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一个故事 > 番外二
    上帝,天父,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

    谁都行,谁现在能保佑保佑她,她今后一定给谁烧纸——哦不,烧香。

    林格躲在被子里,她的吊带只有下摆湿掉了,凉凉地贴在身上,被子稍稍抬一些,趁机钻进来的风让她一凉,哆嗦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缩在被子里还是抖,不可抑制的抖动,冷到像贴了块儿冰块。

    她感觉自己一定是喝酒喝疯了。

    因为悄悄喝酒而不得不借着酒劲“装疯”,哪怕她只是喝了不到半易拉罐的量,但啤酒味道太浓了,浓到林格想要躲避林誉之的斥责。

    装醉酒是好朋友提出来的,她是今天的啤酒杀手,一个人喝掉了四易拉罐的啤酒,甚至还包括了林格喝剩下的那半杯。倾听了林格后悔的懊恼后,她灵机一动,出了让林格装醉的优秀主意。

    “肯定没问题的啦,你哥对你这么好,你就装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好朋友说,“晚上你回家就睡,不要和他说话,第一天早上再表现得痛苦一些……肯定没问题的啦,好哥哥都是心疼妹妹的,你给他一晚上的缓冲时间;如果再追问,你就讲,是我们逼你喝的啦——切记,一定要捂着胃,捂住胃,说胃痛!哎呀,那里不是胃啦,听我的,一一,对,捂这里。”

    林格现在真的要开始胃痛了。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下雨,哗哗啦啦地浇灌着雨衣。家里面添置的东西不多,每一个都有着它清晰的来历。比如林誉之用的那个雨衣,就是龙娇在超市买促销品时的赠品,朴实无华的黑色,后面明晃晃地印着打折促销的信息和超市名称;林格的这个,是林誉之给她买的,是介于水红和粉红之间的一种红色,亮晶晶的,在路灯下有着漂亮特殊的光。

    林格会将它当作是哥哥送自己的专属公主裙,就像小时候看的那个剧,里面的兄长也会送给妹妹一件广袖流仙裙。

    她说不出对林誉之的详细感受,只知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如今是家中的顶梁柱,是她的“意外之喜”。

    从他忽然间赶在高考这个节点回来,林格就开始莫名地雀跃。

    她其实早已做好林誉之赶不回来的打算,毕竟前几天通话,他提到课程安排得十分严格,高考期间,学校对学生的管控也严密。

    但这种雀跃,已经在被淋到湿漉漉的雨夜里变成了悄然的逾矩。

    是的。

    风太冷了,在回家的路上,林格抱了林誉之。

    她不确定后者有没有发现这件可怕的事情,总而言之,现在的林格单单是回想就要缩进被窝里尖叫出声。雨水打在雨衣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风吹得手背好冷,她起初抱林誉之的那一下是因为车子转弯、努力保持平衡,而紧接着不松开,则是因为发觉拥抱哥哥的触感比她想象中……更棒。

    有种小时候躺在池塘边小树林下的踏实感。

    如大地之母的安全。

    单单是拥抱,似乎也并不值得她此刻脸烧心跳,只

    因高考要求,她换上的薄薄吊带胸衣。上坡时,车子颠簸,她依靠惯性贴靠在林誉之身上,柔软薄棉护不住,隔着两人衣服和两层雨衣,狠狠地贴了林誉之的胸膛。

    他的月匈月几是坚硬的,林格想,大约因为他在骑车,还需要载着她,所以一直没有放松,紧绷着。

    也正因此,林格才有那么清晰的触感。

    她又要想哭了。

    然后就是,嗯,半醉半醒中,嗯,到家后,醉意上头,她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甚至还脱顺了手,直接把t恤也脱掉了。

    好了,上帝,或者如来佛祖,或者玉皇大帝,无论是哪一教哪一派的神仙,求求您们了,清除掉她关于这段的记忆吧。

    在那个短袖上衣被甩掉的瞬间,肚脐接受到的凉凉空气就已经令林格恢复了理智,而林誉之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令林格在被子中萧瑟地躲到了现在,大气不敢喘一口,脑袋里是两个蜂窝的宇宙级决战。

