日期后面签名吗。我这份文件是需要公示的,得让所有人知道这份文件是经过了各位领导的认可,这将会影响到我们团未来公信力的。”
说得那么严重,那就签吧。
反正这份文件又没有什么问题,拟的各种条例确实足以尽可能地公平公正,且不会得罪任何的人,选出有能力的人。
苏姚鞠躬道谢,然后拿着文件离开。
孙政委看着苏姚离开的方向,这下不光是了解到了苏姚的能力。
这丫头还真是够油滑的,他的名字签上以后,就不怕谁因为自己没选上,去怨怪苏姚这个组长了。
没过多长时间,政治处的王主任推开了孙政委的办公室,看着他一脸的欲言又止,孙政委就问,“也去找你签字了?”
他们两个政工干部,彼此关系也更为密切,有什么话喜欢一起讨论
王主任点点头,“还别说,这姑娘/的脑子是真灵活。”
看着不声不吭地,结果想到这么一个好主意。
考试分笔试和面试两部分,通过笔试方可进入面试。谁选上谁没选上,除了结果可怨不到她身上,你自己没考好怪谁。
苏姚一门心思把自己隐藏到团里领导的身后,就连面试她都不负责打分。
夸完苏姚,王主任又说,“我觉得以后要是有招工,也可以把她这个法子用上,不说完全公平公正,至少能比人选出来的要好。”
“还有那个考官回避。”一旦有亲戚参与考试,就不得担任考官。
王主任越想越觉得好,恨不得把看到的都给记住,以后有这种类似情况就能用上。
苏姚在团里请几位主要领导签完字,就去将这几张纸贴到妇女工作办公室的墙上。
虽然现在办公室里面还不能用,但外面的墙壁并不影响使用。
贴上以后,很快就有人看到了内容。
对于这个内容,找不到任何错处,能做到足够的公平公正。
不少没门路的知青挺高兴的,觉得凭借自己肯定能考上。家属院的家属们听说以后不大高兴,但是这也怨不着苏姚身上。这个招工办法,上面可是有团里几位领导的签名,也就是说得到他们的同意,最终才被粘贴出来。
他们虽然是家属,可也不敢跟几位领导唱反调,即便是心里不满,也只能憋着。
苏姚没有偏袒任何人,就算是想挑错处都没办法。
笔试的卷子是苏姚出的,主要就是一些基础知识,为了符合时代特色,她还问了几个口号类的问题。
报名参加的有五十多个人,最终通过笔试进入面试的还有18个人,也就是说最终要在十八人中筛选掉十六个。
只招两个人,结果闹这么大的动静,上上下下全给惊动了。
笔试的动静还算是小的,面试时会有团里主要领导参与面试工作。
面试题也是苏姚来出,面试题偏向实际问题方面。
苏姚自己是当诉讼律师的,因为自身是女性的缘故,她接到的案子,离婚以及各种家庭纠纷占了绝大多数。可以说,在这方面的问题,她见了不少。
但是做妇女工作又不全是家庭纠纷。她本来想去附近的村里问问妇女主任,平时都会遇见什么问题。后来知道李艳梅曾经做过这个工作,苏姚也不必舍近求远,再去询问别人。
李艳梅讲了大约两个多钟头,还没有把她肚子里的那堆故事倒完。但是苏姚对于面试需要的问题,已经足够了。
出于礼貌,她没有打断李艳梅,她也想再听听。
她又耐着性子等人又说了两个小时,没等到李艳梅先停,等到了周言安过来。
天已经黑透了,周言安看她迟迟没回家,竟然找了过来。
李艳梅这才停下,“小周过来了。”
周言安解释,“接她回家。”
李艳梅一脸的我懂,你们小两口就是感情好,“怪我耽误小苏了,你们俩赶快回去吧。”
还不能走,苏姚还有问题没问呢。
她对团里目前的了解还不够,想请李艳梅推荐一个有威望一点的人,做这次考试的书记员,记录每个考生抽到的问题以及回答。
李艳梅听到她的这说法时,眼神怪异地闪了两下,看得苏姚心里有些毛毛的。
苏姚想着,应该也还好,等考生回答完问题以后,让她看着自己的问题记录签个名也行。
是刚才自己想岔了,没必要找所谓有威信的人,随便找个人来记录也行。
还没等苏姚说不用,李艳梅就说,“也不用费劲找别人,你们家那口子就行。”说着她的下巴点了点周言安的方向。
苏姚:原来他在团里还有这么大的威望?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周言安。
周言安已经转过身,苏姚只能看到他的后背,没有看到他的表情,苏姚也不气馁,跟石团长两口子道别后,就慢慢悠悠地踩在周言安的影子回去。
清冷的月色洒在地面上,竟多了几分温柔。
感受着晚风缓缓吹在身上,苏姚明明没有饮酒,却无端多了些微醺感。
一直踩着的影子停下了,苏姚抬头看周言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步子。
周言安没有解释,等着苏姚跟他并排,他才继续往前走。
招工考核的记录还是由周言安来做,其他几位领导都在其中担任考官,他就比较特殊了,因为当时发布通知的时候,周言安还在休婚假。
苏姚以为招工这事,用不着耗费太长时间,大概率在周言安上班之前结束,就没有把他放进面试考官的名单里。谁承想,这事儿拖了这么长时间,而周言安这时候也回去上班了。
反正这是自己人,苏姚甚至都没有费脑筋安排他的去处。他没有当上考官,反而要帮苏姚做苦工。
苏姚自己为了后续减少麻烦,甚至连考官都不是,就属于考场打杂的那一类。
考场上出现什么突发问题,就她来解决。
简言之就是端茶倒水的,她不需要倒水的时候,就坐在记录员的位置旁边,观察考生的表现,以及看身边人对考生问题的记录。
第一位考生看完自己的整场表现,并在右下角签上了他的名字。苏姚看到周言安的记录,没有急着出去叫后一名学生,对他说,“你记得太认真了,记下关键内容就行,写这么多,多累啊。”
周言安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这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在这狭小的密闭空间里,俩人都算不上是窃窃私语,其他人听得到。十分吃惊苏姚跟周言安这个语气,周言安还老老实实地应声了其中要数尤宝全反应最大,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其余人自诩身份,相对端得住表情。虽然心理活动都差不多,但表情各异。
每一个考生平均下来花费五分钟的时间,最长没有超过十分钟,最短大概是三分钟。
一共花费两个小时时间,赶在将几位考官离开之前,苏姚赶紧核算分数。
将最后核算的分数,以及选定的名单,呈给几位领导过目,这就省得她还得再跑一趟。
对于苏姚的尿性大家是知道的,故而甚至不用她提醒,就在右下角处签上了自己名字。
在尤宝全将名单递给周言安之前,苏姚抢先拦住。
这做法引起了尤宝全的不解,“周副团长不用签字吗?”
苏姚憨厚一笑,“他一个书记员,签啥名啊。”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偏心。
她的回答引起一阵切声。
但是不管怎样,赶在今天下午之前,苏姚将选用名单张贴在选用细则的后面。
选用名单出来以后,那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选上的那两个人,愁的那可就太多了,所有被刷掉的人都挺不高兴。
但不高兴也没用,这个怨不着苏姚。
只有名单和遴选办法是她出的,剩下考试步骤她一点都没沾边,就连笔试的试卷都不是她批改的,那是拿到农场的小学,请那边的老师帮忙打分。
天塌下来,有无数人替她顶着。
有三天的公示期,在这期间如果认为招工程序有任何问题,存在舞弊情况,都可以去政治处王主任那里举报。
三天过后,如果无事发生,那两位女同志才算正式入职。
这三天公示期平安无事,苏姚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可是平白无故再添波澜,这实在是麻烦。
在公示期结束以后,苏姚再次见到了录用的两位女知青。一个叫唐湘,另一个叫冯红慧,两个女知青都是那种热情外向会来事的性子。
但相比起来,苏姚叫唐湘的姑娘印象更为深刻。一米七的女孩,在这个吃不饱饭的年代算是少见,毕竟某些男同志都没一米七。
苏姚原身也是小时候吃不饱饭,家里的饭菜多先紧着哥哥弟弟还有父母。从小在这种环境之下长大,她的身高也就一米六出头,跟一米八往上的周言安站在一块,对比相当惨烈。
苏姚比冯红慧要高上一些,但两人都要仰视唐湘。
唐湘是个很利索的京城大妞,操着一口流利的京腔。
在与她的对话中,苏姚知道,这姑娘原来在团里的医院工作。
尽管知青们都在团里,但每个人分到的工作不尽相同。有人要在农场里种地,有人要在加工厂里工作,还有人就比较轻松,诸如在医院或者团部里面。
唐湘原本的工作就属于比较轻松又干净的那一类,苏姚内心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要离开清闲的医院,而选择一个刚成立没多久,不大正规,未来可能麻烦事一大堆的新单位。
这就好像辞了清闲稳定的体制内工作,而选择朝五晚九不赚钱还极有可能往里面搭钱的创业公司。
苏姚想知道,她是不是在医院那边受了欺负,但是才刚刚见面,感觉这些话不太适合问出口,想着要把事情记在心里,以后再问。
正是上班第一天,也没有什么要忙的内容,苏姚跟两位新同事互相熟悉一下,顺便询问了她们关于在团里的生活,就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
现在家里可以开火,苏姚就不愿意跑到食堂吃饭。
虽然她跟周言安两个都是要上班的人,去食堂吃饭更方便一些。
苏姚跟他商量了一下,两人中午还是回家吃饭。
昨天在李艳梅家菜园子里摘了两根黄瓜,现在中午还是很热,苏姚于是决定中午就吃黄瓜凉面。
中午吃饭,手擀得来不及,用从供销社买的挂面就行。挂面煮熟以后过凉水,放入碗里码上切好的黄瓜丝,再倒上浇头。周言安饭量大,怕他吃不饱,苏姚还摊了几个土豆丝饼。
在等周言安回家的间隙,苏姚把外面晾晒的豆角干收回去。林亚丽之前给了她有三四斤的长豆角,那时候家里还没有做饭的条件,怕放着会坏,苏姚就把长豆角在锅里蒸熟,拿到外面晾晒,这样冬天也能多一道菜。
苏姚早上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晾晒着的豆角干,感觉可以收进屋里了。早上急着去上班,中午这段时间刚刚好。
把晾干的豆角装进布袋子里,挂到西屋的墙上,什么时候想吃,抓上一把用水泡开,就可以放进锅里炒。
东屋被收拾好以后,还通了一周的风,两人才从西屋搬到东屋。
搬过去以后,苏姚觉得这西屋已经用报纸糊上了墙壁 ,没有必要再装修,家里以后来客人的可能性不大,西屋就被当成是仓库来用。
团里的招待所眼看在月底就能建成,就算万一真的来客人了,让客人去招待所住也成。
而且西屋又不是不能住人,苏姚和周言安都在西屋住了半个多月了。
周言安没有午睡的习惯,苏姚午睡的时候,他就在坐着,等差不多到了两人上班时间,再把苏姚喊醒。
苏姚虽然给上边夸下海口,要达到什么目标。可工作这事,不是急着就能做出成果的,肯定是先一点一点,从最基础的来做。
哪承想,就那个非常爽利的京城大妞,她是自己带了一个工作过来。
这倒不是她身上的事情,是跟她同期来团里的另一个女知青陈香梅,两人是一个宿舍的,那陈香梅刚来的时候比唐湘大三岁,很照顾这个小妹妹,两个人关系很好。
后来那个女知青陈香梅在下面的炼油厂工作,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当地的男青年,两人很快结婚。
婚后陈香梅搬出了知青宿舍,在团里但靠近村子的盖了一个小房子,小两口日常住在那里,无论是男青年见爹妈,还是夫妻俩工作,都挺方便的。
唐湘跟她就像是姐姐妹妹的关系,即便结婚以后也一直没有疏远。她本身的工作挺清闲的,闲着的时候,就过去找人玩,甚至还跟着去过人家公公婆婆家里。
她性子讨喜,到哪里都没人讨厌她。
一直都挺好的,知道两个月以前,唐湘无意间看见了陈香梅身上的淤青。她当时以为是不小心撞到的,唐湘在团医院当护士,当即就说要给她上药。
陈香梅当时不甘不愿,唐湘就起了疑心,态度强硬地一定要看,这结果就看见她身上不少的淤青,有的淤青看着有很长时间了,还有的淤青是新的。
听唐湘讲完,苏姚明白了,这是个遇见家暴的女性。
不过苏姚想起自己跟周言安的乌龙,就说“你确定是被她男人打的,不是什么误会?”
