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们以为,谢凉的人会如法炮制,像捉越姑娘一般,召赶尸匠故技重施,可万万没想到,这十几人就带着这些姑娘,住进了他们上山前定下的客栈中,如此住下,姑娘们却俱是一声未吭。
北冥晏奇怪:“莫非是什么夺魂异术?”
趁着夜色,二人从房上翻进客栈,对方一行数十人,住了十几间房,有几间刚好开在他们下午开好的一间房的隔壁,房门未锁,寂静无声。
“若是她们中了毒,现下无人能解,我们做什么也会打草惊蛇。”薛骆迁道:“你的解药只有一颗了。”
“我……”从前这种药,要多少北冥晏便能做多少。
薛骆迁的眼神在他的双手上扫过:“明日我们一路跟着他们,说不定能找到贼窝。”
此话有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使那些少女们闭了口,敢惧不敢言,都不会是好事,此时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薛骆迁安慰道:“一会儿回房间,我会给骆邶修书一封,叫他派人来盯紧。”
北冥晏瞧着还是不放心,薛骆迁又道:“这里是岭南,薛家绝不会吃亏,且对方带着的都是大活人,倘若真是要用她们做骨笛,用人之前也必得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不必太担心。”
这番言辞诚恳无比,句句解释清楚,神情安慰,全然是为了让他宽心,说到后面教北冥晏觉得是难为了薛骆迁,赶紧一个劲地点头,同薛骆迁一起走回房间。
他们来时就没想过会留宿,此刻只有这间堆积着一车衣物的房间,北冥晏伸手推门,心中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们已被谢凉的手下见过脸,此刻若再开一间房,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现下只有……他兀自出了神,身后的薛骆迁忽然扳过他的肩膀,猛地将他推到了房门上!
就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把匕首已然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薛骆迁的脖子,刀刃锋利,刮出丝丝血迹。
这一招虽然出其不意,可薛骆迁都能推开北冥晏,自己应该也能躲得开,却不知道怎么的,没有闪躲。
匕首的握柄处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北冥晏站得极近,月光朦胧中认出了它,是叶笑云的匕首,忙道:“阿云!”
对方冷冷道:“关门。”正是叶笑云的声音,少年音里透着寒气。
北冥晏以为他没认出是他们,忙道:“阿云!放下匕首,是骆迁啊!”
被人拿匕首刺着脖子,血丝都出来了,听到这话的武林盟主竟还淡淡地笑了一下,随手关上了门。
叶笑云将薛骆迁逼退到门上,厉声道:“薛骆迁!你答应过我什么?!”是叶笑云的声音,可语气中充满了暴怒的情绪。
北冥晏上前想拉开他们:“阿云!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对峙中的二人却好似没听到一样,互相对视着,一个满腔怒火,一个冷漠如冰,水火不容。
薛骆迁语气淡淡的:“我并没有食言。”
叶笑云冷笑一声,匕首逼上:“没有?”
他还待再说什么,北冥晏突然抓住他的腕子:“阿云!骆迁已经因为我受伤了,你还要伤他?赶快放下!”
叶笑云察觉北冥晏是真的用了力气,黑暗模糊中看不清他的脸,却能从语气中听出一丝强硬。
自打分别三年,再次重逢这半个月以来,叶笑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不温软细语,不客客气气,不和事佬的样子,这样子倒有几分像从前了。
叶笑云不知道他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时间自己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中原都回不了,简直是自顾不暇。
遂眼睛一亮,乖乖地撤了匕首。
身后忽然亮起了微弱柔和的光,萧衍站在桌子旁,一手烛台,一手火折子,面无表情道:“黑灯瞎火的,诸位好雅兴啊,不如开个房去。”
叶笑云上下仔细打量北冥晏,除了仪态有些凌乱之外,没有明显的外伤,又抓起他的手搭脉,确认也没有内伤,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脾气也上来了。
北冥晏瞧他伸手点自己的脑门,就知道他是真的被气到了,忙给薛骆迁使了个眼色,赔笑道:“阿云,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吗?”
叶笑云抱臂,冷然道:“确实没事,我看你是和薛盟主厮混得快活,乐不思蜀,都不愿意回来了吧?”
又瞟了一眼薛骆迁,似乎对其还有遗恨,对方却旁若无人地走到桌边坐下:“笔墨。”
萧衍:“……”他娘的!这家伙又使唤人!!
北冥晏拉叶笑云到窗边,推开窗,月光照耀下,叶笑云不住地翻着白眼,他也全然不在意:“今日之事的确不是我们耽误了,我是遇见了谢凉。”
叶笑云从前在北山长大,自然认识北冥家的几个孩子,还算是那几个孩子名义上的哥哥呢,皱眉:“他?他又想干什么?”
