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比预计时间提前十分钟左右到达岭原机场,空姐清晰地播报声告知机舱内所有人本次目的地已到达。
不过徐朦朦没料到头等舱的乘客要比想象中慢得多,那道朱红色帘子将经济之分划分得如此清楚,想省钱或没有钱,你就只有等待的命运。飞机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体现阶级之分的工具。
皙白的手轻轻拉开朱红色的帘子,空姐微微一笑,伸手指引站在过道的旅客可以离开了。
徐朦朦坐在第三排的优势便出来了,在下一波拥挤到达前,已经迈入了登机桥。
空调带来的舒爽拂去身上所有的烦躁和黏腻,徐朦朦拉着行李箱,关了飞行模式,手机接触到信号的刹那间,信息接踵而来。
徐朦朦给庄在溪回了条信息,发送后又转手给老徐拨去了电话,报个平安。
老徐那边似乎还没散场,喧闹声时不时穿过手机。徐朦朦随便说了几句便和老徐挂了电话,也真是巧了,阿兰婶的电话紧随其后打了进来。
“朦丫头,你到了没啊?”
“刚下飞机,现在正准备往机场外走。”
“那就好,对了,我安排去接你的人也到了,你正好和阿梁联系。”
“阿兰婶,这次真的谢谢你,我现在先联系他。”
徐朦朦往上划动手机聊天记录,找到阿兰婶给的那串号码,低头往外走。
“徐朦朦?”
刚要摁下拨通键的徐朦朦下意识抬头,看到梁呈,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岭原人,在这儿不奇怪吧?”梁呈扫一眼她的行李箱,“来旅游?”
徐朦朦握紧行李箱拉杆,有没有搞错,难道他看见那条朋友圈了?知道她要来岭原就过来假装偶遇?
“不是,来见朋友。”
“男朋友?”
“差……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梁呈抬手轻碰眉心,“你紧张什么?”
“没,我就是感觉我们偶遇的概率有点高。”
梁呈看出她的不自在,印象里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她怎么一脸避之不及的样子,巴不得下一秒飞出机场。
“你叫车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顺路送……”
“不用了,”徐朦朦拒绝的太过干脆,找补道,“我朋友来接我,已经到了。”
梁呈倒也没再说,略点点头没了下文。
气氛好像一瞬间冷场了,两人各站一边,一个抬头向出机口张望,一个拿着手机准备打电话。
假若徐朦朦有预知能力,这通电话,不,连阿兰婶她都不会联系。
手机铃声在两人之间响起。
梁呈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猜测是阿兰婶交代的朋友到了,“你好,到了吗?”
徐朦朦拿手机的右手骤然僵硬,熟悉的声音从手机溢出,身后的说话声仿若电视剧里的慢放镜头,梁呈低磁的嗓音在她耳边不停回放。
徐朦朦电话还没挂,连自己都没发现地磕巴,“阿……阿梁?”
梁呈垂眸看阿兰婶给他发来的最新消息,不太确信,“朦丫头?”
生活处处充满戏剧性,这话所言不虚。
徐朦朦反应过来把电话挂了,眼神不免闪躲,倒不是心虚而是意外,“阿兰婶说安排人来接我,没想到是梁律师,真挺巧。”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岭原。”梁呈注意到她不自然的神情,绅士拉过行李箱,“走吧。”
他甚至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徐朦朦跟个小孩子似的,紧紧跟在大人身后,这种说尴尬又说不上来哪儿尴尬的氛围,才是最头疼的。
车子停在机场外的停车场,梁呈走路快,想到身后还有人,脚步放缓,直到余光瞥见那道跟上的身影,“你男朋友也在古侗村?”
徐朦朦到嘴边的解释又变了,“不是,他在市区。”
“出差吗?”
“嗯。”
好不容易聊起来的话题,在她略带敷衍的单音节回复中,终止了。
梁呈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可能是坐飞机累了不想说话,便没再继续问东问西,把行李箱放进了车子后备箱。
徐朦朦刚碰上副驾驶车门把手,职业病犯了,爱脑补的脑子促使她不禁问出了口,“梁律师,你有女朋友吗?”
“没。”梁呈大方承认,关上后备箱,转道走向驾驶位,右手拿着车钥匙撑在车门框上,“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有女朋友你就不坐副驾驶了?”