这怎么可能是误会啊,哪有人摔一跤会把身上各个地方都摔出淤青。
唐湘来团里以后,看到了不少的奇葩事,都是对女性极其不友好的。
因为想帮陈香梅,也是因为想改变那么多看不过眼的事情,才明明有一个不错的工作,却还是想来这个工作小组。
她突然怀疑自己这个决定的正确性,这位苏同志的身份她知道,周言安的老婆,她也听到不少传闻,关于周言安打老婆的传言。
结合听到的传言,以及她上述的言论。
唐湘现在想的是,别这位组长就是个在家庭中受欺负的那一方,现在她还要劝其他的女性忍一忍吧。
看着面前迟疑的苏姚,她心里的悔意越发浓重。
苏姚在考虑什么问题呢,陈香梅虽然是女知青,但她现在是炼油厂的员工。炼油厂有妇女主任,那她过去管这件事,就叫越俎代庖。
那是得叫人背后嫌弃的。
可是吧,就算是越俎代庖了,让人背后议论她权利心重,是为自己揽权,那又总不能不干。
苏姚心里叹气。
“我们先去炼油厂,我得看看实际情况。”她转头就跟两位女知青说。
唐湘有一辆自行车,两人骑车,另一个人走路这也不合实际。
就让唐湘先骑着过去,悄悄把陈香梅叫出来,苏姚和冯红慧走着过去也就半小时。
等走到炼油厂,唐湘让两人看见陈香梅身上的淤青。
来人家厂子里掺和,肯定是得先跟妇女主任打招呼。结果就听见陈香梅说,厂里没有妇女主任。
行吧,这也是运动造成的影响。厂里原来是有妇女主任的,她觉得妇女主任没啥权利,就换了个位置。这位置空下来以后,领导觉得没必要设置,就一直空着了。
既然唐湘让帮帮她的小姐妹,那肯定是看陈香梅的意见,苏姚就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在陈香梅说出自己的意见之前,苏姚就又说了,“你要知道,狗改不了吃屎的道理,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万一什么时候他受到刺激把你给打死了呢?”
唐湘跟苏姚的想法一样,她也在一旁附和。
苏姚虽然鼓励她离婚,一些相应会遇到的问题,那也得跟她提前说好,如果这些后果她都能接受,那咱再说下一步的事情。
虽然既然干这个活,就得不怕被暗地里嚼舌根,不过也得稍微给人家提前把问题讲好。
万一人家没办法接受结婚后遇到的问题,觉得跟这些问题相比,经常被丈夫打也没有关系,那咱也不能干棒打鸳鸯的事。
就算心里知道,对于被家暴的人来说,离婚才是最好的去处。
而苏姚这三个人目前面临的情况就是属于,比较难办的那种。
陈香梅期期艾艾地开口,“其实他也不经常打我,而且每次打完我都道歉了。”
得,听到这句话,苏姚就知道今天这事难办了。
这姑娘不愿意离婚。
唐湘是个暴脾气,“正常人在沟通的时候,会跟人动手么,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陈香梅既不愿意听别人骂自己丈夫,也不愿意听见有人说自己脑子有问题,把场上其余三人扫视一圈,把矛头直指苏姚,她不屑地嗤了一声,“那周团长还不是喜欢打人,你怎么不跟他离婚,反而过来劝我离婚!”
苏姚:?首先她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其次周言安从来没有跟她动过手,最后到底是谁在外败坏周言安的名声啊。
这都是哪里来的流言啊。
她每天跟周言安相处,他是什么样的人,苏姚怎么会不清楚,她可没看出来周言安有暴力倾向,他这个人很正常的好吗。
也就那次被周言安当成敌人给摁在炕上,勉强能称得上是跟她动手了。但这个也怨苏姚在人家睡着的时候,去碰他,被当成是敌人了。
苏姚就觉得,你自己喜欢被打没关系,你不要到处造谣抹黑别人吧。
周言安多好一人。
承包了家里绝大多数的家务。
在这个时候,作为一家人的她怎么能不维护他,但是她还是十分理性地跟她探讨,“我劝你离婚,是出于你的交代考虑,至于你最终的想法我不会干涉。周言安喜不喜欢打人,我作为他老婆,肯定比你们这些外人要清楚。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流言,我这个当事人今天特意站在你面前为你澄清,不好意思他没有打过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传播这种流言。我非常明确地告诉你,如果周言安以后敢打我一下,我会立马离婚,没有半点犹豫。”
苏姚自以为理性,却没注意到背后两个小姑娘,唐湘拉着冯红慧瑟瑟发抖。
冯红慧小声说,“苏同志好吓人。”
另一个疯狂点头。
作者有话说:
苏姚:哼╭(╯^╰)╮感谢在2023-04-15 22:44:56~2023-04-17 22:4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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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怎么就蹿人家身上了◎
牛不喝水没有强摁着的道理, 三人气冲冲地过去,回去的路上一个个像是个没了气的球,唐湘也不骑着自行车了, 没精打采地推着走, 跟两个同事并排而行。
回到办公室里,唐湘对着俩人道歉,“不好意思, 让你俩白跑一趟。”都怪她事先没有问清楚陈香梅的意见。
冯红慧安慰她, “我妈以前就是妇女主任, 这种情况很多见, 你不要自责。”
唐湘又着重跟苏姚道歉, “不好意思,让你今天跟着受委屈了。”
苏姚拍拍她肩膀, “没什么受委屈的, 倒是你别太心急, 咱也不能不管她, 还得从长计议。”
她心里想开了,但是俩小姑娘还是闷闷不乐的, 这是首次出战就失败的缘故。
为调动俩人积极性,苏姚就说, “趁还有段时间才下班,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在办公室外面挂一个信箱, 妇女同志们如果遇到难题不好意思亲口说, 就可以通过这个信箱。”
两人一听这个建议, 也来了兴致, 纷纷计划起这个匿名信箱该起个什么名。
下班以后, 苏姚给俩同事不顺路。苏姚回家属院, 而她俩要先去知青宿舍,等到了吃饭的时间再一起去食堂。
于是唐湘自行车后座带上冯红慧,就离开了办公室。
苏姚不在跟前以后,俩人才敢小声议论。
唐湘说:“还以为苏姐是那种性子软和的人,刚才那样真是吓死我了。”
冯红慧说:“是呀,是呀,我也吓了一跳,刚才苏姐是不是因为说周团,才发火了。”
唐湘使劲蹬着自行车,说,“我也觉得,不过你说周团真的打老婆吗,他要是打老婆,感觉苏姐是站在那里等着被打的性子,那岂不是变成了……”
“夫妻互殴。”冯红慧补充,“不过感觉苏姐不像是能打得过周团的样子。”
“这还用说。”到了女知青宿舍,唐湘把车停在车棚里,然后上了锁,附近人多了,她说话的声音也小,“肯定打不过啊,咱团也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的。”
“那苏姐也真是不容易,咱以后一起工作可得好好注意着,她又没有被欺负。”
苏姚还不知道背地里被俩小知青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她回了家以后还在琢磨着陈香梅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虽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这事儿也绝对不能不管。
苏姚肯定是以劝离为主,唐湘跟她想法一样,经常下了班就跑去陈香梅家里,给她宣传家暴不反抗的危害。非但没让陈香梅动摇,唐湘甚至被她拉黑了。远远看见了以后,也不打招呼,唐湘到她家门口之后,还不让人进去。
给唐湘气坏了。
都想着是,趁着还没有孩子,身上没拖累,她要是能尽快离婚,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结果很快的,那边说是肚子里有了孩子,都两个多月了。
算了,也别劝离了,还是教育男方,厂里团里各方压力,让他不敢打老婆,邻居要是一旦发现打老婆,举报有奖。
对于这个结果,苏姚不太满意,但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让那个男同志不能打也不敢打老婆。
陈香梅又不是真的受虐狂,她只是不想离婚,又不是真的护着丈夫,苏姚最后的这个办法在她看来挺好的。虽然被丈夫家暴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是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不过毕竟丈夫以后可不敢再打她了。
自从唐湘没有每天在陈香梅耳朵边念叨着离婚,她对唐湘的态度渐渐恢复像以往,但是这次可把唐湘给气坏了,即便她过来卖好,唐湘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的。
光是处理这件事,就花了接近半个月的时间,苏姚种在院子里的菜都冒出了头。
秋风起,团里这时候忙着收玉米,人手实在是不够,就连周言安都天天早出晚归去帮忙,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干干净净一小伙,晚上太阳快下山了回家,就变成了变成灰头土脸那男的。
隔壁美兰嫂子最近去了农场当小工,还有家属院几个没有工作的嫂子,为了补贴家用都去了农场,每天按照工作的天数发工资,每天的工资不少,同时每天的工作任务相当重。
要赶在天冷之前,把玉米收回农场。
他们家的男人也都在地里帮着干活,家里实在没人照看孩子。
孩子放学回家以后没人带,也不能不管,美兰嫂子觉得跟苏姚还算是熟悉,这不是她不用去地里忙吗,就把孩子托付给苏姚了。
其他人看见美兰嫂子的举动,也让苏姚帮着带几天孩子。
于是到傍晚,除了苏姚自己在家,现在还多了十多个孩子。
其实孩子几乎不用看管,说是托付,其实是帮着糊弄一下孩子的晚饭。
但凡孩子少一点,苏姚做饭还能精细着来,于是每天晚上主食就是玉米面的饼子,菜嘛做上一锅的茄子炖土豆就行了。
即便是再糊弄,十个人的饭,那都要花上许多时间。
实在是不愿意动弹的时候,苏姚就带着这些孩子去食堂吃。
周言安晚上回家以后,打开家门,看见家里一堆孩子,他媳妇正坐在煤油灯前发呆。
倒不至于对着这场景生出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错觉,主要是看见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很难有代入感。
这些小孩显然十分害怕周言安,看见他就知道爸爸这时候回家了,于是在周言安打开门的同时,屋里的孩子一拥而散。
农忙只有一阵时间,那些孩子的家长知道给苏姚添麻烦了,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家,都在事后给她送上了点家里产出的菜,表示感谢。
这些菜对于她们来说或许不甚在意,而对于苏姚来说,那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她种在院子里的菜,只有小白菜能吃了,煮个汤或者是炒青菜都成。
那也不能天天吃白菜,怎么说都得换着花样地吃。
于是,就为这么点菜,苏姚能高兴好几天。
眼看着秋天了,得为过冬做准备。
北方过冬三件套,土豆白菜萝卜。冬天到来之前需要买好存着,等到这一个冬天,几乎只吃这三种菜。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挑拣的,能吃饱饭就已经很不错了。
苏姚八月过来这边的,这时候无论是种土豆白菜还是萝卜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看看谁家种的菜有多余的,匀上一些。
也不只是苏姚家需要买菜,不少家里都得悄悄出去买。
不过在买菜之前,得干一件事,先挖个地窖出来,用来储藏粮食和蔬菜。
地窖冬暖夏凉,冬天把菜放进去,就可以不受冻。
周言安那之前也是个少爷,虽然父母对他要求严格,不至于养尊处优,但是却也不是个十项全能的干活好手。
无论是之前的安玻璃,还是刷墙,都是通过简单描述学的。
地窖这玩意吧,没人手把手教光听描述,你只能挖出个坑,挖不出来地窖。
苏姚后来请了周围的邻居指导并帮忙,在干完以后请人吃了一顿比较丰盛的饭菜,这就算是把菜窖这茬给忙完了。
剩下的就只有,买菜和粮食,以及把买好的菜和粮食搬进地窖里。
这是几百年来留下的习惯了,秋天或者是初冬囤够一冬天吃的粮食,就可以猫在家里不出门了。
也不光是苏姚一个人这样做,周围的邻居呀,还有团里的食堂都囤菜。
不囤菜不行,顺城冬天时不时下上一场大雪,大雪封山,雪厚路滑不方便出去买菜怎么办,硬逼司机出去买菜,还是让全团的人跟着一起饿肚子?