    她真不是故意的。

    希望哥哥不要误会她。

    阿门。

    阿佛。

    阿菩萨。

    林格都不敢想,林誉之在离开后会想什么,做什么。

    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喝醉酒后乱发疯的骚扰者?还是一个可怕到不惜对哥哥下手的神经病?还是……

    林格将头蒙在被子里,鸵鸟一般缩过一晚。

    她都不知该怎么面对林誉之,如果,如果他真的是自己哥哥,昨晚的事情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喝多了酒,妹妹不小心对哥哥耍了酒疯而已,也完全可以以“喝酒喝多了”这个理由搪塞过去。可问题在于,林誉之可能还不是她的亲哥哥——甚至,也是近几年开始,林格才和对方的关系变好。

    林誉之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林格恼怒父母因为他时常吵架,处处看林誉之不顺眼,事事要挑他的错误。林誉之要夹哪个菜,她就抢先去夹;林誉之多吃了哪份菜,她就一定要告诉妈妈,说那个菜吃了不好,以后少做。

    花瓶碎了,林誉之打的;电视机开着,是因为林誉之想看;电脑网页登录着游戏,那也一定是林誉之玩的。

    林格想方设法地把黑锅往林誉之身上推,林誉之也就这样默默地、笑着看她,替她背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锅。

    就连后来被父母抓到林格偷偷去黑网吧,林誉之也主动解释,是他拜托妹妹做一份社会调查作业。

    林格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在林誉之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搭救”下,终于悄悄地承认了这位兄长。

    更不要讲后来家庭剧变,只剩下他们三人互相依靠。

    林格把脸埋在枕头里。

    丢死人了。

    她发誓,以后,以后绝不会再喝醉了。

    远离啤酒,远离酒精饮料,远离耍酒疯。

    这种丢脸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次日和林誉之吃早餐,粥是他熬的,包子是他自己蒸的,就连馅儿,也是他自

    己调和的。龙娇一边称赞林誉之的手艺,一边又嗔怪。

    “大早晨的蒸什么包子呀,多累,”龙娇说,“这面是昨天晚上和好的?发了一晚上?晚上不睡觉,怎么还泡在厨房里呢?”

    一提到昨晚,林格差点被米汤呛到,用力地咳了好几下,没咳出东西,泪花儿倒是憋出来了,眼角挂着一串泪,不敢看眼前的林誉之。

    林誉之穿了一件旧t恤,穿两年了,还是林格在打折市场上给哥哥选的,用的是她压岁钱,穿的时间久了,洗洗晒晒,领口都松懈了,露出漂亮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他体脂率低,青筋血管一类的便格外明显。林格时常会感觉自己上辈子是吸血鬼或蝙蝠,怎么一看到他清晰的血管就像下口,试试口感。

    她心神不宁,林誉之说话时,她一直在低着头。

    “昨晚睡不着,”林誉之说,“昨天格格说想吃香菇鸡肉馅儿的包子,昨天中午做鸡汤还剩了些香菇鸡肉,刚好拿来做馅儿。”

    龙娇劝:“你后天就要回学校了,好不容易请假,就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别忙东忙西了,啊?”

    林格抓住重点:“后天就回学校?”

    “快到期末考试周了,”林誉之微笑,“就请了几天假,时间久了,老师也不准。”

    林格呆呆地想了想,点头:“喔。”

    她知道哥哥学的是口腔医学,他成绩优秀,考的又是顶尖医学院校的本硕博连读。林格目前成绩虽然好,但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她并不期许自己能考到和哥哥一样好的学校,只默默地低头扒饭。

    饭后,龙娇去外面散步,顺带着买调料,林格坐在沙发上,闷闷地抱着枕头。直到林誉之从容不迫地走来,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她脑门。

    “好痛——”林格捂额头,委屈看他,“干嘛?”

    “什么干嘛?”林誉之坐在她旁侧沙发上,晃晃手,“不诚实的小朋友,等会儿臀部会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五指奖章。”

    “说,”他换了语气,“好好想想,昨天晚上做什么错事了?”

