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杳杳还以为容清歌会让她做什么事,没想到就是拜托她跟上山。
其实不说苏杳杳也会跟着上去。
但她总觉得容清歌这个态度有些奇怪。
难道她知道阿拾村的事情?
谢扶清跟她说过也算正常,苏杳杳考虑了片刻。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上去的。”
容清歌稍稍放松了一些,“好……”
她漂亮的唇微动,想要对苏杳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只是道,“你小心一点,我们很快就过去。”
苏杳杳,“好,公子不会有事的。”
闻言,容清歌脸色变了变,她担心的不是谢扶清,而是阿拾村的人。
苏杳杳收拾东西,准备上去,容清歌最终还是说了一句话,“你自己也要注意。”
虽然自私了些,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做。
苏杳杳乖巧点头。
“我会的。”
最后是容清歌掐掉了法阵,苏杳杳松了口气,听容清歌十万火急的态度,她考虑片刻,将准备的符纸全都装起来。
等出去之后才看到,几个阿拾村的人守在外面,苏杳杳还没靠近院门就被拦了下来。
苏杳杳反应很快,没让他们看到自己身上带着的鼓鼓囊囊的纸符,直接转身回了房间。
她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没人注意到不对劲。
几个村民对视几眼,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没有再动。
苏杳杳已经意识到了阿拾村那边出了问题,只是没想到动作那么快。
她转头看到一旁放着的重梦,心念一动,一把将盒子拿起来。
重梦并没有死,只不过喂了哪滴血之后安分了不少,它说话声音也颠三倒四,钉在树木上的疼痛让它饿得头脑发涨。
它猛然被人拿动,身子随红绳滚动,撞到了盒子边缘,重梦痛叫一声,“做什么!”
“吃!!!”
“吃!!”
它一直在嘟嘟囔囔。
而后又再喊,“好疼!好疼!”
重梦本就是依赖于凡人的记忆,然而那滴血之后,它对于谢扶清的记忆确实避之唯恐不及。
“啊啊啊!!”
它一直在叫,“吃!为什么要吃我!”
“骨头……”
“我的骨头……”
太啰嗦了,苏杳杳又突然不打算带它了。
她把房间里的门窗封好,防止有村民突发奇想过来看她。
而后拿出容清歌给出的一张法阵。
重梦还在发狂,苏杳杳觉得它呆在这里吸引别人的注意还是挺不错的。
想到这苏杳杳跳进法阵里。
溢出的淡色光芒转瞬即逝,不过片刻就消弭于无形。
无数流光溢彩的光芒一瞬间收拢在法阵之中,重梦无法忍受那滴血带来记忆的疼痛,拼命地撞击盒子。
但力量太过于弱小,以至于根本纹丝不动。
——
李壮他们将谢扶清带至祠堂,与平时不同的是,这里的祠堂并没有之前还躺在地上的病患。
这些严重的病患被失颜症吞噬,扭断骨头,血骨全部融化腐烂,脸色枯败死妆极为痛苦可怖。
那段时间里,整个祠堂都是失颜症病患的哭嚎。
而整个村子里多的是失颜症的患者,所以推己及人,恐惧便油然而生。
没人就想这么痛苦的死去,对于人而言这无异于活生生的折磨。
阿拾村的人靠山吃山,早些年也都是不信妖邪的汉子,他们这里灵力凋敝,也是因此才逃脱了不少妖邪的侵扰,然而现在却落得了如此下场。
附近没有燃起辟邪的草木。
谢扶清停住脚步。
李壮走了几步之后也停了下来,“谢大夫,您怎么了?”
谢扶清薄唇含笑,清润温和的模样让所有人都不自觉有些情绪在里面,“他们呢?”
李壮叹了口气,他说话也不行了磕磕绊绊,半张脸都被失颜□□蚀,他说,“您大概不知道,他们死的时候整个祠堂都没有人敢过来。”
谢扶清闻言,嘴角的笑意收敛,温和抱歉,“节哀。”
李壮没有接住谢扶清的话,反而自顾自地道,“他们全都死在这的那天,我也在这躺着,那么多人一直在叫,我想我不能像他们一样死在这,也不能像他们一样死的那么惨。”
谢扶清抬头,搭肩的斗篷拢住身形,他黑发半扎,散落的青丝落在斗篷上,让李壮想起来了他们很久之前供奉的一位仙人。
不过后来那位仙人的雕塑被他们尽数砸毁。
李壮道,“谢大夫,祭祀快开始了,我们先……进去吧。”
谢扶清闻言,颌首,李壮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
他们让谢扶清坐在一旁的位置上,因为准备得匆忙,所以祭祀的场地还没有搭建好。
人来人往,谢扶清坐在位置上,面色平静覆眼的白绫落在肩头,他咳了一声。
指尖不经意碰触到桌子边缘下尖锐的一段,似乎可以轻易地刺破一个人的皮肤。
谢扶清指尖蹭过,没有任何情绪在脸上。
他觉得有些无聊。
人来人往,他看不到很无聊,那么多人,只能感触到情绪,很无聊,千篇一律的恨意痛楚,怨恨。
谢扶清指尖用力,尖锐的钉子很快扎破了他的指尖。
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指滑落,砸落在地上。
没有痛感。
但谢扶清却学得久了眉头微蹙,仿佛真的感受到了一般。而后男人遮掩在白绫后的眼睫轻颤,偏头留意着周围的一切。
似乎并不只是怨恨,还有贪婪。
数不清的贪婪盯着谢扶清手上的手指,仿佛可以透过这个将他剥皮拆骨,以得长生。
谢扶清薄唇微勾。
他又想起来了苏杳杳。
阿拾村来的时候苏杳杳还没有睡醒,谢扶清眼盲,无从视物但感知到苏杳杳的时候就像是感知到一只小小的团雀。
脆弱软糯,他将团雀捏在掌心的触感一如苏杳杳给他的感觉,却又隐约有些不一样。
因为痛感吗?