那就只有提前预备好粮和菜,等到这日子谁也不用出门。
不过囤粮也囤不了太多,每个人都有固定的粮食配额,每个月拿着粮本过去只能兑换出固定量的。
不过菜倒是不像是粮食那样只能买固定数量的,周围就有村子,每家每户谁还不在菜地里种上一院子的菜,全家吃是完全吃不完的,这时候就可以偷偷地拿出去跟这边的知青和团里家属换点钱,或者是其他的紧俏票证。
唐湘对附近村里比较熟悉,听说苏姚想买冬储菜,就自告奋勇带她过去了。
苏姚不仅买了一车的过冬三件套回来,看见那家还有不少的红薯,就又买了两大袋子的红薯,红薯冬天烤一烤那简直太好吃了。
那位老乡的邻居听说有人来买菜,看见苏姚已经买了白菜土豆,于是就问自家还种了南瓜和冬瓜,问苏姚要不要。
南瓜和冬瓜都是可以储存很久的,苏姚怎么会不要。
于是苏姚又在他家买了两个大南瓜和两个冬瓜,离开的时候看见他们家院墙上的藤上挂着一串东西,长得很像葫芦,但她没见过,就问,“这是葫芦吗?”
“是葫芦。”对于苏姚这种一看就是城里娃的,人家解释这葫芦有什么用,等长大以后抛开挖掉中间的种子晒干,就是可以装水的瓢。
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苏姚在他们家买的东西不多,人家还是热情地给了苏姚一个葫芦还有一个瓢。
这下轮到苏姚不好意思了,最不习惯占人家的便宜了,说当做是我买的,人家还不要钱。
她没办法就问,“大娘,你家还有什么别的菜吗,我再买点。”
别的青菜肯定是还有,刚从地里刨出来不少的东西,你看看要什么。
苏姚有些惊喜地看见还有红枣,这是大娘家院子里的枣树上结出来的,味道肯定不能跟上辈子吃的和田大枣相比,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个条件,苏姚没有挑拣直接买了。
至于买了多少,计数单位是一瓢。
大娘家里没有称,很随意地给苏姚报了一个价格。刚才买的土豆白菜也是这样,就是随便喊价,能接受就买,觉得贵就拉倒。
不过老乡们都是比较淳朴的,即便是随便叫的价格,也是在苏姚可以接受的区间内。
大娘家里还种了辣椒,苏姚这是肯定要买的,没有辣椒,很多的菜都没了味道。
去老乡家里买东西,这虽然是属于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但也不能大大咧咧地直接拿出去让人看到。
于是趁着天黑夜浓,卖菜的老乡木板车上装着苏姚买的菜,就连在他邻居家里买的东西也给一并推上,给送到苏姚家里。
苏姚是下班以后直接跟着唐湘出去买菜,没有特意跑一趟告诉周言安今天晚点回。
以至于每天下班以后回家都能看见苏姚,今天家里却没有人。
周言安一开始也没有太在意,只当是苏姚有事耽搁了。
可左等右等,始终没见到苏姚的人影,眼看天快黑了,苏姚还没回家。
这似乎不像是被事情耽搁了,周言安就打算去苏姚办公室看一眼,如果办公室没人,就去问问她的同事,或者是去其他的邻居家里看看。
而苏姚办公室就是处于比较靠近村子的那个方向,周言安老远看见办公室灯没看,显然里面应该没有人,他还是不死心,走近了想确认办公室里面真的没人。
透过玻璃可以明显看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三张桌椅上干干净净,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
他站在窗户前愣了愣,思考苏姚会去哪里了。
而这时,唐湘和苏姚就跟在帮着送粮食的老乡身后,也走到了办公室附近。
唐湘迟疑地示意苏姚看向办公室,“苏姐,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还趴在窗户上看,好恐怖。
苏姚闻声看过去,果然是唐湘说的那样。
“我们去看看吧,如果是坏人怎么办?”唐湘建议。
也是这个道理,反正身边也不是只有她和唐湘两个女同志,还有一个老乡,要是真的动手,也未必会输。
苏姚说那咱过去看看,结果不用往那边过去,那人影也往主路上走。
眼看着人影越走越近,苏姚看到了这人大概,于是她冲着人影问,“周言安是你吗?”
周言安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苏姚,他大步向前走了两步,确认是苏姚,“你怎么会在这?”
苏姚: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无论从哪里看,周言安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唐湘其实是有点害怕周言安的,在苏姚叫破他的身份,而周言安向着苏姚的方向走过来时,她就向后退了几步。
苏姚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而周言安注意到了也不在意。
苏姚突然福至心灵,按照他刚才的动作,是在看办公室里面的场景,周言安跟这个办公室之间唯一的交集都是自己,也就是说他是过来找自己的。这样想的,苏姚就直接问了出来,“你不会是担心我出事,过来找我的吧?”
周言安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你一直没有回家。”
那就是在担心她喽。
苏姚于是解释自己为什么还没回家,“我去附近的老乡家买了些蔬菜,我们家过冬就不会饿肚子了。”
周言安点点头,看向那位老乡,“劳烦你了,你可以回家了,我来推就好。”
苏姚憋笑,小声提醒道,“这个木板车是人家的。”
周言安愣了一愣,苏姚忍住自己没有笑出声。
余下的唐湘和老乡,一个不敢笑,一个有点尴尬。
苏姚岔开话题,“那我们今天赶紧回去吧,马上就到目的地了,今天辛苦大哥了。”
老乡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不辛苦,不辛苦。”
既然周言安找过来了,唐湘也没有必要陪着苏姚给她做伴,她也是对于要跟周言安相处有些犯怵。
在靠近知青宿舍那边,她适时提出告辞,苏姚给她抓了两把红枣,让她带回去吃。
老乡把车推到院子里,为了能让人家赶紧回去,苏姚也上手帮着卸菜。
周言安止住了她的动作,“家里上次买的糖还有,你给大哥抓上几块,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
经他提醒,苏姚也想到了这一点,“你说得对。”
等苏姚把糖拿出来以后,周言安跟那位大哥已经卸好了菜,苏姚把他塞给他,说了些感谢的话。
老乡也挺高兴的,糖块是稀罕东西,家里不舍得买,偏偏家里的孩子都喜欢吃,这下好了,回家以后几个孩子肯定高兴。
这菜不能就堆在院子里,得将之收进前些天才打好的地窖里。
苏姚回家做饭,周言安就在院子里搬菜。
考虑到今天周言安干了不少活,苏姚做饭的时候更加上心,在今天刚买来的冬瓜上切下一块,做了一盘子的清炒冬瓜,煮了个小白菜汤。说是用心,也不过是炒了一盘子鸡蛋,这在如今就是顶好的饭菜了。
看着面前的两菜一汤,只有炒鸡蛋勉强算是荤菜,苏姚心里直叹气,得出去买点肉了。
团里为了家属以及职工的生活,供销社三五不时会开卖肉的档口,但那都供不应求。经常是听说有肉以后赶过去,肉早就卖没了。
苏姚去了几次都没买到,要是以往早就放弃了,可是想吃肉的心实在让她不能放弃。
后勤处主任的老婆就在供销社上班,她看苏姚总是过来,却一直没买到肉。知道她是周言安老婆,那不是苏姚当时挨家挨户地拜访了一遍。
有心卖她一个好,就主动开口提道,“下次要是有肉,我给你留点吧。”
那简直是太好了,苏姚笑着跟人道谢,“谢谢嫂子了。”
后勤处主任的老婆钟淑兰问她,“你想要什么样的肉,要多少。”
这都是可以挑拣的嘛,本来是觉得肥瘦都可以,能吃上肉就很不错了,但是既然可以挑选,那肯定是要瘦肉呗。
瘦肉比肥肉要贵,而肥肉可以炼猪油,而且肚子里都没啥油水,大家都喜欢买肥肉。
听苏姚要一斤瘦肉,这位嫂子毫不犹豫地应下,“行。”
又过了两三天的时间,听说是有供销社有肉了,苏姚过去以后不出意外肉已经卖光了。
钟淑兰看见她过来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等到客人都走光以后,她从柜台后面给苏姚拿出一斤多的猪肉,还有一根骨头。
说是要瘦肉,肯定是有肥有瘦,不可能一块肉上面全部都是瘦的,只能说是瘦的肉更多一点。
还有一根猪腿骨,骨头上肉不多,骨头这东西也是按斤称重的,大家不太喜欢买,骨头又不能吃,还挺贵的。除非是买不着肉了,才说是把剩下的骨头给买回家。
这位嫂子就连带着一起给苏姚留下了,如果苏姚不要也没关系,她自己带回家就当是改善生活了。
苏姚怎么会不要这根骨头,现在是只觉得肉少,可从来不会嫌肉多,她跟周言安都有工资,没有养孩子老人的负担,肉还是能吃得起,问题就是买不着。
她跟钟淑兰说是一斤肉就够了,其实是怕给她添麻烦,这肉一下子买上三斤五斤是绝对不会嫌弃多的。
一下子觉得在供销社上班可太好了,苏姚差点捧着人家的手,问还缺人吗?
跟钟淑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以后,苏姚把肉和骨头放进篮子里,可以不敢拎着它招摇过市。毕竟是靠走后门才买到的肉,多多少少得低调一点。
买了一斤多的肉,被苏姚一顿就给用掉了,她炒了一道京酱肉丝。
搁王大娘家要的大葱,将葱白切成细丝,洒在京酱肉丝上。
这一道菜吃得苏姚险些掉下眼泪,肉太好吃了。
额外的骨头被苏姚挂在了墙上的篮子里,现在天气转凉,饭菜放到第二天也不会变质,同理这骨头也是。
苏姚本来想随意放到锅台上,留着第二天中午再煮,想到王大娘之前在聊天的时候跟她说过,不能把食物放在矮的地方,容易招老鼠。
她虽然心里没当回事,可这骨头可是好不容易买到的,不能让老鼠吃了,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她郑重地将东西挂了起来。
不过嘛,一直没见到老鼠,就在苏姚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后没两天,她就在自家堂屋里看见了一只老鼠。
吃完晚饭,屋里点着煤油灯,苏姚把没吃完的饭菜往碗柜里面放,就看见角落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窜过去。
她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脑子里一瞬间想了很多,我擦王大娘说的没错,果然有老鼠,它是怎么进来的啊啊啊啊啊!
而周言安原本正在锅台前刷碗,家里分工明确,苏姚负责做饭,周言安就要刷碗。
苏姚是个被吓住的人,她知道身后有个靠谱的人,于是一下子窜到了周言安身上,扒着他的脖子不放手。
后来苏姚再反省自己,周言安一米八多,自己是怎么就一下子蹿到人家身上,还扒着不松手。
作者有话说:
是啊,怎么就蹿人家身上了呢,好奇脸
跟大家说一下以后的更新时间,会尽量在晚上九点更,没写完的话,可能会稍微晚一点,么么哒感谢在2023-04-17 22:42:27~2023-04-18 20:0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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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调查组◎
背上突然多了一具柔软的身躯, 周言安整个人直接愣住。
“快快快有老鼠。”苏姚可不知道周言安此时的想法,她趴在他身上,声音有些语无伦次。
原来是因为看见老鼠才这样, 周言安手里还拿着碗, 劝道,“你先下去。”
苏姚坚决不肯把脚放到地面上。笑话,要是老鼠跑出来了怎么办, 她可怜巴巴地说, “它会咬我的。”
周言安耐心给她讲道理, “你比它大, 它打不过你。”
这大概是周团长第一次尝试以理服人, 但是劝说对象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压根就听不进去。
她抱着周言安的脖子更紧了, 被她勒着难受倒也不至于, 她才多重啊, 周言安能无比直观地感受到身后人的体重。
他没办法, 得先让人从他身上下去,他好脾气哄道, “我把你放进东屋,我在堂屋抓老鼠行吗?”
