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失火
香樟女生宿舍有九栋,商学院住在六栋和七栋。
安弥带着南星来到她原来住的宿舍门口,抬手敲门。
南星站在旁边, 神情紧结,但没怂,腰杆儿挺得直直的。
“谁啊?”里头传来一个颇为不耐烦的声音。
安弥不作声,继续敲。
过了会儿,里头的人用力拉开门,一脸的烦躁,张口就要骂人, 但安弥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抬手卡住那人脖子,直接往里摁。
“南星,关门。”
没两步, 安弥把人掼到墙上, 因为掐着那人气管,她没发出声。
身后在这时传来关门声,安弥扫视了一圈室内,没发现其他人。
于是,安弥抬腿给了她一膝盖,等她痛得下意识去捂肚子的时候, 安弥绕到她身后单手钳住她双手,再给她膝窝一脚,女生顷刻跪倒在地。
女生想要尖叫, 安弥上手捂住她嘴, 然后抬头看向愣在门口的南星。
“别愣着。”
南星浑身哆嗦了一下, 脚像生了根, 还定在原地,显然被这场面吓得不轻。
安弥下巴一扬, 指向一个地方,“去把那件衣服拿过来。”
南星深吸一口气,心里虽还发着怵,却还是迈开步子去把安弥指的那件衣服拿了过来。
“塞她嘴里。”安弥冷声开口。
“啊?”南星愕然抬头。
“塞她嘴里。”安弥重复一遍。
南星看着她的眼睛,像从她镇定的目光里得到了某种力量,眼底逐渐浮出坚定神色。
片刻,她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刘禾妍,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安弥瞄南星一眼,松开捂住刘禾妍的手,转而狠狠掐住她的咬合处,强行让她张口。
南星没发愣,在她张口的一瞬间立马将衣服用力塞了进去,让衣服撑满她整个口腔,不留一点空隙。
这下,刘禾妍是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只能徒劳地挣扎着。
南星直起身,看着安弥,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再拿件衣服来,薄一点的。”
南星又去挑了条长裙给安弥,安弥用这条长裙把刘禾妍的手捆住。
接着,她一把拽过刘禾妍的头发,迫使刘禾妍抬头。
“她都对你做过什么?”她并没有要南星回答,而是对她说,“现在,你还她。”
南星眼睫猛地一抖。
安弥就站在她眼前,双腿微张着稳稳站立,目光有着军人般的坚毅沉稳,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她扛着。
南星与她对视半晌,眸光颤了颤,而后,她双眸缓缓下移,落在刘禾妍脸上。
彼时刘禾妍表情惊恐又愤恨,因生理性而泛泪光的一双眼死死瞪着南星。
南星居高临下地迎着她的目光,一双星子般的杏眼慢慢露出一丝隐忍的阴沉,眸色似变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盯得刘禾妍得一阵心惊肉跳,刚刚还犟着脸的她,眼神开始发虚。
看着她显露出畏惧表情,南星抬起手,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啪——!”
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响彻整个寝室。
安弥在一旁看着,这一耳光下去,她眉毛往上挑了挑。
她没想到,南星看着巴掌挺小,力气倒是挺大。
南星并没有就此收手,接着扇。
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安弥看得挺痛快的,这种霸凌者就该也尝尝被人扇耳光是什么滋味。
只是,扇着扇着,南星红了眼。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泪失禁体质,只要一激动,就会落泪。
南星大概是不想被刘禾妍看到自己这副软弱的样子,侧过头走到一边,深吸几口平复了心情后,她走到阳台,拿过摆在外面的一个漱口杯,接着去厕所舀了半杯马桶里的脏水,拿着这杯水重新回到刘禾妍面前。
“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她抬起杯子冲刘禾妍晃了晃,“厕所里的水。”
南星继续说:“当初你们拿我牙刷去刷马桶,今天我就让你也尝一尝这马桶水。”
刘禾妍听了,开始疯狂挣扎。
安弥愈发用力扯住她头发,另一只手捏住她下颌确保她没法合上嘴。
见状,南星伸手把塞在她嘴里的衣服扯出来,将杯子里的水一点一点倒进她嘴里。
安弥没想到南星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看来是真被欺负狠了,拿人牙刷去刷马桶,这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把杯子里的水倒完,南星又将衣服重新塞了回去,让她好好回味回味。
刘禾妍痛哭流涕,想求饶却又喊不出,只能哭着干嚎。
“闭嘴。”安弥加重力道拽了下她头发。
刘禾妍吃痛,不敢再发出声音。
安弥看向南星,“还有两个人没回来是吧?”
“那两个就算了,那些事儿都是她带的头。”南星指了指刘禾妍。
安弥不赞成,“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问南星:“她们以前到底都对你干过什么?”
南星这会儿全说了,“朝我床上泼水,往我杯子里放泥,拿我牙刷去刷马桶,在我衣服上泼油,扇我耳光,还扒我衣服拍照,说我要敢找事就把照片发群里。”
扒衣服拍照?
安弥没想到她们做到了这个份上。
安弥瞬间暴走,抬腿用力踹向刘禾妍,“你他妈还是人吗?!”
“安弥姐!”南星抱住安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硬是将她给拖开了,“你别动手!”
南星怕她失控,要是在这儿把人打进医院,她肯定也要被学校处分。
之所以她会跟着安弥一起来,就是想着有这个作为底牌,就算事儿闹大了也不怕,但没想到寝室里就刘禾妍一个人。
既然只有她一个人,就不必把事弄复杂了。
“我去找她手机,安弥姐你冷静点!”
闻声,安弥很快恢复了理智,她站直身子,垂眸冷冷注视被她踹倒在地的刘禾妍,眼底闪动深谙的光。
“你去找,我陪她玩玩。”
南星以为她还要冲动打人,正要张口劝阻,她先开了口:“放心,我学格斗的,知道打哪些地方验不出伤,但很疼。”
最后三个字,她刻意加重,并回头看向地上的刘禾妍。
刘禾妍被吓得脸都白了,嘴里惊恐地发着模糊的呜声。
很快,她就发不出声音了——
人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发不出声的。
这边好生伺候着刘禾妍,南星那边很快找到了手机。
拿刘禾妍指纹解了锁,南星将设置更改为了无需指纹与密码。
刘禾妍手机用的iPhone,上个手机里的照片都同步在了新手机里,南星很快找到了刘禾妍拍的照片。
她并没有删掉照片,直接报了警。
以前是她太懦弱,既不敢反抗,也怕照片泄露,但自从姐姐去世后,她死都不怕了。
不管刘禾妍之后是会狗急跳墙还是破罐破摔,今天她必须要让刘禾妍自食其果。
既然报了警,自然院方也惊动了。
警察和院长来的时候,安弥已经把刘禾妍好好收拾了一顿,如她所言,这几十分钟里,刘禾妍痛不欲生,但身上却看不出一点儿被打过的痕迹。
刘禾妍没把照片泄露出去,未构成刑事犯罪,南星报警不是想让她去蹲局子,主要是想把事儿闹大,那样院方才不会包庇刘禾妍。
警方进行双方调解的时候,门外围来了很多人,南星他们班的辅导员想把门关上,安弥不肯,并大声喊道:“今天学校必须当着警方和我们所有人的面给个交代,要是不开除刘禾妍这种杂碎,到时候就不止是门外这点儿人看热闹了。”
她录了音,学校要是不开除刘禾妍,那就热搜上见,砸点钱的事儿而已。
学校里没几个人不知道安弥,包括老师和领导,多少也了解一些安弥的家庭背景,她要是执意要主持公道,学校里没人能拦住。
迫于压力,院方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保证,会给予刘禾妍强制退学处分,寝室剩余两名学员,取消所有奖学金及荣誉资格。
他们其中有个人既有奖学金,成绩还名列前茅,如果不是这档事被揭穿,很有可能拿到保研资格,算是报应不爽。
这另外两个人在事情结束之前也回来了,临走时,安弥给了她们一些忠告:
“我叫安弥,你应该听说过我一些事迹,我是个疯子。”
“是个人都知道,惹谁都别惹疯子。”
“以后别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
恐吓人这件事,安弥得心应手,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事儿解决完,从七栋出来,安弥送南星回后街。
并肩走在路上,晚风吹过来,南星转头看向安弥,额前碎发打到眼睛也只眨一下,不挪开。
安弥瞥她一眼,提醒,“看路。”
南星还是看着她,轻声开口:“今天谢谢你,安弥姐。”
“既然你叫我一声姐,你被欺负了,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找她们算账。”
南星笑起来,眉眼弯弯,“安弥姐,有你真好。”
“打住,”安弥婉拒,“这种话少说,我对这种煽情话过敏。”
平时周望舒她们那三个也会说“有你真好”之类的话,但这话在周望舒那儿会变成撒娇,在李子那儿会变成搞怪,在苏芷伊那儿会变成脏话,这些她都能接受,唯独受不了这种太过真诚的态度,叫人怪难为情的,换成那三个人,直接摁住她们脑门儿推开就得了。
“好。”南星笑笑。
说是不来这套,安弥自个儿想着想着却来了句:“今天你很勇敢,以后记得也要一直这么勇敢。”
“嗯。”南星重重点头。
情不自禁地,安弥伸手轻摸了摸她头。
她好乖。
像刚刚那种心灵鸡汤一样的话,放平时安弥是绝对不会说的,但今天确实有被南星触动到。
看着那么娇柔良善的一个人,狠起来一点儿不手软,遇事还冷静,果断,又聪明,叫人挺稀罕的。
只是,她一个人力量太薄弱。
安弥不由得想,要是从小一直有人为她撑腰,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开朗活泼的女孩。
时候不早了,安弥没跟南星多逗留,待会儿寝室都要关门了。
送完南星后回到寝室,安弥人还没进门儿,李子就开始了:“我们活雷锋姐姐回来了呀。”
她还拿了个小披肩过来给安弥披上,“姐姐拯救世界辛苦了,赶紧坐,妹妹给你捏捏肩。”
她拉过来凳子,把安弥按凳子上,开始有模有样地给安弥揉肩捶背。
苏芷伊拉开遮光帘从里头探头出来,“今天你跟南星的事儿我们可听说了,干得漂亮。”
这两人消息真够灵的。
要在高中,这种事儿不出俩小时传遍全校也不足为奇,但这可是大学,同班同学处个四年都不一定跟一半人说上一两句话的地方。
“南星真是太惨了,那么可爱一姑娘,被欺负得这么惨,”说着说着苏芷伊就要骂人,“妈的,就是刘禾妍这种娘们儿败坏我们女人的名声,这种玩意儿要让她大学毕业,出去指不定还能活得人模狗样的。”
李子附议:“我读高一的时候,高三有个超歹毒的太妹,也是爱扒人衣服拍照,还把那些传出来了,有人给我看过一张,照片上那女生超可怜,浑身都是淤青,有个女生甚至被她搞成抑郁症跳了楼,家长来学校闹,结果人家直接飞国外了,屁影响没有,一个天天把心思花在男人跟欺负人身上的学渣,在那种花钱就能进的学校读个几年,回国还成高级知识分子了,听说,人家现在还成了个贤妻良母呢。”
“我艹!”苏芷伊直接爆了粗口,“我要是那女孩父母,一定在她出国前送她去见阎王!靠!我越来越觉得地球监狱论比达尔文进化论靠谱,好人一个个短命,恶人一个比一个命长,还他妈活得贼滋润!”
说到这儿,苏芷伊突然反应过来,“安弥,我没说你会短命的意思啊。”
安弥无所谓,“我倒希望我短命,早点下去跟我妹还有我妈团聚。”
苏芷伊啧了声,“说什么呢!”
安弥耸肩,说的心里话。
当初要不是周望舒拉着,她早去死了。
“靠!”苏芷伊突然拍了下大腿,眼睛睁老大盯着安弥,“我才发现,你平时用全家死绝发誓是不是就希望你自己跟你爸早点死呢?”
