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如何救赎白切黑男二 > 28、阿拾村
    苏杳杳知道,他们还是在那团浓雾之中谢扶清则只不过将将摸索着一条生路而已。


    但越走,她越觉得不对劲。


    谢扶清动作缓慢,因为刚刚使用过灵力,几乎是几步就要咳出一口血,药丸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然而浓雾却仿佛盯上了骨头的恶犬,漫出来无数虚虚的雾色吞噬掉谢扶清的血液。


    这条路没有尽头,谢扶清薄唇微抿,唇边的血痕印在苍白的脸上,仿佛已经是精疲力竭。


    苏杳杳努力支撑着谢扶清的身子,忍不住小声安抚道,“我们就快出去了。”


    然而就连苏杳杳自己心里都没底。


    谢扶清薄唇微勾,他比苏杳杳要高好多,以至于苏杳杳根本没有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浓雾映在那双没有任何焦距的双眼之中,凤眼狭长,层层情绪叠加,浓稠得仿佛深不见底。


    这个干净的漂亮灵魂应该意识到了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


    谢扶清少时随闻禅大师出游之时,人面见过太多,他并不在意他人的欲望。


    闻禅大师一开始就看到了谢扶清的冷凉凉薄,带他见世人,见众生,妄图用这个方法完成渡化。


    而谢扶清也如同他所想一般,终究长成了温和清润的模样,男人温和内敛,清贵精致,一如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甫一入市便被人奉为圭臬。


    诛妖邪,治病救人。


    他一如闻禅大师所希望的那样,但却觉得……


    极无聊。


    众生千面,无论是人也好,妖邪也好,在他眼中都不过皮相之下的血骨堆砌而成。


    而人心才是最有意思的东西。


    谢扶清停住了脚步,鲜血顺着他精致冷白的下巴缓缓滴落,又被浓雾吞噬。


    苏杳杳呼吸一重,抬头对上谢扶清一双温和缠着暗淡颜色的眼。


    书中似乎也是这么写的。


    少时的谢扶清被村民献给妖邪的时候,文中写他的望着人群,目光悲悯。


    后来他废去修为,有无数次机会结束这一切,却仍旧没有做其他的事。


    苏杳杳觉得很难窥探出他一层层皮相下隐藏的一切。


    他悲悯,却冷漠,两种对立到极致的性格像是勒进皮肉里的细绳,甚至可以直接杀死一切。


    “你想,杀了我吗?”


    浓雾再次逼近,谢扶清薄唇微勾,鲜血一滴一滴落下,仿佛断了线的珍珠,病态到了极致的美感。


    苏杳杳浑身发颤。


    脖颈上带着的,谢扶清送给她的药囊。


    药味退散了很多,却仿佛勾魂夺魄一般,她猛然摇头,“不要!”


    “嘀嗒。”


    冰凉的雨水落在她的额头,又顺着滑落。


    谢扶清眼睫颤抖着睁开,一双狭长凤眼定定地落在苏杳杳伸手,男人解开手腕上的绷带,又重新绑好,手腕上的青莲若隐若现。


    片刻后一切情绪都归于宁静。


    苏杳杳睁开眼才发现。


    没有浓雾,没有吐了血的谢扶清,他们还在山庙里。


    不是颠倒境,而是重梦。


    一重是念,二重是生。


    苏杳杳额头出了汗,从地上坐起来,破庙外的雨停了。


    谢扶清立在外面,冷白的手指轻抚系着红绳的大树,被打湿的红带耷拉着。


    苏杳杳脊背被汗水浸湿,她迟钝地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喘了一口气。


    吓死了。


    苏杳杳低头看了看脖颈上带着的药囊,


    连忙走到破庙门边,她吐出一口浊气,一手扒着门边。


    谢扶清听见动静缓缓将目光移过来。


    男人衣袖一丝不苟,长身玉立鸦黑的长发散落,侧容精致冷白,仿佛是一尊被精心雕琢的玉石像。


    苏杳杳抿抿唇,有些忌惮。


    谢扶清望着她,片刻后移开目光,“可以下山了。”


    他不知道?