“不行, 东屋也会有老鼠。”
苏姚的呼吸喷洒在周言安的后颈上,然而这次他的态度很坚决, “东屋地面都是水泥, 而且屋子一直是关着门的, 不会有老鼠进去。”
而堂屋在做饭的时候, 为了散去油烟味, 门一直是开着的。
把人放在东屋的炕上, 周言安顺手拉开电灯,看见苏姚一双杏子眼红红的,显然是被吓坏了。
临走之前,周言安的手不熟练地在她背上轻拍两下,以示安抚。
保证道,“我很快回来,别害怕。”
被周言安放下以后,苏姚一半觉得吓人,另一半觉得丢人。
自己刚才好像是喝了假酒,智商绝对不超过三岁半。而且为什么真的有老鼠,太吓人了吧。
她就蹲在炕檐上发呆,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周言安推门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苏姚可怜兮兮地双手抱腿蹲在炕上。
这是怕地上有老鼠,不敢把脚放下去。
他出声,“如果炕上有老鼠,你这样可躲不过去。”
苏姚本来就害怕,精神高度紧张,大脑的中枢系统停止思考,只提取到“炕上有老鼠”这关键词,险些再一次跳到他身上,等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也顾不得刚
狠狠地瞪了过去,然而苏姚忽视了自己刚被吓到眼圈发红,她的目光完全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反而像是在撒娇。
关灯以后,周言安在黑暗中是这样说的,“老鼠已经抓到了,明天我去买点老鼠药,家里以后不会出现老鼠。”
苏姚嗯了一声,既然他开口了,那自己就不管了。
周言安下班以后,把买回来的老鼠药拌上玉米粒,放在院子的角落里,地窖周围,以及堂屋角落里。
他跟苏姚说以后家里不会有老鼠,苏姚半信半疑的,不过家里似乎一直没再见到老鼠。
温度一天天下降,周围人也都穿上了长袖衣服。
生活逐步步入正轨,苏姚每天上班下班,倒是很充实。
这一天,听冯红慧说上面要下来一个调查小组,她也是听一个宿舍住的女知青说的。
咱们虽然说要务实,可是面对调查组也得稍微准备一点,不能让人看见了觉得不受重视,可巧冯红慧宿舍的女知青就是负责这件事的。
回到寝室以后,跟同宿舍的一说,大家就都知道要有调查组下来检查。
苏姚听过就过了,倒也没当一回事,这对自家又不会有什么影响,充其量是周言安要招待上面的调查组,中饭和晚饭不在家里吃。
这倒也不是要搞什么媚上逢迎,就是单纯地表示一下这边的欢迎。
就是没想到,调查组过来以后,先冲着这个刚成立一个月的妇女工作小组下刀了。
苏姚下午被叫去谈话,谈话地点就在团里会议室,会议室长桌的另一侧有五个同志已经坐好了,都是穿着军装的男同志
几个人的表情还算是友好,唯独那个坐在最中间位置的男同志板着一张脸,神情倨傲。
苏姚进门后,冲着几人点头问好。
靠门一侧的男同志是个娃娃脸,面含笑意的请苏姚在对面坐下。
按照他所指的位置,苏姚刚好就坐在那位神情有些傲慢的年轻男人对面。
苏姚听见左边第二个男人,对着那中间位置的年轻男人请示,“宗组长,那我们就开始了。”
哦,原来这位还是个组长。
宗组长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苏姚从进门开始,就感觉到这位组长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带着审视,无论是谁被人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打量,心情都不会太好。
不过此刻,自己是被约谈的对象,她也只能压住心底的不悦。
那位坐在苏姚斜前方,刚才开口叫组长的男子此刻说道,“苏同志,我们是军区的调查小组,到下属单位检查工作,看到七团刚成立了一个妇女工作办公室,你担任组长,对这个新成立的办公室有一些疑问,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只是例行问话,也请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那个娃娃脸的男同志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本子,他担任这次谈话书记员的工作,会将这次的谈话内容记录下来。
苏姚表示自己理解,会好好配合,“请放心,我一定会如实回答的。”
斜前方那男人手里在翻看苏姚的档案,“苏同志是申城人,高中学历,毕业以后在纺织厂的宣传科工作了两年,然后与周副团长结婚以后就随军,来到了申城,是这样的吧。”
“是的。”
他问,“你在八月份随军,九月末就当上了这个妇女办公室的组长,只花了不足两个月的时间,请问这中间的程序是否合理。换句话说,是不是因为周副团长的关系,你走了后门。”
苏姚脸上始终挂着笑,“几位过来之前,对我们团的各位领导应该是比较了解的。在人品以及能力方面,都了解过。”
看见对面点头,苏姚又说,“应该知道几位领导都是参加过二十多年工作的老革命了,因此组织才将这个做团领导的机会交给他们,这是组织对他们的一种信任,相信他们会绝对的平心持正,而不会偏袒任何人。”
军区上下,对于彼此还是比较了解的,这几位是什么样的性子,调查组的成员通清楚,都不觉得能做出那种事情,一时之间申请动摇。
宗国强轻哼了一声,这个苏姚倒是巧舌如簧,她不直接否认自己走后门,反而饶了一个大圈子,说团里这几位领导都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宗国强靠在椅背上,悠闲跷起二郎腿,双手交叉优雅地搭在桌子上,仿佛这不是在偏远小地方的会议室,反而是在大城市的西餐厅。
他姿势优雅,说的话却十分尖锐,“你说团里几位领导正直,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那请问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成立一个新的办公室,让你在其中担任组长的职位。”
苏姚目光诚恳,“这都是我自己毛遂自荐来的,不知道您在事先有没有了解过这个办公室的成立过程?”
那肯定是没有了解过的。
宗国强神情闪了闪,伸手示意,“请说。”
等苏姚口若悬河地讲完自己过来以后,发现团里不少家属没有领证,于是在自己领证的时候邀请人家办事处的同志过来,再到农场
这都是有报道为证,做不得假的。宣传处的主任看到报纸后,就想邀请她去宣传处工作。但是她没有同意反而毛遂自荐,成立这个办公室那是得到了领导们的集体同意,而且孙政委也说了,如果三个月以内没啥成果,这个办公室就要解散的。
她现在和这个办公室都处于试用期,哪有走后门的,还要有个试用期,不都是直接上岗。
再说了,如果仅仅是只需要一个职位,宣传处林主任特意去家里邀请,直接同意就得了呗,干嘛还给自己找麻烦呢。
听苏姚这一大段话说下来,调查组几个人觉得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瞧瞧人家这女同志。
看到几位组员神情动摇,宗国强使劲咳嗽了两下,以提醒几人可别忘了之前说的话。
其余四人这才回过神来,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其余几位成员都是在之前就得到过宗国强的指示,要好好盘问这其中有没有猫腻。
好吧,在成立办公室的程序上面,是不存在不合理地方的。下面的单位其实是有自己下设部门的权力,完全符合规定,没有超出权力。而苏姚给出她为什么要毛遂自荐,为什么要成立这个办公室的理由就更合理了。
那就看看在选其他两个成员的时候,有没有人找她走后门,这其中的程序存在问题吗。
说到选人,就更不会存在问题。
这可是苏姚最不怕被人查的,哪怕有人觉得这其中存在不公正的情况想要举报,苏姚都丝毫没在怕的。
想查就去查。当时公示出去的招工流程,所有考生的试卷,以及面试过程都是有留存的。而且就怕有人觉得面试过程的记录被后期篡改,不仅让周言安记录,而且还借了一台收录机,过程全程录音。
就说您怀疑哪个环节有问题,我们这边都是可以提供证据来自证清白。
苏姚露出标准的六颗牙齿,“这些文件都存在我们办公室里,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取。”
斜前方的男人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宗国强,这下怎么办。
宗国强有些嫌弃地瞥了自己的副手一眼,敲敲桌面,“那就汇报一下这段时间以来你的工作情况。”
这就有点为难人的意思了,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做出什么成绩。
不过嘛,苏姚还真有。
苏姚说了家暴女知青的当地职工一事。
眼前这几人那都是一群有血性的真汉子,最不耻那种欺负女人的,尤其还是打自己老婆。
听到苏姚说做法后,就说“这样的人就该直接打一顿,或者让那女知青与他离婚,苏同志你这就是在助纣为虐了。”
这都是比较理想型的做法,苏姚就说,“咱们做工作肯定是得尊重当事人的意愿,那位女知青不愿意离婚,也不能硬逼着两人离婚不成,就只能在各个方面施压,让那位男同志不敢跟妻子动手,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但也只能这样。”
几人想想也是这样,于是让苏姚继续说。
苏姚把自己目前在筹备的工作也顺便汇报一下,“举办一场关于生理卫生知识的讲座,我们女知青们有一些十三四岁就到了这边,没有一个女性长辈在身边,来了生理期以后一片茫然,甚至以为是生病了,不知道生理期要如何休养,以至于伤了身体。”
面前这些人都是大小伙子,年纪大的也就三十岁出头,乍一听到都羞得面红耳赤。
翻来覆去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什么问题,几个人终于放过了苏姚。
无论是谁,在无端被约谈了一个下午之后,心情都不会太好。
从团部大楼走出,就快到下班的时间了,苏姚原本是可以直接回家,去办公室的方向还得再绕一圈。
可她是当着两个小姑娘的面被人带走,怕两个小姑娘为她担心,一直在办公室等着苏姚。
她就干脆跑了一趟办公室,两女知青果然还在里面乖巧地坐着。
看见苏姚,紧张地凑上前,“苏姐,还好吗?”
苏姚挨个脑袋揉了一遍,“没事,不过是正常的谈话罢了,快准备下班吧,别在办公室傻坐着了。”
本以为调查组这一茬在她这里就过去了,可谁知道晚上周言安回家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周言安站在中间位置,左侧是政治处王主任和后勤处的吕主任,站在周言安右侧的就是今天那位调查组的组长,苏姚记得他身边的组员好像是叫他宗组长。
看吕主任和王主任对待这位宗组长的态度十分地客气。
苏姚瞅着这几个人的阵势,心里直打鼓,这是咋的,不在招待所欢迎调查组,来他们家干什么?
听说她做饭好吃,过来蹭饭?那至少得提前跟她说一声。不怪苏姚多想,在饭点去别人家里串门,主人家肯定是要留一顿饭的。
还是这位宗组长在谈话过后,意识到了对她的误解,过来跟她道歉的?
尽管她心里思绪万千,在几人快要走到堂屋的时候,还是擦干净了手上的水渍,脸上带笑地迎了出去。
吕主任和王主任摆摆手,“我们就不进去了,你们好好招待宗组长就行。”
王主任看她一脸茫然,给苏姚解释道,“宗组长跟你们家周团是老朋友了,这次他来到咱们下面调查,这不是听说他成家了,不想住招待所,只想跟老朋友多聚聚,你们可得好好招待他。”
苏姚:这是怎么回事,哪有不住招待所,住到别人家里去的。还有这宗组长跟周言安是好朋友,结果就是一下午都在针对她,这是哪门子的好朋友。
再看周言安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看不出想法。不过也算是跟周言安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苏姚能感觉到他算不上太热情,在这位宗组长跟周言安的好友关系上,苏姚觉得暂时可以画上一个圈。
她觉得这俩人顶多就是个旧相识,好朋友应该算不上。
但是王主任都这么说了,苏姚也只能说,“招待周团长的朋友,我肯定会用心的。”
不说这人是调查组组长,只说是招待周言安的朋友,从一开始就把调子定下,若是招待的不让人满意,那只是我们跟朋友之间的关系哦,跟调查组可没关系。
再说肯定会用心,我用心了,但是你满不满意这就是不是我能保证的了,我唯一能保证的只有招待用心,至于用心程度是多少,那肯定是看客人值不值得。十分用心,和一分用心那都是用心。
吕主任和王主任都没有听出苏姚话里的隐含意思,只有宗国强偏头看了一眼苏姚。吕主任哈哈笑道,“那就好,你们俩好好招待宗组长,缺什么东西就去供销社拿,走咱们团的账。”
“我办事,您放心。”
两位主任只是简单交代,就离开。
两人离开以后,宗国强总算正眼看苏姚了。
不过吧,打量的目光算不上友好,带着强烈的挑剔。他今天下午看苏姚时,也是类似的视线。
而等到把饭菜端到桌上时,宗国强在看到饭菜时,明显皱起的眉头。
苏姚解释,“不知道家里要有客人,这饭菜有点简陋了。”
他放下筷子,虽是诚恳建议,语气里却没多少诚恳,全是嫌弃,“理解你们下面生活艰难,不如让招待所送两道菜过来,也能给你们改善生活。”
苏姚微笑脸,这是什么意思,说她做饭不好吃,那你回招待所去啊,当她爱招待你似的。
苏姚到底是要顾着周言安的面子,以及这毕竟是上面下来的调查组成员,也不能直接把人得罪了,没把这话说出口。
周言安无所谓谁的面子,直接开口说道,“不愿意吃就滚。”
这还是苏姚第一次听周言安说话这么难听,不过听进耳朵里出奇地悦耳。
“言安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我不仅是你们家里的客人,还是下来的调查组,你就不能客气一点?”他转头看苏姚,“苏同志,你觉得呢?”