安弥一愣,心底警钟大响。
完蛋。
苏芷伊看她表情明显不对劲,激动得从床上蹦起来,“看吧看吧!被我说中了!”
“才不是。”安弥负隅顽抗。
苏芷伊哼一声,抱手环胸,朝她抬下巴,“那你发誓,你要是对陈聿没感觉,我跟李子不得好死。”
“你要死啊,不得好死这种事儿还拉上我,”李子很是不爽,但接着,她立马转头看向安弥,“快,你发誓。”
安弥:……
“感觉……分很多种好吗?”她想再挣扎一下,“讨厌他不也是一种感觉。”
“你少狡辩了。”
“我这是严谨,”安弥继续狡辩,“还不是怕你俩早死。”
“行,那我也严谨点儿,”苏芷伊说,“你发誓,你要喜欢陈聿,我和李子不得好死。”
靠。
安弥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早知道还不如承认有感觉,现在她是既不敢发誓,又觉得对陈聿没到喜欢的地步。
“咋不吭声了?”苏芷伊叉腰。
李子俯身搭住安弥肩膀,“安弥,你就承认了吧。”
“行,我承认,我对他是有点儿感觉,”安弥投降,但坚称,“但只是有点儿感觉,没到喜欢的地步。”
说是一点儿,但在其他两个人眼底,都没差,四舍五入就是喜欢。
“安弥,你太不够意思了啊,”苏芷伊埋怨道,“不就喜欢个人吗,还瞒着我们。”
李子也说:“就是,这有啥好瞒的,喜欢人又不丢人,喜欢陈聿更不丢人。”
既然说到这份儿上,安弥也坦白,“我还是先声明,我真没觉得我有多喜欢他,所以没必要跟你们说,这是其一,其二,我要说了,你们肯定会撮合我跟他,是不是?”
李子和苏芷伊互相对视一眼,答:“是。”
“问题就在这儿,我说什么都不会谈恋爱,但你们又肯定会撮合,加上……”安弥顿了顿,毫不隐瞒地说,“加上我没把握能抵抗得了陈聿的攻势,我怕我迟早会沦陷,到时候,两边都挺伤的。”
苏芷伊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为什么坚决不谈恋爱?”
以前安弥也跟她们说过她不谈恋爱这事儿,但她们以为她只是单纯不想谈,现在挺她话里这意思,完全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以前的事,安弥没跟她们说过。
绝大多数人能做到对往事淡然,但她不能,无法跟人随意提起。
沉默半晌,她开口,“初中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男生,打算在某一天跟他表白,但那天,成了我妈的忌日,后来高中,我对另一个男生有了好感,那男生很喜欢我,我答应当他女朋友的那一天,又成了我妹妹的忌日。”
这话题太过沉重,她说完,寝室里没有一点声音,苏芷伊和李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会儿,苏芷伊打算告诉安弥,这只是巧合,可安弥再次开了口。
安弥的声音变得又沙又哑:“如果那天我没有因为那个男生留我妹妹一个人在家,她就不会出事,我说过会好好保护她,我没做到。”
所以,她自我惩罚式的决定,往后都孑然一人,孤独终老,再也不谈恋爱。
现在知道了原因,苏芷伊理解,但作为朋友,她不希望安弥这样折磨自己。
“安弥,”苏芷伊问她,“你的妹妹和妈妈在你心里很重要对吧?”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她回答,答案谁都清楚。
“那你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怎么能不考虑她们的感受?”苏芷伊说,“谁也不知道死了以后是什么样,如果他们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你觉得她们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对待自己吗?你爱她们,她们一定也爱你,而在亲情里,爱的体现一定是希望对方能过得好,能幸福。”
安弥怔住,道理她都清楚,可是,可是……
李子在这时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道:“安弥,芷伊说得没错,你好好想想。”
安弥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苏芷伊和李子没有再说别的,只在十分钟后提醒她,热水要停了,快去洗漱睡觉。
她去了。
洗漱完,她躺到床上,闭上眼,却没有一点睡意,直到很晚才睡着。
这一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许多年前——
她还是个无忧无虑小孩子的时候。
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安弥14岁,安宁12岁。
当时,安远山和她们的妈妈杨慧丽在南城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变故发生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安远山在外面养的情人李文英带着他的私生子找上门来。
李文英儿子叫安林枫,十四岁了,只比安弥小几个月,也就是说,在杨慧丽女士怀着安弥的时候,安远山就出了轨。
杨慧丽女士因为多年操持劳累患上了心脏病,被这么一气,当场心脏病发,与世长辞。
作为杨慧丽女士的丈夫,安远山不但没有为妻子讨回公道,追究李文英的责任,还替李文英把这事儿瞒了下来,安弥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妈妈是被这对母子活生生气死的,更过分的是,他在杨慧丽女士尸骨未寒时就把李文英和安林枫接回了家里。
安弥气得带着安宁离家出走,投奔周望舒,可她仔细一想,这样不正好合了李文英那贱人的心意,便宜他们母子二人了吗。
她不能就这么让他们鸠占鹊巢,带着安宁又杀了回去。
李文英母子二人不是善茬,李文英够贱,安林枫够恶,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却比谁都嚣张,不仅天天跟安弥对骂,还动手,要不是安弥学过拳击,还不知道会被他欺负成什么样,两人成天在家里打架,谁也不服谁。
安林枫就是个畜生,人性里所有的恶都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似乎没有任何道德与底线,不仅打安弥,还对安宁动手,安宁是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小孩,他竟也下得去手。
从他打了安宁以后,安弥再没把安宁一个人留在家里过,除了那一次,就那一次,安宁就出了事。
那是三年后的春节,安弥上高二,安宁上初三。
每年春节,安远山会带安弥他们回老家住几天,老太太并不待见李文英和安林枫,所以这母子俩要么回娘家,要么出去度假,但这一年,不知安远山跟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太太让他把安林枫带回了老家。
他要回去,安弥自然就不回去了,老太太七十多的年纪了,她怕她会忍不住当着一众亲戚的面跟安林枫打起来,把老太太给气出病来,她恨安远山,但连累不到老太太那儿去,即便老太太接纳了安林枫,她也没打算要报复到老太太身上。
高二这年,安弥对一个男生产生了好感,他叫许彦洲,比她大一届,高三的,和周望舒一个班。
得知她今年留在南城过年,许彦洲在大年三十的这天晚上来找了她,给她放了场烟火,被抓去了警察局。
许彦洲是个老师眼里文质彬彬的三好学生,家长眼里从不让人费心的乖孩子,那是他人生里第一次叛逆,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安弥会在两天之后答应他的表白。
他当然不是跑安弥家里来跟她表白的,他在微信上说,要带她去他的秘密基地。
安弥本来想带安宁一起去,但安宁不想当电灯泡,不肯去。
想着安林枫回了老家,安弥这才放心让安宁一个人留在家里。
但安弥没料到的是,安林枫不喜欢呆在老家那地方,一个人提前跑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是约上狐朋狗友到家里口及毒。
安弥不知道安林枫竟然混账到了年纪轻轻就口及毒的地步,如果知道,她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安宁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出现,可安远山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那么恨安远山。
那天,他们磕嗨了,发现安宁在家后,两人对安宁起了歹意,他们不光侵犯了安宁,还拍下了照片威胁安宁。
他们以为有照片在手,安宁会乖乖闭嘴,但谁能想到,那么乖巧可爱的一个女孩儿,会去厨房拿起一把刀,去到他们的房间。
两个畜生都死在了她的刀下,但她也没能走出那个房间。
事情已经过去三年,然而时至今日,每个午夜梦回,安弥依然能清晰回忆起那满地鲜血的画面。
今天她三点多才睡着,五点就因为噩梦惊醒。
醒过来后,她坐起来缓了会儿神。
她没有再继续睡的打算,下床喝了口水,在微弱的光线下找到烟和打火机,拿着烟灰缸打开寝室门,去了走廊尽头的阳台处抽烟。
天色熹微,她的脸在晦涩的光线与白色烟雾里呈现出胶片电影的质感。
她什么也没想,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大约六点时,有早起的人推门而出,看见她。
她哪怕是一个背影也足够有辨识度。
“安弥?”那人喊她的名字,这一层住的都是他们系的。
安弥回头,手里还夹着烟。
“怎么这么早就在抽烟?”女生还注意到她放在阳台上的烟灰缸,里头已经堆了好些烟头,“你没事儿吧?”
“没事。”安弥把手里还剩半截的烟摁进烟灰缸里。
女生看她只穿了件薄睡衣,叹气道:“你赶紧回去多穿件衣服吧,今天怪冷的。”
“嗯,我回去了。”安弥端起烟灰缸。
“待会儿课上见。”
“待会儿见。”
今天只上午有课,下午适合去拳馆打拳,上周安弥也是这时间去的拳馆,然后遇到了陈聿。
陈聿……
昨晚苏芷伊那一番话她听进去了,但她还是不打算跟他进一步发展,陈聿这样的人不是什么好归宿,他长了一张花心的脸,气质浪荡,而她这个人本身对男人就有偏见,一定难以对他产生信任感,他们要是在一起,只会是互相折磨。
从小到大,她身边但凡年长的男人,没有一个是不令人恶心的。
她爸就不用说了,她爷爷,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公然在医院跟护士白日宣淫,她大伯,因为乱搞得了艾滋,二伯在外面包养了一群情人,周望舒他爸搞了老婆的闺蜜,周望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离家出走成了她的邻居,还不仅这几个,她见过的恶心男人真的多了去了。
所以,她即便对陈聿喜欢到了要死的地步,也不会对他抱有幻想。
今天她还是去了拳馆,想着,要是遇见陈聿,就直接跟他说开,让他别再花心思在她身上,趁现在两个人都还没陷得太深。
然而,陈聿这天没来。
安弥一直在等他,迟迟不见他出现,整个人心浮气躁的,拳也没专心练。
明明那天他说了,以后她还会经常遇见他,她以为他一定会来拳馆的。
这天没见到他人,第二天的电影鉴赏课上,她也还是没见到他。
他人不在,可整堂课下来,她眼前都是他的影子,压根儿看不进去电影。
更夸张的是,她控制不住地频频转头看向身旁的空座位,每一次转头,眼前就会出现那日他微仰着头,红着眼尾落泪的样子。
简直像魔怔了。
看起来,陈聿才是更喜欢的那一方,但安弥感觉自己却处在非常被动的位置。
主动权和掌握权似乎一直在陈聿那里。
陈聿这人,道行太高,她玩儿不过他。
所以,更得趁早远离。
这一周下来,安弥在学校始终没遇见陈聿。
周五。
安弥计划好行程,打算去收拾收拾躲在外边儿的李文英,但周望舒一个电话打乱了她的行程。
周望舒说,她今晚要办个party,有重大事情要宣布,叫安弥必须去。
都说有重大事情要宣布了,李文英的事儿就往后搁一搁,来日方长。
安弥晚上七点多到的。
party的地点在一艘游轮上,她上船的时候,周望舒守着人在布置现场。
安弥看着头顶上装的又是帕灯,又是激光灯,还有染色灯跟光束灯,完全是蹦迪酒吧的配置了,周望舒今晚是打算嗨翻天?
上周不还伤心得买醉发疯?
悲极生乐?
安弥从桌上拿了块糕点扔嘴里,走到周望舒身边,轻撞她肩膀。
周望舒回头,顿时一个笑脸,回撞了她一下,“这么早就来给我捧场?”
安弥倚向身后的柱子,单脚懒懒弓起,边嚼着嘴里东西边开口:“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我要结婚了。”
“什么???”安弥一脸问号。
周望舒还没在安弥脸上见过这么震惊的表情,她笑了声,说:“今天办单身派对,明天领证。”
“你搞什么鬼?”安弥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跟谁?”
“陈迟俞。”
“哈???”安弥愣了愣,“你俩和好了?”
“没。”
安弥更懵逼了。
没和好,但结婚。
这是什么离大谱的迷惑操作?