“他问我要玉散谱。”
“嘁,老东西给你了?”
“师父……家主托人带给我了。”
这可真是奇事。
北冥晏从前是天之骄子,他外祖母的家传玉散谱给他也就给了,反正北冥家早晚都是他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前不久才听萧衍说,解决了一批北冥老头派来暗杀北冥晏的杀手。
叶笑云小时候大半时间都和北冥晏混(赖)在一起,对那老头的手段很熟悉,打死也不信老东西会将玉散谱那般重要的东西,白白交给北冥晏。
“托谁?”不会是嫁祸吧,让废人老大和叛家的老二相杀,永除后患,一石二鸟?
这与北冥晏起初的想法一致,可所托之人居然是:“骆迁。”
叶笑云没反应过来,脱口道:“哪个骆迁?”他觉得,至少也得姓北冥吧?
北冥晏往薛骆迁那边看了一眼,叶笑云从小修得就是暗地里的速度活计,眼尖得很,一下子就瞧见了,不可思议:“你说薛骆迁?”
再看北冥晏连忙低下头的样子,还用问吗?
每次提到薛骆迁,他这好兄弟都是另外一副样子,可爱得很。
老东西派人杀自己的大孙子,又将象征家主的家传之物托付给一个外人,千里迢迢地送给自己的大孙子?这都什么事啊。
他喃喃道:“真是一家子怪人。”
“阿云,怎么又胡说。”
叶笑云吐舌头,北冥晏笑道:“不生气了吧?”
“您老可请好吧,我哪里敢生您的气。不过薛骆迁当真因为你受伤了?谁能伤得了他?我方才见他没拿佩剑,逢山呢?”
天下多少习武之人,无人不知逢山的名字。
“谢凉拿去了。此事说来话长,稍等我们一起说。”北冥晏看薛骆迁还在写信,悄声问:“骆迁答应了你什么事?”
一个又一个重击。前一个是逢山竟能从薛骆迁手中丢失,还是被谢凉拿去了,谢凉那点功夫底子,叶笑云会不知?看来是长进了。
后一个是方才就觉得疑惑的:“阿晏,我没听错吧?你叫他什么?”
他睨着北冥晏,后者仗着天色昏暗,只当没听到,他也懒得计较了。
这一路上为担心北冥晏的安危,搅得肚子疼了许久,搞得他头脑混涨,做事冲动:“叫得可真亲。罢了,我与他之间可没什么,不过一点小小的赌约罢了。”
他点到即止,北冥晏还想再问,萧衍的声音冷冷响起:“完了?”问的是薛骆迁,这人方才一直站在桌边给薛骆迁磨墨,神情颇屈辱。
叶笑云忽然一个闪身,跑到萧衍身边,握起萧衍的手,嘟起嘴吹呀吹的:“哎呀我的宝贝萧萧,手疼不疼?疼不疼?”然后瞪着眼睛对薛骆迁:“薛骆迁!你竟然!”
拿着信去给北冥晏过目的盟主非常淡然,道:“只是叫他磨墨。”
萧衍不用看都是满脸黑线:“马后炮。”抽回手补了一句:“滚。”
言简意赅,北冥晏将今日发生的事大体概括着说了一番,有两处含混带过:一是洞中二人相处的经过;二是怀中藏起的骨笛。
因他对骨笛的失魂落魄,才导致防不胜防,间接害薛骆迁丢了剑,可他直接将骨笛一事不说了,叶笑云却没有追究“武林盟主为何突然这么废?”的问题,薛骆迁也一言不发,他便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在听到逢山被谢凉拿走时,叶笑云捂着肚子捶桌直笑:“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薛骆迁,你也有今日!”
四年前的武林大会,他被打得有些惨,虽然一切都是他们之间早就商议好的一出戏,可他就是忍不住在心中记薛骆迁一笔。
只是演戏嘛,薛骆迁下手却不轻,还说什么“不认真点会被看出来是在演”的鬼话,更何况如今这个从小到大身负光环的人,要来和他抢他的小阿晏了!嘤嘤嘤。
“老东西给你那玩意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北冥晏到哦:“阿云!对长辈不能这么无理。”
叶笑云道:“哎行行行,北冥老头可有说什么?”
薛骆迁拿着茶杯仔细转动,摇头:“只说托我转交。”
“转交给谁?”
在场的几人中,就连北冥晏都忍不住想翻一个白眼,好在忍住了。嗯,要懂礼貌。
叶笑云穷追不舍,似乎真的不知道:“转交给谁?你快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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