不太理解他是怎么想的,你刚说我做饭不好吃,转头还敢问我觉得呢?
我觉得我男人说得对,不爱吃就滚。
不过还是顾及他是团里要招待的客人,场面话肯定是要说的。
苏姚微笑说道,“这是他不对。”
宗国强轻哼一声,“还是你懂事,不像他。”
然后他就听见苏姚温温柔柔地开口,“不过呢,他也是为你着想,是怕不习惯我们家的饭菜,你要是吃不惯的话,其实完全可以回到招待所的。他就是说话直接了一点,你们是朋友,应该不会见怪的吧。”
宗国强直接愣住,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会曲解别人意思的人呢,能把周言安让他滚出去,解释成这是在关心他。
花言巧语!
这女同志倒是有几分本事,就是靠这种手段才嫁给周言安的吗?
宗国强就明显注意到,她说完的时候,周言安的一直紧绷着的脸都柔和了几分。
原来周言安看起来正人君子油盐不进的模样,竟然吃这一套啊。
再说一句话,可能就要被赶出这家,剥夺吃饭的权利,宗国强也不再说嫌弃的话。他也不至于嫌弃这饭菜,从前执行任务什么样的饭菜没吃过,就是饿上几天都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是觉得苏姚配不上周言安,下意识就想挑刺罢了。
宗国强叹口气,看着面前的饭菜,“就算是条件有限,至少应该上点心,以前周叔周婶的工作也忙,可谁也没在饭菜上糊弄……”
苏姚:早知道你吃,就该把家里剩下的耗子药拌进去。
周言安向来就话少实干,刚才让宗国强不吃就滚已经是提前预警了,可这厮没领会到好友的意思,还当他如今脾气变好了。
于是一脚踢过去,宗国强被踢的次数多了,麻利地就躲开。
苏姚不理解了,为什么会一言不合,就在饭桌边动手,什么坏毛病啊。
“小心点,别把碗打碎了,好容易买的。”她忍无可忍,提醒道,“要打出去打。”
周言安停下动作,瞪了他一眼,“好好吃饭。”
宗国强这才知道,这位好友在家里甚至没有什么话语权,属于能被老婆呼来喝去的那种。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来找不痛快的,就是乍一听到周言安竟然不声不响地就结婚了,十分震惊,就想来看看他这媳妇什么模样,配得上他不。
宗国强和周言安是一个大院长大的,一起的还有不少同龄人,其中还包括宗国强的老婆秦婉。
几个人混在一起,像是那种小团体,一起上学,放假一起出去混。
周言安属于是几人中的小头头,不仅因为周母的位置更高,也是他这人能打架更仗义,几人才愿意跟在他后面。
周言安上了两年高中就直接被扔进了部队里,他们几个人也跟着周言安一起进去了。调到跟周言安一个新兵连这其实并不难,当时只有秦婉因为是女孩子,没跟他们在一起,不过都在一个团里。
即便周婶说过不要给他提供什么特殊照顾,周言安到了部队里依旧混得如鱼得水,他训练刻苦对自己狠心,对敌人更加的心狠。一同进部队的几位小伙伴是二代出身,从小也是被各种娇惯着长大,都不舍得对自己下手,所以在晋升时,他们都稍慢了一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周言安未来肯定会比周婶的位置还要高,周言安被莫名其妙地调到了这个什么鬼的兵团,他们几个好友都傻了。虽然调进兵团,原地升半级,他直接成了副团,可是兵团就是一个种地的地方,怎么能跟军区相比。
好友留在兵团里,就很难再往上升。很显然他们当时的想法没错,周言安去兵团五六年的时间,一直原地不动,而周围的人在军区里面,都慢慢地比他的位置还高了。
直到周叔周婶都波及到,而带去审查,他们才知道原来这是为了保护周言安。
而自从这位好友来到这鸟不拉屎的顺城以后,他们这几位以前的好友都很少再与他联系,这也是对彼此的一种保护。
谁承想,军区那边下派调查组,就选到了他身上。而给他分配的地方,又刚好是兵团这边。
知道他要来兵团,能见到周言安,宗国强媳妇秦婉可激动了,几人那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
刚到这边,就听说周言安竟然结婚了,这也就是他过来了,这刺激不可谓不大。周言安这根木头竟然也会结婚,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胁迫。
也不能怪他知道以后就这样想,实在是周言安这人就不像是会娶媳妇的,他跟枪结婚还差不多。
所以宗国强看苏姚时,才处处带着挑剔的目光,除了是这件事刺激到了,还觉得周言安是被人胁迫。
他觉得他这反应已经是温和的,要是他媳妇,只怕反应更激烈。
吃完饭以后,有小战士送来宗国强的被褥。
这是周言安的好友,苏姚没有必要上赶着招待,她让周言安过去帮忙安排。
而且他对着宗国强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没把人赶出门都不是看在周言安的面子上,是看在王主任和吕主任的面子上。
让宗国强住在西屋,跟拥有雪白墙壁的东屋相比,西屋的墙上糊着报纸,地面甚至是泥土的。
对于这个安排,宗国强本人十分不满。
不过这也没啥好说的,总不能赶人家媳妇来睡小破屋,他跟周言安睡东屋吧。他自己绝对不会不好意思,就怕周言安又上脚踢他。
有意见也只能憋在心里。
如今晚上没有娱乐方式,大家都习惯了早睡。真两口子忙着在炕上造孩子,苏姚和周言安这两个假两口子如果没啥别的事,在天黑以后就直接拉灯睡觉了,当然这个睡觉十分单纯,就是盖上被子闭眼睛的那种。
已经大约九点钟,放在以往,两个人肯定早就睡着了。不过周言安一直没回来,苏姚猜测这俩人大概是在叙旧,不会回来得太早,不过苏姚还想问问这宗国强跟周言安关系好不好,就一直等他回来。
苏姚猜得确实没错,俩人正在西屋聊天。讲的内容都不敢叫别人知道,因此门窗都是关着的状态。
这也是自从周言安调到兵团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周言安从那以后,就没有再见过父母亲朋,父母那边没办法跟外界通信,而几个好友无论是写信还是电话,那都是要接受层层的审查,不敢让人知道他们跟他还有联系。
都恨不得叫所有人都忘记还有他这个人的存在,压根没有人敢跟周言安联系。
而小姨林思远那边,她是周言安亲生母亲的妹妹,她身份普通得多,所以这几年周言安反而跟她每年一两封信的交流,两人的来往变多了。三五不时有个亲戚联系,这比没有亲戚来往更低调得多。
周言安去师部开会,偶尔能看见母亲曾经的部下,不敢上前打听父母如今的消息,那人如今的消息也未必灵光。
只要没在报纸上看见两人的消息,就证明两人还活着,这在现在足够了。
宗国强虽然在地方军区,他父亲受的牵连算是比较小的那一波,他的消息还算是比较灵光。
宗国强也知道他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有关周言安父母的消息。
他把自己听说到的统统都告诉了周言安,还有一些老友的近况。
听到他和秦婉两年前结婚了,周言安倒是罕见地说了句,“挺好的,你们好好过,别总惹她生气。”
宗国强有些心疼地拍了拍面前的兄弟,要易地而处,是让他在这个鬼地方种了五六年的地,人早就疯了。
宗国强以前没有抽烟的习惯,这不是现在每天都挺憋屈的,不抽烟就只想抽人。
两人又聊了许久,才结束了话题。
苏姚本来一直没睡,等着周言安回来问问这个宗国强什么来路。
结果周言安刚坐到炕上,苏姚就闻到了一股子烟味,她鼻子灵,对这种特殊味道很敏感。
她皱眉往后退,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你抽烟了?”
周言安低头闻身上的味道,“没有,宗国强抽烟,烟味沾到我身上了。”宗国强抽烟的时候就坐在他跟前,他烟瘾大,一根接着一根。两人聊天的时候不能开窗,有一半的味道都飘到他身上去了。
苏姚这时候也顾不得八卦宗国强了。
她在铺自己被褥的时候,就把周言安的被褥顺手铺好。苏姚把已经铺好的被褥卷吧卷吧,然后塞进周言安怀里,她也不说是嫌他身上的烟味,“你们毕竟是好朋友,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了,应该有不少的话聊。”去吧,还是跟你的好朋友一起睡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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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湿透了◎
就是再单纯的人, 都能看出苏姚这是嫌他身上的味道。
但这能说什么。
于是在周言安离开不足五分钟之内,他又抱着被褥回到了西屋。
宗国强还保持着好友离开时的姿势没变,正坐在炕檐上伤感呢, 结果人去而复返了。
宗国强:?这是干嘛呢?
虽然觉得十分幻灭, 不像是会发生在周言安身上的事情。但这个抱着被褥的姿势他实在太熟悉了,每次跟秦婉干仗以后,都是以他抱着被子被赶出卧室为结局。
他一瞬间变得幸灾乐祸, 又觉得有了难兄难弟, 想不到周言安你也能有今天。
宗国强就连语气都带着幸灾乐祸, “呦, 这是叫弟妹给赶出来了。不是哥说你, 你才进去几分钟,有三分钟没, 就能把人给得罪了, 你也真是有点本事。”
宗国强边笑边摇头, 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苏姚说见面不容易, 让我过来陪你。”
这话要是周言安说出来,宗国强打死不信, 而苏姚是个周全的性子,她会让周言安过来陪他。这宗国强也不太相信, 也不是不信她能说出这种话,当然是觉得苏姚对她敌意比较重, 能说出这话, 那完全是找借口罢了, 绝对不是出自真心。
不得不说, 虽然才认识苏姚不过一下午的时间, 宗国强却真相了。
宗国强一脸贱笑, 小声问,“所以你为啥会被人赶出来。”
还不是怪他抽烟,现在还在这幸灾乐祸。周言安一把将人推开,把被褥铺开,接着推开了窗户,顿时一股冷空气进入屋内,宗国强直接打了一个激灵。
“开窗干嘛,好冷。”顺城本来就冷,晚上比白天还冷呢。
周言安没解释,只等着屋内的味道都散干净了,才将窗户关上。
第二天,在起床号响起时,两人同时睁眼。
宗国强慢慢悠悠地整理内务,就看见周言安很快叠好被褥,然后抱着被褥往东屋走。
宗国强:“……”哥不是说过来陪我的,怎么抱着被子回去了。
不过看着周言安的背影,他莫名想笑。
早上吃饭的时候,宗国强每次看到对面的两口子,都忍不住发笑。谁能想到周言安回到家以后,跟他一样受老婆的管。
宗国强虽然搬了进来,但对两人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他只在刚住进来的那几天里,跟两人的食宿时间还算是统一。
后来随着他白天要到的地方越来越远,宗国强开始早出晚归了起来。
往往在两人都已经睡下以后,他才回来。不过这对苏姚的影响不大,因为宗国强每次敲门,周言安都在她被吵醒之前先把人给放了进来。
苏姚在早上吃饭的时候见到人,就知道这人晚上回来肯定是周言安开的门。
周言安对于每天晚上给人开门这事也挺烦的,在一个又要起来给人开门的晚上,他就说,“你明天搬回招待所,别在我们家住了。”
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地干嘛赶我走啊。
“我这白天不在家,只有晚上回来,又不影响你什么。”
周言安瞪他,天天晚上要给你开门,这还不叫影响吗?