    苏杳杳眨了下眼,然后捏紧裙摆。


    重梦里男人染血的身影逐渐和谢扶清现在的模样重合,以至于让苏杳杳分辨不出情况。


    谢扶清缓步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


    苏杳杳猛然退后。


    “我,我去收拾东西。”


    她折过身,急匆匆地回到山庙。


    一滴遗落的雨滴滴在他的颊上,顺着眼睑落下,冷凉的液体平息了情绪中的烦躁,红带被风带动打在他的肩侧,被雨水惊扰的短翅尾扑闪着被打湿的翅膀,跌落在他脚边。


    应该是听到了。


    透明蝶翼扑动的声音,谢扶清却没有任何动作,看着它一头栽向死亡。


    等他们离开,已经快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苏杳杳再次回头望了眼破庙,经过这一番,她总算生出点对这个山庙的敬畏了。


    只是不知道,重梦的妖邪,又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一丝痕迹的,就全部消失了。


    “……”


    苏杳杳猛然一抖,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走神了一段时间,错过了谢扶清呼唤她的声音。


    苏杳杳连忙道:“公子,我扶您去洗漱吧。”


    他们从山上回来以后,被雨水沾湿了衣服还在外面过了一夜,哪怕是修仙人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更何况谢扶清现在仍旧伤病还没好,苏杳杳思考了片刻,顾虑着谢扶清的情况斟酌着开口。


    谢扶清眼上的白绫被拿掉,一双琉璃色的眼瞳定定地看向她,虽然没有半分神采却看着仍旧让人心惊。


    苏杳杳心绪颤抖,即使知道谢扶清看不到,但猛然对视还真是让人受不了。


    她努力维持自己声音的平稳。


    谢扶清闻言像是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说:“麻烦了。”


    苏杳杳胡乱点头,把谢扶清带去屋后的温泉处。谢扶清拄着盲杖跟在她身后,敲击的声音不大却让人难以忽视。苏杳杳下意识起了一身的寒颤。


    所幸温泉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绕过一段石阶就看到了袅袅升上来的热气。


    水雾缭绕,哗啦啦的水声敲动耳膜,不知明的葱郁大树环绕是个天然的温泉池。


    苏杳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不免有些新奇。


    但现在不是新奇的时候,苏杳杳只仰头看了会就连忙收回自己的思绪,对谢扶清道:“公子,到地方了。”


    她没什么概念,只是把人送到这后就打算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去,谢扶清长衫被风吹动,清风阵阵送过来淡淡的硫磺的味道。


    谢扶清轻轻咳了一声压下喉间的血腥味,他放下盲杖,宽衣解带,只着一件单衣踏入泉水中。


    温热的泉水冲刷,谢扶清掀开沾了点点的水珠的长翘眼睫。


    苏杳杳……


    这三个字放在他嘴边反复琢磨,仿佛是将她整个人探究了一遍。


    那个梦境,她带着他穿过山路,谢扶清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小姑娘的气息,孱弱,无害……


    他倒是很好奇,这么一个干净的灵魂,为什么会留在他身边。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他而来。


    谢扶清见过太多模样各异的人,伪善,虚荣,歹毒,都没有一个人让他这样过。


    闻禅大师坐化之前,曾将谢扶清唤到身边。


    老人和蔼地望向自己的弟子,时间长了,他竟然也分辨不出眼前的青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少相面,他把谢扶清呆在身边然而他太过于敏锐,也太过于凉薄。


    闻禅大师说,“我这一生,终究是没有渡化你。”


