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淤痕 > 13、 霓虹
    “习惯我在追你。”◎

    司嘉愣了有整整五秒, 她把手机移开,认真看了眼备注,又放回耳边, 问:“怎么是你?”

    但陈迟颂没回答, 他只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窗外大雪纷飞, 时间已经走到凌晨一点十八分,司嘉本来想说没有,但压不住那一声咳, 于是那头连风声都不再, 陈迟颂沉声说那你在家等我。

    司嘉问他要干嘛。

    陈迟颂说:“你准备好身份证和医保卡,过二十分钟下楼, 我带你去医院。”

    然后他似乎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先她一步把电话挂了。

    紧接着在冷风中打开自己手机,叫了辆车, 才转身往回走,卡座里许之窈还揉着眉心, 手边两杯柠檬水已经见底,她听到动静,抬头看了陈迟颂一眼,陈迟颂问她活过来没。

    “嗯。”

    陈迟颂就把电话还给她。

    许之窈接过, 有点懵地问:“你拿我电话干什么?”

    陈迟颂在她旁边坐下,但没理,注意力全在亮着的手机上, 昏暗光线映着此刻屏幕上的订单信息, 许之窈好奇地凑过来想看, 陈迟颂咔嗒一声锁屏, 他偏头, 不着痕迹地转话题:“那你大半夜喝成这样子干什么?”

    酒精还上着头,许之窈见陈迟颂一副“不就失个恋么至于么”的嘴脸,没忍住呛他:“你管我。”

    陈迟颂闻言耸了耸肩,把手机放回口袋,又坐了会儿,站起身,“那下次别给我打电话,我不管你。”

    “唉!你真走啊?把我一个人扔这儿了?”

    许之窈是知道这人说一不二的脾性的。

    陈迟颂置若罔闻地拿起搭在卡座上的外套,朝外走的脚步没停,只撂了句蒋逢等会来接你-

    听筒一下安静的时候,司嘉在沙发上发了会儿愣,还烧着的大脑运转地很迟缓,直到第四分钟才意识到,陈迟颂不是在跟她开玩笑,当下站起身,回房间换衣服,又听话地拿上身份证和医保卡,做完这一切,握在掌心的手机随之一震。

    这回是陈迟颂的微信了。

    C:【我到了。】

    司嘉回他一个好字,套了件羽绒服下楼,一眼就看见停在单元门前的出租车,车窗半降,周遭惨淡的雪光勾勒出车后座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

    陈迟颂靠着椅背,应该是回过家,身上换了件和她差不多的黑色羽绒服。

    雪还在下,司嘉一时出神地在原地站了几秒,车门就直接从里面打开,陈迟颂皱眉看她,“生病还站在风口?”

    因为这一句,司嘉后知后觉确实挺冷的,她上车,满车厢的暖气拂面,陈迟颂对前头说师傅开车。

    这个点,路面很空旷,车平稳地行驶着,司嘉其实整个人还是头脑发胀、四肢发软的状态,近乎高烧的温度在侵蚀着她的理智,右边手肘抵着车窗,撑着额,以至于落空的左手被陈迟颂倏地握住时,她忘了反应,更没有挣开。

    只是很慢很慢地转头,发现陈迟颂在看她。

    窗外霓虹灯的流光闪烁,深夜的街头荒唐又冷漠,而他的手很热。

    陈迟颂问她量过体温了吗。

    司嘉点头,“量了。”

    “多少度?”

    “三十九。”

    “家里一点药都没有吗?”

    “都过期了。”

    一问一答引得驾驶座上的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两人一眼,司嘉反过来问陈迟颂:“你还没告诉我,之窈姐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儿?”

    “她今天晚上喝多了,我家的场子,我于情于理过去看一下。”

    “哦。”

    后半程仍然晕乎乎的,陈迟颂的手也一直没有放。

    到医院是一点四十。

    司嘉以前不是没有过一个人就医的经历,多少次扁桃体发炎引起发热,司承邺不是在忙,就是电话打不通,再不济就是让助理来给她送点药,可这一次,她坐在等候区里,看着不远处,陈迟颂在空无一人的医院因为她而奔波。

    也是到这时,才注意到陈迟颂右肩还背了个包。

    但他不是回过家吗。

    消毒水味儿充斥着鼻腔,被高烧逼出的汗还没退,司嘉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身体明明还在发烫,却还是感到冷,很冷。

    后来血也抽了,检查也做了,医生说是病毒性流感,得有一阵子才能好透,司嘉心里也有数,就像是这段时间憋着的一股劲,全都散在这场病里了。

    凌晨的输液大厅更静,值班护士刚打完一个哈欠,陈迟颂把药水放到输液台上,和护士说了两句,具体是什么,司嘉没听清。

    那护士也年轻,两眼瞄下来就懂了,在给司嘉扎完针后拨了拨调节器,感慨地笑道:“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司嘉一愣。