“反正你住我们家和住招待所没有区别。”
宗国强肉麻兮兮地说,“别呀哥,我这不是想住得离你更近一点。”
不管怎么说,宗国强还是没有搬走。不过他也不是每天晚上都需要周言安开门,有时候时间太晚了,他们半夜不方便回来。或者是事情没有结束,第二天还要继续工作,于是就在当地歇下了。
随着他去的地方越来越远,他晚上不回来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多。
依旧是一个宗国强不在的早上,一大早就阴天,苏姚赖了一会床,从炕上下地的时候,周言安已经去食堂买好了早饭。
有时候懒得在家里做饭,或者是来不及做饭,都是周言安负责去食堂打饭。
吃完饭,周言安收拾碗筷的时候,顺手将两人的碗筷给洗了。
没有什么要苏姚做的事情,她跟周言安说了一声去上班,就要出门。
本来在洗碗的周言安叫住她,“等一下,看着要下雨,你把伞带上。”
苏姚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也确实是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
说着他就找出了一把伞递给苏姚,苏姚接过伞,冲他笑了笑,“那我走了。”
拿着伞就出门上班了,阴了大半天,终于在半下午的时候噼里啪啦地下雨。
到了下班时间,雨还没停。
办公室里,冯红慧也带雨伞,她跟唐湘两个顺路,倒不用苏姚操心。
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身上都被伞遮得严严实实,没有溅到水,而脚上的鞋因为踩到水洼,已经湿透了。
在苏姚到家以后,外面的雨更大了,她不仅庆幸回家的时机正好。
外面泼了墨一般的黑天,周言安还没回家。
在早上出门前,看见外面似乎要下雨,苏姚就从外面抱了几捆柴火回家,以免得柴火被雨水淋湿之后,没法子烧炕。
苏姚先烧了一锅热水,这一场秋雨降下来,能明显感觉到温度降低了。
烧一锅热水,不仅炕暖和了,可以驱赶寒气,就是用热水洗个澡也舒服得很。
等苏姚把热水烧开以后,外面的雨声小了一点,又过了一阵子,苏姚听见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以及沉稳的脚步声。
苏姚把堂屋门推开,看见是周言安回来了,不过他浑身湿淋淋的,竟然没带一点的挡雨工具。
他在进堂屋前停下了,先把湿哒哒还在往下滴水的外套脱下,是怕身上的水把地面给打湿。
长袖的外套脱下以后,被他搭在了堂屋的门上。
在手放在腰带上后,周言安看了一眼苏姚
苏姚原本站在原处,想着他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搭把手,注意到他的动作以后,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人上半身还穿了一个背心,脱外裤的话,就跟没穿也不差多少。
哎哟,还真是麻烦。
苏姚识趣地转过身子,往里屋走去,“那个我去给你找一身干净的衣服。”
想起自己还烧了一锅热水,苏姚差点转过身去,进入东屋,她才大声说,“锅里有热水,你洗洗。”
听见隔壁传来的水声,知道这人没犟着,苏姚这才放心,看着外面的雨水,思考今天晚上吃什么。
下雨天就想吃点热乎的东西,前两天闲着没事准备了一些土豆淀粉,可以做土豆粉吃。
说是要跟周言安找干净衣服,她没有真的动手,一套衣服就肯定包括内衣,给不给他带上这都是问题,为了不让自己尴尬,她压根就没打算动手,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另一边的周言安也怕那种可能,他很快就用热水擦洗完身子,连带着把打湿的头发也给洗了。
苏姚正坐在炕沿上,等着周言安进来,把厨房让给她,她要去做土豆粉吃。
视线盯着门口,正好就撞在了推门进来的周言安身上。
他上半身半裸着,雨水淋湿的外套已经被他拧得半干,如今正围在他的腰间。
昏黄的灯光,能看到他湿漉漉的蜜色肌肤。
周言安的头发还是湿的,头发里掉出来的水珠刚好掉进肌肉间的沟壑纵横处。
苏姚一半大脑在跑神,另一半大脑在回味。
咦,她好像多长了半个脑子,这半个脑子在想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一些会被和谐掉的画面。
她一瞬间想了很多,回过神之后,只怪自己想象力为什么那么丰富。
她轻咳一声,没有回头,“我去做饭。”
从东屋出来,她使劲搓了搓发烫的脸。
虽然快十一月份了,这天儿还真是热。
吃饭时,两人就好像没发生过任何插曲,都在默默埋头干饭。
苏姚突然想起,就问,“你怎么回来的时候不打伞,或是穿件雨衣。”
这个疑问在苏姚看见浑身湿透的周言安时,就想问来着,不过后来就忙着想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现在又想起了这个疑问。
周言安沉默没回答,而苏姚在这沉默之中突然福至心灵,她有些不可思议问道,“咱家只有一把伞?”
想想也挺合理的,现在雨衣雨伞都稀罕,价格不便宜,多数人避雨还是穿蓑衣。
而且周言安从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只需要一把雨伞就够了,没必要再有别的雨伞和雨衣。
而对面的持续沉默,也证明了她猜对了。
苏姚干笑两声,“把伞让给我,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
“这样吧。”苏姚自觉想出一个好主意,“以后下雨我顺便去接你吧。”
顺城眼看就要入冬,应该不会再下雨了。
等到下次进城就去买一把伞,家里两个人,只有一把伞这也不是事。
周言安低低地嗯了一声,“多谢。”
这有什么要道谢的,就算是要道谢也该是苏姚来,那伞是周言安的,他把伞让给了苏姚。
第二天是个晴天,早起能明显感觉到天气比前一阵要冷得多。
宗国强神出鬼没了一阵以后,开始在家里闲了起来,与之相反的是周言安,肉眼可见的变得忙碌,就连中饭也不在家吃了。
也不知道两者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联系,不过苏姚没有开口询问,总觉得这事情有点邪门。
周言安一连忙了几天,这天回家之后脸色阴沉沉的,明显心情很差的样子。
苏姚和宗国强对视了一眼,彼此识趣地没有再开口。
这几天周言安早出晚归,苏姚和宗国强的关系奇异般地缓和起来。
原本苏姚还曾经担心过,周言安的这个朋友不太好相处,毕竟第一印象不太好,觉得这人有点高高在上的那种感觉。
不过一天的相处下来,苏姚就发现跟周言安相比,他的这个朋友简直就是个花蝴蝶,很会说花言巧语。
苏姚本身也不是那种把客人供起来的性子,她每次要做饭就喊宗国强过来打下手。不过他能干的事情不多,也只有烧火。不像是周言安,洗菜切菜淘米,几乎样样都能干。
宗国强简直都服气了,我是来你家做客的,又不是来当老妈子的,哪有主人家叫上门的客人干活的道理。而且当时过来的时候,那两位主任是怎么叮嘱你的,要好好招待我,你就这样招待客人?
苏姚她也很有道理,“客人那的确需要好好招待,可你跟周言安的关系,又不是外人。来我们家就跟来自己家里是一样的,你说说哪有在自己家里不干活的道理。”
确实他在家里也要干活,宗国强觉得是这个理,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想不通。
想不通那就别想了,转眼间苏姚又嘱咐他,“现在天气冷了,还剩下点柴草,把你那屋的炕也给烧上,晚上躺在炕上舒服。”
也只有一家人才是这样的,宗国强心里还挺暖和的 ,觉得周言安这媳妇会来事不说,没说把他这个兄弟当外人。就是那些亲兄弟,在有了媳妇以后,都难免生分起来。
一时之间觉得苏姚这人还不错。
苏姚才不管在他心里自己是个什么形象,她只是单纯地想让宗国强干活。
周言安如今回家比以前要晚,有时候能赶上吃饭,有时候都要关门了才回家。以前他还能给苏姚搭把手,周言安回家晚以后,就只能苏姚来干。
苏姚自己动手,倒也不是做不来,就是单纯地看见宗国强闲着,她还要干活心里不平衡,如今他也要干活,苏姚才算是满意了。
而且吧,有个人搭把手,苏姚不至于一边烧火一边炒菜而手忙脚乱。
宗国强那边,被苏姚忽悠了以后,还觉得苏姚没把他当外人。
反正这都是兄弟媳妇了,也没有什么事情要瞒着她了,周言安那性格肯定不会主动跟老婆说他以前的事情。觉得彼此之间多一点了解,对感情有好处。于是他一股脑地把周言安的事情都告诉了苏姚。
不过他倒也不是真的单纯,有关周言安父母身份,还有许多不能说的事情,都被他含糊地一笔带过。
不过,光是这些消息,都足够苏姚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而苏姚吧,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其中的一些事情,她总觉得十分耳熟,似乎在哪里曾经听到过。
若是想要深究在哪里听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在这种小事上,苏姚从来就不是什么较真的人。
这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周言安依旧没回家,苏姚把给他留的饭菜放进锅里,盖上锅盖,等人回家的时候饭菜还是温着的。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身边没人,苏姚还以为他一大早又出去了,打开锅看见里面放着的饭菜没动,苏姚就知道这人昨晚没回家。
苏姚跟周言安说过,锅里给他留着饭菜,他只要半夜回家,无论多晚都会把留的饭菜给吃了,不存在人回家先去睡觉不吃饭的情况。
也不用她自己瞎想,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宗国强吗,他肯定是知道点什么事的。
吃早饭的时候,苏姚就把早上打开锅,看见晚上放进去的饭还原模原样地摆在锅里,周言安昨晚没回家的事情跟他说了。
听到苏姚这样说,宗国强也愣了一下,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就说大概是团里有什么事情要忙,让苏姚不要担心。
苏姚也不至于人一晚上回家就说多担心,就想试探一下这人跟周言安不回家有没有关系。
中午的时候,苏姚回家,宗国强告诉她,上午来了一个小战士叫帮忙转述,周言安这几天有事不能回家,叫苏姚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他。
如那人所说那样,周言安连着几天没回家,不过因为他让人捎话回家,苏姚晚上不用给他留饭,到了点就关门。
周言安几天不在家,家里的活不因为他几天不在就变少。
如今已经入秋,眼瞅着要入冬,不仅得把入冬的菜备好,冬天烧的煤和柴草都得提前准备好。
苏姚前几天找的安炉子的人家过来了,把炉子安在东屋。没错,这家里连冬天要用的炉子都没。
炉子装好了,就得准备煤。
买煤这也简单,家属院里大家都需要烧煤,跟着一起买就行。
苏姚收拾木头的时候,想要给它简单地搭上一个棚子,这样下雨下雪也不怕被淋湿了。
周言安虽然不在家,可不是有宗国强嘛。
有一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啊。
宗国强也没有拒绝,关键问题是他不会啊。
不会这好办,苏姚说,“你可以学啊,同样是朋友,周言安也是第一次做,你看看这玻璃是他装的,安的过程一块没碎,你再看看这墙壁周言安刷的,多白多平。”
苏姚一开始看周言安上手干活,还以为这是个老手,后来听宗国强讲周言安,她觉得这些事他之前应该没有做过。
又带着宗国强看了周言安做的小桌子小板凳,他一整个呆住了。
宗国强:合着这家里都是周言安装修的。
热血男儿哪里经得住苏姚的激,不就是钉一个木棚吗,他也行!
苏姚一开始也觉得做个小木棚,之前没做过也不要紧,周言安以前没干过,不也做的挺好,都是好朋友,差距应该不大。
看到出来的成品之后,苏姚沉默了。
都是兄弟,差距怎么那么大?
