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边缘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台下观众一层层涌上来,却始终被拦在台下。
如预想的一般。
江执瑰看向后排,同为玩家的另外三人已经溜到剧院后门口。
他们挨个在门上捣弄了一阵,接着就像做了噩梦般脸色惨淡。
那扇木质大门,似乎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脆弱,至少以他们的能力,现在无法打开。
玩家制造的声响也吸引了一些后排观众的注意力,数名观众不再执着于推搡着朝舞台挤去,转而向门口攻击。
那个笑点很低的年轻男孩被刀疤男护在身后,长发女生也颤颤巍巍握着一根棒球棍,靠在他们身边不停击退那些袭来的肢体。
速度不快,但准头意外挺好。
“陈叔,现在怎么办,我带的道具都被锁定了。”
任时哆哆嗦嗦的拽住了刀疤男的衣角,颤声道。
这是他有生之年进的第一个副本,父亲担心他,还特地用了一张稀有的组队卡,让实力极强a级资质的陈正德跟着他,原本计划是先让他适应环境,磨炼实力,遇到真正危及生命的事,陈正德才会出手保他……
任时擦了把汗,又往门口缩了缩。
为什么会是s级副本,这跟他们告诉自己的可不一样...…
生息逃杀秀一共七层秀场,每层副本难度各不相同,最低为d级。
一层d级副本,一般是一场秀都没经历过的新人练习生专属。
据传最倒霉的新人练习生最高也才匹配到b级,任时的父亲为以防万一才让在四层秀场都混的如鱼得水的陈正德跟着他,没想到,还是没防住。
任时运气一向不差,这点从他投胎降世的那一刻就能看出来,所以没人能想到,他的首秀会遭遇如此危机。
父亲,您儿小命休矣,养育之恩只能来世再报了!
短短一分钟,任时连死的时候摆什么姿势都想好了。
旁边的陈正德也思绪翻飞。
他真是纳了闷了,明明是新人练习生的匹配,竟然能让他们进到s级的秀场副本,虽说是第一层,但这死亡率也不是跟他闹着玩的。
难道是自己实力太强,让匹配机制都看不下去了?
男人一边挥刀,一边思索,他是以德服人的武力流选手,遇事不决就先来一刀。
但在需要思考或者解密关卡,陈正德就略显弱势了。
即便能隐约感觉到这个场景的不对劲,一时也想不到出去的方法。
没事,反正不会死在这里,陈正德心想。
虽然这些npc数量很多,但攻击手段都很单一,实力也很一般,自己一个人完全能应付的过来,何况还有旁边的小姑娘帮忙呢。
也许把它们全杀完就能出去了也说不定……这样想着,陈正德大刀挥的更起劲了,一股股阴风伴着呛人的尘土在周围翻涌。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他们这次副本不用再担心阵营问题了,被狡猾的狩猎者背刺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刚开始那个玩家看样子刚从外面拉进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纯新人,所以身份才暴露的那么干脆。
希望他下局能顺利一点吧,不然人生可就要止步于此了。
算上自己和老板儿子、那个女学生、还有台上疑似npc的大佬玩家,嗯...再找到一个求生者就能凑齐队友一起闯关了。
“陈叔,陈叔?”
任时可怜巴巴的呼唤声打断了陈正德的思绪。
“怎么了小时?”
“我的道具都被锁定了陈叔,爸爸给的万能/钥匙也没办法拿出来。”
任时哭丧着脸,这感觉就像银行卡里有十几位数,却被丢到荒郊野岭快要饿死了一样。
“没事小时,死不了,看叔带你冲出去。”
陈正德安慰着,转头揉了一把任时的脑袋。
任时: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他眼神发直,麻木的看着地上那些纠缠在一起的零碎肢体越来越多。
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了。
舞台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但黑雾蔓延太快,他已经看不清前面在舞台上周旋的大佬了。
一回想任时就想咂舌,简直太帅了,那一下简直帅的人神共愤没天理了。
等他出去一定要保存回放再观摩几遍,深入学习一下大佬的那几招嘿嘿。
突然,一道清朗的人声冲破混乱响彻大厅。
那是一道像在质问的陈述句,语气平淡,暗藏的威胁却几乎凝于实质。
“各位观众,这么浮躁,你们是不满意我的表演吗。”
“为什么不好好坐下看完呢。”
江执瑰提出了一个建议。
“坐下来吧,把你们的胳膊和腿都收一收,整理好,不要影响别的观众看表演。”
“好吧,既然大家都不支持这个建议……实在不喜欢的话,我们人偶马戏团可以组织给大家退一下入场票哦。”
此话一出,默默释放浓黑雾气的大音响“噗”的停了,台下观众也不动了,仔细看,他们的眼底隐隐透出几分期待。
“休想!休想!”幕后之人终于绷不住了,厚重的血色幕布小幅度的晃动起来,向两边拉开。
水晶吊灯积极的,迫不及待的发挥了自己的能力,黑暗被驱散,众人终于能看到幕后的样子。
后面并不是正常的房间设计,而是一座由雪白头骨堆积起来的高台,顶端被打造成一个小小的华丽的王座。
江执瑰甚至看到那个王座扶手旁立着的小话筒了,细线连接着话筒与台下的音响。
王座后是安装在墙上的一面巨大的落地镜,灯影摇晃间,地上映出一个双手叉腰站着的的巨大黑影。
黑影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然后,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江执瑰这才看清它真正的样子。
一个...表情愤怒的...老鼠头西装矮人?