    刚要摇头说你误会了,身后的陈迟颂先从护士手里接过输液瓶,右肩的包随动作滑了下,他反手抬回去,也在笑,居高临下的,“不好意思,她不是我女朋友。”

    护士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但是两秒后,陈迟颂紧接着又跟了一句:“因为我还没追到。”

    两句话,就给自己塑造了一个苦苦追求爱而不得的深情男高中生形象,护士看他的眼神更亮了,连同看司嘉的眼神多少带点不知好歹。

    司嘉没话说,转身就走,没扎针的那只手被陈迟颂拉住,他两步跟上来,肩膀和她的挨在一块儿,他边走边说:“以后你得学会习惯。”

    “习惯什么?”司嘉斜额看他。

    “习惯我喜欢你,习惯我在追你。”

    药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远处墙面上的时钟走着,空调里暖气打着,司嘉脚步顿住,她偏头看他,似乎觉得之前和他说的话都成了对牛弹琴,叹一口气,叫他:“陈迟颂。”

    陈迟颂应着,却低着头,把肩膀上的包放到膝盖上,一样样从里面拿东西。

    到嘴边的话随着他的动作而消声,司嘉沉默地看着。

    一包纸巾,一块抹茶巧克力,装了热水的保温杯,平板,还有一条毛毯。

    他也不在意司嘉原本要和他说什么,自顾自地开口:“如果你现在觉得困,就睡一会,输完液我叫你,如果睡不着,平板连着网,你想看什么都可以。”

    做完说完他才抬头看她一眼,很平静的一眼,没有将自己心思完全剖开给她看的窘迫,但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让她直白地感受着,那颗为她而跳动的心。

    两人灼灼对视着,司嘉的眼角还有因为烧热晕开的红,良久后她才哑声问:“那你呢?”

    “我陪你。”陈迟颂说。

    干脆利落的三个字,带着一种我愿意陪你耗的深层意思在,司嘉听得懂,她摇头,“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考试。”

    陈迟颂看一眼钟,此刻已经将近三点,他也摇头,“从给你打电话,我今晚就没打算回家。”

    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拆巧克力的手停了下,司嘉问他爸妈不管吗。

    陈迟颂把毛毯往司嘉腿上盖,“我成年了。”

    “哦,”司嘉点头,然后顿了两秒又说:“可是我还没成年。”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的一句,陈迟颂多聪明的一个人,他闻言挑眉笑了笑,“想什么呢?”

    “没什么。”

    陈迟颂不走,司嘉就由着他去了,可能因为之前睡过的冗长一觉,又或者是因为陈迟颂在旁边,她不太想睡觉,于是拿起平板,在视频软件里找了部外国电影。

    看完也正好拔针,输液的那只手因为长久的静止不动而泛冷,和车里一样,陈迟颂握得自然,司嘉还是没有挣开。

    就这么被他牵到医院门口,路灯还亮着,雪停了,天色熹微,离上学也就剩一个多小时,陈迟颂照旧打了一辆车,先回了趟天隽墅,司嘉没下车,她靠着椅背,药效开始发作,疲惫伴着天际一丝极微弱的晨光,笼罩她,但她还是强撑着没睡。

    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眉目倒也和善,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话题不外乎问她多大,问她是不是还在上学,问她和陈迟颂什么关系,八卦不分男女,司嘉刚想敷衍了事,余光看到车窗外陈迟颂正慢悠悠地往回来,换了身衣服,书包松垮地挂在左肩上,丝毫没有彻夜未睡的狼狈,反而更精神了,更帅了。

    车门很快被他拉开,就这间隙,司嘉收了手机,淡笑着回大叔:“哦,他是我哥哥。”

    六个字,一字不差地落入陈迟颂耳里,关门动作一顿,他偏头看她一眼,无声挑眉,明显一副“你搞什么”的表情。

    司嘉顺势朝他笑了笑,“哥哥?”

    随后砰的一声,车门关实了。

    从天隽墅到金水岸又开了二十多分钟,到小区楼下,还碰上了早起遛狗的邻居,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姐姐,哈欠都打出眼泪了,看着司嘉下车,和她打完招呼,目光又扫到车里头多出的一道人影,旁的没说,只给司嘉一个“让我浅嗑一口”的眼神。

    司嘉失笑,和她错身上楼,同样收拾好书包,又给summer喂了点吃的,原路返回。

    那时陈迟颂在手机上搜着附近已经开门营业的早餐店,还真有一家,银丝面馆,离这儿不远,两人就没再搭车。

    路边下了半夜的雪开始化,有点湿滑,司嘉两手插着兜,腿在动着,但脑子其实已经困到懒得动,跟在陈迟颂后面,亦步亦趋地走着,所以连陈迟颂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额头就这么撞到了他的肩膀。

    头顶传来他的低笑,“你走路都不看路的?”