宗国强还挺骄傲的,觉得自己挺有天赋,光是按照苏姚的描述,就能给复制出来。
看见宗国强得意的笑脸,一脸快夸我的表情,苏姚觉得孩子是第一次干,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做家长应该鼓励式教育,这样以后才能有进步。
于是苏姚夸道,“真不错,一点都不比你……”一个爸字生生被苏姚憋了回去,“你好兄弟差。”
就这几天的时间,苏姚觉得周言安不是留下一个朋友需要招待,而是留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好大儿让她帮着带。
在跟宗国强混熟了以后,总觉得他身上在冒傻气,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特别好骗。
在一个外面有些寒冷的上午,周言安匆匆地从外赶回来,他身上还穿着离开时的单衣,薄薄的一层,回来时带着外面的寒气。
能看出来,似乎几天没合过眼了,眼下的黑眼圈很明显,但他的精神看着却不差,眼里透着一股没完全收回去的狠劲,跟往常不太一样。
他回来是找宗国强的,跟苏姚先打了一个招呼以后,就将人叫了出去。
苏姚把人送到屋外,看着院子里的雪里蕻似乎能吃了,准备拔一小盆,下午去买两块豆腐,晚上就吃雪里蕻炖豆腐。
隔着老远,两人小声的对话,断断续续飘进她耳朵里,周言安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哑,“抓住……逃……苏国……”
光是听到这些内容,就够让人心惊胆战的了,苏姚赶紧走远了两步,虽然已经再也听不见两人谈话的内容,她还是装作手里有活回到了屋里。
李下不整冠,瓜田不提鞋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苏姚干脆先回屋拿盆,等她再出去两人已经走远,她薅了一小盆的菜,觉得足够三个人吃了。
看着周言安那个样子,连觉都睡不好,吃饭也肯定糊弄。
还是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肉,给他补补。好大儿过来了这么多天,连点肉腥味都没闻见,这也不太好,有肉的话就多买一点。
看俩人那意思,中午肯定是不回来吃饭的,忙着公事,苏姚把自己的中午饭给糊弄过去了。
下午提着篮子去供销社,她这次算是运气好,那边的肉刚到,就让她赶上了。
肉这东西就没有嫌多的,苏姚让切了两块五花肉。看见一边的肥肉多,她又让给切了三斤,这肥肉她自己不吃,可以用来炼猪油。
钟淑兰看见她买这么多就笑,“我们家老吕说上面来的调查组在你们家住,告诉我要是来了好东西得给你留,我这等了你快半个月都不见你过来。”
苏姚给她解释,“人家宗主任说跟我们日常吃的一样就行,不要搞特殊待遇,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这不是人过来这么长时间,天天吃白菜土豆这显得咱们团不会待客,我才想着出来多少买点肉,是我们的一份心。”
钟淑兰点头,“你这人就是太实心眼了,也不能人家说什么你就信。”
苏姚一副受教了的表情,“您说得对,我得趁着客人离开之前,扭转人家对我们的印象,这几天我常过来,您这边要是过来了什么好东西,可得给我留着。”
钟淑兰直接应下。
苏姚下午用三斤肥肉,熬出来一碗猪油,和一小盘猪油渣。苏姚觉得带一点瘦肉的猪油渣更香,刚好下午还买了五花肉,她十分奢侈地切下来小半块,跟肥肉一起熬煮。
熬猪油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晚上周言安和宗国强回家刚推开门。
宗国强吸吸鼻子,“好香。”
其实也不光是猪油的味道香,辣椒炒五花肉和雪里蕻炖豆腐都香得很。
第一次在周言安家桌上看见肉菜,宗国强简直激动坏了,两个肉菜一个炒青菜,还有一小盘的猪油渣。
这是过年了吗。
宗国强伸手要抓盘子里的猪油渣,被周言安一巴掌拍掉,“先洗手。”
苏姚心里叹口气,周言安这样子,真的很像带孩子啊。
在宗国强转身去外面的水缸里舀水洗手时,苏姚拿了一块猪油渣塞到了周言安的嘴里。
她那双杏儿眼笑成了月牙,若无其事地去盛饭。
周言安愣了愣才意识到,苏姚刚才张嘴说的是,“我的手洗过了。”
他立刻回过头,去看多余的宗国强,不希望两人之间的动作被其他人,看他在低头洗手,完全不想看到什么的样子,周言安这才放下心。
视力很好的宗国强,其实刚才非常不巧地转过身看见了这一幕,了解好友的他,但他还是心情复杂地又把头扭了过去,算了就当没见吧。
不然可能会被灭口。
饭前苏姚的小动作就像是一个小插曲,只除了在某人心里引起一些波动以外,其余两人内心都更关注晚上的饭菜。
苏姚的饭量属于是比较固定的类型,不论饭菜味道如何,她都只吃一碗饭,菜好吃就多吃些菜,不好吃的话光吃饭也吃可以的。
苏姚以前只觉得周言安单纯是男同志饭量大一些,有了宗国强在一旁,她这才注意到这两人的饭量那是真不小。
蒸了一盆的米饭,她只吃了一碗,剩下都让两人给包圆了。
吃完饭,宗国强满意地拍拍肚子,“好吃。”
苏姚麻木脸,让两人看着分配刷碗和收拾桌子。
苏姚已经离开了,宗国强看向周言安,理直气壮地说,“我可是客人!”怎么能让他干活。
宗国强心想这个好友最是正直古板,不像他老婆那样懒,喜欢指使人干活,这毕竟是在他家,肯定不会让他一个客人干活。
然后他眼中正直古板的人点点头,“你是一个白吃白喝白住的客人,干点活是应该的。”
宗国强:你变了。
苏姚在东屋听见两人的对话,简直要笑出声,不过她控制住没有发出声,只是笑得很放肆,然后正对上推门而进的周言安一张平静的脸。
苏姚倒是不觉得尴尬,还压低声音跟他说,“怎么连你都开始忽悠傻儿子干活。”
傻儿子?是说宗国强?
周言安在她凑过来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别瞎说。”
宗国强傻是真的,但他怎么会有那样的儿子。
看他没有要恼的意思,苏姚哈哈地笑出声。
坐在堂屋的宗国强听见东屋那对男女小声说些什么,具体内容没有听清,随后就听到了苏姚毫不掩饰的笑声。
令人讨厌的两口子,他也要回去找媳妇秀恩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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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打一把伞◎
不过宗国强也确实是准备回去了, 他这边的调查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只是需要团里这边再补交一些材料,他们就会离开。
他本计划在这边待上一周,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 这时间就延长了。
如今周言安将人给带了回来, 他大概只会再待上个两三天就回去。
知道宗国强快要离开,苏姚这边也没有抠唆,每顿都尽可能有肉。其实也不光是为了宗国强, 她跟周言安也借着这个机会, 好好地贴了点秋膘。
以前可买不到那么多的肉。
苏姚舍得放油放料, 每顿都换着花样的做菜, 吃得宗国强都不太想回去了。
但他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工作还是得放在第一位,忙完这边的一切, 就得赶紧回去。
宗国抢来的时候兴师动众的, 回去的时候却十分匆忙。
没有跟苏姚知会一声, 周言安去送的他, 但同行的还有其他人,兄弟二人也没有单独说上一句私密话, 只眼神简单地交汇,就算是交代了。
他离开的时候苏姚在上班, 晚上回家以后听周言安说人已经走了,苏姚打开西屋, 看见里面原本放铺盖的地方正空空如也。
苏姚头抵住门长叹一口气, 周言安还以为是不舍得宗国强, 就听见她说, “以后不能天天吃肉了。”
既然是为了这个原因, “我每月的工资和津贴, 每天吃肉是足够的。”
苏姚摇头,“没了宗组长这个借口,天天吃肉肯定要被人背后念叨。”
周言安还想再安慰苏姚两句,说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就看见她从墙上挂着的篮子里掏出了三条猪肋骨,献宝一般跟他说,“我们今晚吃红烧排骨。”
这排骨是昨天她去买肉的时候,看见有排骨,除了买了肉,还让切了三条排骨。肉当晚就放进菜里一起炒。
因为处理排骨的过程麻烦一些,就准备放在第二天再煮,现在的天气,排骨放着一时半会不会变质。
既然宗国强离开,他们俩还能多吃两块肉呢。
周言安嘴角微翘,“行,我来烧火。”
既然人已经离开,踩一捧一只要不让被踩的当事人听见,苏姚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还得是周团长,烧的火都更旺,不像是宗国强,要是靠他烧火,咱家肯定没办法按时吃上饭。”
然后拉着他看宗国强钉的棚子,“你看看他这活干得,跟你完全没法比。”
中心思想就一个意思:这个家没你不行。
周言安是那种听到夸赞就飘飘然的性子吗,那必然不是啊,于是他压抑住想要上翘的唇角,“我待会找两颗钉子,给它加固一下。”
这正是苏姚的最终目的所在。
她双手轻拍了一下,“那可就太好了,我也不用担心它冬天被风给吹坏了。你干活,我放心。”
都听见老婆这样夸了,也不用急着吃饭了,先把这个棚子给加固再说吃饭的事情。
宗国强的离开,没有对家里带来多大的影响。
两人还是按照往常那样上下班。
这天下午,冯红慧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窗户外越来越黑的乌云,貌似要下雨了。
今天唐湘有事,请了假没上班,她没有伞,今晚下班只怕要淋雨才能回家。
亏她下午上班前看见外面下雨,还心存侥幸地想万一不下雨了,就没有去找唐湘借伞,早知道就去多跑一趟了。
苏姚出门前看见阴天,特意把伞给带上了。
下班前看见冯红慧坐在位置前不动,苏姚见状立刻想通了其中原因,这两个小姑娘中唐湘的个人条件好一些,她家里人每月应该给补贴不少钱,雨伞自行车这种在如今比较稀罕的东西,只有她才有。
冯红慧这姑娘家庭条件看着要差上一些,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打着补丁,平时相处能看出她比较朴素。
她应该是没有伞,想等一会雨稍微小一点再回去。
苏姚就开口问她,“你是回宿舍还是去食堂,我送你。”
冯红慧一脸的受宠若惊,“苏姐,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这是个职场上的新人,不敢在私事上麻烦同事。
“有什么麻烦的,多走几步路而已。”苏姚关上灯,让她赶紧收拾准备下班。
而另一边的团部大楼里,周言安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雨,耳朵里是不知道是谁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是这样的天气,心情很难太好。
隔壁的几个办公室相继锁门,很明显这些人都下班去了。
他还在坐在桌前看着面前文件,有人看见他办公室里半透出的灯光,推开门提醒他下班,“周团,别加班了,外面下雨了,待会只怕越来越大。”
来人是吕主任,他挺热情的,“是不是出门太急,忘记带伞了。我带了,咱俩搭一把伞回去就行,放心,我的伞大得很。”
“不用。”
吕主任两口子俩,是团里有名的会做人。即便是面对周言安这样的冷脸,他依旧特别积极。
“别客气。”吕主任还想继续游说,觉得周言安这人就是容易不好意思。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吕主任?”
吕主任注意到这女声传来的瞬间,面前的周言安将桌面上的文件合上,收拾东西似乎是要准备下班。
“是小苏啊。”他没在意转过身同人打招呼,“小苏怎么过来了?”
苏姚举起手中雨伞,解释道,“我来接他下班。”
门里就是她男人,来接谁的就十分明显了。
吕主任:……合着不是在这加班,是等着老婆来接。
怪不得不用呢,还得是人家刚结婚的小年轻感情好。
像他这种结婚快二十年的,想让他老婆下雨过来接他,那是做梦。
不记得带伞,那就淋雨回家。
他哦哦了两声,提出告辞,“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们了。”
周言安这时候也来到了门口,只需要把门锁一下就可以下班,他的速度很快。
吕主任虽是先走了两步,可家里没有什么事叫他急着回家,他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着,那俩两口子回家属院也要走一样的路,于是吕主任就听见这小夫妻的对话。
苏姚说:“我那个小同事也没带伞,我先把她送回知青宿舍,才过来接的你。”这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过来晚了。
周言安只低低地嗯了一声,连一句不要紧都没说,听得吕主任只着急,这真是块木头。
又听那女声有些撒娇的说道,“早知道就让你带伞,如果下雨就去办公室接一下我。我多跑了好多路,鞋子都要踩湿了。”
那边周言安说,“那下次我带伞。”吕主任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嘛,就应该这样说。
结果那边苏姚却不太满意,“我还以为你要说背我回去呢。”
我的天啊,非礼勿听,吕主任赶紧加快了步子,回到家以后气喘吁吁的。
钟淑兰看他这急色匆匆的样子,没忍住调侃了一句,“呦,外面这是下刀子了?”不然这每天慢慢悠悠这么一人,怎么会这么着急回家。
吕主任白了一眼老婆,“你这嘴啊,积点德吧。”
这两口子差点因为这句话又吵吵起来。
而苏姚和周言安还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走,似乎没有因为下雨而受影响。
她说完那句话以后,周言安耳朵有些发热,却装作没听到,只把伞向着苏姚的方向又倾斜了几分。
苏姚心里叹气,不指望这木头主动,他连配合都不会。
又过了几日,苏姚放假在家,隔壁的王大娘过来找她,“我们今天上山去捡榛子松子,你去吗?”
这当然得去了,“什么时候出发?”
