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段知珩把她送至未央宫,替她解开了兜帽,因着哭了一日有些累,方长在马车上困倦的险些睡着,好在孔司言平日的教导深入人心。


    萧枝雪硬憋着不打哈欠,眼尾浮上一层绯色。


    此刻在烛火映照下,单纯懵懂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段知珩。


    缱绻温情粘绕在二人之间,段知珩凑近她,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落在她的唇上,双手克制地捧着她的脸颊。


    萧枝雪也有些沉溺在他的柔情里,她愣愣的张开嘴,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二人交缠间,萧枝雪却忽得想到,他对周侧妃、陶良娣也是这般吗?


    萧枝雪的走神引起了段知珩的不满,他咬了一下她的脸,萧枝雪吃痛出声。


    松口后,白玉般的脸颊赫然一个红印,映衬着她委屈的眼眸,段知珩难得神色温柔。


    她小心翼翼道:“我…妾身饿了,殿下可否要传膳?”


    段知珩颔首,叫来了宫婢。


    二人入座,萧枝雪乖觉得主动拿起公筷为他布菜,段知珩有些迟疑的默默打量她,但未说什么,眼下她如此守礼,倒也是一件好事。


    用膳的时候,萧枝雪亦不说话,专心的小口小口吃饭,在段知珩吃完的时候总是非常及时的贤淑为他添菜。


    这一晚是少有的安静。


    晚膳后,段知珩对她说:“孤还有公务,晚上就不来了。”言语间很是温和,浓墨般的眸色里倒影着她一人。


    萧枝雪乖巧:“是,妾身明白,恭送太子殿下。”


    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又无故涌了上来,他罕见的有些烦躁,却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


    只得颔首:“嗯。”随后踏着夜色离开。


    转身离开的一瞬间,萧枝雪绷直的脊背塌了下来,她有些眷恋的望着段知珩,瘦弱单薄的脊背瞧着有些孤寂。


    翌日,萧枝雪去给皇后问安,一如既往,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


    周芸汐坐在皇后身边,皇后打量了她一番:“本宫瞧着你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些胖了,莫不是怀了身子?”皇后试探着问。


    周芸汐闻言一愣,勉强笑道:“哪有那么快,母后别打趣我了。”


    下方萧枝雪不小心碰倒了杯子,随即她镇定地唤孔司言来收拾,起身对皇后道:“儿臣失礼。”


    皇后笑笑:“无妨,你这孩子,近日倒是愈发懂事了,比起以往沉稳了不少。”


    萧枝雪拍马屁:“母后教导有方。”


    一旁韩宫令有些稀奇,今日不知怎的,这太子妃瞧着竟是耳目清明了些,不似以往稚童一般冒失,竟也能说些拍马屁的话。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聊了几句,皇后便称身子乏了把他们打发走了,路上周芸汐随萧枝雪走在路上。


    二人间难得的和平,周芸汐侧目瞧着她。


    萧枝雪不解:“怎么?你看我做什么?”莫不是段知珩昨夜给她脸颊咬的印子还在?


    她淡淡一笑:“没什么。”一张嘴还是那股子劲儿。


    莫名其妙,萧枝雪不欲与她多言,正打算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身犹豫问:“你真的有了娃娃了?”


    眼中带着好奇和不解,唯独没有妒恨。


    周芸汐淡笑:“若是有,你觉得我会坦白告诉你吗?”


    萧枝雪闻言一噎,瞪着眼睛看她:“我稀得你说。”


    随即转身疾步走开,走到半路又放缓速度,挺直腰板,又是端庄贤淑的太子妃。


    没过了多久,祁帝彻底颁布新律,先以浔阳城实行土地租赁制。


    城中流民由萧氏打头安置,萧氏土地分布在城郊,正好免于流民大量滞留城内,考虑到许多百姓身无分文,暂时还付不起租金。


    朝廷决定租金后付,且一季一付,这样留给了百姓喘息得时间。


    随之而后的就是,若是有哪家想效仿萧氏,自是欢迎,不想出力也没事,左右祁帝一个也不会放过,毕竟殿前司不是吃素的。


    哪家没有些污糟事儿,相信这些与面子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大事。


    此话一出,许多中立乃至守旧之臣纷纷表示愿意为陛下分忧。


    幸而有了萧氏打头阵,才免了其他的世族推阻。


    原先坊间传出的关于萧家的流言此刻也消弭于坊市,明面上官员都纷纷祝贺萧靖轩得陛下垂青,敢于先行,背地里依旧“淬”他,素日里也是各种使绊子。


    比如自家大门上被泼了粪,院子里被扔进了“肥料”,萧靖轩走在路上遭遇窃贼,上朝时故意撞他,更过分的还有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天降一盆污水。


    淋得他微微闭眼。


    第不知道几次,他揣着一身臭烘烘的衣服回到府上,熏的萧老爹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小菜,“去去去,都这副模样了还出现在你爹我面前。”