猜得挺准,但徐朦朦不会轻易承认,“那倒不是,我就是随口一问。”
梁呈给她使了一下眼神,“上车。”
徐朦朦上车以后才发现是奔驰,内饰名不虚传,设计品位在线。不过在她的认知里好像女性买奔驰更多些,男性讲究性能,奔驰的轮胎易坏。
梁呈专心开车,纵使再专心,依旧没能忽略身旁四处打量的身影,“用吧,我没女朋友。”
“啊?”徐朦朦怀疑听错了。
“你不是想用镜子?”梁呈注意到前方有车占了位置正在倒车,缓缓踩下刹车,顺手给副驾驶遮阳板化妆镜打开,“用吧,上面没有任何测试纸条。”
徐朦朦算是明白了,敢情他以为自己是想用镜子,又怀疑他有女朋友不敢轻易动,毕竟现在小情侣的套路防不胜防。
“梁律师,你一本正经和我解释,还特心善地把遮阳板放下来,”徐朦朦憋得辛苦,干脆不装了,笑声在安静的车厢尤为明显,“我不想笑的,但是你的表情太正经了。”
梁呈倒是没料到顺手的事情,成了喜剧效果,不尴不尬解释:“我看你东张西望的,以为你是想用化妆镜。”
“我是在看你车子的内饰,”徐朦朦俏皮地轻拍中控台,“之前在网上看到过有人晒图,不过那位车主是女生,除去原有内饰,自己添加了不少,看上去很好看。”
“这不是我的车,是我朋友的,他因为工作原因要留在岭原一段时间。”
“这个车是今年刚出的,看来你朋友薪资很高。”
“他家庭和自身条件都不错,买这辆车要不了他多少钱,倒是你,打算买?”
“我的工作你也知道,出门的概率太低,再说我比较喜欢小电瓶,去哪儿都不会堵车。”
梁呈轻笑:“对了,还没问你怎么打算来古侗村了?朋友介绍?”
“也算吧,当时是一位旅行社的人给我发的图片,我看到风景觉得还不错,”徐朦朦捂住口鼻,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阿兰婶估计在念叨你。”梁呈开起了玩笑,“不过你住处确定了吗?”
“还没,阿兰婶说有一间盖好的民宿。”
“就知道她会提民宿,”梁呈无奈摇头,“民宿盖好没多久,打算放置一段时间接客。”
“甲醛吗?也对,那儿还有别的旅馆之类的吗?”
“有是有,不过你不一定会住。”
“有房子住就好了,我没那么挑剔的。”
梁呈侧眸看她,眼眸中伴随着一丝笑意,“行,到时候你别拒绝就行。”
徐朦朦觉得他奇奇怪怪的,是认为她从大城市去往村子,有公主病,矫情不愿意住那种当地简朴的住处吗?未免有点太小瞧她了吧。
之后两人不再说话,车子颠簸,徐朦朦反倒困意袭来,闭着眼靠在车窗上,不敢睡得太熟怕万一睡相难看,在身旁这位追求者面前也忒丢脸了。
梁呈瞥向身旁闭眼入睡的人,车子颠簸力度大时,仿佛被惊醒,堪堪睁开眼,平稳时又缓缓瞌上眼眸,不知是在坚持什么。
她难不难受梁呈不知,但总归不好受,随手打开车内音乐,舒缓的乐声抚平一切。
等到了目的地,身旁的人陷入梦境中久久不曾醒来。梁呈关上了车载音乐,左手轻叩方向盘,犹豫要不要叫醒她。
幸而徐朦朦没让他纠结太久,睁开双眼,睡眼蒙眬盯着他,睡醒时的眼神透露出少有的娇憨,梁呈不自然转头避开。
“到了,不过进村子里开车不方便,我们在这儿下车。”梁呈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后方去拿行李箱。
徐朦朦见状也醒的差不多了,解开安全带慢吞吞下了车,梁呈已经推着行李箱走到了她面前。
“古侗村就在这儿吗?”徐朦朦看了眼四周建筑,着实没法联想到是村落,倒像是临时休息点,周边只有几家住户,一间门面大小的超市,还有一家面馆。
“不是,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梁呈盯着西南方向,隐隐见到有人影晃动,往前走几步挥动手臂,等到看清来人,熟稔地打招呼,“贵叔,今儿来得挺早。”
“可不得来早点,你阿兰婶天还没亮催了好几场,我再不来只怕她自己来了。”贵叔牵着马,手里的缰绳早已分不清是什么颜色,苍老的手办起事来却很灵活。
“贵叔,也就阿兰婶能使唤动你早点来,”梁呈转身和徐朦朦介绍,“这位是贵叔,进古侗村的马都是他养的。”
“你好贵叔,我是徐朦朦。”
“啥子?懵懵?”