谢扶清心想应该是的,与众不同的感触,是谢扶清很少接触过的。
这个纤弱的漂亮灵魂就像是他见到的纯白色雾吞话,摇晃枝叶,叶子边缘割破指腹之时却还是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痛感。
苏杳杳。
他薄唇微抿,突然意识到他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灵魂的模样。
谢扶清看人的毛病是随闻禅大师游历的时候养出来的。
闻禅大师说,皮相外表皆为虚妄,所以他们应该先看到人的灵魂。
但闻禅大师说的是错的,比起外表,有时候凡人的灵魂要更为可怖。
一如闻禅大师带着他经过的第一个村镇,明明是人却又对人无所不用其极,一张张皮相之下是更为可怕的灵魂,仿佛地狱的修罗一般。
也一如现在的阿拾村,为人和妖邪为伍,食人肉将人头赠予重梦,让其引得更多的人前来,如此循环。
失颜症也不过只是一个惩罚而已。
院外的祭台似乎已经搭建好了。
像这种村落之中一般是靠山吃山,漫长的冬日靠着储存起来的粮食,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有食不尽的肉食。
很快就能想通这里是什么地方,甚至不需要思考。
阿拾村之前是整个境内出了名的灵力贫乏,很多人都会对这个地方敬而远之。
错落条件也不算太好,看着的山脉受灵力阻碍无法与更多灵脉共鸣,阿拾村之前甚至是出了名的凶悍错落。
阿拾村贫困,落后,但这个名号很快随着时间流逝被打破,他们不知靠什么陡然活络起来,阿拾村的村民也不是旁观者,他们都是是参与者。
境内的这个条件,让村落足以受到更多人的途径,以至于为他们提供了下手的机会。
无论是路过的行人还是修士。
在他们和重梦之间几乎是无处躲藏。
附近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他们知道谢扶清眼盲,甚至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在讨论这副天赐的活死人药白骨的血骨由谁来分配。
位于错落边角的地方林立着几栋挤挤挨挨的矮墙房屋,墙皮破败,仿佛是饱经风霜后被摧残的模样。
祭台上搭着几家布蓬彩带,用作祭祀东西的地方,腐烂的菜叶被扔在地上,踩进烂泥里。
麻雀扑闪着翅膀落下,在地上停留片刻,被人群惊动,振翅飞走,落在房舍边缘交杂错落的位置。
谢扶清沉默地坐着,前几天下了雪,这里并不算好的路上仍旧残留着雪水的痕迹,层层晕染,几乎可以将烂泥踩在脚底。
平铺在路上的石板经久失修,几乎踩一脚就会翘起来另一端,溅起来的泥水弄脏了裤腿。
周围人热闹喧哗着,谢扶清咳了一声。
一旁的阿拾村村民不小心把水泼到了他的脚边,刚想开口,搭着祭台的男人突然大叫:“他娘的,还不快过来。”
那人听到声音,神色一变,忙不迭的端着盆进去。
情绪陡转。
就像是谢扶清之前见到的,无论是如何待人,都是将利放在前头,之前他是可以治病救人的谢大夫,所以阿拾村的人对他大多是恭敬不敢怠慢,而现在他是他们的祭品,和之前被他们屠宰的祭品没有任何区别。
谢扶清薄唇微勾,在喧哗之中缓缓拉下遮眼的白绫。
他们应该查了很多,最后为了这一口鲜血,谢扶清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
闻禅大师还在的时候他就遇到过了。
他们将他绑在祭台上,和现在差不多,火光跳跃,那些人欢呼雀跃,几乎到了快要癫狂的程度。
谢扶清将拉下的白绫系在手腕上。
祭台的村民衣服带着一天摸爬滚打来的污渍,看起来脏兮兮的,有几个认为谢扶清在失颜症上根本没有救治过他们,嘴里学着从那听来的污言秽语,时不时打量谢扶清一眼。
不过是几日时间,情况陡然转变。
仿佛不久之前神色悲戚哀声请求的人不是他们。
你看,果然就是这样。
谢扶清偏头看他一眼,日光之下,男人眼眸阴郁,漂亮的薄唇轻勾,明明是在笑却没有半分温吞的意思。
反而如同毒蛇一般,让人看着就毛骨悚然。
那村民随即一愣,随即被吓到一样,忙不迭地跑回去。
谢扶清眼皮微掀,无趣地收回目光。
随着阿拾村人的动作,几大块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肉块很快被端了上来,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粘腻浓稠,比在山庙附近闻到的还要让人作呕。
这种东西,便是他们所储存的“粮食。”
祭台在村子中段靠近进山路口的地方。
头顶上是乱七八糟的树叶枝叉,落雪架在上面因为融化,有的还在往下面滴着水。
祭台上的肉放的很多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合。
谢扶清起身,进了祠堂。
屋里一阵乒乒乓乓,几个村民脸上带着失颜症走路晃了一下。
转头看到一旁的谢扶清,目光上下扫过男人,扯出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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