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怀瑾抱坐在怀里,苏眠感受到男人轻笑时胸腔的颤动。
捏着玉佩的手一阵酥麻,她双颊沁出一层薄红,就连眼尾也勾起了一圈红晕,水光潋滟。
苏眠抬起头,猛地坐直了身子。
许是动作太过着急,她额头磕到男人的下巴,额头上隐隐浮现一个浅淡的印子。
她捂着额头,娇嗔地瞪着男人。
封怀瑾拿开她捂在额头上的手,带着凉意的手指轻抚在她的额头,无奈道:“总是这般莽撞。”
苏眠对上他的眼睛,狭长的黑眸犹如幽潭荡漾起的柔和涟漪,多看一眼都会让人深陷其中。
她心陡地一跳,连忙捂住男人的眼睛,压下心里的悸动,故意娇蛮道:“碎就碎了,本姑娘可不稀罕这枚玉佩。听誉王殿下的意思,是答应要给本姑娘当牛做马了?”
柔软的小手覆在他眼上,苏眠只能看见柔软浅淡的薄唇微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封怀瑾垂下手,将她手里的玉佩拿出来,即使被遮住了眼睛,也能准确地将玉佩系在她腰间。
“正是此意。”说着,他的大手锢住她的腰肢,将人托了起来。
苏眠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撑住他的肩头,不得不对上他的眼眸。
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他眼含笑意,学着她的话问:“听皎皎的意思,也是答应本王了?”
苏眠轻咬着唇,只哼哼两声,不愿搭理他。
马车轻晃,最后停在了誉王府前。
苏眠连忙起身,没再看他一眼,耳尖还泛着红。
“那江明月现在在何处?”
一直候在门前的羽衣将她扶下来,回答道:“江明月正关在府中,押她回来的路上,江明月企图逃走。却失足跌落下山,昏迷了几日,昨日才醒过来。”
“莫不是她也失忆了?”苏眠随口说。
“倒不是失忆,是受了些伤。”
听见封怀瑾陡然转凉的语气,苏眠秀眉微挑,心中好奇,催促羽衣带路去看看。
王府地牢阴暗冷清,偌大的地牢里只有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角落。
冷风吹过,江明月只觉身上一阵刺痛,幽幽转醒。
脑子里浑浑噩噩,好半会儿才记起,她被封怀瑾关在了誉王府打牢里了。
脑海里涌现自己被抓那晚的记忆,她趁那几个侍卫松懈,挣开束缚就要逃跑。
可连老天都跟她作对,偏偏下起了雨。本就陡峭的山路变得湿滑,她在夜里横冲直撞,踩到碎石直接从山上滚了下去。
一路有好多好多的碎石,还有好多好多的树枝。
在昏迷之前,她清楚地记得,一根粗壮的断枝,尖刺锋利,直直划进了她的脸。
江明月面色发白,她的脸,她的脸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疼?
伸出手想要摸自己的脸,却又颤抖地停在半空。
锁链声响起,牢房大门被打开,
她循声望过去,只见苏眠身旁还跟着封怀瑾,被一群奴仆簇拥着走进来。
苏眠目光触及到江明月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方才羽衣说江明月跌落下山,苏眠并没想到她是伤在了脸上。
想起那晚的雨,已经猜出江明月毁容的过程。苏眠轻啧一声,忍不住感叹江明月运气不好。
捕捉到苏眠眼中的情绪,江明月失神问:“我的脸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
她想要伸手抓住苏眠,却被牢笼挡住。
苏眠轻蹙眉头后退一步,差人拿了面铜镜给她。
江明月抓起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脸。一条长长的疤痕还未完全结痂,还能看见深深的血肉,从鼻梁划至耳边。
“我的脸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将镜子摔在苏眠脚下,“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叫人划伤了我的脸,对不对?”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害过你,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江明月像失去了唯一的希望,厉声质问。
苏眠被她尖利的声音刺得耳朵疼,皱眉揉了揉耳朵。
封怀瑾看向她,眼神询问她要如何处置江明月。
苏眠打量着江明月,轻飘飘道:“既然她说她没做过坏事,那就把人放了吧。”
封怀瑾闻言挑眉,只听苏眠笑着说:“可惜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不过也好,省得你顶着和我一样的脸,在外招摇撞骗,净做些恶心人的事。”
江明月最看重的便是自己这张脸,一想到以后顶着这张丑陋的面孔,生不如死。
她近乎癫狂地瞪着苏眠,恶狠狠道:“苏眠,你真是狠毒!你还不如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当初拉我替你挡刀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狠毒?”苏眠歪了歪头,抽出一旁侍卫的剑,扔在她的脚下,凉凉地说;“喏,这么想死,那成全你,自己动手吧。”
江明月声音戛然而止,原来苏眠一直都知道。
她握起那把剑,手却止不住地颤抖,没有勇气对自己动手。
一声脆响,长剑掉落在地。
所有人都知道,就连江明月自己也知道,自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她颓然跌坐在地。
苏眠像是失去了兴趣,打了个呵欠道:“那就麻烦誉王殿下找个日子送江姑娘出去了。”
封怀瑾扫过江明月,想起苏眠说的,被江明月抓住挡刀,眼里闪过一丝阴冷。
他语气却依旧温和地应了声,带着苏眠出了地牢。
苏眠朝封怀瑾扬了扬下巴:“我坏吗?”