    一身白衣的青年清贵冷然,一举一动之间温和有礼,看不出任何不妥,他浅色的眼瞳微微敛动,一如当初看向路边树木的眼神,平静,温和。


    仿佛是一片死寂的海。


    谢扶清之后就一直忙着为阿拾村的村民准备药。


    苏杳杳还记得在阿拾村里的经历,在梦境中和挤挤挨挨的傀儡尸体擦肩而过,苏杳杳认出了有不少身上带着失颜症痕迹的人。


    她猜测着这莫名其妙的联系,想要从中找到一点什么。


    从山庙回来之后,小姑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在他身边,只有在他忙不过来的时候才搭把手。


    果然是有些太急躁了。


    谢扶清眼睫轻颤,将白绫束缚好,而后手指撑着桌面起身。


    那个漂亮干净的灵魂,足够干净,也足够敏锐。


    谢扶清轻轻咳了一声,压下喉间的腥味。


    苏杳杳没什么事做,她坐在院内,用根木棍轻轻画在地面上,理出这么长时间来弄清楚的事情。


    这段时间入冬,他们这边便连天都是阴天,一副将下不下的样子。


    阿拾村的人陆陆续续来过几次,村子里因为失颜症死掉的人多了几个,所以李壮他们现在脸色都不算怎么好。


    越发急迫了。


    苏杳杳抿了下唇。


    不知道是不是给阿拾村的人放血的原因,谢扶清脸色苍白,时常咳血。


    算算时间,云螭城送药的人,也该到了。


    苏杳杳打算在大雪封山之前,去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谢扶清,她是不可能把人留在这的。


    不然她总觉得会出事,那次事就像是衣服上不小心落下来的灰尘,弹掉,就没有什么事了。


    为方便下山,村民借给了他们一辆牛车,阿拾村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到山下去了。


    这座山雾障,灵力稀少,很少会有人来,就连最近的镇子都需要走好几天才能到。


    驾车的也是阿拾村的人,李壮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拜托他们带些东西上来。


    阿拾村的人身上的失颜症虽然不会传染,但一出去,就会引起不小的恐慌。


    苏杳杳满口答应下来。


    送走了李壮他们,才可以下山。


    谢扶清这个隐居,也不能说是隐居,只不过是脱离了繁华修仙界,在一隅寻到了落脚地。


    牛车上被打扫的很干净,苏杳杳一时有些奇怪,就按照阿拾村这个失颜症的情况下,牲畜却被照料得很好。


    苏杳杳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熟悉的药香缓缓靠近。


    苏杳杳自己没什么问题,伸手去扶谢扶清,“公子,上来吧。”


    她一手扶住男人的小臂,将谢扶清抚上马车。


    谢扶清白绫遮眼,一丝不苟的衣袍绣着暗纹,青莲一般的纹样,让苏杳杳眨了下眼。


    即使是在这样的马车上仍旧是一副宛如仙人一般。


    苏杳杳小声道,“抱歉公子,要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谢扶清轻轻摇头,鸦黑的青丝随着动作划过肩头,端的是温润如玉,“无碍。”


    驾车的村民不怎么说话,却仍旧留意着两个人的动静。


    苏杳杳抿抿唇,什么都没说。


    小姑娘乖乖地坐在他身边,气息温和,谢扶清白绫下的眼睛轻轻闭着,这一路不知要走多久,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苏杳杳也从刚刚第一次坐车的兴致盎然变得无聊,然后困倦,小姑娘脑袋一点,擦着谢扶清的肩头。


    苏杳杳猛然惊醒,眨眨眼茫然地望着周围。


    林立的高大树木黄绿交杂,而后树木上的枝叶越发干枯,随着牛车的行进,缓缓落在身后。


    好困。


    苏杳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她伸出细软的手指,记起小时候看手相的场景,笨拙地望着手指上的纹路。


    什么姻缘,生命?


    苏杳杳记不大清楚,凭借自己的努力仔细分辨。


    她自娱自乐,盯着手指玩的开心,谢扶清面色平静,他一向安静,温和而慈悲。


    苏杳杳看完自己的手指,把目光落在谢扶清的手上。


    反正一路上无聊,苏杳杳问,“公子,要看看手相吗?”