    林格捂肚子,低头,哎呦哎呦地叫痛:“啊,胃痛,我的胃好痛,哥哥,我现在好难受……”

    “你捂的那不是胃,是阑尾,”林誉之好心肠指点,“再往上一点点,往右,稍稍往下,对,就是这个,这才是胃。”

    林格放下手,她摊开四肢,仰面朝天,躺在沙发上,试图抵赖:“我不管嘛,我就是胃痛,现在胃痛到快要死掉了,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我昨天做什么了,说不定是被夺舍了。”

    林誉之说:“夺舍超出医学范畴了,看来我要帮你联系个神婆——”

    林格翻身,趴在沙发上,可怜巴巴看他:“哥。”

    “又不是不让你喝酒,别这么看我,也别在这里寻死觅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林誉之在她闪闪大眼睛攻势下败下阵来,叹气,还想说更多,却不知怎么,一顿,转过脸,拿起抱枕挡住她的脸,“别这么趴着,姿态不雅观。”

    林格想不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有什么不雅观的,她只在乎林誉之的态度,既然他都讲无事了,又是一副并不在意的表情,林格自然是欢呼雀跃,连连夸赞他是新时代模仿好哥哥。

    只是不知怎么,林誉之今日并未坦然接受她的夸奖,在她想要去抓他胳膊时,同样不着痕迹地避开。

    真是奇怪。林格已经到了青春期,对和异性的接触自然也稍稍留意了一些。这个年纪阶段的女孩子敏锐得堪比特工,偏偏又没有帮特工分析的锦囊智团,她只留意到了林誉之似乎在躲避她,而这个小小的留意,足够刺痛一个青春期少女那不算特别敏感的心脏。

    一直到林誉之离开家回学校,林格都在想,他是不是讨厌自己了。

    真是不幸。

    林格想要同林誉之讲,那天晚上是她不小心,是她喝多了耍酒疯,请他不要太在意;可每每话到唇边又不得不下肚,这好像是空地上竖起的一块儿玻璃,只要两人都不提,就可以心照不宣地认为它并不存在,从未发生。

    ……还是好沮丧。

    等高考出了答案,林格简单地估了一下自己的成绩,那个不低的分数都没能挽救林格的不开心,她好像忽然间就陷入了一团不清醒的阴霾,而这团阴霾的尾巴连着林誉之,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令她跟着忐忑。

    林格不喜欢这种感受,但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于是,当龙娇再次关切地问她怎么了的时候,林格讷讷地,提出,想要坐高铁,去哥哥的学校里找他。

    龙娇不理解:“你去找他做什么?”

    “……我不是说我今年考的不错嘛,”林格大白天睁眼说瞎话,“我估完分了,努努力能上哥哥的大学。”

    龙娇说:“学医啊?学医好啊,听人家说,临床医学可赚钱了,要学就得学临床。”

    林格说:“那个分数线可高了,我不一定。”

    龙娇:“嗯?”

    “我就先去看一看,逛一逛嘛,”林格说,“我想考到那边的大学,您就当我提前去考察母校环境了,行吗?我就出去逛逛,将来做报考志愿时候的参考。”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龙娇,后者欣喜“女儿终于长大了”,直接翻出来一笔现金,交给林格,嘱托她,一定要听哥哥的话,跟着哥哥。她年纪小,也记得提防人,别被骗了……

    林格重重点头:“您放心。”

    向来叛逆的林格,在这件事上绝不会叛逆,下车后不动,先乖乖地给林誉之打电话,问他在哪里,又根据他的引导,去找乘警——请问4d在哪里呀?

    林格去的时候是周五,临近期末考试周,基本上课程都结课了,林誉之也一样。医学生的考试和其他专业不同,更何况他又是个本硕博连读的学生,课程设置也和其他口腔医学专业的学生不同。饶是这样紧张的时间,林誉之仍旧是同导师请了假,带妹妹好好逛逛。

    酒店早就定好了,就在学校旁边,和学校里有合作,凭学生证订房可以打折,

    林誉之用的是自己身份证信息,但也需要林格做登记。登记时,前台拿着林格的身份证看了半晌,抬头看看她,又看看林誉之,没说什么,只让林格去摄像头前面站一站,说是身份识别。

    林格懵懵懂懂:“为什么咱们那边住旅馆不需要摄像头识别?”