“跨过和好直接结婚?你俩玩儿挺花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周望舒调侃道,“你个万年单身狗是不会懂我们这些恋爱人的想法的。”
安弥想捶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这种千亿家产的人,婚姻可不是儿戏。
看她表情严肃,周望舒叹口气,决定不逗她了。
“你啊,”周望舒抬手戳戳她脑袋,“动脑子想想,什么样的婚姻不需要感情。”
她要这么说,安弥就懂了,“你俩商业联姻?”
“不然还能是什么?”
安弥重新靠回墙上,颇有兴致地问她:“要是你爸物色的联姻对象是别人,这婚你还结吗?”
周望舒:“结个屁。”
安弥就知道,“看来你挺有信心?陈迟俞这是逃不出你手掌心了?”
“姐什么时候没有信心过?”周望舒抬高下巴,“我能搞定他一次,就能搞定他一辈子。”
安弥唇边笑意荡开,伸手捏住周望舒的脸揉了揉,“这才是我认识的周望舒嘛,帅的。”
“知道姐帅,”周望舒掰开她的手,“就别给搞这种坏姐气质的动作,没大没小的。”
安弥收回手,懒懒的笑。
周望舒看着她这样子,心想怪不得高中时候那么多小妹妹给她送情书,这人才是由内而外的帅,随便一个动作都能轻易让女生心神荡漾。
她要不是个铁直女,怕早栽她身上了,还有陈迟俞什么事儿。
“你要是个男的,姐我也不用在陈迟俞身上花心思了。”
安弥缓缓吸了口气,眉眼低敛下去,“我也希望我是个男的。”
她要是个男的,安远山或许就不会把安林枫那样的畜生带回家,而老太太,她一定不会接纳安林枫,那样,安宁也就不会出事。
思及此,安弥心绪难免低落。
晚上大家都嗨得不行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心情,拎了瓶酒到甲板上吹风。
游艇上的灯光落在海面上,海浪一层一层地拍打过来,光影浮动。
远处传来游轮的鸣笛,黑夜中却只看得见几处闪烁的灯光,像天上的星星坠入海底,又被海水托起。
安弥靠在游艇护栏上,手悬在外面晃着酒瓶,不时喝上一口。
一瓶没用多久见底,她把空酒瓶子放旁边高桌上,继续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
这时,一瓶酒递到她身侧,一道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还要吗?”
安弥微微一愣,回头。
“这又是巧合?”她声音平静,在哪儿碰见陈聿她都觉得不足为奇了,毕竟这人都杀到过她家里。
陈聿表情淡淡,“不算。”
要敞开说了?
安弥接过他递来的酒,单手靠着护栏,直白地问他,“所以你到底想干嘛?”
陈聿也够直接,“还不明显吗?追你。”
安弥双眼眯了一瞬,而后冷声道:“你追不到。”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陈聿脸上没有一丝被拒之后的窘迫或伤感,表情毫无变化。
“我要说我不喜欢男的呢?”
“那我就把你掰直。”
这会儿,他脸上甚至都看不见哪怕一丝错愕,更没有一秒迟疑。
安弥目光沉了沉,再次开口:“我要有喜欢的人,非他不可呢?”
陈聿笑了声,“我没你想的那么有道德感,横刀夺爱这种事儿,我干得出来,并且不折手段。”
“最后,他会退出,”他的双眸与黑夜融为一体,定定地看着她,“你会是我的。”
听到这里,安弥心跳快得要命,分不清是什么缘由,她只知道,他成功激起了她的胜负欲,今天非跟他杠上了。
“我要就是死都不喜欢你,你又能怎么样?”
“我控制不了你的感情,”陈聿声音冷而紧劲,笃定道,“但我能让你的选择,只有我。”
最后三个字入耳,安弥心头重重一跳。
在她怔怔的目光中,他俯身,凑近。
“你要么永远恨我,要么永远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层意思:必须爱我,不爱,爷拿一万种办法让你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先疯为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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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失火
“你要么永远恨我, 要么永远爱我。”
船舱里透出的灯光明暗不定,浮光沉影之间, 陈聿的五官被切割出立体的深邃感,像意境深远的电影特写。
安弥近距离看着这张脸,甚至能在他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呼吸不自觉屏住,但她并未后退半步,沉默地与他对峙。
自从安宁死后,安弥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疯子,是这时候她才觉得, 自己不够疯,眼前这个人才是真的疯。
于是,她蹙眉道:“疯了你?”
陈聿却说:“疯子配疯子, 不正好?”
安弥神色一顿。
难道说, 就是因为觉得她疯,他才喜欢?
她打量他片刻,问:“我到底哪点让你喜欢?”
陈聿将身子退回去,扯了扯唇,“你不会要说,你改吧?”
“单纯好奇, ”安弥说,“听说你从来只玩儿不谈,没主动追过人。”
“我这个人缺爱, 所以享受被爱的过程, ”他说得坦荡, “但我不爱她们, 陪她们玩玩可以,没法跟她们谈。”
安弥冷哼,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不想负责任?”
“我没碰过她们,”陈聿半偏头,笑,“手都没牵过,需要负什么责?”
他没碰过任何女生这事儿,苏芷伊没告诉安弥,她不信,觉得告诉了安弥,安弥怕是会觉得他不靠谱。
现在听到陈聿说他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安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是不行?”
陈聿眼神一沉,漆黑的瞳仁压下来,“你要试试吗?看我行不行。”
出于下意识,安弥将视线瞥到一边,眨了片刻眼后,她才又看向陈聿,转移话题道;“所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除了长相,我身上没有一点讨你们男人喜欢的特质,性格烂,脾气臭,不会撒娇,没有一点女人味。”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所以你不用性格讨喜,不用脾气好,不会撒娇也没关系,”他微微眯起双眼,笑得邪气,“我就喜欢你身上那股又野又疯的劲儿。”
“那我以后要是不疯了呢?”
“怎样都可以,只要是你。”
陈聿收起身上的散漫,很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我陈聿认定一个人,那一辈子就只能是这个人。”
明明是现问现答,陈聿说的每一句话却都像是一份深思熟虑后的完美答卷,压根挑不出毛病,你拿他也没办法。
安弥是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这一个月里,他已经给她见识过了,只要他想,她根本逃不掉。
靠。
她在心头暗骂。
“陈聿,我们要不打一架吧,”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要赢了,你要么换个人喜欢,要么离我远点。”
“那要是我赢了呢?”
“那你想干嘛干嘛。”
“我现在也想干嘛就干嘛,”陈聿没那么好糊弄,“没好处的买卖,我陈聿从来不做。”
“行,”安弥沉沉磨牙道,“你要赢了,我答应你三件事,但不包括跟你谈恋爱和任何亲密举动。”
“成,但你要想清楚,”陈聿提醒道,“我们不是一个体量级,这对你不公平。”
“所以你只能防御,六分钟内,如果你倒地五秒,就算我赢。”
她完全就是在耍赖。
陈聿笑了,沉沉笑声荡在海风里。
“成?”安弥追问。
“成。”他笑着回。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要命,唇角单单只扬起一侧,痞得不行。
没几个人能抵挡住。
他此刻只稍稍放下一点唇角的弧度,安弥的脑海里便已经开始回放他刚刚的笑,并且似乎会在往后的日子里不断回放,像某种瘾。
“时间,地点。”
闻声,安弥回神,“周一下午两点,拳馆。”
“我会准时。”陈聿举起酒瓶。
安弥深吸一口气,跟他碰了下,然后转过去看着夜色深处,仰头喝酒,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陈聿保持着原有姿势,侧着半边身子倚在护栏上,把她看着,喝酒也不移开视线。
人似乎都到齐了,船开始行驶,海风扑面而来。
风声很大,背后船舱里的音乐声也吵闹不休,安弥却在这二者之间听到另一个声音,来自于记忆的回放。
“你会是我的。”
“我控制不了你的感情,但我能让你的选择,只有我。”
“你要么永远恨我,要么永远爱我。”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所以你不用性格讨喜,不用脾气好,不会撒娇也没关系。”
“怎样都可以,只要是你。”
“我陈聿认定一个人,那一辈子就只能是这个人。”
刚刚陈聿说出这些话时,她没有流露太多的表情,任谁都看不出,她心底的那片海有多汹涌,像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几乎要将她所有思绪淹没。
此时再想起这一字一句,她依旧难以控制心跳。
她刚刚还觉得自己不算疯,现在想想,简直都疯魔了。
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话,就算觉得刺激,也一定会后怕,她没有,非但没有,还疯狂因此心动。
在她眼里,陈聿一直有很多面,今天这样病态偏执的他,对她的杀伤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他哭起来都远不及。
大概就像他说的,疯子配疯子,正好。
她现在想抽根烟,越烈的越好。
“带烟了吗?”她问陈聿。
当然。
陈聿拿出烟递给她,下一秒,清而脆的刚音响起:
“叮——”
这声音像小说桥段里在某种契机之下才会响起的铃响,譬如,当她心动。
安弥接烟的动作顿了顿。
“过来。”陈聿开口。
安弥抬头,半挑眉表示疑惑。
“风这么大,我不挡着,你要怎么点烟?”
海上的风,用手根本挡不住。
犹豫两秒,安弥还是走向了他。
陈聿背对海,用身子替她挡风,手也一并抬起,一手点燃打火机,一手遮风。
安弥咬着烟低头,在他跟前点烟。
从远处看,像她将头埋在了他胸口。
以她的身高,很难能有男生跟她形成这样的视觉差,陈聿总是例外。
周望舒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安弥低头依偎在陈聿胸前,陈聿垂眸,目光温柔。
从她的角度,视觉差更严重,陈聿抬起的那只手在她看来像是在抚摸安弥的脸。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可事情紧急,她只好轻咳两声。
安弥听见声音回头,她这才发现自己误会了,人家明明只是在点烟。
周望舒快步走过去,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扫,先将这俩人为什么会认识的疑惑瞥到一边,拉着安弥来到角落。
“干嘛?”
“你猜谁上来了?”
安弥懒得跟她玩儿你猜我猜的游戏,“赶紧说。”
“许彦洲。”
安弥抽烟的动作一滞,眉心随后蹙起,“他来干嘛?”
“我一小时前发了个朋友圈,让还想上船的人抓紧,照片上有你,我估计他是看见你才来的,一上来就问我你在哪儿,说想见你。”
“我不想见他。”
当年那件事怪不到他身上,她就单纯不想见他。
安宁死后的那段时间她没心思再谈恋爱,尤其是跟他,只要见到他,她就会陷入无边的懊悔与痛苦中,但这个人偏要频繁地跑来找她,明明她跟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却依旧扬言他可以帮她走出来,非要做她的救世主,不停地纠缠她。
她本来挺喜欢他的,他要没来这出,安安静静的出国,然后他们再在这游艇上重逢,说不定他俩还有可能,而现在一听到他名字,她只觉得烦。
“我知道你不想见他,所以让人把他绊住了,但这游艇说大也不大,他肯定能找着你。”
安弥见识过他的缠人劲儿,在这封闭的游艇上,要被他找到,指不定一晚上都甩不开他。
烦,很烦。
安弥深深吸了口烟,头侧到一旁想办法。
目光扫到远处的沙滩,忽然,她有了个想法。
她转头对周望舒说:“船别停,一直往前开。”
“还有,”她伸手,“借我张银行卡。”
周望舒:“?”
虽然懵逼,周望舒还是进去拿了张卡出来,“密码123123。”
“谢了,顺便把陈聿帮我叫走。”
也不差这一点儿时间,周望舒问她:“你俩之前认识?”
“一个学校的,”安弥也问她,“你俩又怎么认识的?”
“陈迟俞是他堂哥。”
怪不得都姓陈,还都长一张建模脸。
周望舒又说:“等我跟陈迟俞结婚,他还是我们伴郎。”
安弥被海风吹得半眯的双眼瞬间瞪圆,“什么???”
周望舒接着补枪,“他是伴郎,你是伴娘,你可别想跑。”
靠!