    萧靖轩一甩袖子往卧房去换衣服,心想,若不是他承担了这些黑手,被淋臭水的就是他了。


    未央宫


    “往左边些,对,再往下些。”小梨指挥着内侍挂红灯笼,还有漂亮喜庆的窗花。


    “小心些,把这红梅摆到寝殿的窗边,还有这个,摆在会客堂。”


    孔司言领着几位宫婢来了未央宫,“太子妃,皇后娘娘送来了些除夕宫宴的酒水果子,让您过一眼。”


    后面的宫婢端着食案摆在桌子上,均是些精致的点心,什么桃花糕,红豆饼,豌豆黄,杏煎、梅煎等。


    萧枝雪捏起一枚杏煎放入口中,酸中带着甜,她招呼了小梨和孔司言一同尝试。


    萧枝雪又让人添了几样,差不多涵盖了许多朝臣的爱好,孔司言说的对,如今她阿兄在风口浪尖上,她不能在宫中留了把柄,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这些东西还是她从祝夫人那处得来的。


    祝钦饶如今在殿前司当值,虽在前朝,也是偶尔能差内侍给她传些话。


    到了除夕那一晚,萧枝雪与段知珩早早的坐在太极殿,替皇上皇后与朝臣寒暄。


    她遥遥看到了她的阿兄,离得不算远,能清楚的看到她阿兄朝她狡黠一笑。


    暖流划过她心间,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回应,便微微一颔首。


    平日里她头上总是簪着素簪,不施粉黛,今日这场合,萧枝雪着一袭正红色朝服,头上带着精巧的冠子,面上以珍珠装饰额心,肤白胜雪,面色如玉。


    一旁的段知珩着玄色蟒袍,周芸汐坐在他的另一侧。


    皇帝皇后压着轴待人到齐后才到来,先是一众寒暄,又是举杯敬酒。


    虽是宫宴,规矩也不甚多,下首朝臣们均与邻座窃窃私语或者敬酒,一边喝酒一边看歌舞。


    段知珩拿起公筷,先是夹了一块藕夹给萧枝雪,而后夹了一块鱼肉给周芸汐。


    萧枝雪听道旁边略带些欢喜的声音:“谢殿下,妾身最喜吃鱼肉了。”


    她低下头看了看碗里的藕夹,也抬手夹起来小口小口的吃掉。


    外面忽得响起阵阵烟花声,绚烂的色彩在天空中炸开,像是浓墨似的画布上渲染了色彩,霎是美丽。


    有的活泼的世族小姑娘和小公子,都跑出去看烟花,皇室的小公主小皇子都颇为羡慕。


    “殿下,太子妃,外面好生热闹,不若我们也出去看看吧。”周芸汐提议。


    段知珩转头看向萧枝雪,眼神询问。


    萧枝雪不欲扫兴,便道好。


    三人站在外面,周芸汐今晚少见的话多,还有些兴奋,时不时对着段知珩说些什么,段知珩也耐心的回应,并未露出不虞。


    萧枝雪转头看着他们,默然,抬头看向天际。


    过了今夜,宫中就会传出太子更为喜爱侧妃,萧氏强逼着太子娶亲的事情会愈发的热烈,其中的手脚周芸汐自是一清二楚的。


    万家灯火渐渐点亮,如星海般遥远,时间转瞬而逝,萧枝雪太子妃做了两年,两年间,祁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宫中气氛焦灼。


    她时常见不到段知珩人影,段知珩留宿的时间越来越短,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知晓,江山怕是要易主。


    朝政繁忙,她也未去打扰添乱,只是静静的做她的太子妃,鲜活的性子在日益打磨中变得麻木和平静,赏花、看书、做绣工,或是喂鱼,帮着段知珩打点前朝,皇后无心后宫事务,每日里守着祁帝。


    担子交到了周芸汐的手中,美曰其名辅助太子妃,实际上她不过是个被架空的太子妃罢了。


    萧枝雪并不在意,她更在意她的父兄是否安好,萧靖轩虽立了功,但是并未升迁,太子给出的理由是,升迁太快易遭人妒恨,他们家的风头已经过大,不可再这般。


    祁帝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驾崩,宫中丧钟敲响,悠远鸣长,沉沉的敲在心口。


    彼时她想若是她以后走的时候,也会这般昭告天下吗?


    祁帝于她并不亲近,丧礼上也只是象征性的掉了两滴泪水,周芸汐陶良娣倒是哭的真心实意,尤其是周芸汐,哭的晕了过去被太子抱回了寝殿。


    没多久,新皇登基,按着规矩,第二日便是皇后大封,可是这一日的萧枝雪还未得到封后圣旨,据说是太后与新皇吵了起来。


    萧枝雪不想去管,依旧在未央宫喂鱼栽花,直到姗姗来迟的圣旨来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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