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洛瑶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柳眉一竖,一只青色的瓷碗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抬头,瞧见徐桃微笑的面容:“喏,答应你的玉尖面。”
什么赵三娘立刻被付洛瑶抛到了脑后。她忙接过碗,眼睛都笑弯了。青瓷碗中,一只白白胖胖的玉尖面正散发着热气。往常的玉尖面馅儿都堆在上头,而这玉尖面像是一朵开放的花一样展开,露出内里的馅儿,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她从未见过如此形状的玉尖面,仿佛天上的云朵一样洁白,挥舞着三个胖胖的小翅膀,筷子轻轻一夹,就陷了进去。
付洛瑶的动作不知不觉放轻了,轻轻咬下一块。这面皮好蓬松软和啊,还有些淡淡的甜香味,真的仿佛在吃云朵一般!随着她这一口,内里的馅露了出来,棕褐色的酱汁缓缓流下,付洛瑶忙又凑到馅料处咬了一口。
是肉的口感!但是,这肉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浸满了浓郁的酱料滋味。这酱料更是神奇,她能尝出甜和咸,更有一种不知名的香味,久久不能消散。直到一个吃完,付洛瑶仍旧闭眼沉浸在那滋味里面。
“如何?”徐桃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付洛瑶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番,这才睁开眼,眼睛都亮了:“这绝对是长安独一份儿的玉尖面!”
徐桃抿嘴一笑:她就知道,大唐人民绝对喜欢这松软又鲜美的叉烧包!
“哦?独一份儿的玉尖面?”这一句吸引了几个客人,“可是真的?”
付洛瑶立刻道:“绝对是真的。儿吃了这么多年的玉尖面,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仿佛云朵一般!”
“云朵?”“什么滋味?”“某可能瞧瞧?”那几位客人立刻围了上来。旁边挑事的赵三娘隔绝在了人群最外层。
一旁的赵三娘不光没得到回应,反倒瞧见客人都被徐桃那些东西吸引去了,气得面红脖子粗。她刚想发作,瞧见一个客人走来,她只得硬生生咽下,挤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客官要用些什么朝食?”
那客官是位年轻的官员,瞧见赵三娘比哭还难看的笑,进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只得讪讪地笑道:“昨儿个有个挑担卖担担索饼的小娘子,今日怎未见?”
赵三娘脸上的笑僵住,气得胀红了脸,但也不敢明着对官员发火,陪笑道:“倒是不知道郎君说的哪家,咱家的玉尖面可是这坊门独一份儿,可要尝尝?”
付洛瑶正好送走一位客官,闻言扑哧一笑:“这位郎君,担担索饼的小娘子换了推车,就在你左手面呢。”
年轻官员面露尴尬之色,正迟疑着,听了这话,他一转头,瞧见徐桃的面容,立时认了出来,忙走了过来:“原来小娘子换了推车,恭喜恭喜啊。今日可有卤鸡子?”
“喏,这不是卤鸡子?”付洛瑶瞥见赵三娘胀红的脸,特意提高了声音,帮着徐桃招呼,“不光有卤鸡子,还有新上的长安独一份儿玉尖面呢!”
玉尖面!年轻官员立刻眼睛亮了:“某要几枚。“
徐桃笑道:“这玉尖面不同于别家,颇有些费事,价格也比较贵,四文钱一个,一般两枚也尽够了。若是郎君要,劳驾再稍候半盏茶工夫。“
年轻官员瞧见坊门这会儿才打开,点头:“半盏茶等得了,某要两枚玉尖面,先来一个卤鸡子。”
正在排队的众人道:“都在这里候着呢,且后头排队去。”
“是,倒是忘了这茬。”年轻官员一拍脑袋,立刻往后头去了。
赵三娘瞧见这年轻官员宁愿排队也不来她这边,气得鼻子都快歪了。眼见着旁边有些老家伙些都在偷笑了,她这张老脸臊得慌,又不敢对客人发火,心里又有些不甘,拉长声音吆喝:“好吃的玉尖面,老牌玉尖面,好吃不排队!”吆喝时,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年轻官员,觉得那人肯定会被自己的叫卖声吸引过来。
在找三娘的期盼中,年轻官员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正在默念昨儿个的公务,站到队伍末尾时,忽听得一声轻咳:“这个总数可要再算算。”
年轻官员抬头,瞧见上峰,连忙行了个叉手礼,虚心请教了起来。
赵三娘喊了半天,那年轻官员丝毫没有动静,竟还与人说起了话,其他的客人也一个人也没来,真是火冒三丈。看到旁边徐桃的摊子前那排起的长龙,赵三娘鼻子都要喷火了,几乎用尽了全力在喊:“坊门最好吃的玉尖面!正宗的羊肉馅儿!不似有些人,是用那下等又贱的豕肉充数的!好几个人都吃坏了肚子呢!”
赵三娘的声音实在是高,立刻吸引了附近许多人的注意力。本来有些想要过来的人,听到这话也有些迟疑了,在犹豫着是不是要过来。
这世上总有些人,竞争不过别人,就开始想些歪门邪道抹黑诬陷。瞧见客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指点模样,付洛瑶先急了,担忧地忙要过来。
她刚动了一步,徐桃似是看到了她的动作,抬头冲她摇摇头。付洛瑶这才止住了脚步,担忧地看着她。
在众目睽睽中,徐桃左手慢条斯理左手揭开了蒸笼盖。一阵白色的水蒸气立刻腾起,带着浓浓的麦香味,尤其是站在最前头的两人立刻闭上了眼。身处芝兰之室算什么,这才叫香。
白色的雾气腾起后,徐桃右手执筷夹起一个叉烧玉尖面,轻轻吹了吹,咬了一口。
几乎所有人都注视着她,眼看着她冲那白白胖胖的玉尖面咬下去一口,那白色面皮往下陷又回弹起来,可想有多么松软,眼看着她轻轻一吮,那褐色的馅汁缓缓滑下。她一边吹一边吃,动作又快又优雅,待得她吃下最后一口,所有人才齐齐咽了一口唾沫:她吃得也太香了。
徐桃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放下筷子,咽尽了嘴里的东西,这才慢条斯理道:“佛曰众生平等。《道德经》曾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既是同根生,敢问,何为贵,何为贱?”
赵三娘听着她这几句拽文,完全愣住了。在队伍后头交谈的两位官员也停下了交谈,上峰拈着须,眼中颇有些意外。
徐桃继续看着她:“再说,豕肉怎么了?豕,位三牲之列。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能在祀礼上出现,豕肉,何贱之有?”
“说得好!”客人中立刻有人抚掌叫好,“没想到小娘子识文断字,竟通这些大道理。”
徐桃笑着冲众人揖了一礼,又转向赵三娘,扫了一眼她的台面:“再者,儿敢吃自己所做的玉尖面,汝敢否?”说话间,她拿起抹布,缓慢地擦起了菜刀。
众人看了一眼徐桃的摊子,各色调料菜码摆得整整齐齐,碗碟也干干净净,看着就是个讲究的。再一看那赵三娘的摊子,厚厚一层油垢,边角都黑了,那铜板就大咧咧堆在面团边,菜蔬都是发黄发蔫的。众人立刻齐齐后退一步。
赵三娘支吾半天,好几次想发火,但是又不懂徐桃刚才在说什么,又瞧见徐桃手里的菜刀,最终咬紧了牙,拉起车子就离开了此处!
她刚走,就听得身后徐桃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今日玉尖面首次亮相,每枚饶一文!”身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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