靠!!
他俩什么孽缘?
“走了。”周望舒明显看出他俩有戏,笑中透坏。
还好,她不忘嘱托,走到门口后朝陈聿抬手,“陈聿,进来帮我个忙。”
陈聿刚刚一直在原地看着他俩,这会儿周望舒喊他,他将手里的烟摁灭,走过来。
进船舱前,他在门口停下,转头深深看了安弥一眼,然后才跟着周望舒进去。
甲板上还有其他人,安弥环顾一圈,走到旁边无人能看见的角落,将外套脱下,用发绳系住衣服上的纽扣,隐蔽地将衣服垂挂在外面,只穿着里头一件吊带上衣在夜晚的寒风中跃上护栏,在里头发出一阵巨大欢呼声时纵身一跃。
没有人知道她跳了海,许彦洲还在里头找她。
陈聿是聪明人,进去没多久就察觉出周望舒是故意支开他,撇下她塞给他的一个醉鬼,从里面出来。
在甲板上转了圈,陈聿眼尖的注意到护栏底下黑色的发绳,他半蹲下去,发现了安弥挂在外面的衣服。
想到刚刚周望舒递给安弥的银行卡,他立马想到了安弥的去向。
他抬头望向岸边,刚刚好看到浮上海面的一个人影。
这人还挺谨慎,吸一口气立马又潜进海里没了踪影。
陈聿看着夜色下的海面,眼底透出一抹笑。
接着,他也脱下外套,单手撑着护栏一跃,跳进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陈聿:You jump, I jump
安弥:想逃,逃了,没逃掉
陈聿:你这辈子都别想逃掉
ps∶聿哥追人追得没那么紧,主要海里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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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失火
秋日的海水湿凉冰冷, 但一直在水里泡着会感觉到回温,从海里出来, 风一吹,那才叫冷。
安弥抱着双臂走上沙滩,来到淡水冲洗设施前。
拿起水管,拧开水泵,水流倾泻而出,安弥将水管举高,闭着眼从头开始淋。
夜色下, 安弥仰着头,任水流冲刷身体,水光淌在她的肌肤上,呈现出冰瓷一般的光泽与质感。
远处亮着灯, 她沐浴在水雾里,一并也浸润在光影里,淡金色的光晕在夜色里勾勒出她身体的每一处诱人曲线,完美的侧脸轮廓,如天鹅般的纤细脖颈,再往下更是引人旖旎……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充满了野性与锋利的美。
她不知道, 这样一幕画面在他人看来,有多具冲击力。
陈聿站在海边,漆深目光落在她身上, 海风呼啸而过, 带着凛冽寒意, 他的视线不曾有半分闪烁, 就那么坦荡地、直白地注视她,欣赏她。
他的目光实在过于强烈, 安弥冲着水都有所察觉。
她转头,不偏不倚的,撞上他的眼。
在他浓稠深邃的视线下,她竟忘了吃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怔怔地与他对视,像陷进了他那双如漆黑漩涡般的眼里。
既然被发现,陈聿不再只是远观,抬步朝她走过来。
“别告诉我,你跳海,是为了躲我?”
安弥收回视线,继续冲水,“你还不够格。”
陈聿停下来,眉毛往上抬了两分,“我不够格,谁够?”
安弥闷声道:“一个很烦人的家伙。”
陈聿刚刚语气本来透着些不爽,这会儿却斜着嘴角笑起来,“意思是,你没那么烦我?”
安弥一愣。
其实,许彦洲和陈聿,这俩都难缠,陈聿的难缠程度比起许彦洲似乎还要多得多,但她的确……并不烦他。
以往她烦,都烦的是自己,烦自己怎么就那么轻易会为他心动。
大概这就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区别。
但对于许彦洲,她曾经也是喜欢过的。
看来,喜欢也需要时间去论证。
她想。
“你要继续缠着我,”安弥瞥他一眼,“比起那个人,我会更烦你。”
陈聿笑而不语。
安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懒得去猜他的心思,继续冲水。
陈聿也过来跟她一起冲。
安弥先完事儿,关掉水泵后,她忽然想起什么,将手伸进裤兜里摸半天,最后只摸出个进水的手机和打火机。
靠,卡呢?
没卡她怎么取钱,怎么买衣服,怎么回去?
“卡丢了?”陈聿问她。
估计冲海里了。
安弥先没吭声,盯了陈聿一会儿后,她问他,“你身上带钱了吗?”
“没有。”
她就知道,这年头谁出门带钱,本来她想把这人撇下,让他知道人心险恶,然后少来招惹她,结果这下两人都惨了。
“你想去买衣服?”陈聿问。
“废话,”安弥抱住两只胳膊,“我要冷死了。”
陈聿环顾了下四周,然后把水关了,指着前面一栋小屋跟安弥说,“你站那后面等我会儿。”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他走出一段距离,安弥实在冷得受不了了,紧抱着自己去了那栋小屋后面,她其实挺抗冻的,只是现在身上有水,海风又大。
大约七八分钟,耳旁响起脚步声。
安弥侧目,视野里,一件衣服抛过来,她下意识接住。
“穿上。”
手里是一件女款针织外套,不防风,但很暖。
“哪儿来的?”安弥问。
“反正不是偷的,”陈聿说,“赶紧穿上走了。”
“去哪儿?”
“带你去买衣服。”
安弥疑惑,“你不是没带钱?”
“现在有种支付方式叫刷脸。”陈聿跟她科普,眼里透笑。
安弥:……
“那为什么不直接去?”
“这里到最近的步行街至少要半个小时,这不是怕你冷?”
他语气淡淡,不是故意撩人的那种腔调,但就是……蛮撩人的。
安弥眨了眨眼,将衣服穿上,“走吧。”
陈聿侧头,“这边。”
“这一带你很熟?”
“有段时间经常来。”
陈聿说着,将上身仅剩的一件黑背心脱了。
安弥不是第一次见他脱衣服,但神经还是紧绷了一瞬,面上倒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平静地问他:“你不冷吗?”
“湿衣服穿着才冷。”陈聿眼神看过来,像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怎么说,大概是脑子卡壳了。
安弥强行挽尊,“我是说,你这样不冷吗?”
“还好。”陈聿把衣服拧干拿在手里,没再穿上。
男人不穿上衣,给人的感觉要么油腻,要么很装,这二者陈聿都不是,大概是因为他身材好又没有故意秀肌肉,够随意。
他身材是真的顶,安弥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那玩意儿是真控制不住,安弥索性把头扭到另一边,说话也扭着头,“步行街那边有卖手机的吗?”
“好像没有。”
“那这附近总有吧。”
陈聿看了眼时间,“现在十点了,有估计也关门了。”
没手机可咋整,她今天出来没带公寓和家里的钥匙,这周安远山出差去了,夏姨也不在,家里回不了,这会儿都十点了,等回学校的时候寝室早关门了。
她只能盼着回去还不算太晚,她跟宿管阿姨有点交情,可以喊她开门,要太晚,那就完蛋。
她想走快点,但鞋里进了水,贼不舒服,而且海水里的盐分经过摩擦后会变滑,难抓地,根本走不快。
路过一个垃圾桶时,她索性把鞋脱下来给扔了。
“光脚容易受伤。”陈聿提醒她。
安弥回:“我会看着路。”
然而,刚说完这句话,她脚落下去就踩到了一颗碎石子。
她疼得倒吸了口凉气,忙忙将脚抬起来看——
出血了……
看见血渗出来,她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向陈聿,“你乌鸦嘴?”
陈聿很难不笑,“怪我。”
“你还笑?”安弥瞪他。
“问题不大,但你不能再走路了。”说着,他俯身,径直将安弥横抱起来。
碍于脚上的伤,安弥不好直接跟他来硬的,冲他喊道,“放我下去!”
陈聿没这打算,还颠了她一下,“你准备不穿鞋蹦过去?”
安弥语塞,要是不赶时间,蹦过去不是不行,偏偏她赶时间。
她忍不住想爆粗口,今天也太倒霉了。
她自个儿恼着,闷头不说话。
陈聿垂眸看她,抬手将她的头摁到自己胸膛上,“头别梗着,你也不嫌累。”
安弥烦躁心绪一滞,没有执拗地把脖子梗回去,抱都抱了,不缺这靠一下,路还长着,她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这么想着,她甚至主动调整姿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男人身上的肌肉在没有绷起时是软的,靠着很舒服。
安弥是这时候才发现,陈聿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味,也不是他衣服上的气味,竟是他的体香。
带着慵懒气息的烟草,混合雪松般清清冷冷的调,有种疏离感,却叫人难以自抑地沉溺。
他身上的味道大概是被升高的体温烘焙,才如此清晰的进入她鼻腔。
因为靠着他,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针织衫抵达她的皮肤,很暖。
她身上还穿着湿冷贴身的衣物,可这样被他抱着,一点都不冷。
陈聿抱着她走在海边,目光不时落下,带着笑。
本该半个小时到的路程,大概是某个人藏有私心,时间已不早,距离却还远着。
伴着夜晚的海风,陈聿像抱着安弥在散步。
安弥不知道时间具体过了多少分钟,只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还有多久到啊?”她问陈聿。
“十来分钟吧。”
“还有十来分钟?”
“嗯。”
“现在什么时间了?”
“十一点。”
“都十一点了!”安弥声音拔高了些。
“你赶时间?”
“我得在宿管阿姨睡着前赶回去。”
安弥抬头,略显迟疑地说:“你……能不能快一点?”
她这一开口,陈聿脚下忽的一顿。
“怎么?”
“没什么,”陈聿继续走,“我快一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弥感觉他声音有种压抑着什么的喑哑。
于是,她回想了下刚刚自己的话:
能不能快一点……
配上像难以言喻般迟疑的语气……
靠!
陈聿该不会想那方面去了吧。
论,少说一个字的危害性。
真是,思想不干净的人听什么都脏。
嗯,她说她自己。
希望陈聿思想能干净点。
不过他怎么想都没关系,成年人了,没必要对这方面大惊小怪。
安弥脸不红心不跳的这么想着。
呃……脸不红是真的,心不跳是假的,跳得挺快。
无他,此刻抱着她的陈聿可是个半裸.男,出于荷尔蒙与多巴胺的混合作用,正常,正常。
陈聿的确走得快了些,不多时,眼前出现一片夜市。
夜市里多是海鲜大排档和烧烤摊,步行街在后面,但都已经这个点儿,好多铺子都关门了,就一家卖睡衣的还没关。
睡衣也成,暖和,还能买内衣内裤。
睡衣店旁边还有家药店,陈聿先带安弥去包扎了下脚。
睡衣店里除了一名店员守店,老板也在,老板看他俩浑身湿透了,还让他们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店里有内衣专用消毒柜,新买的内衣内裤消完毒可以立马上身穿。
安弥先去洗,于是陈聿拿了套跟她是情侣款的睡衣。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看着他身上跟自己同款的睡衣,安弥倒是没说什么,毕竟花的他的钱,衣服都已经摘了吊牌,她没有立场叫人再买一套。
打车没法刷脸,陈聿让老板帮他们叫了个车。
车来得挺快,晚上也不堵车,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抵达校门口。
已经半夜,非登记车辆不可进校,而从校门口走到香樟又至少要二十分钟时间。
到寝室门口已经十二点多,值班室内的灯已经熄了。
值班室往里才是宿管阿姨的寝室,隔着一间房要把宿管阿姨叫醒得发出很大声响,这会儿大多数人都睡了,搞出动静实属不道德。
完蛋。
“还有地方可以去吗?”陈聿问。
“没了。”
“去我那儿住一晚?”
闻言,安弥表情微滞,看着他有一会儿没说话。
“去不去?”陈聿再问。
“去。”这次,她没有半点迟疑。
陈聿略显吃惊,“这么干脆?”
“不然?”