告诉了苏姚出发的时间以后,王大娘怕她没有经验,又叮嘱她,“别穿太好的衣服,被树枝刮破的话,你肯定要心疼。”
“好。”苏姚利索应下,就翻找出旧衣服换上,她连鞋子也换上了旧的。
这年头大家新衣服不一定多,破衣服那真是一数一箩筐,不过苏姚能带过来的行李有限,一些补丁多的破衣服都被她断舍离丢在家里,只有少量的几件袖子上带着补丁的衣服。
苏姚十分钟换好了衣服鞋子,就去王大娘家里等着,以免被落下。
王大娘家里不光是她自己去,就连王大娘的儿媳妇也跟着去。这还是苏姚第一次见到王主任的妻子,听说她是团医院的医生,平时很忙,在家的时间不多,苏姚每次上门她都不在家。
关于这位李医生的事情,苏姚听说得不多,只是听说,这婆媳俩不太合得来。
苏姚在临出发之前,倒也是真的感受到了所传非虚这句话。
马上就要出门了,这婆媳俩竟然当着她的面吵吵起来了,苏姚也不知道应不应该为这两人没把她当外人而高兴。
两人吵架的原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王家两个上小学的孙子也想跟着奶奶和妈妈一起上山玩,李医生对孩子要求高,说“两人作业还没写完不能去。”
王大娘当奶奶的,虽然以前当小学老师的,对儿子要求很高。当了奶奶以后,溺爱孙子那也是真的,就说“孩子想去,那就跟着呗。”
就为了这件事,两人就吵吵起来,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于是两人习惯性地把目光看向第三人的苏姚,让她做主。
苏姚:也算是体会到了夹在婆媳两人之间的王主任的痛苦了。
要是苏姚来看,还是出去玩更重要,以后孩子可不一定有这么快乐的时光了。
可这话又不能直说,怕李医生觉得是,自己是站在婆婆那边的。
她先抑后扬,“孩子嘛,学习肯定是放在第一位的。”
听到她这话,李医生神色有些得意,两个小男孩表情却垮了。
结果就听苏姚话音一转,“不过学习也不是人生的全部,人生中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比如说与父母相处。李姐你工作忙,跟孩子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不如趁着叫上俩孩子跟你一起。再说了上山以后,对他们来说,那也不单单是玩耍,捡榛子怎么能叫玩呢,那明明是劳动啊。”
俩小男孩也特别机灵,当即就保证,上山以后肯定好好干活不贪玩。
李医生早就被苏姚那句与孩子相处不多给打动了,当妈的人,怎么会不愿意跟亲生骨肉多多相处。
俩儿子的保证给了她一个梯子,她当即就说,“跟着去也行,不能捣乱,回家以后要好好写作业。”
俩小孩当即欢天喜地的应下,一边感谢妈妈,一边感谢苏阿姨。
看见俩儿子这么高兴,李医生看见婆婆对着苏姚竖的大拇指,也只当没看见。
王家的这场小插曲没有耽误太长时间,几人出门后跟大家伙会合。
这次上山的人还真不少,不算上小孩,光是大人都十多个人了,再加上小孩人就更多了,得有二十多人。
每个大人身边平均跟着一到两个小孩,像苏姚这样的,一个孩子都没带的,是个例。
这次目的地的山距离家属院不算近。
苏姚在这家属院里只跟左右两边的邻居,还有李艳梅稍微熟悉一些。
左边邻居那位美兰嫂子最近忙着去农场赚钱,李艳梅也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出来。苏姚只能跟在王主任一家的身后。
王家两个小孩早就已经跟小伙伴跑远了,而王主任的妻子李医生却慢了两步,跟苏姚并排而行。
跟这位李医生是第一次见面,对彼此十分陌生,不过这也不耽误苏姚主动聊天,询问她平时的工作,家里的孩子等等话题,倒不至于找不到话题。李医生也就顺着话题向苏姚释放善意,也时不时询问一些有关她家里的情况。
眼看着到了目的地,一片都是野生的榛子林,大家三五成群开始采摘,苏姚拿出了小篮子,跟其他人相比秀气得多,也相对装得容量更少。
但是苏姚其实还带了一个塑料编织袋,如果一个篮子装不下,她就把塑料编织袋拿出来装。
女人在一起多是聊天,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各种新听到的八卦,苏姚跟谁都不够熟悉,就一门心思地摘榛子。
抬头一看,她一心一意的成果,还不如人家三心二意来得更多,这让苏姚有些气馁。
李医生手上的速度也不慢,随着两人的位置越来越偏,她突然小声开口,“小周应该没有跟你说过,我曾经是周院长的老部下。”
苏姚蒙了一瞬,周言安为什么要告诉她,周院长又是谁。
等等,如果这个周院长跟周言安一个姓氏的话,那他极有可能是周言安的父亲。
苏姚这样猜测。
李医生的声音压得很低,“之前跟着周院长一起工作,也算是看着小周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不要听信那些流言,他是个好孩子,你们俩好好过日子,以后都会好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就去团医院找我。”
苏姚这下可以确定,李医生口中的周院长是周言安的父亲。
这话让苏姚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想了想才说,“这话您跟我一个人说就可以了,周言安跟他父母的事情,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知道的人多了容易生事端。”
苏姚一直在注视着李医生的脸,她看到李医生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扩大了几分,“你放心,你是他妻子,我才会跟你说,我嘴严得很,就连我们老王都没有说过。”
那就好。
王主任家俩小儿子一直跟在奶奶身边帮忙,王大娘照顾他们的时间更多,加上对于他们更加溺爱,所以他们跟奶奶更加亲近。
这俩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李医生身边,帮着她干活。
李医生看苏姚那动作实在是慢,就让俩小的去帮苏姚。
这俩小的是对双胞胎,名字很好记,大的叫扬帆,小的叫远航。他俩上面还有一对龙凤胎的兄姐,如今在城里上高中。
因为在家行三,行四。俩人的小名也好记得很,一个叫三子,一个叫四子。
三子和四子对苏姚的印象不差,这是来过家里给糖的阿姨,还劝妈妈让他们出来玩,于是在李医生喊他们帮忙的时候,他们也就跑到苏姚身边说,“阿姨,我们来帮你,我们干得可快了。”
苏姚哪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帮自己干活,刚想说不用,你们去玩吧,看见这俩孩子的动作比自己还快。
苏姚:……
行吧,是个连小学生都不如的废物。
因为有了两个小帮手,苏姚的成果看着没那么可怜。
三子看见苏姚的动作,“阿姨,这个皮不急着剥,你等回家以后再慢慢剥,现在往袋子里装。”
是的,榛子外面还有一层皮,苏姚因为多了这么一个步骤,才比大家更慢一些。
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学生,这是比自己能干的小学生,他的意见苏姚当然要听。
这样一来速度确实快了很多。
苏姚觉得这俩孩子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孩子,问问学校里的趣事,听见另一边突然出现了吵闹的声音。
苏姚和李医生一开始没听清,还以为是其他人遇上了野兽,匆匆过去,看见不是遇见了什么东西,是二营长的老婆宋小艾在打家里的大儿子。
她家小儿子才两岁出头,刚会走路的年纪,本来上山不该带着过来。但是他看见亲妈出门,就闹着要跟上,那怎么办,只能说让家里的老大跟上照顾,不然光她带着孩子是没关系,可这影响干活啊。
于是她家的老大就负责背着弟弟,山路难走,他家老大年纪也不大,加上还想帮着干活,一不小心就背着弟弟摔了一跤。
他弟弟在背上,倒是没什么事,就是老大的裤子摔破了一个洞,手也擦破了。
宋小艾听到声音看见是儿子摔了一跤,赶紧过去看,看见老二身上好好的才能放心。
看见大儿子裤子的膝盖部位刮破了口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推了一下他,刚站起来的小少年,就被推倒了。
推了一下,她还嫌不够,嘴里骂骂咧咧的,那个老二刚跟哥哥一起摔了一跤都没哭,却被他妈给吓哭了。
很快地,以这一家三口为中心,围了一小圈的人。
有人就看不惯她打骂孩子,就说,“干嘛又打孩子呀?”
宋小艾觉得自己挺有理,指着磨破的膝盖就说,“这死孩子,让他看孩子,能把弟弟给摔了,这下倒好把裤子给摔破了。”
不少人看见是家务事,当妈的大孩子,这也没法子插手,就转头回去继续摘榛子,好容易放一天假,跑这么老远,可得多捡点回家。
王大娘可看不惯这种打孩子的行为,这孩子跟他们家孩子年龄差不多,平时懂事得不得了,在家什么活都得干,不管是照顾弟弟还是烧火做饭刷碗扫地,结果干了这么多的活,当妈的还天天打骂。
她觉得这就是不惜福,把老二摔着了又怎样,也没摔坏。再说了哪个孩子不调皮捣蛋,上树下河,把裤子刮破了很正常,现在衣裳稀罕不假,可谁家里又不缺那一块打补丁的布头,这孩子裤子上全是补丁也不差这一块。
“孩子手摔破了,你不关心孩子,反而心疼裤子,你到底是不是孩子的亲妈?”
宋小艾立刻被炸了,“我是没管他吃,还是没管他穿,您这话说的真有意思,你这么关心他,怎么不把他带回家养。”
李医生在家里跟婆婆天天吵架,可真要是王大娘在外面跟人吵架,她也不能干站着。她是受过教育的人,就算是吵架也没办法做到像是泼妇骂街那样,斯文得很,“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养孩子又不是养猪狗,只管他吃穿就够了。”
宋小艾也回过神来,面前这两人,是丈夫上司的家属,不能得罪的,于是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多管闲事。”就抱起小儿子,继续手头的活。
她家大儿子被扔在原地,孤零零的,不住的往亲妈和弟弟的方向看去,看着可怜的很。
三子和四子跟他的关系还成,都是一起上下学的小伙伴嘛,就拉着他过来,帮苏姚干活。
苏姚看他手心都擦破了,拿出自己随身带着手绢,让他把手包住,也别跟着干活了,几个孩子去玩吧。
都正是爱玩的年纪呢。
眼瞅着到了半下午,大家收获不少,也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就听带政委的媳妇说,团里最近要有喜事,有一个教导员要娶媳妇了,媳妇是这周围的人。这小伙子不是顺城的人,在这边没有亲戚帮着操办,让大家到时候过去帮忙。
苏姚觉得这话不是对着自己说的,倒也不是很关注。
而且如今结婚,也不费什么事,过程简单得要命,需要帮忙的地方真心不多。
苏姚回去时还是跟李医生同行,惹得王大娘一直回头看两个人,想不通儿媳妇什么时候跟小苏的关系那么好了。
边跟李医生聊天,苏姚的目光一直看着贺阅,就是刚才被亲妈推了一下那孩子。
他手上还绑着苏姚给的手绢,宋小艾似乎还没有原谅他,只让他背着装着榛子的背篓,不让他碰弟弟,不远不近地跟在亲妈的身后。
光是看着就觉得可怜。
苏姚本身手速慢,但是有三子和四子帮忙,也是收获满满。
装了大半的蛇皮袋,好容易给从山上扛回家门口。
她跟李医生王大娘一家分开,也几乎就到了家门口,苏姚再也不肯再走半步,冲着屋里喊,让周言安赶紧出来。
周言安看她只带着一个小篮子,本以为她就是出去寻个消遣,去山上轻松地摘一篮子就回家,没想到她竟然拎着半袋子的野榛子回来。
他出门以后,看见苏姚和半袋子的榛子,不免吃了一惊。
对于周言安而言,这半袋子榛子不算什么,不过想到苏姚那小身板能把这半袋子扛回来,想必是累坏了。
他于是说,“以后不要那么辛苦,少捡一点。或是让人捎个信,我去接你。或是你把东西放在原处,告诉我位置,我去拿回来。”
虽然觉得他提供的这几个选项都不太好,自己哪有那么娇弱,好容易摘下来的榛子,怎么能嫌弃重呢。
不过周言安这是在关心她,苏姚把磨红的手掌,伸出来给他看,“你看,我的手。”
她的手心原本又白又嫩,采摘榛子过程中,以及把袋子扛回来的过程,都对手掌的伤害很大,倒不至于受伤,就是有点发红。
周言安自己受伤那是家常便饭,看到面前微微发红的掌心,想要用手碰一下,看看受伤没,又觉得那样的举动十分失礼。
只问道,“要上药吗?”
倒也没到需要上药的那个程度,不过苏姚还是一副身残志坚的模样,“上药就算了,好好养着就行。”估计没等到把药找出来,这手就已经痊愈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章
宝贝们我努力更新,大家请不要养肥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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