封怀瑾轻柔地将她脸上的发丝捋至耳后:“皎皎,我只怕你不够坏。无论你做何事,都会有我护着。”
苏眠晶亮的眼眸弯成月牙,冷不丁来了一句:“这几日我观父亲的态度,他可不看好你哦。”
封怀瑾长目低垂,看着她说:“以后未必不看好。”
*
将军府与尚书府仅一墙之隔,此时的将军府内混乱一片。
只见裴昭浑身湿透,跪在堂前。
“逆子,整日守在尚书府门前,没点出息。就因为你,如今整个将军府都成了笑话。”裴将军怒斥。
裴昭直直跪在地上,沉默不言。
裴将军见状来气,长鞭就要抽上去,被将军夫人急急拦下。
“那苏家丫头从小性子就不好,是你偏想定这门婚事,如今把昭儿赔了进去。”裴夫人劝住裴将军,皱眉看着裴昭,苦口婆心:“昭儿,这苏家丫头有什么好的?和誉王纠缠不清,连个好脸子都不给你。一个脏了名声,不懂礼数的……”
“母亲!”裴昭终于有了反应,他沉声止住裴夫人后面的话。
裴昭一阵咳嗽,喘了口气,无力地说:“同苏眠无关。父亲母亲怪我便是,莫再说出这种话了。”
裴夫人只觉一阵头晕,知道裴昭是真栽在那丫头手里了。
心中戚戚然,只听管家匆匆来报,皇帝召见裴昭。
裴将军怒瞪了裴昭一眼:“瞧瞧,这脸都已经丢到皇上那去了。”
看着裴昭沉默的模样,裴将军没好气地挥手,让他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进宫面圣。
裴昭和皇帝是表亲,自小关系亲密,长大后便是皇上身边的心腹之臣。
年轻的帝王看了眼裴昭苍白的脸色,拍了拍他的肩膀:“差不多就行了,朕亲封的禁卫军指挥使,就是这个样子的?”
“微臣失职。”裴昭半跪在地上,消瘦的脸隐在阴影下。
“朕看你可不像知错的样子。”皇帝轻哼一声,审视裴昭良久,“你当真喜欢苏家那女子?”
裴昭不说话。
皇帝叹息道:“罢了。朕早听母后说过,你心悦苏尚书的千金,朕择日便下旨为你二人赐婚。”
裴昭静静听着,有一丝晃神。裴太后多次向他提起过,那时的他以为自己仅仅是在为苏眠的身份烦心,而非喜欢。
可如今才反明白过来,原来是姑母比他自己还先看出他的心思。
裴昭面色发白,想起早晨苏眠看他的眼神,艰难地喘息道:
“多谢陛下和太后好意,苏姑娘并不喜欢微臣,还是莫要强求了。”
帝王挑眉,心里却颇为满意这个答案,苏尚书的女儿,他另有安排。此时他看向裴昭,脸上的笑意也真切了几分。
“皇上,高姑娘求见。”一名太监迈着急匆匆的碎步,来到皇帝跟前。
帝王目光微错,朝裴昭挥手。“既然没有这个心思,那就安安心心做你该做的。正好建宁需要你去一趟,择日便出发吧。”
“是。”裴昭向皇帝告退。
出了御书房,只见高琳婉纤细的身影立在树下。见到裴昭,她垂首盈盈一拜。
裴昭朝她微微颔首后,径直走出宫。
脚步声渐行渐远,高琳婉抬起头,望着裴照的背影神色复杂。
她恍然间想起昨晚的梦,梦里是将来的事。
她梦见自己在今日找到皇上,求他赐婚。梦见她如愿成为誉王妃,进了誉王府。还梦见成为誉王妃后,她却没有得到过封怀瑾一个正眼,如同隐形人一般。
好像还梦见了裴昭和苏眠,不对,是一个假的苏眠,真正的苏眠已经死了。
梦里和现实有些出入,却真实到她仿佛亲身经历过。
那种守在空寂的后院,孤独老死的感觉,她这辈子也不想体会。
“高姑娘,里边请。”
高琳婉被尖细的声音唤回神来,她朝那太监柔声道谢。
是梦还是真的都不重要,她只知道,她高琳婉,不该像梦里那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比起做死得悄无声息的誉王妃,她更愿意做全天下最尊贵的皇后。
高琳婉垂首掩去眸中野心,跟着那太监进了御书房,婉转的声音柔得掐得出水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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