陈聿笑,“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安弥双手抱胸看着他,“你长得还行,我不亏,但事后我会拿刀剐了你。”
陈聿漆黑的瞳孔深处掠起不知名的意味,唇角荡笑。
“我就喜欢你这样,”他微仰头,喉结轻滚,“够带劲。”
安弥睨他一眼:“有病。”
这人继续笑,笑声沉沉。
作者有话要说:
陈聿:是有病,不然你猜“病娇”两个字里为什么有个病?
下章当然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剧情啦
ps:因为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明天的更新挪到晚上9点,以后也都晚9点更新了哦
第17章 失火
安弥伤到的是前脚掌, 只用后脚跟还是能做做支撑,这会儿不赶时间了, 安弥不肯再让陈聿抱着她,硬是用后跟走到了陈聿校外的住处。
陈聿住的这小区跟她校外的公寓离得很近,难怪之前大半夜还能在烧烤摊那儿遇见。
他家是密码锁,经过这遭,安弥决定明天就去给公寓换把密码锁。
门还没打开,里头传出两声猫叫。
陈聿开了灯后,安弥看见两只猫站在玄关柜上, 很同步地歪着头,在看他们。
一只孟加拉豹猫,一只狸花猫。
陈聿这只不是原始色的孟加拉豹猫, 是白色品种, 雪白皮毛缀上渐变色豹纹,像一只高贵又神秘的雪豹,跟陈聿的气质很搭。
另一只狸花猫如他所说,被他养得很好,很大一只,眼神挺犀利的, 像猫中大佬。
“小五呢?”安弥问。
陈聿冲屋子里喊,“小五。”
很快,一只小猫从里头跑出来。
小五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毛长出来了一些。
陈聿俯身将它抱起来, 递给安弥, “要抱吗?”
安弥伸手接过, 小五很轻,抱着也不妨碍走路。
陈聿这里也是两层的复式公寓, 安弥环顾一周,感觉这儿空间比她的公寓大一些,她本以陈聿的住处会是那种极简冷调的装修,结果出乎意料的温馨,大概是因为一楼有很多猫爬架和一些可爱的猫咪玩具。
一瘸一拐地走了这么久的路,安弥累得慌,看到沙发忙忙坐下去。
除了手里的小五,剩下两只猫也一点儿不怕生,不仅跟了过来,狸花猫还主动蹭了蹭安弥的腿。
“它们名字叫什么?”
“这只雪豹叫迪迦,狸花叫赛文。”
安弥以为陈聿并不算幼稚,结果竟也是相信光的男人。
不过问题来了——
“它俩都用奥特曼名字取的名,那小五为什么叫小五?”安弥问他。
陈聿眼皮跳了下,唇边挂起一道弧度,笑着开口:“因为,捡到它的那天,是我们遇见的第五天。”
他说这话时,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光或明或暗地晃动着,格外意味深长。
那目光,那低低沉沉的嗓音,透过十月的夜色,让安弥心里骤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安弥怔怔地望着他,等大脑空白过这几秒,思绪慢慢回拢,她忽的意识到,早在那时候,陈聿就已经对她动了确切的心思。
但他现在才告诉她,他喜欢她。
他就像一个狡猾的猎人,锁定猎物后,不是立马进行追逐,而是布置好陷阱,让你深陷其中,无法逃脱,然后再告诉你,你逃不掉。
安弥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察觉到了其实她也很心动,所以才选择不继续蛰伏,主动出击。
两人的视线还在半空中交汇着,直到一阵突兀的咕噜声响起——
安弥肚子叫了。
“饿了?”陈聿目光划向她腹部。
安弥下意识抬手捂住肚子,头顺势低下来,“有点。”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安弥挺吃惊,“你会做饭?”
陈聿:“还用问?”
安弥实话实说,“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那你说,我看起来像什么人?”
他既然问,安弥就说:“看起来像个喜欢玩弄女人,不学无术,需要人伺候,骄奢淫逸,不知人间疾苦的富二代。”
“错,全错。”
“全错?”安弥不信。
陈聿俯身,直视着安弥开口:“我要喜欢玩弄女人就不会到现在只抱过你一个。”
安弥冷哼,“鬼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骗你我一辈子不举。”
闻言,安弥眉头一抬。
够狠啊。
“行,那你接着说。”
“不学无术还要跟你解释吗?”
“我说得是看起来,我知道你是学霸。”
陈聿接着说:“我不需要人伺候,骄奢淫逸这四个字,也就骄奢跟我沾点边,至于不知人间疾苦这一点……”
说到这儿,他突然哼笑了声,眼神沉下去,“没人比我更清楚什么是人间疾苦。”
这句话放在他身上很难让人信服,但他的语气,眼神,一点不像在说假话。
所以说这个人很难以琢磨,他的外在和里子似乎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一时间,安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刚好的是,这时候她肚子又叫了一声。
听到她肚子的动静,陈聿冷戾的眼神一下柔和了许多。
“想吃什么?”他再一次问她。
安弥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说了个最简单的:“蛋炒饭。”
“我去给你做。”
陈聿去了厨房。
里面很快传来热油接触到水汽的嗞嗞声。
听着厨房的动静,安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某种情绪于某个临界点鼓噪着。
呆呆地坐了会儿,她深吸一口气,把小五放下去,拿起放桌上的逗猫棒逗起三只小猫。
毛茸茸的小东西们似乎天生就有讨女孩子欢喜的本事,安弥久违的感到开心,那种真正发自内心的被治愈。
炒个蛋炒饭用不了多久,陈聿端着蛋炒饭出来,看到她在逗猫,在笑。
她似乎并不爱笑,像现在这般开怀的、纯粹的笑。
不笑的她,是冷的,是利的。
而一旦她笑起来,却明媚得不像话,更美得无以复加。
陈聿停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她,像不愿打扰这美好的一幕,直到她发现他,他才又面色淡然地徐徐走过来。
看他只做了一盘蛋炒饭,安弥问他:“你不吃?”
“我不饿,你吃。”
安弥没客气,放下逗猫棒,接过盘子就开始吃。
陈聿在蛋炒饭里放了肉臊,吃起来香得不行,安弥不知道自己是太饿还是怎么的,竟然觉得这盘蛋炒饭无比美味。
美中不足的是,陈聿就坐在对面把她看着,他长得可以说是秀色可餐,但不下饭。
谁这样被个没有太熟的男人一直盯着能觉得自在。
“你能不能别看着我?”
“不能。”
安弥脸上缓缓打出一个:“?”
陈聿笑了下,像在逗一只猫。
安弥无语地盯了他会儿,深吸一口气,决定不管他,自己吃自己的,还好这蛋炒饭够香,被人盯着也咽得下去。
陈聿还真的就不走,一直坐那儿看着她。
这似乎是一件足够令他愉悦的事,不用再做其他任何事情。
安弥一眼没看他,眼睛始终垂着。
她睫毛很长,像栖息的蝶。
换任何人在她对面,估计都不会想做其他的事。
她的美是如此赏心悦目。
家里三只猫也都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安弥当然没法完全忽视陈聿的存在,面颊微微发热。
她生得白,脸一红特明显,但由于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件事,她并不知晓自己原来也会脸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聿眼底的笑意愈来愈浓。
在她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陈聿终于打破安静的空气,问她:“这盘你能吃完吗?”
安弥觉得问题不大,“能。”
陈聿没再开口,又继续把她看着,直到她快吃完时才起身,“你吃,我去拿个东西。”
他的脚步声渐远,接着没多久,又渐近。
那折返的脚步似在半道停下,安弥没管他,用勺子把最后两口饭送进嘴里。
这时,身后传来陈聿磁沉的声音:“安弥。”
他喊她。
安弥下意识回头。
“咔嚓——”
房间里想起按下快门的声音。
陈聿反举一个相机,将自己和安弥拍了下来。
拍完,他把相机正过来看,屏幕上,他和安弥穿着同款的情侣睡衣,他斜着唇在笑,安弥因为包了一嘴饭,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不仅是腮帮子像,萌态也像。
“陈聿!”安弥差点把饭喷出来,“你干嘛?”
陈聿徐徐道:“你不看见了,拍照。”
“谁准你拍了!”安弥三下两下把饭硬咽下去,言辞正色地冲他喊,“删了!”
陈聿摇头。
拍张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表白墙上偷拍她的照片多了去了,但问题是,这张她和陈聿都入境了,他俩还穿的睡衣,还是情侣睡衣,背景还明显在家里。
这张照片绝对不能留,要被周望舒或者苏芷伊她们看见,她以后别想清静。
既然陈聿不肯删,她只有动手抢过来删了。
她站起来瞪着陈聿朝他走过去。
陈聿看出她的意图,“想抢?”
“你非不删,那等会儿摔了可别怪我。”
“来硬的?”陈聿挑眉。
安弥微偏头,“不然?”
陈聿慢慢往后退,“你脚上还有伤。”
“这点儿伤算什么?”
陈聿笑了声,“行,那你试试,今天要让你抢到,我不姓陈。”
他一点儿不让她。
而他这样说,安弥的胜负欲也起来了,决心今天非抢回来不可。
她指他,“你有种站那儿别动。”
陈聿来了句∶“你没给我怀,我哪儿来的种?”
“陈聿我艹你……”
安弥气得都爆了粗口,但到最后一个“妈”字,她忍住了,然而不如不忍。
“艹我?”陈聿仰头,扬唇,“来。”
他那样儿,别提多欠。
安弥要被他逼疯了,“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
气愤值的飙升让她完全忘了脚上的伤,一脚重重踏下去,结果就是痛得她一个趔趄,直接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她反应快,立马在半空转动身子,这样摔下去不会太疼,但她刚转动半圈,却突然撞进一个怀抱——
陈聿扑过来抱住了她。
因为惯性,落地时两人在地面滚了一圈。
安弥一点儿没摔疼,陈聿护住了她。
停下来时,她在上,他在下,脸贴着他的胸膛,她能清楚的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心神有那么好几秒的恍惚,她怔怔趴在他胸膛上,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头顶落下一个戏谑的声音:“摸够没?”
安弥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她两只手都放在陈聿的胸肌上,还因为失重时身体的紧绷……抓牢了。
她现在就像个伸着咸猪手的痴女。
靠。
她立马松手,双腿跪坐起来。
而这时候,她注意到陈聿还抓在手上的相机。
几乎是一瞬间的决定,她当即俯身去抢。
陈聿反应也是够快,登时一个翻身,将安弥压在了身下。
“还想抢?”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鼻尖几乎相抵,他说话时的气流就在两人咫尺之距的唇瓣间流淌。
感官在这一刻像是被放大了。
安弥感觉他压着她手腕的掌心像块烙铁,烫得肌肤下的神经末梢顺着手臂一点点麻上来,让她忘了呼吸,也忘了回答。
陈聿看着她失神的模样,沉沉笑起来。
“别抢了,”他说,“我不会让其他人看见。”
安弥这时候才恢复呼吸,两人的鼻息混合交缠,状若下一秒就要吻在一起。
“你没必要那么在意,”陈聿再次开口,“反正总有一天,你还会跟我穿着同一款睡衣,睡同一张床。”
最后半句话,语气故意加重。
他垂眸看着她,眼神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是谁又疯了,是我
第18章 失火
“反正总有一天, 你还会跟我穿着同一款睡衣,睡同一张床。”
安弥眼底火苗一窜, “你做梦。”
“嗯,今晚就做。”他懒声笑道。
安弥见不得他这副痞样,但她被他锁得死死的,完全无法动弹。
徒劳地挣扎了会儿后,安弥愤愤地瞪着他,“你放开我。”
“你保证不抢我就放开你。”
安弥先没吭声,倔强地磨着牙, 明明完全处于下风却还非不肯妥协,“那你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看见那张照片。”
陈聿笑道:“我刚不是说了,我不会让别人看见。”
“还有, ”安弥警告他, “不准再拍!”