它向前几步,站在江执瑰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骂骂咧咧。
“你个哔—哔——真是长得不美想得美,也不看看你是我们马戏团的吗张口闭口就退票,我呸!”
“我今天就站在这里,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想退票!”
阴森森的目光扫过台下,连边下存在感极低,黑漆漆的大音响都被鼠头人瞪了一眼。
呼啦啦——一动不动的观众们又像退潮般向后涌,争先恐后的以最快速度抢到座位坐下,都没来得及把自己不小心掉的身体零件捡走。
剧院一片狼藉。
江执瑰看着它们的动作,啧了一声。
任时那边有武器,战斗过的地方堆着极多残留的肢体,现场更吓人些。
靠近门的位置已经被先前攻击他们的观众坐满,三人原地调整了一下,也没敢轻举妄动。
这就触发主线线索了,不愧是大佬!
任时竖起耳朵,目光如炬,灼灼望向舞台中心的玩家。
此时的江执瑰难得有些不解。
他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想过幕后之人是不是认识江执耀跟他有点小仇。
唯独没想到,自己被选中的原因是——长相符合这位的审美?
“所以你之前说的真的就只是表面意思吗?”
青年突兀的打断鼠头人,语气略显失望。
“什么?”
“漂亮的小老鼠。”江执瑰提醒道。
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当时还以为是幕后之人给他的某个特定身份提示……
鼠头人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似的哽住,被迫回忆自己说过的蠢话。
最后它磕磕绊绊的憋出一句:“...尔等凡人怎么能懂吾之深意?”
江执瑰决定不计较这个了。
他点点头,诚恳的发问:“那您满意我的表演吗?”
这下鼠头人彻底不出声了,它下意识弓起身子,那对黄豆大小的黑眼四处乱瞟,唯独不看面前人。
它没有可以评论表演的权限。
“好吧。”江执瑰也不逼迫它,晃晃悠悠向它走了几步,背后的水晶吊灯在卖力的发光。
漆黑的影子一点一点没过鼠头人矮小的身体,它不敢抬头。
于是,江执瑰面无表情半蹲下来,沉默的看着它。
那张畸形的面孔映进了他海底深渊般的眼底,沉沉眸光像是能在对视的瞬间将人吞噬殆尽。
鼠头人忍不住向上瞥了一眼,顿时浑身冰冷……
那…那是谁的眼神,熟悉的,噩梦?
不对,不对,他不该来这里,他怎么会来这里!
眨眼间无数念头从意识划过,最深处最恐惧的记忆回笼,它却无法在其中找到正确的答案。
鼠头人竭力想压下自己的慌乱恐惧,可身体本能却容不下谎言。
腿在颤抖,躯体似乎在拒绝自己的控制,熟悉的…熟悉的感觉。
它已经变成这样,已经来到这里,已经自甘堕落任人鱼肉,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逃不开!
躯体表现赶不上精神挣扎的变化,于是矛盾和扭曲开始显现。
鼠头人的神情太过异常,江执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无法忽视。
算了,反正差不多也能猜到。
江执瑰重新站起来,他本想拉一把鼠头人好让它不要真的摔倒,伸手的那刻,鼠头人好像突然意识回归,连滚带爬转眼跑出了五米外。
江执瑰有些迷茫,他往身后瞥了一眼,空无一人。
怎么这么奇怪,它不会是在害怕我吧?
鼠头人体型小,动作很敏捷,江执瑰很怕自己话还没说完它就跑没影了,于是抓紧念出了脑内预设好的台词。
“等等……虽然这个剧本不怎么样,但我很喜欢你今天的演出哦。”
效果立竿见影,鼠头人停下逃跑的动作,身体一僵。
江执瑰再接再厉,糖果炸弹一个接一个抛向鼠头人。
“说到这个,这么烂的人设都能被你演的鲜活起来,真的很厉害。”
“恐怕这里没有别的演员能代替你的地位了吧,没人能比你演的更好。”
“已经结束了,不用把头套摘下来休息一下吗?”江执瑰眼神关切,语气诚恳。
“这看起来真的很热,你竟然能坚持戴这么久……嗯,如果是我估计做不到这样敬业。”
意料之中的,鼠头人慢慢转过身面向他。
江执瑰满意的看着它眼含热泪望向自己,虽然表情没有那么配合。
正欲安抚这个刚蛊惑到的小弟让它献祭好解锁自己的新技能时……
“啪”的一声。
小弟朝自己跪下了,五体投地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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