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男子仿佛失了魂一般,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来找我....”


    杜氏见原本进退有礼的儿子变得如此疯疯癫癫,自是心疼不已,连忙上前推开时觅,“你干什么?!”


    “他已经这样了你还要问什么?!”


    “你既然身负神通依然应该打眼一看就知道来龙去脉,还有什么好问的?!”


    夫人神情激动说的口沫横飞,甚至还殃及了端着茶杯的江听晚。


    江听晚眼睁睁看着飞沫掉进了还未入口的茶水中,立刻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来找她们帮忙,结果来了之后无端指责时觅,还把口水喷进自己要喝得水里面。


    “杜夫人,说到底时觅他也不过是个常人罢了,”江听晚将时觅拉至自己身后,“您既要寻我们帮忙,就要依照我们的规矩来。”


    “当然您也可以另请高明。”


    “长奎,送客!”


    居然欺负她的护卫,真当云水间是杜家啊,当自己和时觅是她爹娘不成?!


    妇人被江听晚当面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涨红着脸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发现儿子不对劲后她也求神拜佛找了几个人看也看了,该做的法事也做了,但始终一点效果也没有。


    后来还是邻居告诉她,说云水间老板娘和她的伙计有大能耐,她这才带着儿子找了过来。


    结果一来就被人给了这么大个没脸,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时觅看着犹在瑟瑟发抖的年轻男子,叹了口气又问道:“你的朋友们应该都死了吧?”


    “如果你什么都不愿说的话我无法帮你,或者你可以先回去,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来。”


    “不过到时候....”你还有没有命说就不一定了。


    妇人见时觅说的不似作伪,这才真的慌了,张着嘴开始嚎啕大哭,“你到底知道什么倒是说出来啊,什么秘密还能比你的命重要?!你要是有个三场两短,你娘我可怎么办?!”


    一边说一边还不停对着着儿子又捶又打,身体力行给江听晚等人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大拳头捶胸口。


    看着就挺疼的。


    那男子似乎实在是被打疼了,这才松了口,“好,我说,我叫杜杜子腾。”


    杜子腾?居然有人叫这个名字,江听晚险些忍不住笑出来,但看到时觅严肃的神色,还是将笑声咽了回去。


    “这一切的事都要从去年秦章入学说起.....”


    在杜子腾的口中,众人才知道了此前在青松书院都发生了什么事。


    “秦章他爹死的早,他娘带着他来到海溪做些缝织浆补的活计,生活虽然清贫,但还是凑够了钱来让他读书。”


    到此剩下的故事也就不难猜了。


    这位秦章家境贫寒,一心只想刻苦读书,入学没多久就得了书院先生的青眼,当然也碍了一些人的眼。


    在一群野鸡里面,从来都容不下凤凰的存在。


    书院中有个姓宋的学子,素日里就喜欢欺压同窗,更视秦章如肉中刺,很快他就笼络了一群人,沆瀣一气联手排挤秦章。


    起初还只是小打小闹的试探,或是藏起他的书本让他无书可读,又或者天黑的时候将他锁在柴房里面让他回不了家。


    “他就这么忍着,没有告诉你们书院的教书先生吗?”江听晚听得眉头紧皱,按难不住插嘴问道。


    “起初秦章也曾据理力争告到了先生那里,”杜子腾说到这里显得有些羞愧,声音也沉了下去,“但宋学子家中是京城望族的旁支,得罪不起,书院斥责几次后也都是一眼睁一眼闭。”


    “无耻。”江听晚骂了一句。


    秦章察觉到先生的态度后也就不再抗争,性子也愈发孤僻,每次被欺负了也只是瞪着一双眼睛阴冷地看着大家,仿佛要记住每个人的样子。


    如此一来这些人更加无法无天,手段也愈发激烈,三天两头将秦章堵在巷子里揍得鼻青脸肿,把他的书本撕得粉碎,羞辱他的家人。


    不久前他们还扒了秦章的衣服,再把人扔进乱葬岗呆了一晚上。


    第二天秦章来书院的时候脸色青白,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气森森,不似活人。


    “听你说了这么多,坏事都是别人干的,你呢?”时觅的目光紧紧锁在杜子腾身上,“你做了什么,让他缠上了你。”


    鬼从来都不会不分缘由的缠着一个活人。


    “我…”杜子腾嗫啜着半天才说道,“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江听晚有些狐疑地眯起眼睛。


    什么都没做就能被鬼缠上,她怎么一点都不相信呢?


