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沐脸色瞬间黑沉,一双鹰目盯在阿奶满是喜色的脸上:“我不会相看,阿奶无需做这些无用功。”
俞麻猛的见孙儿铁青的脸,愣怔片刻,待回过神马上皱起眉头:“咋的,你还真非小杂种不娶吗?告诉你,她这辈子休想进咱们俞家的门!”
孙儿食古不化,俞麻气怒不已,忍不住用眼刀子杀向俞苗。
真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捡回这么一只杀千刀的狐狸精!
俞沐最不喜阿奶骂俞苗小杂种,当下冷声下令:“苏嬷嬷,派人送阿奶回去。”
对于阿奶,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她惯是我行我素,听不得劝。
俞沐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家伙,她正龇牙咧嘴回瞪过去,半点亏不肯吃,显然并未听懂阿奶的话。见她如此,俞沐稍稍放心些。他不想小家伙因那些言语而自卑,进而郁郁寡欢,绝不能让她像前生那般孤苦。
思绪回到过往,脑中浮现美人怯生生垂泪的模样,俞沐不自觉缩紧环抱俞苗的力度,引来小丫头不满,止不住扭动小身板控诉:“阿兄,太紧啦!”
小眉头皱的紧紧,两只小短腿不断踢打阿兄,终将俞沐远游的思绪拉回来。彼时他已经抱着俞苗向黎府的方向行去一段路,俞沐登时放松了力道,耳边是外祖母不悦的嘟哝声:“一把年纪了就不能留点口德,若非晚辈福泽深厚,单那张缺德嘴就足够祸害全家。”
陈红玉越想越气恼,她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小娃儿被人这般对待,自然不痛快。
俞沐一路沉着脸,思考如何让阿奶死了这条心。他还得想个法子来避免七姐儿再糟毒打,得绝了后患才行。
关键如今除了应对阿奶,还有庄氏的野心。庄氏这趟过来故意安排其大孙女在他身边转悠,他不傻,能看不出意图吗?
俞沐暗叹一声。如今村子重建之事迫在眉睫,且不得有半点差池,如此方才不会影响他的后续计划。
只愿一切安顺,得偿所愿。
俞苗盯着阿兄看了许久,不明白他因何忽的变得不愉。小丫头不知如何安抚阿兄,便用小手捧住阿兄的脸,待他向自己看来便嘻嘻笑着眨巴眨巴眼睛,小脑袋左摇摇右晃晃,甜腻腻的小声喊着:“阿兄,阿兄,阿兄阿兄!”
声音轻轻的、软软的,挠得人耳朵发痒。俞沐目光柔和下来,只觉心头暖乎。
是啊,许多事今生已有大改变,只要他再努力一些,想要的便都能实现。
如是想着,俞沐的心便松快下来。
陈红玉一心想亲自熬煮补汤给难得来一趟的俞沐喝,归至黎府便去到后厨忙碌。
待到补汤端来,俞苗扔黏在阿兄身上,怎么哄也不肯睡。
陈红玉方才熬汤时,忍不住想起白日在别院外所看到的情形:庄氏孙女搀扶着亲家母,她年岁同沐哥儿一般大,小心翼翼低眉顺眼的在旁侍候,对亲家母有求必应,比对亲奶还上心。庄氏对此竟毫无反应,甚至看起来乐见其成。
当时只在心中生出疑虑,如今细想便品出味来了。原以为是单纯的打秋风,没想竟藏有此等妄想。
“沐哥儿,我看庄氏一家别有用心,你可得当心些。”
命人将补汤搁在石桌上,陈红玉坐在俞沐身旁的位置,自打有此发现她的眉头便未松开过。
俞沐略点头:“嗯,外祖母放心,我心中有数。”
前生关丘渔村未能躲过灾祸,阿爷阿奶和二叔三婶及两个侄儿便是在此次被大水卷走。大姑家未有准备,境况好不到哪儿去,自然未曾前来打秋风,也便没有今日之事。
俞沐前生是乃统领十万兵马的大将军,此事于他而言并不难解决。
陈红玉诧异,没想到外长孙对此有所擦觉。
沐哥儿能力卓绝,小小年纪便英武不凡,莫怪招人惦记。
“你还是要当心些,就怕她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指不定使什么下作手段,多防备一些总没错。”
后宅手段她没少见过,那些贪得无厌的女人有多少手段她一清二楚。
俞沐为使外祖母安心,便点头应是:“嗯。”
“你阿奶眼界高,她定第一个不同意。怕就怕她们胡搅蛮缠,毕竟你们两家有你大姑为媒介,她惯是两面派。”
也不知姝儿能否应对,莫要再着了她们的道。
思及此陈红玉便唉声叹气。当初女儿欲嫁去俞家她便不答应,若非看女婿为人正直上进,且不是那愚孝的,又真心求娶,否则她绝不会让女儿嫁过去。
这么多年下来,姝儿吃的苦真真不少。
“不喜欢大姑,不喜欢阿婆,她们不乖。”
万没想到俞苗会这时候插嘴。向她看去,小丫头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阿娘乖她们还欺负阿娘。”很是愤愤不平的样子,未了抬头向外祖母看去,皱着小眉头问:“为什么阿婆喜欢欺负阿娘?”