“成。”
陈聿松开她。
安弥坐起来,黑着脸揉自己被他弄疼的胳膊,他下手是真重,但要不用力也按不住她。
“我看看你脚,”陈聿拿掉她的拖鞋,眉头一皱, “血都渗出来了。”
安弥把腿掰起来自己看,这会儿功夫还真渗出来好多血,明明伤口也不深。
“我去拿药箱重新给你处理下。”说着, 陈聿起身, 顺势将安弥横抱起来。
“喂!”
“别喊, 我就抱你到沙发。”
安弥不知道为什么, 竟就这样安静下来,任他抱着自己。
大概, 是他嗓音里没有一丝轻浮。
“坐好等我。”把她放到沙发上,陈聿拿着相机走开。
看着他离开视野,安弥不自觉回想起这一晚上。
陈聿这个人绝对有毒,她明明想远离他,结果现在远离到他家里来了。
她感觉老天爷好像都在撮合他俩,但凡有一点偏差,她都不至于跑来他家。
但她又觉得,还是她自己意志力问题,哪儿就一定得来他家,就是在公园里坐一晚上又怎么了,不想把自己搞得那么凄惨只是原因之一,她来这里也因为……她并没有那么坚决要远离他的意志。
如果时间证明,她就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他,那要和他在一起吗?
她不知道。
她还是想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发疯就发疯。
陈聿很快提着药箱下来,他坐到安弥旁边,拍拍自己腿,“脚放上来。”
“我自己来。”安弥说。
“抱都抱过了,你还介意这?”
安弥表情一愣。
陈聿在她愣神之际径自握住她脚腕,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
陈聿这个人是真的强势,安弥觉得自己要非不肯,怕是又要纠缠一番,想起刚刚他把她按在地上的场景,她妥协,他来就他来吧。
见她乖乖没挣扎,陈聿抬眸看她一眼,接着才缓缓垂下眼,去拆缠在她脚上的绷带。
她脚上有条不算深也不算浅的划伤,看着不像被硌出来的,估计她踩到那块石头的时候还滑了下,被剌出条口子。
陈聿拿出棉签,蘸了双氧水先帮她把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
安弥怕痒,棉签刚碰到她脚,她就反射性地把脚缩了回来。
“别动。”
“痒。”
某人一点不温柔,“忍着。”
说完,还上手握住她的脚背,强制将她的脚禁锢住。
等他棉签再贴上来,安弥还是想往后缩,但陈聿握着她脚,她动弹不得,只能紧紧蜷缩起趾头,脸上表情像是他对她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陈聿看着她用力蜷缩在一起的五根脚趾,抬头看向她,在目光触及她脸上隐忍而难耐的表情时,他眸色忽的重重一沉,喉结紧绷着上下一滚。
半晌,他喑哑着嗓音开口:“在药店怎么没见你这么怕痒。”
安弥回忆了下,药店里那位大婶可一点不怜香惜玉,双氧水消毒本来没什么刺激感,但她用纱布擦得可用力了,疼死个人,那当然不痒了。
“她比你用力。”她说。
“那我也用力?”
“嗯,用力一点,但也别太用力,疼。”
陈聿尝试加重力道,“这样?”
安弥还是痒,“再用力一点。”
陈聿再重一些。
“啊,”她又疼了,“轻一点。”
自己发出的声音返回到耳朵里,安弥心头猛地咯噔一下,脑子直奔一些少儿不宜的黄色废料去了。
“……”
安弥想给自己一巴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还弄出这死动静。
某人明显不对劲了。
安弥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冒出个猜测,他该不是……
视线忍不住下移。
靠!
安弥猛的将头甩到一边。
要长针眼了!
虽然隔着裤子。
某人虽然某个地方很澎湃,表情却很平静,还一本正经地对她进行了谴责:“正常生理现象,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安弥:“……”
她还没开放到见到这种场面还能保持淡定。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
骂他?
但动静是她自己发出来的,她自己都想到了那方面,怪不了别人有反.应。
那怎么办?
安弥此刻的脑子完全是一团浆糊。
陈聿这时候还火上浇油地冒出一句:“还觉得我不行吗?”
安弥:……想打他。
她攥紧拳头,没沉得住气,转头过来愤愤瞪着他,呛他,“你还挺骄傲是吧,不就……”
说到一半她又歇了火。
这会儿,已经不是给自己一巴掌能解决的了。
她很烦,非常烦,怎么脑子老是跟不上嘴。
“不就什么?”陈聿还非要问,脸上挂着笑。
这个混蛋。
安弥本来想说:不就大了点吗,大又证明不了很行。
但这话……说不得说不得。
她要是这么说了,她都能想到陈聿接下来会回她什么:
那试试?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他说这话的表情,在船上的时候他就说过差不多的话。
要死人,要死人。
还好,想到船上那会儿,她也学着当时的反应,转移话题道:“你还换不换纱布了?不换我自己来。”
“换。”陈聿还挺配合。
他低下头,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给她继续处理伤口。
安弥把脸别到一边。
明明他没逗她了,安弥却感觉脸上比刚刚还要烫,温度还怎么都下不去。
她开始不停在心里默念: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由于念得太专注,不管陈聿下手是轻是重,她都没什么反应。
“好了。”
“啊?”安弥回头,接着又立马“哦”一声,疑惑是因为她没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分钟。
陈聿看着她的反应,再一次,他想用可爱形容她。
他的目光直白,眼底是清晰可见的情愫,加之他本就生了双看木头都神情的眼,让人很难把持。
安弥只跟他对视了半秒便连忙移开视线,心悸地眨了眨眼后,她深吸一口气问他:“我睡哪儿?”
陈聿:“我的床。”
安弥:“?????”
陈聿解释,“家里没别的床。”
安弥表示怀疑:“你这么大个公寓没多的床?”
“我的原则是不带任何人到自己的私人空间,”陈聿反问她,“干嘛要准备多余的床?”
“那你原则还真容易打破。”安弥没好气地说。
“除了你没人能打破,”他说,“只有你是我原则的例外。”
心头仿佛忽的刮过一阵夏天的风,一只风筝于深处乘风飞起来。
安弥暗暗深呼吸,颈线绷起。
“你少跟我来这套。”她将声音强行压得冷硬。
“你当我在跟你说花言巧语?”
“不然?”
陈聿扯唇,“我不玩儿花言巧语这套,刚跟你说的,那叫实话。”
“我懒得跟你扯,”安弥头一扭,“我困了,带路。”
“走吧。”
陈聿带安弥上楼。
他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整洁干净,整个空间里除了白黑灰三色,再看不到其他杂色,极简主义的风格,入目都是冷色调,与楼下的温馨判若两然。
“柜子里有我的衣服,你随便选哪件穿。”
说着,他进了卫生间。
安弥想着他那么爱干净,身上这件睡衣既在外面穿过,又在地上滚过,是得换。
她推开柜子,里面清一色的背心和短袖,估计他还有单独的衣帽间,这里面的衣服只用来家里穿。
陈聿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件长款短袖。
“新牙刷和杯子我给你拿出来了,毛巾也是新的。”
安弥看他手里拿着牙刷和杯子,问他:“你睡哪儿?”
“楼下沙发。”
“哦。”
陈聿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两秒,而后和她说了声:“晚安。”
如清霁的嗓音入耳,安弥脑袋空了一秒,下意识般,也回了声:“晚安。”
陈聿眉尾轻挑,似有些意外,唇角扬了下才出门。
关门声响起,安弥看着门的方向,拿着衣服的手不自觉收紧,衣服皱了,她的心也皱了。
洗漱完,安弥换上陈聿的衣服,然后躺到床上。
陈聿这房间到处都是置身冬日般冷冷的调,被子却有着像被太阳晒到极致的柔软、蓬松,也很温暖。
被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淡淡萦绕在鼻端。
穿着他的衣服,睡着他的床,再被属于他的气息环绕,很难自抑地,安弥被勾起了一些少女时期的旖旎心事。
她将脸埋进埋进枕头里,难得地流露出小女孩儿心性,双腿在被子里扑腾个不停。
然后踢到伤口,把她疼够呛。
这一晚,她没睡好,根本睡不着。
眼睛一闭上,脑子里全是今晚关于陈聿的画面,像思春期晚来潮。
跟陈聿这样的人呆着,真的很难不沾染情.欲。
到早上,她终于睡着了俩小时,再睁眼,是八点。
安弥起来换上昨晚的睡衣,轻手轻脚地下楼。
她的打算是,如果陈聿还在睡,她就先溜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陈聿压根没睡。
她人还在楼梯上,陈聿就瞧见她了。
“我以为你会再睡会儿。”他的开场白。
安弥:“我也以为你还在睡。”
陈聿瞥了眼她身上穿的衣服,那双似乎能看透人所有心思的眼睛深了深,“打算趁我睡直接溜?”
安弥也坦诚,“是有这个打算。”
“睡一晚就翻脸不认人,你可真行。”他戾气浮上来,语气带刺。
安弥舌尖刮了刮腮帮子,脸上一股倔劲儿,闷声道:“睡你的床,又没睡你的人。”
陈聿哼笑,“你要睡的是酒店的床也这么拍拍屁股就走人?”
“酒店的床给钱就行,我给你钱,你要吗?”
“要,怎么不要,”他向她摊手,“你现在给得出来?”
安弥被他噎住两秒,“我回去就转你。”
“酒店没有欠账的道理。”
安弥沉沉咬牙,“那你想我怎么样?”
陈聿手放下去,“坐下,陪我吃早饭。”
安弥有些错愕,“就这样?”
“就这样。”
安弥一脸怀疑地走过去坐下,走得很慢。
“饭呢?”
“我现在去做,想吃什么?”
“我不挑,你做你拿手的就行。”
“坐着等我。”
陈聿转身去了厨房。
安弥乖乖坐着,坐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干嘛要干坐着?
对于总是被陈聿轻易拿捏这件事,她表示很不爽。
她能被个男人拿捏了,也是稀奇。
离开座位,她跟昨晚等他做饭时一样,去逗猫。
这次陈聿没有很快就出来,不对,倒是很快出来了,出来给她打开电视后又进去了。
在里头捣腾了四十分钟,人终于出来了。
安弥挺纳闷儿的,一顿早饭他能做出什么花样,结果人出来后,看着一桌摆盘精致的早点,她惊了,一顿早饭还真被他弄出了花。
红豆小园子,葱油拌面,鸡蛋炒面,鸡蛋抱饺,奶香玉米,虾仁燕麦粥,海苔水煮蛋,水果拼盘,足足八样菜,虽然都是很家常的菜式,但他摆出了一种米其林餐厅才有的高级感。
安弥觉得有诈,虽然陈聿在追她,这么孔雀开屏式的向她展示看起来像是挺合理的一件事,但她就是觉得有诈。
果不其然,吃完后,陈聿来了句:“现在你欠我三顿饭。”
安弥:“???”
陈聿靠着椅子,懒散又一本正经地帮她算账:“之前还剩的一顿,昨晚的蛋炒饭,加上这顿早饭,三顿。”
靠!
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这个奸商!!!
作者有话要说:
陈聿:这才哪儿跟哪儿,下章让你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奸商
端午快乐呀,大家都吃粽子了吗,都出去玩了吗
第19章 失火
安弥其实没有很大情绪, 毕竟早有预料,她也确实吃了他两顿饭, 还占了一晚他的床,都不止,昨晚她欠他的人情蛮多的。
“成,”她心平气和地说,“昨晚谢谢你收留,现在饭也吃了,账也算了, 我就先回去了。”
陈聿:“慢走不送。”
“但你如果希望我送你,”他补充道,“我乐意效劳。”
“我不希望。”
他轻掀唇角, 接着徐徐道, “我刚刚想起来,家里有辆电动滑板车。”
安弥眼睛一亮,这儿到学校宿舍步行得半小时,她现在前脚掌还没法走路,要是有电动滑板车,那就快多了, 还不费劲儿。
然而陈聿却说:“但既然你不希望我送你,那车就不送你了。”
安弥:???她是这个意思吗?