    谢扶清闻言,偏头望向苏杳杳。


    男人脸上的白绫遮挡住了那双漂亮狭长的眼,苏杳杳本身也没有指望他会答应,毕竟是修仙之人,也不至于陪着她这个一滴水都没得空瓶玩。


    谢扶清却顺从地探出手腕。


    苏杳杳侧头猛然看向谢扶清,而后恢复正常,小声提醒道,“公子,是左手。”


    谢扶清换了一个手,随着动作,云袖和苏杳杳的衣裙搭在一起,苏杳杳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可是来攻略的。


    小姑娘给自己打完气,软乎乎的手指扣在男人的手腕上,仔细端详起来。


    苏杳杳只能隐隐记得一些东西,各种各样的手纹代表着什么,甚至还有手指,乱七八糟的,她根本记不全。


    但谢扶清的手指是真的很好看。


    苏杳杳自认不是什么手控,但还是忍不住将目光落在男人苍白漂亮的手指上。


    因为之前修行的时候练的是剑道,所以手指上有些很清晰的痕迹,但并不影响这双手的美感,反而增添了许多难言的感觉。


    指骨修长,指尖冰凉,就这么摊在在她的肩头。


    苏杳杳跟他搭话,“公子之前相过手吗?”


    谢扶清指尖上蹭过小姑娘的袖口,不着痕迹地收紧了一下,他缓缓摇头。


    “诶?”苏杳杳以为谢扶清相过。


    谢扶清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男人薄唇微勾,声音清冷地落在耳中,如同羽毛挠在心尖处,痒痒的。


    “只是幼时被师父相过面。”


    他说的师父,是闻禅大师,带他游历的时候,认了闻禅大师为师父。


    苏杳杳恍然大悟,是相面。


    苏杳杳空瓶子晃荡晃荡,然后松开了谢扶清的手指。


    谢扶清收回手指,指尖蹭过衣袖,什么都没说。


    苏杳杳还故作神秘半晌,见状不由得自己撑不住了,“公子不好奇吗?”


    谢扶清薄唇唇形好看,颜色偏粉,并不浓艳,整个人的颜色都是一种极为清浅的淡。


    他一向温和,很少排斥他人的意见,闻言道,“好奇。”


    苏杳杳眨了下眼,也不故作神秘了,“公子手纹上属生命的很长,会很长寿。”


    苏杳杳摊开右手对着比了比,手纹正中的是一条线。


    谢扶清手上漂亮到连痕迹都很淡,“这条是登仙线。”


    “公子这条线也很长,也没有其他的分叉。”


    登仙?


    谢扶清脸上的浅笑情绪不减,苏杳杳以为自己出了错。


    她下意识又重新握住男人的手腕,拉到自己的眼前,然后认了认。


    没错哇。


    手纹上的线,就这么几条?


    苏杳杳手指温热,软乎乎的仿佛是无害的团雀。


    谢扶清随着他的动作偏了下头。


    苏杳杳这才注意到她的动作有多不稳妥,她连忙松开手指。


    谢扶清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腕,云袖挡住手指。


    苏杳杳迟疑地问了句,“和闻禅大师的说的差距很大吗?”


    会不会显得她很像是骗子,虽然说功力不够,但也不至于吧?


    苏杳杳盯着谢扶清,她抬起自己的手,挨着手纹数了又数,


    大差不差吧。


    小姑娘抿了下唇。


    牛车晃晃悠悠地行进,倒退的树影也慢吞吞的。


    苏杳杳蹭了蹭手指,把手指藏了起来,算了她不丢人了。


    半晌,男人声音清润,仿佛是玉珠撞击的声音,悦耳冷然,她不能分辨情绪,也不知道谢扶清是在唬自己。


    他望着苏杳杳。


    遮眼的白绫被风吹动,他道,“不大。”


    谢扶清薄唇轻启,慢条斯理的声音被风声吞没,日影越过树木落了他一身,宛如镀了金的佛像。


    “你说的,和师父说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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