大姑许久回来一次,虽然她对阿娘总是笑嘻嘻,可俞苗亲眼目睹过大姑找阿婆说阿娘的不是,就很讨厌。
阿婆喜欢指使阿娘和婶婶们做事,害阿娘都没有时间陪她,讨厌,讨厌!
二人一听,也只得无奈叹气。小娃儿最是敏感,跟个小人精似的,一看一个准。
陈红玉十分清楚俞麻为何处处刁难女儿。
原本俞麻并不如此,对于这个带去一千两嫁妆钱的长媳怎么看怎么满意。俞家自从她嫁去后便省下不少花销,后头两个小叔子娶媳妇花用的也是黎皖姝的嫁妆钱。
因为有黎皖姝在,想着她钱多,俞麻将后头两个儿子的喜宴办得别提多热闹,着实给她长了不少脸。
之所以怀有成见,便是俞花嫁人时,黎皖姝‘仅’拿出五十两给她做添妆。在她看来,你身怀千两银子,竟只给小姑子五十两添状,这个长嫂实在过于小气。就是不知足,多少人家一辈子也攒不下来五十两。
她却不想想,俞家重建家宅便花去一二百两银子,两个小叔子成亲,两场喜宴下来也花去近二百两。俞麻却一直惦记着一千这个数额,从不看她为家里的付出。
陈红玉曾寻过由头明面上找女儿‘借’来五百两应急。这事就像捅了马蜂窝,俞麻跟自身的肉被人割去似的,找长媳一哭二闹,直道亲家不厚道,给出的嫁妆钱还收回去。酒楼生意那般好,他们竟还妄想长媳的五百两,实在不是人会干的事。
也不想想,她俞麻但凡有点良心,她也不至于做这等事。
后来见女儿实在被吵得烦不胜烦,陈红玉才将五百两归还。好在沐哥儿有主见,道说看上渔村村边的黄灵山,让阿娘把黄灵山买下。
这事俞麻没少跳脚。拿五百两去买一座山,简直疯了!
好在那座山是给长孙买下的,算长孙的私产,俞麻才生生把那口怒气咽下去。
都说黄灵山灵气重,山上的作物也当真争气,五年下来已经将本钱赚回来。只这次又是海啸又是水灾,不知黄灵山的作物还好吗?
陈红玉忍不住关切道:“黄灵山那边如何?作物可还好?”
俞沐将山上情况细细道来,声音温润悦耳,在夜间更是醉人:“蔬菜仅是幼苗,尽数被暴雨打伤,看样子是活不成了。这些倒无妨,重新播种便是。杨梅果子尚小,被打掉不少,不过今年是大生年,影响不大。其他新种的果树今年当能结果,若没有这场暴雨,今年收成是要比往年多几成。如今虽受影响,大抵还能与往年持平,外祖母不必忧心。”
黄灵山山地肥沃,每年产出的蔬果均要比寻常人家的好上一些,他们还会将部分果子拿去酿酒,部分果子做成果脯,无论做成什么均供不应求。
黄灵山一直由阿爷打理,他早年出海伤了腿,从此一蹶不振。自打买下黄灵山,阿爷便鲜活起来。别说,他在农作上还真有一手。
不过俞沐之所以让阿娘买下黄灵山并非心血来潮,只因黄灵山其实是一座玉矿。
前生买下它的是一对富商兄弟,然而原本和美的一家却因玉矿闹得家破人亡。后来世人为抢夺玉矿,闹出不少人命。
既如此,倒不如由他买下。待到时机成熟前,他不会让任何人知晓玉矿的存在。哪怕他最后大业无成,这将是他留给家人最后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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