“陈聿,很好, 你很好。”她忍不住咬牙切齿。
陈聿还冲她笑了笑。
安弥气不打一处来, 攥着拳头转身就走。
从饭桌到门口还有一段距离, 陈聿看着气腾腾的背影, 慢悠悠道:“反正送你,你也不会念着我的好, 不送,至少你这一路都得想着我。”
安弥被气笑了。
那可不嘛,一路都得骂他。
这事儿换别人,可能就过过嘴瘾,逗人玩玩而已,毕竟追着人家呢,但陈聿说不送就不送,硬生生让安弥一瘸一拐地走了五十多分钟。
到了宿舍楼,安弥问宿管阿姨要了备用钥匙,再费劲儿的去爬楼梯,好在就三楼。
上去坐了会儿,换身衣服,拿了银行卡,安弥又下楼,去取钱买手机。
刚登上微信,立马一堆消息弹了出来,全是周望舒发过来的:
[你人死哪儿去了?特么别吓我!]
[你跟陈聿串通了跟我玩儿人间蒸发是吧?]
[行,我知道你跳海手机进水了,开机给我打个电话。]
[你俩不会死海里了吧!开机了赶紧给我打电话!]
[两点了!!]
[第二天了!!!你再不回电话我报警了!]
消息还没看完,周望舒电话又进来了。
安弥接通,刚“喂”一声,那头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一阵咆哮:“我艹!你他妈还知道开机!”
周望舒直接一通输出,含“妈”量非常之高,好几分钟里安弥一句话都没插上:
“我他妈想砍死你!”
“老子一宿没睡!”
“你知道我他妈多担心你吗?!”
“我他妈以为你死海里了!”
“老娘开个party没嗨成不说,还成了最窝火的那个!”
等她发火发得把自己给呛住,安弥才终于能插上话:“我的大小姐,我的错我的错,先消消火成吗?”
“消不了!”周望舒咳嗽着也要回她。
“我刚买上手机,昨晚你给我的卡丢海里了,我差点露宿街头,脚还伤了,刚崴着走了几里地回宿舍,知道你担心我,屁股都没坐热我就出来买手机了。”
听到她说脚伤了,那头语气立马软下来不少,焦急问她:“怎么伤的?严重吗?”
“踩到个石头,小问题,就是只能用脚后跟走路。”
“没事就成,那你现在跟我说说,你跟陈聿怎么回事?”周望舒强调,“说实话啊,你俩怎么认识的,现在什么关系,昨晚发生了啥,我都要知道。”
“行,我都给你说成吗。”
安弥从头到尾说了半个小时,口水都要说干了也没停,反正她不说,周望舒也会去问陈聿,从陈聿嘴里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故事了,她得先发制人,在事无巨细的叙述中隐瞒了自己也对他有点心动这事儿,还一直强调陈聿这人的恶劣行径,把他形容得又疯又变态,坚决表示自己非常厌恶他,生怕她掺进来撮合。
听完,周望舒评价:“这人多少有点病娇啊。”
安弥:“请直接说变态。”
周望舒:“长得丑那叫变态,长得帅那叫病娇。”
安弥:“……”
“万一他来真的,你这被他盯上,要不跟他谈,你岂不一辈子谈不了恋爱了?”周望舒表示担心。
安弥无所谓:“反正我本来这辈子也没打算谈。”
周望舒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想谈,也当然希望她能迈过当年那道坎,但她目睹过安弥当年被许彦洲纠缠的那段时间,不会撮合她跟很厌烦的人谈,还拍胸脯说会帮她劝退陈聿。
打完这长达近一个小时的电话,安弥开始看其他消息。
微信里除了疯人院群里和周望舒的消息,还有个空白头像上有红色数字提示,她点进去:
[星期一的约定推到月末吧,你脚好了再说。]
安弥已读,不回。
因为脚的问题,安弥没再折腾,就在寝室呆着打游戏。
苏芷伊她们来了后,问她脚怎么回事,她没说实话,跟周望舒使的那套对她们不管用,尤其是苏芷伊,苏芷伊要知道陈聿那么疯,指不定撮合得更来劲儿,作为“疯人院”的同道中人,苏芷伊会觉得他这样的人才跟她最般配。
她只说去海边玩儿被石头刮的,没人怀疑。
学校太大,安弥买了个电动滑板车代步,李子还骑电瓶载苏芷伊。
周二,又到了要上电影鉴赏课的时候。
安弥骑着滑板车过去,驶过人群最拥挤的一段路后,身后一个同样骑着滑板车的人加速来到她旁边,与她并行。
安弥不用侧头,也不用斜视,从余光就能分辨出这人是谁。
190+的身高,混血感的五官,浪荡却又冷峻的气质,手上戴着块儿一点不低调的捷克豹腕表,这学校除了他陈聿还有谁?
安弥不知道他是平时就骑电动滑板车上课,还是今天故意骑这个来给她添堵,不管哪个原因,她都很不想理他。
也是有意思,这人要跟上来和她一道,却没要跟她搭话的意思,后面还一个加速把她甩在了身后。
安弥不懂他,一点不懂。
这儿离教学楼已经不远,安弥看到他进了自己要去的那B栋教学楼,自然,她会觉得他又是要帮他朋友代课。
那他还甩开她,这个人真的好难懂。
由于脚的问题,她上楼困难,又是快踩着上课铃进教室。
还在门口的时候,她看到后排有个空位,是上次她和陈聿坐的那个地方,但这次坐过道的是个女生,她立马走过去,询问女生里面的空位是否有人坐,女生直接给她让了位。
坐进去,安弥逡视了一圈教室,没发现陈聿身影。
安弥心头闪过一丝疑虑,他竟然不是来上电影鉴赏课?
很快,上课铃响了。
老师开始点名,而这时,身旁的女生却突然起身匆匆离开教室。
安弥出于人类好奇的本质,看着她从后门离开教室。
接着,后门出现一道人影——
陈聿双手插兜,盯着她,咬着舌尖半含笑,步伐散漫走进来。
安弥瞳孔放大了一瞬。
不是?
这也行?
他不仅堂而皇之地走进来,还坐到了她旁边。
安弥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在同一间教室,同一个位置,中了他异曲同工的套。
更离奇的是,一向严厉的老师看他大喇喇又慢悠悠走进来,竟然只是淡淡瞥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点到。
陈聿坐下后,安弥深吸了一口气,咬紧后槽牙正视前方,强行忽略他的存在。
这时,陈聿身子斜过来,警觉的她立马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是疑问和警告。
陈聿朝她倾斜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最后停在即将超过她警戒线的地方。
“要不要打个赌?”他开口,“猜这节课放什么类型的电影,一次性可以猜两个题材,你要猜中,你欠我的三顿饭一笔勾销,我要猜中,你欠我四顿。”
安弥看着他,眼神里有迟疑。
陈聿又说:“Lady first.”
他声音低沉紧劲,带着磁性十足的颗粒感,说英文有种令人耳酥的欲气。
安弥有片刻的愣神。
这个赌,先手赢面更大,因为如果两个人想说的是同一个题材,那就是先手先得。
不堵白不赌,就算输了,多一顿也不多。
“讲友情或者军事题材的电影。”
上上节课放的是爱情片《罗马假日》,上节课是情亲片《七号房的礼物》,所以安弥猜这节课是友情,如果不是友情,那怎么着也该轮到军事片了。
陈聿紧接着说出了他的答案:“我猜是喜剧或者乡村题材的电影。”
很快,结果出来,屏幕上放映的影片是《驴得水》,一部既是喜剧又是乡村题材的电影。
安弥立马反应过来,她又中了陈聿的套。
偏偏陈聿这会儿还欠欠地问她:“知道我为什么猜得那么准吗?”
“你说。”她咬牙回他。
她倒要听听。
“本来,齐老师下一部要放的确实是关于友情的电影,但我让老师先放的这部。”
安弥嘁一声,“你就吹吧。”
说他是提前问了老师她还信,他谁啊他,还能打乱老师教学大纲?
陈聿却说:“我在南大,有点人脉。”
意思很明白,连老师也要卖他的面子。
他看着她,眼皮微耷,笑得又浑又邪气,脸上像写着六个大字:
你玩儿不过我。
安弥被他气得牙都快咬碎了,她就不信,下次还能着他的道。
她直接放出狠话:“你少得意,以后我要再中你的套,我跟你姓。”
“你不用中我套也会跟我姓,”陈聿凑过来,十分确信地开口,“因为你会成为陈太太。”
安弥一愣,而他笑着懒懒靠回去。
大脑空白过那一秒,安弥厉声道:“你做梦。”
陈聿回:“已经做过了。”
安弥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懒得再跟他多说,转头去看电影。
《驴得水》这部片子是喜剧外衣下真正的悲剧,前面有多好笑,后面就有多好哭,安弥虽没像看《七号房的礼物》时那样止不住的哭,但还是流了两滴泪。
眼泪夺眶而出时,她用余光瞥了眼旁边的陈聿,心想着:
这次他就是哭得再梨花带雨,她也绝对不借他纸!
然而,这人竟然没哭,表情更可以说是冷漠至极。
大概是这部片子不戳他的泪点,也正常,每个人的泪点都不同,也许只有某些情感才能触动他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
她转过头暗暗将脸上的眼泪擦掉,头再转回来时,余光里的陈聿正侧头看着她,并且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一直看着她,目光令人难以忽视。
“你能不能专心看电影?”她实在忍不住说了句。
陈聿丝毫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懒声道:“你比电影好看。”
他没有像安弥那样压低声音,前排一定都听到了,所以回头来看他们,一时间,安弥脸上有些微微发热。
陈聿这人倒好,像浪荡惯了,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这会儿影片已经进入尾声,等电影一放完,安弥火速崴着脚逃离现场,不想再被人围观。
说来也奇怪,因为长相和气质的原因,她从小到大走哪儿都是焦点,早都习惯了别人投来的目光,但跟陈聿待一起被人围观,她就是挺受不了的。
好在,陈聿没非要让她今天请一顿,放过了她。
回到寝室,平常一到晚上就跑没影儿的两个人竟然都在寝室里,一个在跟男朋友煲电话,另一啃着鸡爪在看综艺。
看见安弥回来,苏芷伊非要拉着她一起看,说这叫有乐同享。
作为社交达人,苏芷伊的微信消息就没有断过的时候,不过看综艺期间她一般不怎回,但在不经意瞟到通知栏上弹出来的消息时,她突然猛地睁大眼,一把将手机拿起来。
“咋了?”安弥问她。
苏芷伊看着手机回她:“没啥,我看错了。”
骗她的。
陈聿给她发来了微信好友申请,并附文:
[我是陈聿,方便加个微信吗?有关于安弥的事儿想找你帮忙,但麻烦别让她知道。]
她通过了申请,问他:
[啥事儿?]
陈聿:[下周五麻烦你带她来香樟操场听音乐会。]
南大的音乐社团每周五都会举办操场音乐会,苏芷伊去过,奔着音乐社帅哥去的。
看到陈聿这条消息,苏芷伊安耐不住地激动。
这是要公开表白的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名场面!
第20章 失火
周五。
一二节没课,安弥却在不到九点就下了床,被苏芷伊强行拽下去的。
这货说刷牙的时候刷到一个超美的妆容, 非要拿她练手。
在她脸上涂涂抹抹近一小时后,苏芷伊往后退一步看着她,然后两手一拍,“Perfect!”
接着,她拿起桌上的镜子让安弥自己看。
镜子里的她,精致的五官在妆容的加持下愈发动人,柔和的线条勾勒和暖色系的妆面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冷感的锋利, 多了些平日少见的温柔和少女感,是很有春日氛围的妆容。
“我现在能卸了吗?”安弥问。
她觉得这个妆容显得人清纯了,一点儿不符合她的气质。
“你敢卸试试!”苏芷伊眼睛瞪得像铜铃, 指着她警告道, “今晚十点前你别想动你这张脸!”
“而且!”苏芷伊补充,“今天你不准把头发扎起来!”