    “还没完全推广,”林誉之拿了房卡,另一手拎着妹妹的书包,示意她跟上,“过来,房间在2楼。”

    林格感慨:“真不愧是大城市。”

    感慨完了,快步跟上。

    林誉之钱有限,哪怕是有学生家属协议价,但也负担不起更好的旅馆,今天开的这间房就是,不算好,也不算特别差,定位介于舒适型和经济型的中间,性价比高,统总20平米,空间小,只放了小小的茶几圆桌。林格第一次住这样的酒店,十分好奇,就像刚出笼的小鸡仔,这边摸摸,那边看看,碰碰又瞧瞧,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很有趣。

    林誉之叫她过来,教她,怎么调水温,有需求了怎么找人……

    林格忽然说:“你经常带人来开房吗?”

    “没,”林誉之说,“这个酒店和学校有合作,之前有一些活动在这边,住过一次。”

    林格喔一声。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问出那种话,现在哥哥这样讲,她的脸颊也一阵一阵地烫。林誉之夏天不穿短裤,外面气温高到空气都要扭曲,他仍旧穿一条黑色运动裤,利落干脆的同色系运动鞋,耐心地告诉妹妹,该怎么做。

    林格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在的情况,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她如今只有哥哥可以依靠了。

    也只有他能帮助自己。

    林格问林誉之:“你晚上不住这里吗?”

    林誉之顿了顿,笑:“我回宿舍住,明天过来找你也方便,没必要再开一间房。”

    林格小声:“可是我害怕怎么办?”

    林誉之看着她,半晌,抿抿唇,斟酌着语言:“格格。”

    “嗯?”

    林格不解地望着哥哥,等他的下一句话,但等了好久,林誉之还是没有说完,他转过脸,温和地问:“晚上想吃什么?来,三选一,烤鸭,烧烤,还是涮锅?”

    林格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中间这项。

    彼时还没有全面禁止户外烧烤和抽烟,他们选了外面的小桌子,林格先点,她摸不准饭量,乱七八糟地点了一大堆,还没吃到一半就饱了,剩下的自然是林誉之负责“打扫”。现在的他早没了以前那些奢侈的饮食习惯,哪怕是林格吃到剩一半的烤肉,他也能自然地接过吃。

    邻座有人抽烟,味道又浓又呛,恰好一阵回旋的风,吹过来,呛得林格咳嗽了好几声;林誉之侧身回看,站起来,走过去。

    林格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只呆呆地看,看那人掐灭了烟,林誉之走回来,微微侧脸,问她,仍旧是顺着刚才的话题:“你刚才说想去哪里?后海?”

    林格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看着哥哥的脸,点头。

    天啊。

    她以前怎么没有感觉到,哥哥看起来这么好看?

    以前就知道林誉之很好看,可现在的还不一样,以一个青春期女性的角度来看,他的脸简直完美。那些昂贵的护肤品和须后水,现在的林誉之都不再用了,南方空气湿润,北方空气干燥,他甚至开始用超市架子上随便拿的那种润肤品。

    但他的皮肤仍旧很好,很干净,没有痘痘,细腻到看不到毛孔,睫毛又长又干净,又搭配了俊朗的五官和脸庞。

    他就像是一个宽阔、悠远、漂亮、孕育着无数生命的密森,一个可以将她整个儿包裹在怀里的漂亮雨林,他是草原尽头无穷尽的安全感,是清透干净、澄澈悠扬的莽林。

    她可以是在树林中撒欢奔跑的小野兔。

    林格目不转睛望哥哥,她说:“你刚才简直太帅了。”

    林誉之说:“拍马屁没用,有话直说。”

    林格扭过脸,哼一声:“不识好人心,不理你了。”

    林誉之忍俊不禁,问她:“除了后海呢?还有其他想玩的地方吗?龙妈打电话过来,说你想要逛逛附近的大学,等成绩出来后就要报学校了——你想好去哪些学校吗?”

    林格:“……”

    其实都没有,只是一个借口。

    只是一个想溜来看哥哥的借口。

    尽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过来看,但想来就来了,热血充沛的青少年,从来都不需要究根问底。

    林誉之失笑:“拿我当挡箭牌?”