    杜子腾见她不相信自己,有些着急的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最多就是没有参与……也没有阻止罢了。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时觅示意江听晚少安毋躁,接着问道。


    “后来,后来…”杜子腾额头上渐渐渗出冷汗,他支支吾吾墨迹了半天,最后闭上眼一咬牙,“后来就到了半月前,秦章又拿了书院第一,于是有人说要给秦章一个教训,我看到他们将秦章绑到了书院的池塘边。”


    “他们把他的头按进水里,大家说只要他承认自己是野种就放了他,结果秦章怎么都不肯松口,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就…就淹死了。”


    说到这里,杜子腾眼前出现了在池塘边他们几个用力压住秦章的场面,水里的秦章奋力挣扎,水花打湿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一旁还有人放肆大笑,起哄让大家更用力一些。


    “发现他死后那些人为了避免麻烦,就在书院的老槐树下挖了坑,偷偷把他埋进去了……”


    “真是一群畜生!”江听晚心头火起,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若是当时她在场,一定要将这群人面兽心的家伙脑袋都打歪!


    杜子腾将埋在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后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整个人的精神也肉眼可见的好转了些。


    张氏也是头回听说儿子读书的书院竟然闹出了人命,恨恨地戳了他额头一下。


    打从秦章死了第二天开始,书院中就频频出现怪事,好几个人都看到秦章的鬼魂在书院中游荡。


    没过几日书院中欺负秦章最厉害的那个宋同窗就失踪了,他家里上天入地找了个遍依旧生死不知。


    而他的狐朋狗友之一却被人发现死在了池塘里面,找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泡的发白。


    紧跟着第三个人被吊死在了课室外面的桑树上。


    一时间书院人心惶惶。


    而这只是个开始,后来当日欺负秦章的几个同窗也都一一发生意外,有在路上被人莫名其妙捅死的,有家中失火活活被烧死的。


    不过小半个月的功夫,杜子腾熟悉的同窗中,也只有自己还活在人世了。


    “是秦章,是他来复仇了.....”这几日他吃不下睡不着,唯恐躺下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两位,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找来这里,方才实在多有得罪,”为了自己儿子的身家性命,杜夫人也不再摆自己富家夫人的架子,红着眼眶就要跪下来,“求求你们,求求我儿子吧!”


    江听晚和时觅连忙把杜夫人扶了起来。


    看着这个爱子心切的母亲,江听晚心中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这件事有些奇怪,”时觅眉头紧锁,对着母子二人说道:“可能需要令公子带着我掩埋秦章尸体的地方看看。”


    恶鬼复仇的话一向都是目标明确,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基本不会有大范围随意杀人的情况。


    除非,这个人说的都是谎话。时觅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杜子腾,


    “必须去吗?”杜子腾一想到要去书院就头皮发麻。


    “对。”一个人的魂魄不会离自己的尸体太远,只有在那里才能见到秦章。


    “那…那好吧,”事关自己的性命,杜子腾也不敢再讨价还价,“什么时候去?”


    “此事宜早不宜迟,就明日吧。”时觅算了算时间说道。


    “好,那到时候我们乘车来接二位。”


    商议好了之后,杜夫人母子二人的心也算是暂时放回了肚子里,当下也没心思继续在云水间呆着,起身欲告辞离去


    时觅亲自将人送到了楼下,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张氏对他更是千恩万谢地拜了又拜。


    临出门的时候还买了两坛云水间最贵的水酒。


    时觅目送马车离去后才返身回到雅间,一进门就发现江听晚正斜着眼睛看他。


    时觅无辜地眨了眨眼,摸了摸鼻子,“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怎么了?我问你,”江听晚慢步走到时觅身前,眯起眼观察着他的表情,“为什么帮杜子腾?虽然他话里话外安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但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能被横死鬼缠上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嗯,一语中的,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时觅眉毛一挑,赞许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故而才答应帮他。”


    “秦章复仇把那群人杀了个七七八八,却把杜子腾放在最后,只可能是一点都不恨他,或者恨之入骨。”


    “所以他要么是完全无辜,要么就是大奸大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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