“你不是心血来潮吧,”安弥看出她的心思,抬起双手环抱在胸口,“说吧,你给我弄这么个妆什么意图?”
苏芷伊就知道她没那么好骗, 还好她机智,准备了plan B。
“我想让你今晚陪我去听操场音乐会,我看上个弟弟, 他音乐社的, 今晚要在操场唱歌。”说到后面, 她还做出一副思春的扭捏样。
安弥倒是没怀疑她说的话, 只是不明白,“陪你去听他唱歌而已, 有必要把我化妆成这样?”
“他朋友说,他知道你是我姐妹,而且听说了一些你的凶残事迹,所以都不敢招惹我,我就想把你打扮得温柔点,然后带过去给他看看,你不是个母夜叉。”
安弥:“……”
苏芷伊替她顺了顺耳边的碎发,用很做作的腔调说:“到时候记得别摆臭脸,要多笑哦。”
安弥表示她很不想说话。
“还有,”苏芷伊走到衣柜前,拿出一条很有青春气息的白色长裙,“为了你姐妹我的幸福,你今天得穿这件。”
安弥彻底不想说话了。
她平时不是没穿过裙子,在学校还经常穿,但她穿的都是那种要么宽松随意,要么剪裁利落的版型,从来没穿过这种初恋感的纯白长裙。
苏芷伊看出她的抵触,“你要是现在不想穿,可以晚上再穿。”
安弥当然选择晚上再穿。
时候也不早了,她起身把身上的睡衣换了,穿的吊带配阔腿裤,外头再披件褐色衬衫外套。
自从纹了身后,她基本都穿的吊带,天气还热的时候就穿吊带裙或者单纯吊带上衣配短裤,冷了就套件外套,她挺抗冻的,气温降到十度以下之前,她应该都会把胸口纹身露出来,除非要穿骑行服骑车。
在学校她基本都不穿骑行服,又骑不快,用不着,周末她才穿。
出门时,她穿了双靴子,整个人看着利落又帅气,哪怕顶着一张化着温柔少女妆面的脸,气质这玩意儿不是只化个妆就能改变的。
上完课,三个人去东苑吃饭,路上碰见了南星。
南星一个人,她们遂把她叫上一起吃饭。
南星看出安弥化了妆,从遇见到进馆子坐下,她一直盯着安弥看。
注意到南星的视线,安弥问她:“我脸上有东西?”
南星眨眨眼,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安弥姐你化妆。”
苏芷伊过来搭住南星肩膀,神色得意洋洋,“我给她画的,好看吧。”
南星使劲点头,“好看!”
接着,她又补了句:“但安弥姐不化妆也很好看。”
“啧,”苏芷伊捏了捏她脸,“你这小嘴甜得,怪不得声音那么甜。”
南星一愣,“你们……觉得我声音甜?”
听她这么问,李子惊了,“你这声音还不甜?”
“不是,我意思是……”南星咬了咬唇,喏喏道,“你们不觉得我这声音听着难受,听着很假吗?”
“说实话,听着是有点假,”苏芷伊说,“但为什么会难受,这么好听的声音。”
李子温声和她说:“听着假就是因为觉得你声音太好听了啊。”
南星表情动容,眼底隐泛泪光,似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这时,安弥也开口 :“你的声音很好听,别管一些八婆说的话,就算难听又怎么了,别人要说听着难受,难不成你就得当个哑巴?不爱听让她自己滚。”
南星本来感动得想哭来着,这下直接被安弥逗笑了,破涕为笑地重重“嗯”一声,模样乖得不行。
苏芷伊抬手摸摸她的头,“要再有人因为你声音欺负你,告诉你安弥姐,你姐一拳让她升天。”
南星“噗嗤”一声笑出来。
安弥也跟着伸手过来揉揉她脑袋,并说,“你笑起来很好看,记得要多笑。”
南星表情微怔,慌乱眨着眼,低低“嗯”了声。
这顿饭,南星吃得很开心。
和安弥在一起,她总能如此开心。
安弥明明并不温柔,也不爱笑,却自有一种温暖人心的治愈力。
如果能一直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南星在心里这样想。
回宿舍的路上,眼看马上就要跟安弥她们分道扬镳,南星想了想后,问安弥:“安弥姐,你今天化妆是因为要去什么地方吗?”
苏芷伊帮安弥回了:“我让她陪我去看操场音乐会,你要是没事儿,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南星眼睛一下亮起来,忙道:“我没什么事儿。”
“那晚上我们再一起吃个饭,然后就去操场。”
“好。”南星笑着点头。
刚好,这时候几人走到分岔口,安弥抬手轻拍了两下南星的头,“晚上见。”
“晚上见。”
和南星分开后,苏芷伊过来搭住安弥肩膀说:“你啊,少对小南星做什么摸头杀的动作,小心把人小妹妹给掰弯了。”
安弥白她一眼,“人哪儿有那么容易弯。”
苏芷伊边戳她肩膀边说:“你知不知道你对女生杀伤力有多大,要你愿意,我他妈现在立刻马上就弯,更别说那种清纯挂的小妹妹。”
安弥只回了她句:“那我回去给遮光帘上个锁,我怕你半夜起来对我图谋不轨。”
“艹!”苏芷伊推她一把,“你侮辱老子节操!”
李子在旁边插了句:“你还有节操?”
被这么一问,苏芷伊还认真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这玩意儿我他妈还真没有。”
说完,她自己个儿先笑起来,笑声大得隔三条街怕是都能听见。
李子跟着笑,安弥侧眸看着她俩,唇畔也浮现笑意。
三个人打打闹闹地回到宿舍,正要进门,旁边有人喊了声安弥。
是个男人的声音。
安弥循着声音转头,彼时她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在看清来人后,笑意自她眼底迅速褪下。
“他谁啊?”李子和苏芷伊同时问,她俩都没见过这个人。
“许彦洲。”
“你朋友?”
“不是,一个我很烦的人,”安弥半侧头跟她们说,“你们先回去。”
“行。”
苏芷伊和李子离开,许彦洲走近,手里拿着一束花。
“好久不见,”他将花递过来,“弥弥。”
安弥没接,冷冷看着他,“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许彦洲讪讪将花收回,“三年了,你还没有走出来吗?”
“不是走没走出来的问题,是我讨厌你一直纠缠我的问题。”安弥毫不留情面的说。
“这样吗,”许彦洲淡淡苦笑,“当年是我的问题,把你逼得太紧了,也希望你谅解,当时心智还没成熟的我真的没法接受前一天还答应做我女朋友的人,后一天就不愿意再见到我。”
“我谅解不了,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我,就不会在我濒临崩溃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的来刺激我,你只考虑你自己,压根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我只是觉得,你受了那么大打击,我作为你的男朋友,应该守在你身边。”有些焦急地解释完,许彦洲沙哑着嗓子说,“弥弥,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
“你又来了,”安弥真的很无语,“你有什么依据就这样说,凭什么以为你自己的判断能凌驾于别人的想法之上?”
安弥之所以那么烦他,问题归根结底就在这里,他实在太自以为是,还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当年她都无比明确地告诉了他,她不想见到他,他还是一味地觉得那时候他得陪着她。
要不是她对他是愧疚的,换个人这样纠缠她,她早动手了。
而许彦洲却说:“凭我这三年里,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安弥深吸了一口气,并非因为感动,相反,她很厌烦,“可这三年里,但凡有人跟我提起你的名字,我只觉得烦。”
她把话说得很绝,“我再次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可能,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只能自讨没趣,今天是我对你最后的劝告,以后我不会在你身上浪费半个字的口舌。”
对于这样绝情的话,许彦洲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深深看着她,容色始终温柔,“你要真那么讨厌我,为什么从没对我动过手?”
安弥耐心已经快要到达极限,“要不是看在你也是那件事的受害者的份上,我早对你动手了。”
“那看来我对你而言,始终是特别的。”他笑道。
靠!
这人什么理解能力啊!
“许彦洲,你有病吧?你绝对有病!”
“大概吧。”许彦洲轻轻笑起来。
“有病就去治成吗?”安弥的耐心真的已经完全耗尽,“别他妈来烦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
许彦洲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低声喃喃,“我已经无可救药了啊弥弥。”
他的声音传进风里,又被风吹散。
……
回到寝室。
安弥火气还很大,把包往桌上砸得贼大声,吓了另外两人一跳。
“那男的咋的你了?”李子问。
“别跟我提他!我他妈真的烦死他了!”
李子跟苏芷伊对视一眼,表情都挺吃惊。
能把安弥气成这样的男人,那也是个人才。
一直到下午上完课,安弥整个人气压都还很低,好在她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哪怕心情很差也还是换上了苏芷伊给她准备的白裙子。
晚上跟南星一起吃饭的时候,南星察觉到安弥情绪不对,遂暗暗问苏芷伊,苏芷伊却只能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还让她也别问,免得安弥心烦。
吃完饭,她们步行去操场,这会儿还早,音乐社的人拿着设备刚到。
苏芷伊拉着安弥和南星坐到了最佳位置,距离近,正对演奏者。
没多久后,音乐社成员调试好设备,开始弹唱。
渐渐地,围坐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安弥她们背后外还围着两圈人。
前几首歌都比较轻快,在场很多人跟着节奏晃动着身体,气氛很好。
跃动的音符,缓慢的节奏,如同山间清泉淌过身体,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溪水声,心灵也一并洗涤。
安弥心情好了些。
操场音乐会是没有主持人的,歌手拿到话筒后如果想说两句那就说,不想说就直接开唱。
大约是晚上七点多时,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蓝紫色的晚霞晕在天边,视野仿佛蒙了层上世纪胶片电影质感的滤镜,有种晦涩朦胧的暗调颗粒感。
音乐社的一名成员在这时拿过话筒走到中间,充当着主持人身份般说∶“今天我们有位社外高人气嘉宾莅临,准备在今晚唱一首他自己作词的歌曲。”
听到这儿,人群有人开始吹口哨,有人惊喜的欢呼,氛围被调动起来。
“既然说了是高人气嘉宾,相信大家都很好奇他是谁,我就不多卖关子了,下面就请这位神秘嘉宾直接来到我们中间。”
语音一落,鼓手敲打起架子鼓,吉他手弹动琴弦,那种即将有重要人物闪亮登场的氛围一下就上来了。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期待观望着。
乐队后方的人群里,一个颀长的身影站起来,目光穿过不算远的一段距离,落在表情微怔的安弥身上,然后微扬着唇走到操场中间,走到她的面前。
他接过音乐社成员递来的话筒,接着,一道声线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
“大家好,我是陈聿。”
现场顷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与尖叫声。
陈聿看着距离他仅两米之遥的安弥,不紧不慢地开口∶“今天我要唱的这首歌,叫《爱上樱桃的理由》。”
安弥倏地一愣。
一阵晚风忽起,舒缓的旋律随着风传入所有人耳朵里。
前奏过后,陈聿笑着启唇,用他那慵懒而清冽的嗓音开始唱∶
“
安静的房间里光影迷离
弥漫在空气里的是你身上樱桃味气息
我心神颤栗
爱上樱桃的理由只需要一个你
你成为我的一种病理
……”
他唱歌时也看着安弥,表情松弛淡然,目光却灼热。
只听这一段歌词就明白了些什么的安弥,感觉自己胸腔下的那颗心脏,也随着他的目光,灼灼起来。
这天,稀薄的暮光拢着那抹身影坠在她眼底,慢节奏的旋律,低沉的嗓音,夜色里的风声,混合在一起,响在她耳边,再漾开在一整个秋季。
“……
至今只有你来过我心里
死亡降临时那里也只有你
都是你
爱你这件事没有限期
你是我此生唯一归属地”
整首歌只有短短两分钟,却又不止两分钟。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那漫长的悸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有人没看出来这是藏头歌吧
安弥在聿哥家那晚上,聿哥没睡觉就写这歌去了,完整版歌词在下章
这章为什么没评论啊,评论是我的命啊T^T为爱写歌的陈聿大家都不爱吗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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