    林格:“……也不是啦。”

    林誉之似乎并不在意,他吃过饭,结账付费,那个价格让林格心惊肉跳,贵到咋舌,开始懊恼,早知就少点一些,现在又要花哥哥这么多钱;兄长兼职赚钱很辛苦的,现在却要因为她的任性而……

    早知她就不来了。

    抵达酒店,经过大堂时,林格终于留意到屏幕上的实时房价表,同样高到令她颤了颤,懵懵懂懂地,似乎懂了林誉之拒绝再开一间房时的犹豫。

    太贵了。

    哥哥的钱是有限的。

    只是想想,林格便觉心酸,她悄悄低头看脚尖,默默地为哥哥心痛,暗暗想,再出去吃饭,先看定价,不可以花太多哥哥的钱。她身上也带了零花钱,但不多,就一点点,她和妈妈都低估了这边的物价和住宿费……

    林格忽然间想要早些回家了,这里高昂的物价让她不安,这个处于青春期的懵懂少女,忽然间在此刻意识到,自己的心血来潮,会加重哥哥的经济负担。

    林誉之还在上大学,他还在读书呢,现在林格用的,消耗的,都是哥哥辛苦兼职赚来。

    她不应当这么任性,不应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哥哥的辛苦工作上。

    ……那就早些回家吧,原计划要住三天的,改成两天吧,后天就退房回家,争取这两天时间逛完所有心仪的大学。等回去后也要好好找一份兼职,努力赚钱给哥哥准备礼物,不要让家庭

    的重担只落在哥哥一个人身上……

    可林格还有些舍不得。

    这次她回去了,下次再见哥哥,就要是半个月后了。

    林誉之的暑假越来越短,以后课程安排紧凑了,都不一定会有暑假。等哥哥毕业后,他的假期会更少,兄妹俩相见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只是简单设想,林格的胸口便不可抑制地发闷,难受,好像连呼吸都一并困难了。她茫然,不知怎么解释这种状态,只是皱着眉,低头,轻轻地按了下胸口。

    那就争取多和哥哥相处,林格想,她在这里的时间有限,那就多多黏着哥哥,多多和他在一起。

    有限的时间中,她要争分夺秒的陪伴。

    胡思乱想间,到了。

    林誉之先刷房卡,进去转了一圈,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异样后,才送妹妹进去。

    他叮嘱:“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学校离这里近。()”

    眼看人要走了,林格着急,叫他。

    哥。?[(()”

    林誉之站在门口,折身:“嗯?”

    “……晚上你也住在这里好不好?”林格说,“我一个人害怕。”

    不,不,不。

    你不是害怕。

    林格对自己说。

    你只是太想哥哥了,你想和哥哥多相处一段时间,你这个可恶的骗子,肮脏卑劣的家伙,坏蛋。

    她可怜兮兮,再度向哥哥发出邀请。

    “反正我们是兄妹,”林格说,“晚上睡一张床也没问题吧?你多和我聊聊天嘛。”

    林誉之站在门口,他看着阴影中的妹妹,许久时间,一言不发。

    他说:“这里只有一张床。”

    是的,单纯的格格,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明白睡在同一张床、一张15米的床上意味着什么。你甚至不知道在你喝醉后,你的哥哥对你做了什么。

    对,的确是兄妹。

    所以林誉之愈发不能原谅醉酒后发生的那些事情,他那糟糕的、不应当的反应。

    一切都是错的,现在的拒绝也是错的,他应该坚决、清晰、不容置疑地拒绝林格,告诉她,我们不能睡在一起,而不是“这里只有一张床”。

    林誉之沉着脸站在门口,他应当庆幸灯光落不在他的脸上,他应当庆幸妹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想,现在的自己应当是卑劣的,肮脏的,不堪的。

    林格听不懂,她往前又迈了一步。

    她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想要同哥哥多一些相处时间;但青春期那特有的别扭和羞涩,让一切亲密的话都长了鱼钩吊住咽喉,令她说不出口,只能拼命地扯一个又一个拙劣的借口,找那些很容易被看出是在说谎的借口。

    她拼命地掩盖自己,不想被哥哥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胆小鬼为了遮盖自己对兄长的依恋,不得不伪装成另一种胆小鬼。

    “可是在家里的时候,”林格说,“我们也会一起在沙发上或者地板上睡午觉呀。”

    她说:“我包里带着长袖睡衣睡裤,晚上我们不可以穿着衣服一起睡吗?床这么大,我现在体积小,占地面积也小,只需要——”

    林格小心地比划出一个空隙,想了想,觉得太大了,又舍不得地缩了缩,缩到和她肩膀同宽的狭窄位置,谨慎:“哥哥,你只要在床上给我这么一小小块位置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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