梁呈及时纠正,又怕给徐朦朦留下不好的印象便解释了一番,“我们这儿平时来的旅客少,村里人大多没学过普通话,不是有意的。”
“我的确有个外号叫徐懵懵。”徐朦朦顺嘴说了外号由来,“大概是就是一二声音调太过相近的原因,以前老有人叫错,加上我这人喜欢丢三落四,东西总是一段时间就找不到了,朋友就给我改了名叫徐懵懵了。”
原以为是缓解尴尬,梁呈是真没想到她还有这么萌趣的名,“挺可爱的。”
“我们进古侗村要骑马?”
“嗯,车子开不进去,还有段路程,骑马比较合适。”
徐朦朦舔了下唇,趁着贵叔看马的工夫,偷偷拽梁呈的衣服,用仅有两人听见的声音交底,“我不会骑马。”
“要学吗?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学。”
“你小时候有见过给钱骑马拍照吗?我就是那时候被马踢了一脚小腿肚,都有心理阴影了。”
梁呈下意识看她小腿,“那你……没事吧?”
徐朦朦轻轻蹦一下给他看,力证自己小腿健在且健康,“就是有心理阴影,其他都没事。”
贵叔牵着缰绳靠近,“阿梁,咋个说?”
梁呈无法忽视身旁急切又害怕的眼神,抬手挠挠后脑勺,认命似地说:“贵叔,麻烦你把行李带回去,她想骑马看看我们这儿的风景。”
“行嘞,我先回去了。”贵叔接过行李箱,顺手把缰绳递给梁呈,凑近时用方言说了句,“是你媳妇?”
“不是,阿兰婶朋友。”
“阿兰婶子什么时候认识城市里的小姑娘了,别是给你介绍的女朋友,故意叫人家来咱们古侗村耍耍。”
梁呈怕贵叔越说越不着调,及时打住:“女生名声重要,贵叔回去路上碰见谁别多话。”
“阿梁,你咋个现在还怀疑我了?我嘴巴可是带了门闩。”
“是,古侗村属你嘴巴最严。”
阿贵叔笑骂几句,把另一只马拴在超市旁,悠哉进了里头去买烟。
“谢谢,”徐朦朦食指戳戳梁呈身后的超市,“帮我解围。”
“不会骑马也不丢人。”梁呈沉默片刻,“要试试吗?”
徐朦朦光是看身旁的马,都有种庞然大物的感觉,就像是有深海恐惧症的人看见无法见底的大海,窒息和本能拒绝。
“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小白是贵叔养的马中脾气最好的,你不如摸摸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朦朦不好再拒绝,犹犹豫豫向小白伸手,距离越来越近,她有点退缩,扭头看梁呈时,掌心传来温热紧实的触感。
在她退缩的前一秒,梁呈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贴在了小白身上,“还好吗?”
是很奇怪的感觉。
徐朦朦说不上来。
梁呈松开了手,掌心的温度似乎一直萦绕在她手腕上,内心深处的抵触悄无声息地抽离。
小白动了一下,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仿若刚才的不害怕是她一时错觉。
“动物很有灵性的,它们能感知到你所有的情绪,尝试去接纳,它也会同等地回应你。”梁呈轻轻抚摸小白,“你看,它不会伤害你。”
徐朦朦学着他的手法温柔触碰,好像真的有在回应她,虽然它不会说话,但是微微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掌心,像在告诉她别怕。
“走吧,离古侗村还有一段距离。”
“可是只有一匹马,我们怎么去?”
“我牵着马就行。”
徐朦朦微怔。
“你没骑过马,我牵着缰绳安全一点。”梁呈调整好马鞍,“怎么说?”
“我怎么觉得你在教我做事?”徐朦朦拂开他准备帮忙的手,“骑马而已,有些人天生一碰就会。”
梁呈微诧的目光从她不服输的脸上掠过,真挺好奇她没骑过马,怎么天生就会。
“你过去点。”徐朦朦接过缰绳,象征性调整了两下马鞍,背着梁呈对小白低语,“一会儿给个面子,到时候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也不知道小白有没有听懂,徐朦朦看它乖乖的没什么反应,想必是听进去了。
徐朦朦抬腿屈膝,试图左脚踩住马镫,尝试几次感觉踩实后左腿用力准备来个帅气的上马姿势,就像电视剧里那些英姿飒爽的女主。
小白仿佛受到了惊吓,昂头一动。徐朦朦没有经验,吓得够呛,左脚微松,马镫仿佛被打了蜡,从脚底滑过。
梁呈就知道她会出事,快一步托住她后仰的身体,掌心覆在她纤细的腰侧,缓和气氛开口:“网络热句少学点,还是我教你做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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