    司嘉抬眼看她,轻轻皱眉,“你停下来都不出声的?”

    陈迟颂还是笑,问她是不是累了。

    “嗯。”司嘉没否认。

    “走不动了?”

    司嘉还没答,陈迟颂就直接朝她伸手,“懒鬼,手给你牵要不要。”

    清晨五点多,路上人迹稀疏,肃冷的寒风在两人之间流连,彼此垂下的书包带子时不时能被风吹晃到一块儿去,似有若无地缠两圈,又分开。

    司嘉仍一眨不眨地看他,看他伸出来的手,骨节分明,看着就很好牵的样子,可半晌后,她只伸手拽住陈迟颂的衣袖,“走吧。”

    五分钟后,两人走到面馆门口。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露出一点太阳的轮廓,曙光随着两人推门进去的缝隙溜进店,老板闻声从后厨冒头出来招呼:“两位来吃早饭啊?”

    司嘉嗯了一声,连价目表都没看,因为刚挂完水,直接点了一碗最清淡的鸡蛋面,然后侧头问旁边的陈迟颂要吃什么。

    “和你一样。”

    “哦,”司嘉走到收银台前,对老板说:“两碗鸡蛋面,一碗不要放香葱。”

    陈迟颂也跟了过来,掏手机要付钱的样子,顺便低声纠正:“两碗都不要。”

    这话一出,老板停了打单的动作,像要等他们确认到底几碗不要香葱。

    司嘉示意老板听她的,然后朝陈迟颂一斜额,说:“不要香葱的那碗就是给你的。”

    陈迟颂问她怎么知道。

    “就是知道啊。”不以为意地撂下这一句,司嘉先点开微信,扫完码,接过老板递来的小票,说了声谢谢,也不顾还没反应过来的陈迟颂,径直往靠窗的位置去。

    面上得很快,热气腾腾的,但司嘉没急着吃面,先舀了一勺汤,等胃里暖和一些,才慢慢用筷子夹着面往嘴里送,脸侧的碎发险些滑到碗里,她抬手顺到耳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朝对面的陈迟颂看了一眼,问:“你累不累?”

    陈迟颂吃面也一停,“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司嘉以一种你要这么问,那我就不问了的表情注视着他。

    陈迟颂笑出来,“行了,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一个通宵而已。”

    这话听着莫名有些心酸,像是习以为常后的淡然,面条在嘴里缓慢地嚼着,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做好学生,是不是很辛苦?”

    陈迟颂不置可否地笑,“苦不苦的,你不是也经历过?”

    他指的是她初中时候。

    “再说,是因为我们有这个能力做到最好,痛苦和考验才会降临。”

    这么一句话,从陈迟颂嘴里说出来,伴着窗外一点点升起的阳光,司嘉心头微动。

    但刚要点头,搁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在万籁俱寂的清晨显得刺耳,她抬头,陈迟颂也跟着抬头,看过去,也看清楚了,手里的筷子就顺势往碗沿一搁,眼睛里的兴味倏地变浓,在铃声唱到第十九秒,在连老板都听不下去想出来提醒一声的时候,他笑着问:“不接吗?”

    司嘉不答,直接按下接通,“喂。”

    店里安静,哪怕没有开扬声器,梁京淮的声音照样能够清晰地传进两人耳里:“你醒了吗,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对面的陈迟颂别有深意地挑了下眉。

    司嘉视若无睹,“醒了,有事吗?”

    大概是鼻音还明显,梁京淮听出来了,他同样问了她一句你是不是生病了。

    司嘉这次没瞒,但也避重就轻地答:“有点感冒。”

    梁京淮就问她有事没事,司嘉说没事,又耐着性子问他一遍打过来什么事。

    “哦,我买了豆浆和粢饭团,等会带给你,你就别买早饭了……”

    司嘉的筷子仍握在手里,搅着碗里的面以防变坨,梁京淮还想说什么,被她打断:“梁京淮。”

    “嗯?”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

    那头的人愣了下,问她为什么。

    那时门口有今早第二个客人进店,欢迎光临的声响就这么钻进听筒,梁京淮大概是听到了,也大概是想问她在哪,可由于没立场问,只能生生压下。

    司嘉勾了勾唇角:“因为我已经快吃饱了。”

    和你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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